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撞南墙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世间怀花客
“乐意!”裴迟宴脸上都快笑开了花,“我开心死了。”
他笑,简单的快乐隔空传染,裴敬堂也忍不住笑。
他原以为裴迟宴是灰了心丧了气,起爱慕选择与他背道而行,昨晚算计着该给点甜头了,今晨却意外地发现裴迟宴那一小块稚嫩的感情依旧灼热,半点没变。
“我今天期末考试。”满怀期待。
“我知道。”
“你都不对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
“祝我考得好,门门拿第一之类的。”
“那就祝你考场上走运吧。”
“喂!”
裴迟宴笑着锤了一下裴敬堂的胳膊,转而弯腰俯身,抬眼看他,把眼与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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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势恰当地利用起来,撒娇道:“如果我考得好,你有没有奖励啊?”
正遇红灯,裴敬堂低头望进他的眼,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裴迟宴却起今晨格外湿漉而明亮的目光,转回头,笑眯眯地说:“那我得想想。”
“嗯。”裴敬堂淡淡一笑,“想好了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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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迟宴高二,天近小暑,这是高三之前的最后一次期末考。整个鸿州的重点中学联合出卷,把关严密,最终成绩关乎到高三分班,连平时最能玩的那群崽都有了危机感,考前拼了小命复习。
裴迟宴就属于最能玩的那群。
但他的成绩又一向不偏不倚地保持在班内中游,往上窜他没兴趣,往下跌又嫌不好看,常年霸占第十七八名的位置,老师想提都提不动。
裴敬堂很少关心学校的事,既不关心,他便没心思放在这。可这次不一样,他定下目标,且向裴敬堂讨了承诺,那就得全力以赴。
考试连考三天,每门课他都拼到了卷前的最后一秒,最后一门英语,答题卷上交完后如释重负,扬着笑容走出考场。
考完的那个中午便放暑假。裴迟宴拒绝了同学的散伙聚会,一个人跑出校门,被太阳晒得满脸汗,左顾右盼寻找平日接送自己的那辆车时,惊讶地看见了戴着墨镜倚在敞开的车门上等待的裴敬堂。
他也才三十二岁,命运和岁月都偏爱他,故拥有极完美的皮囊和骨架,站在那就自成一道风景。
“裴敬堂!”他喊他,得到那人的循声回视后撒开丫子狂奔过去,在众目睽睽艳阳滚滚之下投入他的怀抱。
裴敬堂轻松地接住裴迟宴,露出笑容:“跑这么急?”
“看见你高兴。”
裴敬堂闻言,胸口肌肉轻微地一,小小的肢体动作被怀里的人敏锐捕捉,悄悄记下来藏进了心里。
“进去吧,外面热。”裴敬堂说完,把他塞进后座,自己也坐进去。裴迟宴这才发现这辆车是裴敬堂在公司时开的,前面坐着另外雇用的司机。
后座足够宽敞,一看就是有用途。
车开了,裴迟宴抽纸擦掉脸上的汗,摇晃双腿靠近裴敬堂,眨着眼睛说:“我这次应该考得不错。”
裴敬堂转头看他,眼底依然不见波澜,湖面平静。他伸手抹掉挂在裴迟宴额角的一滴汗。
在裴迟宴因他这个亲近到旖旎的动作而愣住时,他轻声说:“少不了你的。”
少不了你的。考得好还是差,都会有奖励。
这是裴敬堂一贯的主张。在裴迟宴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地方,他其实被满满地宠着,小心呵护又纵容着,若他能发现那份感情,就会惊讶于它的高大挺翠、盘根错节,一棵树成了一座林,多少复杂的爱意年年积累、变化。可他尚未走进过。
裴迟宴只觉这句话宛如烈酒,却不知烈酒背后的陈与醇。
“哦……”裴迟宴呆呆地应,隔一会儿才回过神,神采奕奕地问:“叔叔,你特意来接我的吗?”
“路过。”老狐狸偏不按套路出牌。
裴迟宴也不失落,又接着问:“那现在去哪?”
“带你去吃饭。”裴敬堂说,“我请你吃饭,你给我做一下午秘书打工……”
裴迟宴简直求之不得,立刻应道:“好啊!”
“当然是开玩笑的。”裴敬堂慢悠悠地说完整句话,逗猫的恶趣味得到了巨大满足,仰头靠在座位上好整以暇地闭上眼。
裴迟宴呲着牙,想咬他又下不去口。
6
成绩出来的那天,裴迟宴从早上就开始盯着查询网站,到了下午终于等到更新公布。
输入准考证,屏幕上跳出那行数字与排名,他激动得在床上打滚,滚够了笑完了,爬起来美滋滋地打电话给裴敬堂。
铃响三声便被接起,裴敬堂那低沉沉稳的声音从几公里外传来:“喂?”
“叔叔!”裴迟宴下意识挑了这个亲昵的称呼,音调不自觉拔高,像只扑棱翅膀的小麻雀,“老师有没有给你发成绩呀?”
电话那头有咔哒的声响,裴敬堂似乎关了门,接着轻问:“还没有,怎么了?”
“我总分考了615!班里第六!”小麻雀迫不及待地叫道,恨不得立刻马上飞到裴敬堂面前显摆,“厉不厉害!”
裴敬堂闻言低笑:“这么厉害啊。”
那笑声又酥又磁,听得裴迟宴耳根后颈发热,踢着被子说:“还有,我想好奖励要什么了!”
“要什么?”
裴迟宴把声音放软放轻,说:“晚上你回来做饭好不好?”
麻雀变成了刚睁眼的幼猫,奶乎乎地叫唤。
裴敬堂没犹豫:“好。”
“那我等你!挂了!拜!”
会议室里季度总结开到了一半,所有人都等着老板接完电话回来继续。裴敬堂等裴迟宴先挂,握着手机推开会议室的玻璃门。
他重新坐下,抱歉一笑:“不好意思,梁总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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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多的时候裴敬堂回到家,楼上的裴迟宴闻声窜下来,眼睛朝他眨巴眨巴,身后要是有尾巴都该摇上天了。
裴敬堂脱掉西装外套挂在餐厅椅子上,松了松领带,笑着看他,开口夸了一句:“是考得很不错。”
裴迟宴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滴溜溜响,问:“那能再提几个小要求吗?”
早料到了,这小孩哪会一顿饭就喂饱,铁定是要缠着你抓心挠肺的。
裴敬堂不动声色,挽起袖子打开冰箱,边挑食材边问:“还有什么要求?”
“我想喝你放在酒柜里的拉菲。”
那瓶世纪靓年的红酒,一支拍到十五万。裴敬堂头也不抬,直接道:“自己拿。”
“我还想洗完澡穿你房间衣柜里的衬衫。”
够露骨。裴敬堂的动作顿了顿,几不可察地勾起嘴角,淡淡道:“随你穿。”
裴迟宴受到了莫大的鼓励,此刻心跳得飞快,肾上腺激素快要飚上顶,紧接着说:“我今晚要和你睡。”
大概两三秒,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动,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时间仿佛被按了暂停键停顿不前,疯狂的心跳声中,裴迟宴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然后,裴敬堂拿着几样食材关上冰箱门,转过身微笑着对裴迟宴说:“不行。”
说完便走进了厨房,摘掉腕表,打开水龙头洗菜。
裴迟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蔫蔫地站在原地。
他拖着步子挪到裴敬堂身边,抬起头固执地问:“为什么不行啊?”
“你都多大了,还和我睡?”裴敬堂把洗好的菜放在一边,表情平淡道。
“我想和你交流交流感情呀。”裴迟宴说。
裴敬堂一挑眉,问:“为什么?”
裴迟宴笑嘻嘻地望着他,心里骂他臭傻逼,嘴上却甜甜的:“因为我喜欢你啊。”
这公孔雀抖擞羽毛的架势简直就是要赶着开屏了。裴敬堂越发觉得裴迟宴前几天的消停是积淀武功去了,说起话来再不在乎遮掩,一颗心近乎坦坦荡荡地送到他面前,估计是逮着了点什么,便胸有成竹。他白担心了。
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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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宴又问:“你喜欢我吗?”
裴敬堂答:“喜欢,当然喜欢。”
那双眼忽又亮了好几分,追问:“哪种喜欢?”
修炼多年成的老狐狸没有立刻吭声,给足了时间让他想象期待,慢条斯理地切菜片肉,手臂上紧实的肌肉把衬衫绷出一个充满力度的轮廓。
老狐狸说:“对自己孩子的那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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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迟宴快被搞疯了,实在不懂裴敬堂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他都感觉自己差一点就要摘到月亮了,月亮面前却突然出现一团乌云,遮住光芒,让他顿时陷入纠结的自我怀疑中。
这顿饭在裴迟宴的想象里应该是缱绻浪漫的,也失了味。裴敬堂那比米其林五星厨师做出来的还要金贵好几倍的一桌子菜全都黯然失色,他每样嚼吧嚼吧,觉得咽下去的都是自己的血泪。
翘了好几天的猫尾巴都垂到地上去了。
裴敬堂还贴心地把拉菲从恒温酒柜里取出来,开了瓶倒好一小杯递给他。
裴迟宴一口干完,又上楼去了。
还好这次没哭,就是一口酒喝得眼圈红红的,看着可怜兮兮。
裴敬堂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上楼的背影,慢慢地抿了一口陈年的红酒。
目光很沉,似乎有无数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怜爱、关心、无奈、渴盼……各种各样的感情融为一体,分不出捡不开,到最后自成一脉。
他的感情太复杂了,而裴迟宴的爱意却简单天然,稚嫩纯粹,充满少年心性。可越是这样就越让人忐忑。裴敬堂自己沉了底,就忍不住要那孩子的全部,不只是稍纵即逝的青春期式恋慕。他要裴迟宴对他的爱固化为呼吸似的本能,从此日日夜夜分分秒秒,再也不能离开。
7
裴迟宴回房间后打开电脑,随手播放听歌软件里推荐的“深夜情歌”歌单,听着那些有事没事撕心裂肺的失恋歌,拿起他的大提琴磕磕绊绊地拉了一首a小调。
他学大提琴时已经十五岁,没什么优势,更没朝此发展的念头,只是单纯喜欢那个音色而已。
低低的,沉沉的,悦耳迷人,第一次聆听便再难忘却,像裴敬堂的声音。
快三年了,裴迟宴想。他如此难以自制、低入尘埃里地喜欢裴敬堂,已经三年了。三年他能做多少事呀,光花在那个不顾家的老年人身上了。
可他能怎么办,他就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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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高三的那个暑假总是被补习班挤满,学校开学也提前一月,所有人都被压迫着往前跑。裴迟宴没报任何班,裴敬堂倒先把老师请到了家里。
他终于表现出一个父亲对准高三的儿子学习成绩的殷切期待,让裴迟宴更加看不透。
魏女士骂裴敬堂不疼儿子不顾家其实很有道理,裴敬堂似乎很难记得家里还有个人,甚少过问裴迟宴的生活,最近几年工作一忙起来就轮轴转,半夜没回家、出差几星期都是常有的事。
偌大一幢别墅,到了晚上阿姨一走,只有裴迟宴一个人的呼吸声。
白天上完课,他给裴敬堂打电话,问他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裴敬堂又在开会,简短地回答:“别等我了,你早点睡。”
那就是过了凌晨才会回。这是放假以来的第三次,而且这才过了五天暑假。裴敬堂到底有多忙?
他在避开我,而我让他为难了。裴迟宴不无绝望地想。
当天晚上裴迟宴就捂着受伤的小心灵跟一群朋友去唱歌了,唱完歌也不想回空荡荡的家,在街上瞎溜达。
十点多正是酒吧街开始群魔乱舞的时候,街口站着一堆穿制服的少爷,见人进来便上前推销,裴迟宴一没架住热情二没太大定力,几句就被人忽悠进了一个嗨吧。
进场便被五颜六色的镭射灯晃了一眼,中间的舞台上有穿着性感的女人跳舞唱歌,音响震耳欲聋,底下酒柜吧台围了一圈,四周是卡座。空气里满是烟味和酒味,呛得裴迟宴直皱眉。
光影纠缠,形状变幻,到处充斥着尘世的快乐与疯狂,喧腾盘旋而上,与灯光一起洒进各个角落,诱惑着尚且矜持的来客坠下来一起沦陷。
有人领他坐在吧台旁,递过来一张酒单。裴迟宴随手点了一杯名字看起来挺温柔的鸡尾酒,调酒师朝他一笑,在他耳边大声问:“你几岁了?知道这是什么酒吗?”
裴迟宴只听清前面那句,眨着眼比了个十八的手势。
几分钟后他的面前推过来一杯长相类似可乐的酒,上面盖奶油泡沫,浸一片柠檬。裴迟宴端起来搅动一下,小小地抿了一口,口感竟出乎意料的软绵润滑,奶味很浓,让他忍不住再喝下去。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叫爱尔兰之雾的酒是一种四十度烈酒,新手一杯必醉,倒不倒只是时间问题。
裴迟宴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旁边有人看他,他便盯着那人傻笑,但意识还清醒,他知道自己不能喝了,推开杯子趴在那看人跳舞。
这一排排灯交替闪烁,光线化为流水贴服在舞女扭动的身体上。人群吵嚷,抽烟的吞云吐雾,喝酒的觥筹交错,外面深夜冷清寂静,这里自成一个热闹疯狂的世界,可以把现实的一切都暂时丢弃遗忘。
“小帅哥。”调酒师忽然伏在吧台上朝他耳语,“你自己一个人?”
裴迟宴转过头,有些迷糊地眯眼,恰好望进调酒师的眼睛,顿时有种强烈的眩晕感从他现在的角度看,那眼尾翘起的弧度,在灯光掩映下,竟那么像裴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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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财务那边让他们尽快核对,明天早上九点之前我要看见报表。”
裴敬堂坐上车的时候还在接电话,夜色昏沉,车上的时间表显示已经过了半夜十一点。司机发动车子,安静地驶出金融区。
挂断电话之后,裴敬堂闭上眼靠在座位上歇了一会儿,狠狠一揉眉心,拿起手机翻了一下裴迟宴的定位。
一翻就发现出了事。那脸色刷然变了,瞬间功夫由白转青,眉头紧蹙成山峦,目光宛如利剑,几乎要凿穿手机屏幕。
“等等。”只听他抬高声音喝了一句,司机立马紧张地把车靠边停下。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裴敬堂铁青着脸打了一个电话,没人接。
第二个第三个,都没人接。
“去闹园那条酒吧街。”裴敬堂冷笑着命令道,“两生路31号。”
8
“你是失恋了,还是和女朋友吵架啊?”
调酒师的脸被变幻无穷的光影缠绕着,旁的轮廓都不再清晰,只有那双眼尾越发显得夺目勾人。
裴迟宴趴在那笑了,软绵绵地推开他,缩起肩膀,说:“别在我耳朵边上说话,痒。”
调酒师便离开一些,继续问:“问你失恋还是吵架呢?一个人来酒吧?”
裴迟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都有吧。”
他喝醉时脸颊泛红,眼睛微眯起来,长长的睫毛扫在眼下,偏又抬眼看人,眼里水光漉漉。
调酒师咽下一口口水。
裴迟宴伸手去摸调酒师的眼尾,动作极轻,像是在抚摸一件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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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磕了摔了。
调酒师微微一惊,末了,握住他的手腕,又凑在他耳边。
“和女朋友掰了,要不要找个男朋友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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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敬堂找到裴迟宴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吧台里的调酒师俯身与他耳语,他趴着摸对方的脸,似乎已经醉了,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咧嘴傻笑。
裴敬堂只觉心里有团火被点着,顷刻烧穿五脏六腑,化作燎原趋势,直烧往体外。他有种冲动,想冲上去掐断那个调酒师的喉咙,再把裴迟宴按在地上,从那只不听话的手开始,一口一口把他生吞活剥了,这样裴迟宴就能以最简单的方式融进自己的血液里,乖乖地,哪里也去不了。
缺管教,真的太缺管教。他不该对他那么好,瞧瞧这都放纵成什么样了。若不是之前往他手机里装了一个定位,他现在该上哪找这个小混蛋?
就在调酒师打算再凑近轻吻一下眼前少年的耳垂时,两人之间忽被拉开了一段距离,少年的身体向后退去,离开吧台椅,落入一个男人的怀抱。
调酒师抬起头,视线与那个男人冰冷到极点的目光接触,仅仅一瞬间,他竟感觉肢体结了冰,全身上下动弹不得。
裴迟宴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回过头,先看见了裴敬堂绷着的下巴,再往上,沦陷在肖想了很久很久的薄唇。
“他喝了多少?”
声音冷得叫人害怕,调酒师隔了好几秒才有反应,拿过裴迟宴的酒单,声音有些颤抖:“一杯爱尔兰之雾……他喝了,半杯多一点……”
抱着裴迟宴腰的手猛地紧了,力道极大,像要把他压进体内一样。
裴迟宴疼得轻叫了一声,忽觉得委屈至极,鼻子一酸,眼泪如倾闸的洪水往外流,他哭得没声音,泪滴到裴敬堂的手上时才被发现。
“叔叔……”裴迟宴唤道。
裴敬堂单手将他抱起,面无表情地付掉他的酒单,临走之前又看了调酒师一眼。
若眼神能杀人,这一眼足够算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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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敬堂把裴迟宴抱上车,短短几十步距离裴迟宴把他的肩膀都哭湿了,被扔进后座的时候哭得更凶,没一会儿就打起嗝。
等后面坐稳了,司机才开车回去。裴敬堂没理裴迟宴,一个人坐在旁边,面色冷得吓人。
裴迟宴打嗝还呛到了自己,弯下腰咳得惊天动地,等气顺了,头一歪,干脆靠在裴敬堂的大腿上。
裴敬堂皱紧眉。
“叔叔……”裴迟宴的声音很轻,虚弱无力,接下来说的话又带上了哭腔,所有委屈不甘都混在一起倒出来:“我哪里惹你不喜欢?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
他背对着裴敬堂,肩膀轻微抖动,流泪也无声。小兽亮尽了爪牙,还是被剥去伪装,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裴敬堂的手伸到半空中,离他的头发只有一掌远,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去了。
“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呜……”裴迟宴终于抽泣出声,又赶紧压回胸膛里,“我错了,我听话,我不烦你了,之前的话就当我都没说,行吗?”
身后的人久无言语,就在裴迟宴几近绝望的时候,裴敬堂终于开了口:“没有不理你。”
“所以你的话,也不会当作没说过。”
裴迟宴愣在那,酒上头运转缓慢的大脑一下子没有分析出来这两句话的意思。他翻过身,睁大了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裴敬堂,慢慢地、一字一顿地问:“真的吗?”
“真的。”
说完,裴敬堂抱起他,放在自己腿上,叹了口气,认命地替他擦掉糊在脸上的泪。
裴迟宴痴痴地望着眼前人,裴敬堂也垂眼望他,两道视线一经接触便难舍难分。漫长的对视后,裴迟宴借着酒疯壮了胆子,忽地亲上那张他想了三年的嘴唇。
裴敬堂没有拒绝,也没有动。四片唇瓣紧紧相贴,呼吸扑在彼此脸颊,羽毛扫过一般挠人。裴迟宴不会吻,仅仅是碰个嘴唇就让他浑身发抖激动不已,脑子像被停了电,什么都无法思考。
前座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这一幕,还没来得及有什么表情,就被裴敬堂的一记眼刀吓到不敢再看。
而坐在大腿上的裴迟宴见对方没有拎走自己,大着胆子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结果被老狐狸一口叼住,按住后脑往里入侵,他条件反射地唔了一声,裴敬堂的动作闻声一顿,紧接着便更凶狠,缠着舌头舔舐上颚和牙床,把他口腔里的每寸领地都侵占好几遍。裴迟宴被亲懵了亲软了亲迷糊了,敞开来向裴敬堂奉上自己,舌尖勾着笨拙地回应,伸手圈住他的脖子,任他开疆拓土攻城略地。
湿吻的水声黏腻不断,来不及吞咽的口水顺着下巴滴到裴敬堂身前的衬衫上,晕开一片水渍。
裴迟宴不敢闭眼,怕遗漏任何一个细节。裴敬堂也看着他,平时深海一般平静的眼里此时却能见风浪不断席卷,黑沉沉的,像有什么要来临,又被生生压住。
裴敬堂捏着他腰上的软肉,越亲越温柔,唇齿缠绵之间,裴迟宴似乎品尝到了一股甜津津的味道,直从喉咙下去,化作一团火暖进心房。
心脏跳动,爱意再也藏不住。
车开了一路,裴敬堂亲了他一路,舒服温暖得过分。快到家时困意席卷上来,裴迟宴躺在裴敬堂怀里睡着了,头枕着颈窝,手还紧紧圈着不放。
裴敬堂抱他上楼回卧室,静静地看着他醉酒的睡颜,很长时间没有动。
9
裴迟宴这副娇气不好惹的脾气,一部分确确实实是被宠出来的,而另一部分,裴敬堂知道,那是他装的。
他其实怕生、敏感、自卑,一喝醉就露了原型。趴在腿上抽抽噎噎地认错时,裴敬堂忽就想到了刚领养他的时候,那时还叫小七的裴迟宴也是这样对一切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什么。
十二岁的小七,刚从封闭的地狱里出来,对外界一无所知,却早不知何时学会察言观色,乖巧得让人心疼。
他刚开始知道自己被裴敬堂领养,曾轻轻地喊过几次爸爸,可裴敬堂实在不习惯,便对他说:“别叫爸爸了,你还是叫我叔叔吧。”
那双大眼睛忽地怔住,借着一股水汽漫上来,小七眨眨眼,把多余的泪眨下去,结结巴巴地问:“是不是……我,我这样叫……不,不太让你喜,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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