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挂系统,最为致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十字卿
众人整装完毕,交代完路线日程相关事宜,清点妥当服下毒药,有条不紊排队出了高墙。哨令一响,沉默的同僚离弦而去,消融进月色里。
丙戌看着身边人都不见了,很是奇怪,偷偷拉着他问:“癸卯?我们……是不是自由了?”
癸卯心里一动,愕然道:“自由?你也会知道这个词?”
“我不喜欢那些黑漆漆的小房间,不喜欢他们把你关起来,不喜欢他们在你身上留伤……”丙戌小心翼翼看着他,见癸卯默不作声,又问,“我说错了?”
连一个傻子也会不甘,也会想反抗吗……癸卯自嘲地一笑,自己倒是彻底接受了天命,从没考虑过离开夜行不必听令的一天。
“不会有那一天的,自由这个词,你忘了会更好受些。”癸卯叹口气,摸摸他头,丙戌温顺地享受着,点点头道:“好的。”
“没空闲聊了,你跟着我。”癸卯提气掠到枝头,向他招招手,“我可不会专门等你,你要追不上我可就丢下你了。”
他自认耽误的时候已经够多,说罢便不多看,当先疾驰而去。没跑几个起伏,后方猛然撞上个身躯抱住了他,癸卯脚下踩空,随之一起跌到地上。
丙戌紧紧抱着他道:“我追上了。别……别丢下我。”
癸卯气得猛戳他额头:“……干。傻蛋,不是叫你这么追。”
丙戌茫然松了手,神色犹自仓惶。
癸卯挣脱他怀抱站起来,左脚有轻微刺痛。他活动活动关节,发现稍被扭到,不过所幸只有些许疼痛,以前赶路也常有,倒也不算大碍。
“唉,不丢你不丢你,赶路要紧,走啦。”癸卯将他拉起来,心劳力地安慰完,捏着他脸扯一扯嘴角,“第一次出来玩儿,高兴点。”
丙戌闻言蠢蠢地笑了笑。
踏上路程,便再无力气调笑。避开城镇在林间狂奔了数日,前几天都算正常,还可算是游刃有余地赶到集合处。越到后几日,癸卯疲态尽显,力气愈发不济,连带左脚踝那一点微末的痛感也扩大了,渐渐有些妨碍到行程。
虽然初时伤得不重,这几天强行使力,竟然恶化了。
第六日入了夜,沿着洛水河畔,癸卯迫不得已停了步子,扶着树干喘息。他算了算时间,知道自己今天是赶不到了。
丙戌起落间控制不住惯性,不小心超出他老远,回过神又折返回来。
“你知道路吗?”丙戌还没走近,癸卯先开口问了。
丙戌认真想了想,说:“好像是沿着河走。”
“你记得……那就好。”癸卯点点头,索性靠着树干坐下来,向他挥挥手,“那你先去吧。”
丙戌:“去哪儿?”
癸卯:“去集合呀。”
丙戌又问:“然后呢?”
癸卯只好道:“去拿新的地图,然后继续赶往下一个集合点,直到到达目的地。”
丙戌继续问道:“那里有什么?”
癸卯已经十分疲惫,阖眼靠在树上,道:“会有一片荒漠。接下来这段时间就不会有你讨厌的漆黑小房子了,你只要晒晒太阳,看看雄鹰……也许你会喜欢。”
丙戌轻声问:“有你吗?”
癸卯噎住了。
丙戌蹲在他身边,抱住膝盖,说道:“你不在,我就不去了。”
癸卯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心里焦急非常,催道:“我总不可能一辈子守着你的,要分开是迟早的事情。你快走吧。”
丙戌干巴巴拒绝道:“不走。”
“你……”癸卯心里一酸,他们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往后有大把人生,何必陪自己葬送于此,放柔声音连哄带骗道,“你只要时常想着我,入梦后我会来找你的。”
“哎?”丙戌睁大眼问,“我每天晚上看到的……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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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吗?”
癸卯脸上一红,心想哇塞你还真的老梦到我,面上忙应道:“是我是我。所以你也不必顾虑了,就算以后白天看不到我,晚上我会来找你的。”
癸卯算算时间所剩不多,又连催促了几番。
丙戌点点头,起身要走。
“等等。”癸卯忽然道。
丙戌疑惑转头看着他,癸卯冲他招招手:“过来,站近些。把头低下来……再近点。”丙戌依言附身,癸卯抚摸着他后颈将他按下来,将干燥双唇贴在他温热的唇上。这几日疲于赶路,又是烈烈酷暑,两人嘴唇都已开裂,触感谈不上细腻。癸卯忍不住探出舌尖,一点点噙湿丙戌的唇,直到恢复温润。
癸卯松开了他,丙戌仍然是困惑的表情。
“……你不明白。”癸卯疲惫一笑,如释重负般地推开他,“那再好不过了……可以了,你走吧。”
“好的。”丙戌乖巧地应了话,转身远去了。
癸卯送那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终于消失。才将视线转到河对岸。那里坐落着一片村庄,燃着零星烛火。一水之隔,便是普通人的世界,河上飘着数盏河灯,随波逐流而去。
不多时竟还升起了几朵烟火,还传来稀疏的爆竹声。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还是有什么庆典?
癸卯思索了一番,可他贫瘠的常识里并没有什么印象。他想去对岸问一问,可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他的生命不足两个时辰,是该好好珍惜,最后看一眼人间。可他只觉得疲惫,无心留恋。癸卯面朝着丙戌离去的方向躺在草丛中,伴随着流萤,渐渐睡去了。
第65章【番外】昼寐06
癸卯尚未入梦,被一阵仓惶的步伐声惊醒。这声音在万籁俱寂的谧夜里更显突兀,一步步像踩在他心口。来人急切奔到他身畔,又猛然刹住步子,在半丈之外停住了。
癸卯一睁眼,正迎着丙戌边撑着树干喘息边打量自己。他本来喘得厉害,一看癸卯醒了,立刻捂嘴屏住气息,一点儿声音也无,只道:“吵到你了不好意思,你继续睡。”
癸卯转头一看月上中天,顿觉头都大了:“不是让你去集合?你怎么又不听话?”
“没有没有,”丙戌忙辩解道,“我去集合过了。”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随手揉得皱巴巴的薄纸,在他面前邀功似得铺平,“明天的地图,我拿来了。”
丙戌双眼亮晶晶盯着他,像在等夸奖,癸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你已经跑了一个来回?”
丙戌惭愧道:“抱歉。我记错地方,走岔了一段路……耽误了一会儿。”
“解药呢?!”癸卯心里一阵狂跳,颤声问。
丙戌茫然:“什么解药?”
“就是这几日每天晚上我按着你吃的那粒白色小丸子啊!”癸卯气急败坏地跳起来想抽他一顿,刚起身脚下一阵钻心巨痛,跃到半截又栽了下去。丙戌提着他衣领将他捞起来,仍然不明白他所指为何。
其实癸卯知道没什么好问的。解药和次日毒药都是同时发放,不到子时整是拿不到的。
“现在什么时辰了?!”癸卯顿觉火烧眉毛,先前的倦意不知所踪。丙戌老实摇了摇头,他知道问也是白问,狠狠推了一把,呵斥道:“别傻站着了,快回去,兴许赶得及。”
丙戌退了一步,不徐不疾地问道:“赶什么?”
“解药啊!你忘记了?!”癸卯告诫自己时间紧迫,心里省去十万字问候祖宗的脏话,“出发第一天就告诉过你的,每天子时在集合地服药,不吃会死人的,你都当耳旁风了?”
丙戌小声辩解道:“你没跟我说过。”
癸卯:“……”
丙戌被他瞪得连连退了两步,小心问道:“你呢?”
“你跟我吃了一样的东西。你也需要解药吗?”丙戌渐渐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攥紧他手腕坚定道:“我不会再让你出事了。”
“……你这个‘再’字是怎么来的?”癸卯奇了,自己连负伤也都少有,何曾出过大事。
“上一次我没能救你……我很后悔,也很害怕。我打不过他们,他们人太多了……”丙戌神情渐渐混沌,捏着自己的手也开始颤抖,像陷入癫狂的前兆,癸卯忙唤他回神:“醒醒,丙戌。”
听这几句也大概猜出他脑补了什么,癸卯料想他可能有轻微臆症,将他按进怀里安抚道:“是梦而已,别信,不是真的。”
“你不用骗我了,我知道的。其实这边才是梦……”丙戌埋在他肩头,睫毛抵在颈间按出一片湿热水汽,“你根本不认识我,不会跟我说话,不会抱我……我一直都在做梦吧……”
“就算是梦也好……癸卯求你别死。”丙戌抱着他哭道。
癸卯煞风景地叹了一口气:“快死了,子时拿不到解药我们就双双殉情了,你还有空在这里哭鼻子。”
丙戌红着眼睛抬起头,后知后觉地自语了一句“哦,对。”顺着搂抱的姿势将他捞起来抗在肩头,突然拔足狂奔,急驰而去。
癸卯犹豫了一瞬,本想让他放下自己。毕竟他刚刚跑了一个来回,体力已经不济,现在又多带了一个人,概率实在渺茫。可再一想他刚刚的反应,怕是徒劳。
算了,赶不上就赶不上吧。生则同衾,死亦同穴,未尝不是幸事。
万一真赶上了……
癸卯在颠簸中抬手揉了揉丙戌乱蓬蓬的短毛,不太敢想这个答案。
癸卯每次想起丙戌,想到未来,都只想得到死亡。想着他何时丧命在试炼场上,想着是谁先走一步。想得最多的是,终于熬到出师,各自有了自己的主人,就天各一方,帮主子挡挡刀,挡到这躯体没用了治不好之后被遗弃,曝尸荒野,无名无姓。
哪怕不复相逢,能安稳活个一二十年,也算是他假设中既现实又最幸运的结局。
他总不能指望夜行突然倒闭,重归自由,然后两情相悦,每天只用顾着种种田翻翻地,养养鸡鸭喂喂牛羊,再把生米煮成熟饭。
他只求彼此都是无情的人。
那就谈不上生离,更无需畏惧死别。
癸卯想着想着就有些喘不上气,心脏连着肺腑开始抽痛,后才反应过来,是子时将至,毒药开始发作了。
丙戌自然更不好过,没撑住从枝头跌下去一次,仍小心护卫着自己没让癸卯摔着。他顺势翻滚一圈爬起身来,不等癸卯说话,又大布往前。
丙戌疲力竭,竟还越跑越快。生生叫他赶在最后一刻到达集合处。
癸卯落地一探他情况,遍觉心惊肉跳。丙戌强动真气,口鼻耳孔俱已涌出鲜血,面色骇人,一停步就扑倒在地,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癸卯忙领了解药扶住他塞进口中,丙戌虚握着他袖口含糊道:“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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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睡一会儿……你别趁我睡着跑了……”
癸卯还没来得及安抚他,腕间一沉,丙戌已经昏过去了。
早知他耐力速度都如此惊人,一开始就开口让他带上自己便是,何至于还连累他多跑一趟来回。
癸卯突然发现,原来这许多天,丙戌不是在追他,而是在等他。
第66章于归
我惊醒了。
这感觉很奇怪,我明明没睡着也没晕过去,我怎么会觉得我醒了。
我的额间十分冰凉,眼前是那个覆着狐狸面具酷似夜谭的男人,他指尖点在我眉心朱砂上,体温低得惊人,另一只手牢牢钳住了夜阑的右手腕。
我低头看看自己胸口,那里完好无缺,只是密布着这数日来施刑落下的的伤痕,刚刚的凉意仿佛是错觉。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涌泉般的悲伤,但这悲伤转瞬即逝了。我像是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悲恸……可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带着狐狸面具的男人从我眉心回了手,另一只手轻轻一捏,骨骼断裂的声音乍响,已经扭断了夜阑的手腕。夜阑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左手再次强攻,去势迅猛无匹,已逼近那男人胸前。而他只是指节轻轻一扣,弹了个响指,也未见其他动作,夜阑如被无形气墙炸开,已经整个人撞飞在院墙上。
墙壁轰然倒塌,飞砖走瓦,将夜阑结结实实埋在里面,他没有丝毫迟疑,捏住夜阑双脚,硬生生将被重石死死压住的夜阑从废墟中拖拽而出,倒提起来,狠狠捏碎了他的脚踝。
夜宵震惊之下,不知作何反应,呆呆看着那人:“老……老大?”
“他不是夜谭!别过去!”我喝住夜宵,心里也是暗惊。这人周身都是戾气,摄人心魄,虽然声音相貌都无二,但我知道他绝不是夜谭。
“……君无望。”那人低垂着双眼,默默道,“这是我的名字,记好了,别和夜谭搞混。”
夜阑手脚俱废,却不知哪里来的韧劲,扔挣扎想爬起来再战,君无望低头看着他,眼底是浓稠到异常的恨意,不耐烦道:“非要我废了你全身关节才肯乖乖听话?”
夜宵这才反应过来,扑过去挡在夜阑身前,指间断刃蓄势待发。夜宵素来善于暗器飞刃,身装轻便,不着什么布甲,防御极低,若像方才夜阑被那样击飞一次,只怕小命难保。
我只觉得大事不妙,君无望却顺从退避开让了位置与他,对他笑一笑:“夜宵,你看好他,别做多余的事情,我自然不会为难他。”
他竟然轻易地放过了夜宵二人,缓缓转回身,目光稳稳锁在被暗卫簇拥的二少爷身上。
二少爷被他这凉入肺腑的眼神一看,竟吓得退了一步。
我方才以为君无望是二少爷的人,可如今看他对二少爷的恨意,只是有增无减。
他到底是谁,为何而来?
二少爷极为敏锐,刹那间摸清局势利弊,毫不迟疑地低声下令:
“撤。”
周围暗卫得令,一声清啸,院中炸开阵阵迷雾,霎时遮云蔽月,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见周围忽而一片机关作响,四面八方都是汹涌的风流,如狂涛骇浪席卷而过,像有无数的地道同时涌现。
几乎是同时,又是一片惨叫继而纷纷坠地的声响,伴着君无望轻蔑的调笑:
“我允许你走了吗?”
烟雾散尽,原先近百人之多的暗卫都皆已倒地,竟都是一招毙命。二少爷被一柄长剑穿肩而过钉在地面,君无望一脚踏在他头上。身边站着的,只剩下夜君。
夜君的剑鞘已经空了,剑正是将二少爷钉在地上的那把。
其速度之快,绝非人力能及。
夜君显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能站着,神色有些诧异。
君无望看着夜君,只道:“搬些椅子来,还有得等呢。”
夜君只听一人命令,有些迟疑。君无望不愿与他多唇舌,只是默默加重脚下力道,二少爷头骨传来一声轻微裂响,无法克制地被碾出一声痛哼。
夜君立马扔了剑,即刻去了。
君无望趁着等待的闲暇,踱到二少爷脚侧,对着一边脚踝狠狠踩下。脚尖边转边碾,饱蕴着满劲内力,直踩得骨肉分离。
他就这么默默踩着,似乎恨到极致,却一句话也不说。天地间万籁俱寂,凝重而诡异,只听得骨骼碾碎的声音,二少爷压低的喘息,和夜阑痛苦的呓语。
君无望无声无息地持续着酷刑,直到夜君回来。
君无望接了太师椅,低头将椅腿对准压住二少爷右手,坐了下去。
咯吱一声血脉骨骼尽碎,二少爷又一声闷哼压在喉间,我听得都是一疼。
我看君无望四平八稳坐在尸体中间,撑着下巴阖了眼一副要悠哉午睡的样子,惊疑问道:“你……要等谁?”
他柔声一笑:“夜谭。”
这煞神居然也是为夜谭而来,我一惊,突然有了力气挣扎着爬起来。君无望睁眼看着我,问道:“何必乱动,还嫌自己不够疼吗?”
我僵住了:这是威胁?……可是,我又怎么能真的坐以待毙看夜谭落入这个龙潭虎穴。
君无望忽而转头吩咐道:“夜君,你去帮他处理一下伤口。你以前想给他而不能给的伤药,现在也可以给了。”
……他真在关心我?我简直摸不清他的性子。
“我不要紧……”我皱皱眉道,“你要真这么好心,就先看看夜阑。”
他忽而暴怒,咬牙道:“别太得寸进尺。你再为夜阑多说一句,我即刻送他归西。”
此人,喜怒无常,真的很难懂。
夜阑又陷入混沌,全身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神经已是崩溃边缘,梦呓一般嘶声哭喊着:“你又要死在他们手里了吗?我还是救不了你吗?我已经够努力啊,癸卯,没办法再做得更好了……到底要我怎样啊……”
夜宵拼命按住他想安抚他的情绪,可夜阑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夜宵将夜阑拦在怀里,不得已点了他睡穴,奋力挣扎的身体才安静下来。夜宵拥着血痕累累的夜阑,轻声道:“你先睡一觉,睡着了就不疼了。”
夜君打了热水来,喂我吃了药,开始清洗伤口敷外伤药。
药确实有效,伤痛都骤然捡了一半,没有那么难熬了。
夜宵不敢轻举妄动,瞟着君无望,偷偷帮夜阑渡入一些内力护住心脉。
我包扎到一半,君无望突然抬眼道:“他快到了。”
我一听,要糟。挣脱夜君跳起来想通风报信让夜谭赶紧走。
君无望不知何时闪到我身侧,轻柔将我按回去:“别乱动。你放心,我不会见他。我会在他出现前离开这里。”
君无望侧目瞟了一眼钉在地上的二少爷:“钟离苑地下到处都是密道,错综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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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风险万分,二少爷要逃脱易如反掌,你们要看好他。”
他回头向东侧屋檐望去,眼前是茫茫夜色,他眼神却仿佛穿得透层层山峦与江河。君无望忽而出了神,低声自言自语道:“我……马上走。马上就……”
屋檐枝头传来一阵风声,踏着叶尖,轻如无物,翩若惊鸿,迅敏而稳健地落在我脚畔。
他温顺地单膝跪地,隔了漫长时光,久违地道了一声,“主人。”
那是一句我从来都习以为常不曾驻足的称谓,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多么来之不易,值得我倾尽一切。
我突然好像什么都懂了。
(赤瞳的君无望
第67章殊途不同归
君璇衡死了。
他的胸口已经空了,心脏被人完整而确地掏了出来。
夜阑很习惯这个手法,如往常一般顺手捏爆了那颗尚在雀跃的鲜活心脏。
他脸上全是血迹,阴森骇人,却极尽温柔地对夜宵笑笑:“癸卯,你再也不用护着别人了,跟我逃吧。”
他上前去拉夜宵的手,得到的回应是一个耳光。夜宵这一掌带了十成的真气,他口鼻耳孔俱溢出腥甜炙热的血气。
夜阑没有迟疑,像是看不见夜宵的敌意,又踏前一步,“别闹了,我们先回去……”
“滚。”夜宵盛怒至极,声音颤抖而压抑。他的大脑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也组织不出语言骂他。他只想离眼前这个魔鬼离得远远的,只觉得被他碰过的自己也无比肮脏。
二少爷一门心思想逼问君璇衡的来历,苦苦忍耐了数个月,如今却被夜阑葬送,也是怒极。周围的暗卫再没其他顾忌,招招只想取他们性命。夜宵却一丝要走的意思也没有,随着夜阑逼近,又扬起手掌。
夜阑的速度,胜过夜宵不知凡几。然而夜阑却乖乖等着接了他第二个耳光,才绕到他背后将他劈晕扛起。
夜宵不知道夜阑是如何带着不省人事的自己从二少爷那天罗地网里逃出来的。
他醒过来的时候,夜阑正衬着月光,拿小匕首剜自己肩头的血肉。他浑身浴血,夜行衣已经凝结着血痂长进了肉里,剥不下来,只能带着皮肉一点点剔除。他身上皮肤没一处完整,锁骨手腕膝间更是露出森然白骨。
夜宵轻轻动了动,自己身上只有几处轻微擦伤,也已经好好包扎处理过,甚至连衣服都已经换过。这衣服虽新,却穿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血手印。
听见他动静,夜阑惨白着一张失血严重的脸转过头看他,勉力笑一笑,嘶哑道:“癸卯,别怕,已经没事了。”
夜宵只觉得胸腔涌着一口气无处安放,一拳砸在碎石上,骨节捏得生疼。
他一句话也不想同夜阑说,翻身而起背朝着夜阑快步离开。
夜阑不知道他要去哪,也什么都不问,这么多年,他早习惯了夜宵在前面走,自己默默跟在后头。夜阑匆忙拔了肩头匕首,来不及包扎,爬起来踉踉跄跄跟着他前行。他步履蹒跚,走得极慢,夜宵好几次听见他跌在地上复又爬起来,咬着牙强忍着不回头看他。
他明明走得那么艰难,夜宵头也不回地走了半夜,竟没能甩掉他。
夜宵忽然停了脚步,夜阑以为是在等他,满心喜悦地加紧步伐追了几步。
“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然而夜宵只是冷声道,“我不想看见你,让你滚,你听不懂?”
夜阑有些难过,乖乖应了一声,一闪不见了。
他只是一如既往地,回归影子中去了。
夜阑伤得太重,呼吸声沉重而嘶哑,根本没法天衣无缝地藏在夜色里。浓郁的血腥气令夜宵觉得恶心,那些压抑着痛楚的喘息声惹得他更加心烦意乱。
夜宵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他浑浑噩噩地在山野间游荡了几天,迎来了这个冬天最大的一场雨。他靠在青岩下躲雨,脑子里一片空白,骤雨疾风中藏匿在枝桠上那个身影淋雨淋到半夜,终于熬不住栽倒下来跌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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