永昼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河汉
虽说是她养的蛊,但这血瘴的毒性极强极烈,对她也有效用,只是发作起来没有旁人那么快罢了。
她就这样一路闯到燕珈塔的最高处,大祭司的居所。
彼时她的身上也开始溃烂,如同万蚁噬心般的疼痛让她微微皱了皱眉。
大祭司如见恶鬼,抖着手骂她:“妖女!你胆敢渎神!”
沙离耶噗嗤一声笑出来:“渎神?你当这燕珈神庙供奉的是神?什么样的神会用幼童炼制丹药?什么样的神会纵容教众凌辱女子?什么样的神会强苛捐杂税作为贡品?”
“你、你住手!”
沙离耶划开早已血淋淋的手臂,取出最后也是最大的一只蛊虫:“这里住的不是神,只是一群畜生罢了。”
大祭司已吓得脚软,他万万没想到这女人会疯到这种地步:“求求你,不要,你也会死的,这么做你也会死的!”
沙离耶捏开蛊虫,血雾瞬间充斥了整个塔顶。
“啊啊啊!!!”
大祭司绝望地奔逃,想要离开这血雾覆盖之地。
然而终究是徒劳,他跪倒在距离沙离耶几步远的地方,浑身抽搐,疯了一样抓挠着自己的皮肉。他面目狰狞地在地上爬行,企图拿到自己的宝剑,倒不是为了反抗,与其忍受血瘴带来的折磨,他只求速死。
沙离耶也轻轻挠了挠自己的脖子。
她的溃烂程度比大祭司严重得多,眼睛也看不太清楚了。
但她还是通过声音准确无误地走到了大祭司面前,从烛台上拔出一根燃烧着的蜡烛,丢向墙边的书册,随即把烛台狠狠插进了大祭司的手掌,把他钉在了原地。
她听着这人的惨叫,感受着这座塔中所有人的挣扎,终于如释重负。
熊熊烈火吞没了整座燕珈塔。
塔顶上传来清凌凌的歌声,温柔而多情
南国有琼枝,红藤绕金梁。
两小戏水去,不见夜栖霜。
蓦地乎,天也暗,地也暗,且偎依兮且相望。
只道人无双。
南国有琼枝,红藤曳地藏。
彗光照庙塔,焚尽旧霓裳。
蓦地乎,铃也断,情也断,为君生兮为国亡。
唯恨此生长。
唯恨,此生长。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小……瞎子,抓……紧了。”
第61章赠花钿
叮铃铃,叮铃铃
女相深红色的衣袂翻飞,腕上脚上的金铃摇晃。
她眼瞳浸血,但仍努力往下看着她的情郎。
“阿琉叶!阿琉叶!”
是谁?是谁在唤她的乳名?
“阿琉叶!阿琉叶!”男孩用衣袖偷偷擦了擦眼睛,“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女孩年长一些,个子也高一些,在前面牵着男孩的手说:“大概是在蓝波湖附近吧,我闻到湖水的味道了。”
“我想回家了。”男孩忍了又忍,还是带上了少许哭腔。
“咱们应该早点回去的,下回不能再贪玩了。”宫里待着气闷,他们溜出来玩耍,谁承想竟迷路了,入夜后在林子里打转好久,这会儿已不知走到了哪儿。
女孩定了定神,压下自己心中的不安,带着男孩走到湖边。
对岸有零星灯火,像是渔家的船灯,在湖面上投下粼粼光影,摇摇晃晃。
看着还有很远,然而他们已经走不动了,喊了几声,也没有人应答。
于是他们找到一块平坦的石头,女孩拉着男孩坐下,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拆开,递到男孩面前:“吃不吃米糕呀?”
米糕虽然凉了,但甜甜的香气还是让人食指大动。
男孩被米糕分散了注意,不再胆战心惊,揪了半块下来塞进嘴里,又把另外半块还给女孩,含含糊糊地说:“一、一起吃。”
女孩也不与他客气,两人就这样分吃了最后一点食物。
男孩吃完还评价了一句:“这米糕怎么有点咸?”
女孩就着月光看看他,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是不是把鼻涕混着吃了?”
男孩愣愣地舔了下上唇,登时把自己恶心得不行,呸了几下,又去掬了湖水洗脸。那边女孩还在抱着肚子笑他,男孩气不过,一捧水泼向女孩。
女孩“哎呀”一声,当下也掬了水,不甘示弱地回击。
两个孩子竟然就这样嘻嘻哈哈玩起了水仗,早忘了先前的懊恼愧疚,也不去想之后的怒骂责罚。
玩累了,他们便依偎着坐在一起,望着对岸的渔火打瞌睡。
“阿琉叶……”
男孩嘟囔着唤她。
“会有人找到我们的。”女孩知道他又很没出息地掉了眼泪,却不戳破,只轻轻拍拍他的背,道,“阿伊达,别怕。”
“阿琉叶!阿琉叶!”
摩罗王声嘶力竭,反抗着拦阻他的侍卫,只一心想冲进火场,去救他的阿琉叶出来。
可那高塔早已被大火包围,哪里还能进人,更遑论让王族涉险。
他眼睁睁看着沙离耶的赤红袍角被火舌燎起,衣袖、长发、肢体、眼眸……一点一点,一点一点,融进了那熊熊烈火之中。
如尘埃扬起,如尘埃陨落。
他仿佛听见那女孩温柔的安慰。
她在他的耳边说:“阿伊达,别怕,我们就要到家了。”
他们坐在悠悠的小船上,船灯边围着几只飞蛾,它们打着转,打着转,最后找到入口,义无反顾地飞了进去。
她笑着说:“你看,那些飞蛾扑火,是火光帮它们烧了枷锁。”
叮铃铃,叮铃铃
一串金铃被火烧断,拖着残损的红绳坠下。不知为何,即使在这嘈杂尘世,那声音依旧清越动听。
摩罗王循声而去,颤抖着拾起,不顾那铃铛滚烫,灼痛了他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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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自由了。
江顺目睹了这一切。
他想,这摩罗女相当真厉害,她活这一生,金装玉裹,轰轰烈烈,所有想要报答的,想要惩罚的,都如愿以偿了。
侍女小玖跪在塔下,朝着她的主人叩首。
那是稽首礼,是摩罗人对待神明最虔诚的礼仪。
她磕得额头通红,泪眼婆娑。
待得一切落定,她将一只铜匣交给江顺:“江大夫,这是大人遇袭前交予奴婢的。大人交待,这母蛊性烈,须按她先前与您所言之法,方可一夕得解,再无后患。”
江顺恭敬接过:“多谢。”
女相以身殉国,为摩罗换得长丰庇佑,为摩罗王肃清燕珈神庙,为长丰分得商局利益,为长丰帝解了心头郁结。
此时消息尚未传回长丰。
只是那边母蛊既死,昭肃喉中的子蛊即刻消解。
是夜,他自己有所感应,兴之所至,便拿起照青枪舞了个痛快,待大汗淋漓气息微喘,才注意到少微站在院门口。
他院子里尚未点灯,少微便没有贸然进来。
荧荧宫灯照着那一方拱门,昭肃忽而笑了下,枪尖扫过,竟是带起一阵劲风,荡灭了那两盏宫灯。
少微未曾料到他这一举动,身后的侍卫也是一愣,旋即喝骂:“大胆!”
昭肃却是不理,趁着众人错愕之时,几步奔至少微面前。
他轻轻喘着。
侍卫要拦,少微将他们斥退,他隐隐明白了什么,看不清晰,但眸光粲然。
他的手被牵起,握住一截柔软的织物。他听见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干涩,温暖,不可一世,叩开了那扇关闭许久的门。
“小……瞎子,抓……紧了。”
照青枪点地,他带着他纵跃而起。
少微心领神会,一手紧紧抓着那衣带,一手取剑与他过了几招。
容仪宫中传来兵器铿锵之音,间或有爽朗笑声。
“华苍!”少微一脚蹬上昭肃胸口,被枪杆借力弹开,又被那衣带拉了个趔趄,却不着恼,反倒哈哈大笑,“你竟敢乘人之危!”
昭肃清了清喉咙:“那便……让你三招。”
“好!这可是你说的!”语罢少微迅捷出剑,第一招被昭肃侧身避过,第二招堪堪划破了昭肃的衣袖。
他耳力卓绝,听见布帛撕裂的声音,调笑说:“莫急,回头我亲自给你缝上!”
昭肃想起那细细密密兜兜转转百针缭乱法,亦是想起往日诸事,忍俊不禁。
第三招时,少微灵机一动,竟挥剑斩了那衣带。彼时两人正在拼力拉锯,这一松劲,少微自己便倒飞出去。
眼见要撞上廊柱,昭肃飞身相接。
少微轻轻巧巧地把剑架在了他脖子上:“认不认输?”
昭肃无奈,抱拳跪地:“陛下神武,昭肃认输。”
少微喘匀了气,静静垂首看他,听他自称昭肃,也回过神来世事变迁,却不是以他们的意志为准的。
他道:“你……我知你有你的使命,但我……”
昭肃望着他,仿佛知晓他所有思虑担忧:“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你我终归是你我。
少微不由叹道:“想来你已知道了,新任渠凉王淳于南阳提出要与长丰和亲。”
昭肃颔首,他的确得了讯息。
这会儿少微还有心思开玩笑:“只恨你不是个什么渠凉郡主,否则孤娶你是最好不过了,再不必为这和亲一事劳神。”
昭肃竟也点头:“可惜了。”
少微笑了一会儿,复又满怀愁绪地说:“漫陶自请和亲,愿嫁给淳于南阳。我与她谈过,她竟是心意已决。”
事已至此,昭肃也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少微道:“我欲遣白千庭带队送亲,你同他们一道回趟渠凉吧。”
昭肃看着他,喉头一哽:“好。”
他母亲尚被淳于南阳软禁之中,家国动乱,于情于理他都该回去一趟,只是他身份尴尬,正愁该如何向少微提及此事,却不料少微都已替他想到了。
这一去何时能回,便不是他们二人能定的了。
“来日方长。”少微寻了他的话头,“总归有再见的一天。”
送亲的队伍即将出城。
少微从前没经历过,只觉得要把妹妹送到那么远的地方,真是剜他的心一般。
行前漫陶与弥太妃、秀陶、华箩、悯儿一一作别,哭了好几场,到了真正临别这日,却是带着笑的。
长丰帝亲身来送,白千庭与昭肃护卫在侧,陪嫁之物近百箱,又有嬷嬷丫鬟随侍,端的是排场宏大,热热闹闹。
沈初亦在相送的人群之中。
他抱着琴很是突兀,然而几番犹豫,终是没有走上前去。
却是漫陶先来找了他:“沈初哥哥!”
沈初“哎”了一声,迎上去,往日的玲珑口舌竟派不上半点用场,只讷讷道:“殿下去那边要照顾好自己,受了委屈定要让人传信回来……”
“沈初哥哥,”漫陶打断他,笑意盈盈,“你给漫陶作的曲儿,做好了吗?”
这曲这词作了快有十年了,做好了吗?
沈初望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丫头,这个落花有意他却相负的姑娘,席地而坐,在腿上放好了琴,道:“作好了。”
第一个音堪堪奏响,漫陶却伸手按住了琴弦。
她说:“劳烦哥哥带了琴,可是多情自古伤离别,这一曲,还是不听了罢。”
将一个致妆盒递到沈初手中,漫陶巧笑道:“这都是我最喜欢的花钿,听说渠凉那边不时兴贴这个,留着也是无用,还是赠给哥哥吧,想来听雨楼的姑娘们能用得上。”
沈初手忙脚乱地了妆盒又了琴,待到起身时,漫陶已上了那鲜红马车了。
送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沈初这才想起打开妆盒细看,的确都是花钿都是漫陶曾央着他帮她描的样子,买的纹饰,贴的花钿。
他恍然间看见那娇俏姑娘的种种嬉笑嗔怨,历历在目。
年轻的长丰帝心中更是复杂难言,任他坐拥天下,想留的人亦留不住。
唯余一路烟尘而去,送走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渠凉王:昭肃,不如朕给你选个郡王妃?
第62章欲封王
摩罗女相故去一事,很快传遍其他三国。
漫陶初嫁,淳于南阳对她尚算礼遇,渠凉后位空悬,现下她已是最受尊崇的贵妃。
这日漫陶忽闻女相噩耗,难过至极,记起当初那块摩罗商局的玉牌,才知女相竟在那时便料到她要远嫁,玉牌是以赠别嘱托之意,让她在渠凉能有所依仗。思及此处,更是悲恸难忍,漫陶特地为其设坛祈福,只愿这位传奇女子身后再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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憾。
室内轻香萦绕,有安定神之效,正是摩罗商局供来的如意香。淳于南阳忙完繁杂政务,步入此间,也觉疲惫稍缓,灵台清明几分。
他见漫陶呆呆坐在炉前,眼眶仍是通红,不由叹道:“逝者已矣,切莫过于感怀,仔细伤了身体。”
漫陶方才回过神来,起身行礼:“陛下。”
淳于南阳扶起她,温言道:“那摩罗女相自是天妒红颜,然而爱妃成日以泪洗面,旁人若不知情,还以为我如何欺负于你。”
此为劝解,亦为调侃,漫陶不禁羞赧,面颊透粉:“臣妾晓得了。”
身为新嫁妇,又独在异国,起初定然焦虑失措,不过或许是离了家更催人成长,过了这一个多月,漫陶已逐渐适应了眼下的境况,若不是心中敬仰的女相香消玉殒,断不会哭得这般狼狈。再说这刚登基不久的渠凉王,当真是个有威名有手段的俊杰,待她也甚为亲厚,并不介怀她的异族身份,也让漫陶稍感安慰,决意与其好好相处。
漫陶整理好情绪,亲手为淳于南阳除下外袍,道:“今日陛下回来甚早,终于可以好好歇息一下了。”
渠凉经历一场内战,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淳于南阳不得不勤政,常常忙于政务以致数日不得安歇,这日亥时得归,已经算是破例了。
漫陶自以为擦去泪痕便可,却不知自己鼻头还是红的,说话也瓮声瓮气,眼见她这模样,淳于南阳只觉颇有意趣,又心生怜惜,便拉着她的手坐下:“不急歇息,正好有事想问问爱妃。”
“何事?”
“那一路送你过来的淳于昭肃,他本是我渠凉元夕郡主的独子,也是前任渠凉王送去长丰的质子,而他在长丰的另一重身份,想来爱妃也是知道的,对于此人,爱妃觉得朕该如何安置?”
漫陶不知他有何深意,抬眼望他。
淳于南阳却笑:“不必有顾虑,爱妃如何想,但说无妨。”
漫陶踌躇片刻,道:“若臣妾没有记错,那元夕郡主是先王义女,对吗?”
“没错。”
“此人为长丰上过战场,但不曾与渠凉为敌,被救之后,又为渠凉做过质子,算得上重情重义之人,就算无赏,也不该有罚。”没有王族血统,便对淳于南阳无甚威胁,漫陶料想淳于南阳不至太过为难此人。
“爱妃言之有理。”淳于南阳道,“朕欲封他为武平郡王,给他一个正式的身份,也好让他安心待在渠凉,为朕效力。”
“陛下英明。”这样并无不可。
“嗯,顺道再给他纳一位郡王妃,便更为稳妥了。”
“陛下英……哎?”漫陶骤然傻了眼,她虽然知之不多,但自己皇兄对昭肃的感情还是有所察觉,这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爱妃有何异议?”
“没、没有。”
思虑再三,漫陶还是决定寻个机会,把这事告知皇兄,否则要真的木已成舟,指不定她皇兄会闹出什么事来。
于是漫陶往渠凉的摩罗商局递了消息,即便女相已逝,那位掌柜见到玉牌后仍十分尽责,很快安排商队将信送到了长丰。
渠山瀑布。
这里是渠凉境内一处绝景九条山涧在此处聚集,汇成一条宽阔雪白的银练,随着山势曲折而下,一落成水花,再落成翻浪,三落成湍流,几经辗转,最终从半山高空轰然坠下,震耳欲聋,砸在谷底深潭之中,氤起一层厚重水雾。
当初淳于烈与昭肃提过数次,说要带他来这里饮酒比武,可惜未能成行。如今昭肃孤身前来,把这瀑布当做静心练功之地,一待就是一个月。
这般避世,倒不是淳于南阳有意疏远他,也不是元夕郡主的事令他为难,渠凉内事趋于安定,外事未有定论,他本就置身事外,其实没什么不顺心的。可不知为何,这日子像是老牛拉车,越过越慢。
每天睁眼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上朝也好,练兵也罢,什么事都不能让他提起兴致。他感觉自己浑浑噩噩过了有大半年了,掐指一算才十来天……
着实难捱。
明明之前闷在皇宫里都没这么难受,这会儿天大地大的,却总是了无生趣。想来想去,不如练功。
于是昭肃自己寻到了渠山瀑布,搭了个木屋,就这么勤勤恳恳地消磨起来。
这日昭肃练完一轮枪,在沁凉的水潭里游了几圈,刚上岸,就见一队人马踢踢踏踏地行至他面前。
他站在潭边,一身光裸,水珠顺着矫健的肌理滑落。
来人没料到正巧撞见这幅景象,俱是一怔。
索性大家都是男子,也没什么好刻意遮掩的,昭肃随意披上外袍,抬袖擦了擦脸,面颊上的疤痕还留着浅淡印记,于这群王公子第中傲然独立,更显得浪荡不羁。
为首的正是渠凉新帝淳于南阳。
昭肃行礼:“陛下亲临,有失远迎。”
淳于南阳哂笑:“该事先知会你一声的,是朕叨扰了。”
昭肃把人引到木屋,只给淳于南阳奉了茶,其他勋贵却是放着没管。
辰昌伯世子嗤了一声:“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昭肃睨他一眼:“没杯子了,要不请世子用手接茶?”
“你……粗俗!”辰昌伯世子咬牙,“这瀑布是我渠凉绝景,又不是你一人私产,你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光天化日赤身裸体,君前失仪,成何体统!”
“这瀑布是渠凉绝景,便是陛下的王土,我前来游玩,陛下都没说什么,世子何来不满?”昭肃安然饮茶,“不过这木屋确是我私产,世子若还要聒噪,就请出去罢。”
辰昌伯世子气得脸色发青,从前这人不能言语,这些嘴上的便宜他们都占习惯了,哪晓得治好哑疾后这般咄咄逼人,碍着陛下在场,他们也不好发作。
眼看局面越发紧张,淳于南阳这才出言调停:“好了,今日本就是来踏青游玩的,何必在意那些虚礼。不过昭肃你还是把衣裳穿好吧,得着凉。”
昭肃不再多言,理好衣袍,重新束发,仍是坦然以对。
这些渠凉的王公贵族大多排外,自元夕郡主认回他,他们就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以他的性子,自然也不会上赶着与他们结交,以前是不能说话,现在也懒得搭理。
木屋实在狭小,宾主之间又不愉快,淳于南阳便下令让其余人等赏瀑布去了,只留下了宣仪侯和昭肃两人,显然是有事与他二人商谈。
淳于南阳道:“宣仪侯的妹妹尚待字闺中吧?”
宣仪侯道:“是,母亲正为此事发愁呢。”
淳于南阳道:“朕有意封昭肃为武平郡王,届时你两家也算门当户对,宣仪侯可舍得把妹妹许给咱们这位郡王?”
宣仪侯道:“但凭陛下做主,臣没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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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甚好。”淳于南阳看向昭肃,“又能封得郡王,又能抱得美人归,昭肃,你这可算是春风得意了。”
在渠山瀑布闭关一个月的昭肃满脸茫然:“……什么?”
淳于南阳当他乐晕了头:“此事朕与元夕郡主商量过了,你母亲也是赞同的。”这亦是他与元夕郡主矛盾缓和的契机,“有了家眷牵挂,往后你便可安心待在渠凉了。”
昭肃下意识地回了句:“不成。”
淳于南阳和宣仪侯的面色都是一黑:“为何不成?”
昭肃垂眼盯着袍袖上细密的缝补针脚,硬邦邦地说:“为了长丰与渠凉两国的邦交,这婚事不能成。”
淳于南阳微眯了眼:“此言何意?”
批完折子,少微在长庆殿稍事歇息,外头有人通报,卷耳出去看了,回来时手里捧着一封密信。
少微闭着眼问:“谁的信?”
卷耳答:“回陛下,是摩罗商局带回的消息,说是漫陶公主托着带回来的家书。”
“这才嫁过去多久,就来找孤诉说委屈了?”少微拆了信,饶有兴致地说,“让孤看看淳于南阳怎么欺负她了?竟还要偷偷摸摸让摩罗商局带给孤……”
少微扫了两眼,骤然顿住。
卷耳见他面色不善,心中也是咯噔一下,难道那淳于南阳真敢为难堂堂的长丰公主?
“他好大的胆子!”
少微突然发难,吓得卷耳跪伏在地:“陛下息怒!”
“孤倒要看看,谁敢打他的主意!”少微气得快要失去理智,“哼,郡王妃?好一个郡王妃!不如我长丰大军压境,就当是给他们的贺礼了!”
卷耳抖若筛糠,天子冲冠一怒,当真要跟渠凉开战了吗?
“就知道不该放他回去!”少微负手绕了几圈,“卷耳!去给我把沈初和赵梓叫来!沈初写贺文,赵梓写檄文!淳于南阳你给孤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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