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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徐茂正待要继续表一番忠心,煽动起堂中人的情绪,却不料嘴巴一张,却正迎上了一道茶水,直直泼在了他的脸上,茶水中那劣质的茶叶更是糊的他满脸都是,叫他一句话堵在口中,方才要张嘴,茶叶同茶水便湿漉漉地滑进了口中。
顾延章将手中的茶盏放回到桌面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从容地扫了一眼场中叛军们惊愕的表情,转头对着范炯道:“我已是同陈节度请过,若是诸位降了,请派发前往延州开边,虽然依旧是边境,也一般荒僻,可比起广南、琼州,想来还是要好上许多。正想要问,范军将因何自立为王,若无此时,本当能免大罪。”
又冷声问道:“这一位军校既是赣州人,当日广信军裁兵,自当回赣州领银领饷,为何会去吉州同诸位举事,敢问你究竟姓甚名谁,还请解释一番罢”





娇术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不通
顾延章与梁炯并不熟,此回之所以会一同过来劝降,不过是为了给分量不够的王弥远压阵而已。
虽然才转迁左正言,只任着户部勾院,可他身上背的差遣却是随军转运,算得上是军中的二把手了,又因有从前赣州的一番功绩,即便官职不高,说的话却十分能得人信任。
顾延章从前由赣州回京述职途中,同王弥远在客栈中偶遇过一回,觉得此人可交,行事也好,为人也罢,都看得出来是个靠谱的,是以他刚开始并没有什么担心。
王弥远是广信军中多年的老人了,如今官职是侍卫亲军步军司副都指挥使,其人在下属间甚有威信,与营中同僚相处,也一般的有人缘,与梁炯交情甚厚。
更重要的是,当日一样是去延州阵前效力,王弥远一部比起梁炯部属立下的功劳还要大,可无论是封赏也好,犒赏也罢,却是同梁炯一样可怜,还被同部一个上了战场只会躲在后头撅屁股的纨绔抢了功劳。
唯一的好处就是,他那一部,未有被裁。
派王弥远来劝降,有多重考虑。
一则是若是旁人过来,譬如张定崖、譬如保安军中将帅,且不说前者领军,不便亲身来此,便是来了,少不得会被叛军觉得站着说话不腰疼。可若是王弥远来此,众人同病相怜,说起话来,添了三分同病相怜,更为气足,更容易切入。
二则也是给王弥远一个立功的机会,算是对从前的补偿往前数几十年,光是本朝天子在位期间,靠着劝降立功,平步青云的,随便数一数就有四五人,枢密院中如今坐着的周直夫,当年就是因为劝降有功,方才脱颖而出,从此之后,青云直上的。
只要把梁炯等人顺利地带回邕州,王弥远便算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将来论功行赏,一来能不伤一人,就将叛军劝服归顺,二来也能把已是积有极深怨气的广信军中剩余兵卒给安抚住,叫他们放下心来,免得学了梁炯叛部去造反。
这是一个极好的差事,也是一个惹人羡慕的立功机会。
王弥远自得知了这个差事,已是把自家应当要说的话,全数想了又想,记得滚瓜烂熟,该如何劝,该如何承诺,又该如何取信与梁炯等人,他已是从头到尾,以身设之,琢磨了不晓得多少次。
虽然不通文墨,可能混到今日的位子,王弥远自然不蠢,更是知道一旦抓住了机会,便是自己一跃而上的时候。
他一路上想过无数种可能,可当真进了这“白虎堂”,与梁炯叛部面对面之后,才发觉事情并没有自己意料中的那样简单。
梁炯并没有变,还是那个性格,有些优柔寡断,只要好生劝一劝,就能改一回主意,而他麾下那些兵士,也是一般的兵卒习惯,大多听得梁炯发了话,也就听而从之。
在王弥远看来,这一回劝降的可能性其实很大,也并不是太难,陈灏开出的条件非常宽泛,只要叛军肯降,除却梁炯,其余人只用流放到延州阵前开荒屯田。
要知道,数千叛军可是大半都拖家带口,便是他们能忍得住广南的瘴疠,家人妻小也未必能受得住,更何况叛军在的地方不是桂州,不是邕州,甚至连宾州这样的下州都够不上,而是荒远至极的广源州,相比之下,延州简直是个风水宝地了。
劝降一事,本质上更多是骗降。
兵士反叛,很多时候都是一时激愤,开弓便没有了回头箭,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如果是在军营是哗变,那麻烦还要大一些,毕竟叛军无牵无挂,做起事来毫无顾虑。
可梁炯叛部乃是回到吉州之后才反的,皆是带着父母家人,又是拖累,又叫叛军不能舍弃,还时不时会在后头劝说。一旦兵士们冷静下来之后,知道还有另一个选择,再有家人在后头拱两拱,十有八九都会后悔。
而朝中带兵来的是陈灏同张定崖,皆是名将,又兼兵强马壮,当真打起来,叛军也许能僵持一段时日,甚至刚开始也许还能占个上风,可最终,定然是会输的。
有了这样多的前提,饶是叛军当中许多人都知道朝廷派来的人此时承诺的话,将来很多都会不做数,无可奈何之下,往往也只能自欺欺人了。
然而王弥远却怎么也没想到,梁炯叛部当中,会冒出来这样一个难缠的刺头,便似搅屎棍一般。
随着那刺头的质问一个又一个地抛出来,所有问题,都是别有居心,当中设有陷阱,稍不留意,就要说错话,叫叛军心中生出担忧来。
而这些问题,王弥远不是不能答,而是不敢答,他身份不够,许多话就算说得出口,旁人也不会相信,反而会怀疑朝廷的诚意。
然而他一面听,一面却又觉得,纵然自己身份足够,也不晓得应当要怎么回。
这一个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说的话,行的事,好似全然不为将来考虑,便似要在这广源州当中留到天荒地老一般
怎的能这般说话一副要把来劝降的人逼走的架势不算,好似还想要引得叛军往绝路上走,再不回头。
这人就这般喜欢这蛮夷之地难道他是瘴疠吸上瘾了
王弥远满肚子的疑问,还有无数叙旧情、陈厉害的话憋自喉咙里,等着一个说出来的机会,可场中的形势,却没有给他半分表现的机会。
他听着一旁的顾延章把那刺头的话一点一点给压回去,又把梁炯这一群叛兵,从头数落到尾,居然还数落得众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简直觉得自己眼花了。
居然还可以这般劝降
王弥远干坐在一旁,半句嘴也插不上,只觉得场中的形势变化得实在太快,叫他一时接受不来,而等到顾延章一盏茶泼出去,一个个问题倒逼到了那刺头头上,他却是突然恍然大悟。
是了,自家怎么没有想到,被裁兵士得领抚恤饷银,皆是要回原籍,那刺头是赣州人,为何会跑去吉州同梁炯举事
这着实讲不通啊




娇术 第四百四十九章 居心
王弥远登时精神大振,抬起头,盯着对面那一个一脸茶叶渣子、懵呆立在堂中的人,跟着顾延章的话头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何人,姓甚名谁,为何会在吉州如何混入的广信军从实招来”
徐茂脸上还沾着泡开的烂茶叶,从额头落下来一滴滴的水,不晓得是自家的汗水,还是被泼过来的茶水。
他好不容易一重一重酝酿起的情绪,正说在兴头上,方才那一句“如今叫我们得了赦免,偏让军将一人受死,那何苦还要降,倒不如大家死在一处。”一出口,已是说得自己都快信了,眼见后头只要再接一个“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老子今日就把自己的命撂在这里,兄弟们,谁能舍命同我一起死。”,就能将堂中气氛给托起来,谁晓得话已经冲到喉咙了,却硬生生迎来对面这劈头盖脸一泼水,泼得他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茶叶还未抹干净,茶水还没来得及擦干,他更是未曾来得及质问,对面那一个“顾通判”的寥寥数句问话,已是听得他有些心下发慌。
这是怎的回事
刚刚明明还是好好的,眼见自家口才那样得力,就要说得堂中人人都跳起来,不过眨眼功夫,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他一个人立在堂中,周围空空的,一个同伴也没有,本来是特意选的位置,能叫屋中的人,个个都看清楚自己的动作,听清楚自己的声音,可这一个位置实在是选得太好,原先的好,已是成了现在的不好,就是此时想要遮一遮,也寻不到地方。
徐茂把头转到一旁,却又立时转了回来。
七八步外的身旁也好,十来步外的身后也好,人人都盯着他,好似都在等着他答话一般。
他猛地又回过神来。
是了,刚才那“顾通判”问他姓名来历。
可这要怎么答
幸好徐茂混迹市井多年,浑身都长满了滚刀肉,该狠的时候狠,该装怂的时候也格外利落,他没读过书,自然不知道什么叫“顾左右而言他”,但他却是知晓,此时不能由对方拖着自家走。
脑子里头只略想了一下,徐茂已是手掌把脸一擦,大声道:“顾通判这是想问什么我行得正,坐得端,哪怕家中打上数十八辈,也俱是清清白白,从未欠过人的银钱,也未将人逼上绝路,如今你莫要拿话来挡着,你且把话说清楚,在此躲躲闪闪的,算什么大丈夫算什么大官人你只答我,你护不护得住梁军将一条性命”
他一面说,一面在心中赞了自己一回好,还没忘记拿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瞪着对面的“大丈夫”、“大官人”,仿若全副身心都放在了想要保住梁炯性命身上一般,可看向顾延章的眼睛里头,却满是得意。
你能耐我何
你躲得开老子给你挖的坑吗
有本事你回话啊
你能保住梁炯那一条狗命吗
既是保不住,你还来同我费什么劲老实回去运你的粮去,老子当年在道上混的时候,你还不晓得在哪个娘胎里待着吃屎呢
堂中之人,可以说个个都在意梁炯的生死。
人人都晓得,如果不是因为广信军中这一干部属,梁炯不会落到今日的田地,他本不需要造反,只是被弟兄拖累得反的,可因为是奉他为首,却使得到了最后,竟是梁炯的罪行最终,还并不半点洗脱办法。
比起区区一个徐茂的来历,大家自然更重视梁炯,是以听得徐茂这一说,又是人人都将目光投往了顾延章。
见得此情此景,徐茂越发地得意,简直都想要笑出声来。
有本事泼老子水,没本事答话了
他得意洋洋地站在堂中,如果屁股后头有尾巴,此时应当都要翘上天了。
这样一个问题,无论谁来,都没法答。
怎么答呢
如果说能保梁炯一条性命,这话说出来,简直是傻子都不信。本就是反贼之首,无论其中再有内情,再不是自己主动为之,可造反就是造反,如果贼首都不处以极刑,朝廷颜面何在
一旦这“顾通判”说得出来,就是把这一堂中的兄弟当傻子耍,自寻死路。
可若是说不能保梁炯一条性命,以后的话,全数都不用说了,这一回劝降,也算是白来了,甚至不用靠自己吹风,屋子当中都是梁炯的弟兄,个个都会跳出来,说要同生共死。
滚回去吃你的奶罢跟老子比,你还嫩了点
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徐茂瞪着眼睛看着顾延章,一心等着他的回复,只待他话一出口,便要从中寻出把柄来。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顾延章却是想也不想,直接摇头答道:“我已得了陈节度许诺,亦敢以自身功名、性命作保,护住尔等性命,却是不能护住梁军将。”
他话刚落音,堂中登时一阵大躁,几乎是立时有人叫道:“降个屁,不降了,咱们与军将共生死”
徐茂听得实在是快意,只恨没有生在乱世,只觉得以自家之才,同那说书人口中的韩信、萧何也无甚差别了,便是从前那等游侠儿,也少自己两分能耐。
顾延章全然没有理会堂中的躁动,而是抬高了声音,道:“梁军将本也有一线生机,我已同陈节度上书,求天子赦免,将军将流放只沙门岛,只他称王之后,多少上书也是无用,再无活命可能,我只问,是谁出的主意,是谁在外传的话,与他称王”
来时的路上,他已是听王弥远同其余广信军中识得梁炯的旧部说过许久,觉得这一回着实莫名,毕竟按梁炯的性格,他不是会称王的人。
如今进得堂中,又见了这一副架势,顾延章已是猜到这一回称王,多半是面前这一个蹦跶得厉害的人的手笔。
劝降最忌讳胡乱承诺,一旦让叛军觉得你会骗他们,便再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正是因为如此,顾延章并没有做任何的修补,连话都没有绕,直接便承认,梁炯不能活了。
然而为什么不能活
因为他称了王
言下之意便是谁乱出的馊主意,谁就是害死梁军将的罪魁祸首。
顾延章一个问句刚刚说完,堂中一时人人又将目光转向了徐茂。
顾延章再不给徐茂机会多言,而是直接站起身来,转过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一个方才帮着添茶的小卒,指着徐茂问道:“他姓甚名谁”
他皱着眉头,语气直截了当。
小卒嘴巴动得比脑子还要快,几乎是控制不住地答道:“徐徐茂”
顾延章得到了答案,重新转回头,对着徐茂道:“徐茂,你为何要害梁军将性命听你恰才堂中所言,何等聪明清楚,难道会不晓得,军将一旦称王便再无转圜余地,仅得一死吗你的军籍何在户籍何在住在赣州城内哪一处当初因何入的广信军为何被裁之后,竟是留在吉州,你是何居心”
有对着梁炯道:“敢问军将,可见过此人军籍”




娇术 第四百五十章 乡音
短短片刻功夫,白虎堂中的形势已经几经反转,明明好几回已经看着像是东风压西风了,等一回头,才发现其实从始至终都是西风压着东风。
梁炯本来就不是个擅长决断的人,听着徐茂说一回,只觉得徐茂有理,等听得顾延章说一回,又觉得顾通判更对。
他自反了朝廷,几乎没有一日好睡,悔恨自不必说,偏早已如同万蚁噬心了,还不能当着旁人表露出来,毕竟一怕家人担心,二也不想部下自责,再因被徐茂用那把柄抓着,越发寝食难安。
现下听得顾延章问话,梁炯下意识地就摇了摇头,过了一息功夫,方把对方话中之意辨得清了,回首想了半日,只含糊答道:“应是有的。”
梁炯管的兵卒并不少,徐茂是出自他麾下不错,入营时军中也给过军籍花名册,上头自是写了各人姓名年庚籍贯等等。然则一批兵卒入营,少说也有成百上千人,徐茂在当中并不突出,更兼其时朝中封赏才下,广信军分得的份额极是可怜,正上下乱作一团,梁炯忙于安抚旧日手下,哪里有功夫去管这一拨新人。
如今得顾延章几句话砸下来,他才恍然发现,自己这一阵子浑浑噩噩,行事全无章法,明明徐茂这样一个莫名的人在眼前蹦跶了这样久,竟是半点也不曾生出怀疑之心,仿佛脑子被狗吃了一般。
梁炯还在想着,却听得前头顾延章已是再问道:“既有军籍,其人来自何处”
梁炯哪里记得,只好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亲信。
一时人人面面相觑,不多久,立时有人叫道:“从前一道吃酒,徐军校说他是衡州人”
顾延章听得有人答话,只颔首示意一回,又盯着徐茂问道:“徐军校既是衡州人为何说得一口赣州话广信军被裁,你不回乡接领安抚银子,跑去吉州,是何道理”
“我虽是衡州人,家中行商,一年中有大半年都在赣州收买赣橙、香菇,说几句赣州腔的话,也值当顾通判在此大惊小怪”徐茂脑子只一转,立时便想到了该如何回答,又道,“我家中富庶,哪里就缺那几两银子的抚济当日被裁,不过见兄弟们俱是在吉州,又想着跟范军将一处混,便一同去了吉州怎的,我去吉州,也碍了顾通判的眼”
他话说得理直气壮,一面说,还一面转头看向后头的兵卒们,冲他们嚷道:“兄弟们来做个见证,我老徐可差这一两二两的银钱”
衡州同赣州隔得不远不近,与吉州、抚州更是半点不搭边,四处口音全不相同,广信军中梁炯一部,兵士多半源自吉州、抚州,自是不太能分辨得出衡州、赣州两处口音的区别
然则听得徐茂这般说话,堂中不少兵卒都跟着附和起来。这个说一句徐军校仗义,那个说一声徐军校富贵,皆是出头为他作证。
徐茂为人十分阔绰,去到广信军中时日虽然不长,却是得了一个“仗义疏财”之名,无论谁有急处,他掏起钱来从不含糊,除此之外,还常常寻了机会请人吃酒吃席。
众人酒酣之时也曾起哄问过,他只说自己家中本就有些底气,本是行商的,却想着大丈夫当入行伍,便一心从军,不曾想到得地方,延州竟是已经打完云云。
酒桌上的言论,许多都是信口胡吹,大家都是男人,心知肚明,谁也不会去深究。
本来就是爱夸嘴的,一旦喝得高了,阵上杀过两个蛮子,也能说成一对三五十,夜间在做营生的庵堂里头勉强撑上半刻钟,席间也能吹成一夜多次,轮番车战,金枪不倒,叫那等“见多识广”的姑子哭爹喊娘,直要倒贴银钱。
是以徐茂胡吹一下从前经历,众人也不做他想,只听过就罢了。
再说徐茂前脚到得广信军中,后脚朝廷的封赏已是下得来,镇戎、保安军中得的都不多,更何况差上许多的广信军,自是更加少得可怜,正议论纷纷,谁晓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未久,竟是又得了裁兵的消息。
兵士再如何沸反盈天,最终也只拗不过朝廷,只能任其摆弄。
然则因得这一阵子无人去管,广信军中少不得军纪涣散,正给徐茂找到了机会。他平日里头便喜欢呼朋唤友,趁着机会,更是几乎日日找人吃酒玩乐,赌钱嫖娼。
比起镇戎、保安二军,广信军本来就不算是精锐,军纪自然也有些弱,被调派延州之后,归回杨奎手下,军纪全数都要照着镇戎、保安二军来。大晋军中有一句俗语,叫做“十兵九嫖”,营中男子多是正当壮年,自然会有想法,平日里头管得死,一旦放得开了,便要反弹。
徐茂借着吃喝嫖赌,不过寥寥数月,身边便聚集了不少人,更是结下了好人缘,提到他的名字,无论上下,大多都是夸的。
到得此时,他结下的好人缘终于有了效果,堂中开始有人将信将疑地看着顾延章。
顾延章只看了徐茂一眼,提高了声音问道:“徐军校自说一年当中,大半年都在赣州收买赣橙、香菇,那另有小半年,又在何处”
徐茂听得问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回道:“自是回乡贩卖。”
顾延章又道:“既如此,徐军校虽一年当中只有小半年在衡州,又一口赣州口音,却当真是衡州人”
徐茂冷笑道:“我不是衡州人,难道顾通判是谁定死的衡州人说话便不能带赣州口音”
顾延章又道:“徐军校既自陈乃是衡州人,便请用那衡州话,念一声我的名字罢”
徐茂登时僵立在当地。
顾延章又道:“顾某不才,从前也曾路过数次衡州,会说的话不多,自家的名字还是知道念的,也颇能听得懂衡州人语,徐军校既是衡州生,衡州养,一年当中也有小半年在衡州做买卖,想来用那乡音,喊一声顾某的名字,并不为难罢”




娇术 第四百五十一章 提醒
请徐茂用乡音叫一声顾延章的名字,无论叫堂中的谁来评判,都不会认为这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徐茂入营时间甚短,按他的说法,是从家中径直来投军的,并不存在少小离家,已忘乡音的问题,既如此,说上几个字,又有什么难的。
然而徐茂却一声不吭,只原地站着不动弹。
堂中原本并不以为意的人也渐渐开始觉出不对来,个个拿眼睛望着他。
顾延章却好似十分善解人意的模样,又道:“徐军校虽然生于衡州,长于衡州,还岁岁都有小半年功夫在衡州做买卖,却是连衡州话也不会说那也罢了,不过,既是做买卖的人,当知道衡州附近有哪些乡县罢也当知道衡州城中坊市、店铺之名罢还请列说一二,应当也不为难罢”
徐茂面上开始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子。
顾延章又道:“若是这也不方便说,方才我听得人言,家中只有你一人,既如此,当时无父母兄弟,便不怕牵连,莫不如把自家在衡州屋舍所在说一说罢哪一街哪一巷,自家住的屋舍,不会也不清楚罢”
徐茂依旧不言语。
到得此时,便是同徐茂交情再好的人,也瞧出来有几分不对了。
顾延章奇道:“乡贯有甚好隐瞒的难道方才旁人说的假语,徐军校其实家中有妻有子,有父有母,不想连累了他们”
又道:“可才投军之时,哪里又能料到有今日作甚要隐乡埋籍”
再道:“徐军校当真姓徐当真唤作徐茂究竟是赣州人,还是衡州人因得何等理由,又去哪里寻来的假路引”
他一问接着一问,问得徐茂全然没有回手之力。
问到最后,顾延章又补了一句,道:“从来听说只有几桩事情需要隐姓埋名、改头换面,一为避祸,二为躲债,三为逃罪徐军校行事这般张扬,出手如此阔绰,必不当是避祸、躲债的罢只能是为着逃罪了,只不晓得犯下什么罪,才要去造了假路引,假文牒,徐军校可是方便解释一回”
一面说,一面转头对着身旁的王弥远道:“还请王军将去看一回刺字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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