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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她一面说,好容易才勉强压住的泪水又涌了了出来,忙把头又偏了偏,却是无用,只好由着那眼泪自眼角大滴大滴地滑了下去,道:“京城与广南相隔何止千里,先生年纪这样大了,还每日都东奔西走,想办法去催着朝廷早日发兵驰援,师娘也帮着打听消息……分明你我二人才是……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只好每日在家中干坐着等,若你是我,又会如何想,又会如何做……”
季清菱的声音微微发着颤,虽是强行自抑,那细弱的哭音还是免不得带出了两分,明明已是想要抽噎,却又咬着牙忍了回去。
她想要抽出手来抹泪,可还未来得及,原本靠在她左肩上的顾延章却是朝右边转了转头,轻轻地亲上了她的下巴,继而又顺着泪痕一路往上吻去,吮吻掉了眼角的那一滴泪,复又用脸贴着她的脸,一句话也不说,只抬起右手给她擦泪。
不知什么时候,季清菱已是被他抱着转过了身,两人面对面相依着。
“是我的错……”她听到他涩然道:“可我今日看到你,初时真的半点也不欢喜,只吓得命都快没了,路上这样危险,广南又在打仗,若是伤了碰了,谁又来赔给我……若是半路得了病,若是遇上了歹人,若是……你叫我以后日子怎么过……”
他顿了顿,又道:“是我不对,不当那样凶你,也不当这样说话……”
季清菱忍不住插道:“你还摆了黑脸……”
他停了一下,复又道:“是,也不当摆黑脸……只我看到你,吓得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实在也不舍得打你,也不舍得骂你,虽是摆了脸色,自己当时并不知道,方才凶了几句,你只晓得自己难过,不知道我说这话时,心中何尝又不难过……”
季清菱小声地“哼”了一声,偏过头道:“我看到你也不欢喜”
她脸上的泪都还没有干,虽是如此,还是任由他搂在怀里,并没有挣脱。
顾延章把人抱着,也是心急,也是心软,还有许许多多说不出来的熨帖。
人是个小人,即便这两年长高了不少,可也只能到他胸口处,然则此时有了这一个人抱在怀中,明明城中无数棘手的事情等着处理,明明钦州、廉州并许多村寨还有数不清的烂摊子即将就要他去接手,明明已是多日没有一个囫囵觉睡好,可他却莫名地全身都放松下来,似乎拥着这一个人,自己就有了一个可以避风的地方一般。
他喟叹了一口气,也说不清是满足多一点,还是旁的情绪多一点,又低声问道:“今日什么时辰到的一程骑了多久的马吃饭了未曾腰痛不痛的”
季清菱瘪了瘪嘴。
才打了一巴掌,竟是又来装相作妖了
她有些怄气,闭着嘴巴一点都不想搭理他。
顾延章却是探出右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肚腹上,十分认真地问道:“饿不饿还是生我的气,倒把自己气饱了”
居然转了一个大弯,才唱完白脸,把那脸面一擦,又开始唱红脸了





娇术 第五百六十六章 失算
季清菱确实没吃晚饭,也确实腰腿俱是又酸又麻,再兼这旬月以来,一日当中有大半日都在马背上,哪怕垫了再厚的棉衬,腿侧依旧被擦破了皮,此时还隐隐作疼。
可她却不想叫他知道,更不想抱怨给他听。
顾延章问过话,并没有等她回答,他的手本就搭在她肚腹上,摸着十分平,皱着眉头问道:“中午吃了什么”
赶路而来,自然是吃的干粮,就了白水。
季清菱没敢答。
他直起身子,伸手摸到床头打了铃。
松节很快在外头敲了敲门。
顾延章隔着门在里间交代了几句话,催了饭食、热水,才转回头来,揽抱着季清菱的肩坐在了床沿上,问道:“腰腿酸不酸的我帮你揉一揉,免得夜间不好睡。”
季清菱到得之后,先被顾延章冷脸以待,紧接着进了屋中,便忙着问松节各色事情,此时身上还穿着骑装,也未曾洗澡,只觉得全身黏糊糊的,连忙摇了摇头,道:“我身上尽是灰土,好容易才将被褥给烘干了,不要把床也弄得脏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得外头一阵敲门声,原是仆妇提了饭食进来。
晚饭十分简单,不过两大碗面,并几碟子小菜,一盘子马肉。
面做得马马虎虎,入口粗粝,磨得人的嗓子都不太舒服,不知道是盐还是油的问题,那小菜与马肉都带着一股苦味。
季清菱也不挑,拿面汤就着一口一口吃了。
顾延章自己往日吃的时候不觉得,此时见季清菱吃,却是十分不是滋味,他放下筷子,也顾不得什么食不言寝不语,道:“驿站的厨子实在不行,你先喝两口汤垫一垫,旁的便不要吃了,我再让人给你重新做点软和的。”
说着就要叫人。
季清菱忙把口中面条咽下,拦道:“别忙了,也不十分难吃,城中如今样样都缺,何苦要费这等力气。”
再道:“五哥是不是还好些事情要做早些收拾了,明日还要忙其他的,莫要在这等闲杂小事上头耗着。”
又夹了一片马肉,道:“多嚼一会倒也觉得挺香的,等他们新做的上得来,我都吃好啦”
驿站厨子东西虽然味道都不怎么样,季清菱还是把面都咽了,等到一顿饭吃完,热水也好了。
她赶了半天的路,还是骑的马,身上又有灰土,又有草木屑,处处都不舒服,勉强站起来歇了片刻,便进得隔间去洗浴。
季清菱身上擦伤、碰伤并不少,一个澡小心翼翼地洗了大半个时辰,等到出得来,却见顾延章正背对着她坐在桌案前,桌面上点着两盏油灯,还摊着许多文书。
她今日行路十分疲惫,吃了晚饭,又洗了澡,困意便一阵又一阵袭来,实在有些熬不下去,便走上前去,正要同对方说话,却见他左手撑着额头,虽然是对着桌面,双眼却是闭着的
竟是睡着了的模样。
两盏高高的油灯的火苗跳跃着,算不上很亮,却已经能照清这一方斗室。
顾延章的下眼睑上尽是淡淡的青色,一看就是多日没有睡好的模样。
季清菱转头看了看漏钟,发现居然已经过了亥时。
她上前两步,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唤道:“五哥……”
一面说,一面伸出手去想要摇他的肩膀。
然而手还没碰到人,顾延章已是立刻就惊醒了过来,等到转头见得是她,马上便站起身来道:“好了吗早些睡了,小心明日要头疼。”
季清菱点了点头,望着他的脸色,蹙眉道:“五哥还不睡吗若不是太不要紧的,便明日早些起来做罢。”
顾延章并不拒绝,举了盏油灯跟在季清菱后面。
他没有着急上床,等到季清菱掀开被褥要躺进去,却是伸手拦了她一下,道:“清菱,你趴一趴,我帮你揉揉腿脚。”
季清菱摇了摇头道:“都这样晚了,快些睡罢,我让秋露帮着按一按就好。”说着就要往里头让。
这回顾延章没有拦着,他放了床幔,与季清菱挨着躺了,翻过身便将她搂在怀里,问道:“有没有哪一处不舒服”
季清菱由他抱着,只摇了摇头道:“有些困,睡一觉就好了。”
她说完这话,闭上眼睛本想要睡,却被他抱着轻轻翻了个身,变成趴睡的姿势。
季清菱一愣,转头问道:“五哥”
顾延章已是坐了起来,轻声道:“你先睡,并不妨事,我帮你轻轻揉一揉,明日腰腿会好受些。”
说着果然将双手压上了她的腰背处,轻轻重重地揉按起来。
他力道很轻,从肩颈按到腰背,最后到大腿、小腿,只按到腰背处的时候,季清菱已经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可等到那手隔着内衫碰到大腿侧的时候,却是恰好碰到被擦伤的伤口,刺刺地疼。
季清菱不禁打了一个哆嗦,等那手再压住伤口时,已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顾延章几乎是马上察觉出了不对,他立时松开手,问道:“怎么了”
季清菱摇了摇头的,道:“这一阵子骑马骑久了,腿上有些酸。”说着就想要翻身。
她方才想翻都翻不动,更何况现今已是被察觉出不对,被顾延章一只手半压着,另一只手却是去褪下头的里裤。
她十分紧张,缩着脚小声叫道:“五哥,别”
然而躲闪已是不及。
随着里裤一寸寸地褪下,莹白的肌肤也一点点地露了出来。
顾延章的脸色更是随之变得越发的难看。
帐中只点了一盏灯,却不妨碍他把趴躺在床上那人的双腿看清楚。
臀、腿之间已是上了一层薄薄的药膏,可即便这样,大片大片的伤处依旧渗着丝丝鲜血,而大腿、小腿上那斑斑点点的淤青,更是看起来吓人极了。
然则此刻的季清菱却觉得比起自己身上的伤痕与疼痛,后头那人的脸色要更吓人。
她不敢再看,一面扯了一旁的被褥把自己的腿脚盖上,一面回头讪讪地道:“五哥,这伤只是看起来有些多,其实并不怎么厉害……”




娇术 第五百六十七章 台阶
顾延章的左手还压在季清菱的后腰上,右手却是抓着那一条里裤.
季清菱拉过被褥好盖着自己的双腿,也把他的手给盖住了。
他用左手把那被褥抖开,皱着眉头道:“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要来哄我”
季清菱哪里还敢说话。
她原本占着理,眼下因为这腿间的伤,竟是由有理变成没理了一般,只好软着声音道:“五哥,秋月已是帮我擦过药了,只是这一阵子一直骑马,稍有些擦伤,当真不是很要紧……”
又道:“从前我练鞭的时候也偶有碰到,走路不小心都还会摔跤呢只当今次是练身体,没有舍,又哪有得”
顾延章不置可否,只是托着她的双腿腿窝,将那条里裤给脱了。
季清菱只着一条底裤,双腿赤条条裸在外头,实在有些羞,她欲要躲开,顾延章却是有些生气地道:“腿间伤成这样,又上了药,你穿着这东西,想要把药膏子都蹭干净吗”
又问道:“用的是什么药”
季清菱只好道:“师娘给的,说是桑家瓦子里头李家药铺的跌打药,擦了凉丝丝的,过一会儿就不痛了。”
顾延章没有再责问。
季清菱以为这一关是过去了,心中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却见得顾延章已是俯身上来,伸手便去撩开她的里衫。
春日的里衫宽松得很,不一会,一大片雪白的腰背便露了出来。
季清菱的皮肤本就极为白皙,腰背之处更是从未晒过太阳,此时被油灯一衬,白得竟是有些晃眼。
而更晃眼的,则是靠着后腰、上背处两块大大的淤青。
顾延章气得眼睛都红了。
季清菱自是知道后背这两处伤,她不敢再说话,只抱着枕头,偷偷回过头瞄了一眼顾延章。
果然脸是黑的……
她小声道:“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并不很疼……”
这一句话加起来总共才十来个字,可她越说声音越小,到得后头,最后那个“疼”字上头的一点才从嗓子眼里冒了个尖出来,已是自己见势不对,又跳回了肚子里,拿个病字头盖了半边脸,躲着再不敢出来。
顾延章探出手,按上了后腰处的那一块淤青。
季清菱猝不及防,只觉得那一阵疼简直要钻心,闷哼了一声,也顾不得眼下还含着眼泪,连忙回头叫道:“五哥”
顾延章黑着脸翻身下床去外间找了跌打药酒进来,倒了一点在手上,擦开了给她揉腰,道:“不是说也不疼”
只这话说完,手上的动作却是轻了些。
季清菱只觉得腰上、背上刚开始是热乎乎的,到得后来,竟是火辣辣的刺痛,药材与酒精的味道和在一处,又熏又臭,更难受的是,不管使力多轻,揉按在伤处,依旧痛得她想要跺脚。
然而她哪里还敢说话,只好用力抱着枕头,咬牙忍着那疼。
她也不敢催,也不敢叫停,好容易等到后背按完,只觉得一个仿佛过了一个甲子那样久,才要喘一口大气,却被扶着腰翻正了过来。
“五哥”她吓得连忙要坐起来,却是为时已晚,果然前襟被解开来,露出里衣。
很快,便是里衣也被勾开了,里头细腻莹白的肌肤袒在外面,白得近乎透明。
左边胸脯下头,一块婴儿巴掌大的淤青团在那里,比起后背上的淤青颜色更深,竟是有些发黑。
季清菱左手环着胸,见对面那人面色当真是难看到了极致,知道再瞒不住,也不敢再拖,老老实实道:“来时跟着粮秣队,半路一头骡子受了惊,一路乱撞,队伍中便惊了马,不小心被辎重车的木杆子打了几下……”
顾延章这回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沉着脸,复又倒了些药酒在手上,跪坐在一边,探出手去给她揉肋下的伤处。
伤的地方实在是尴尬,只要揉着伤处,一定会碰到胸脯,季清菱实在说不上是羞窘还是痛楚多一点,她想躲又不敢躲,对着那一张不好看的脸,又因自己确实有错,更是连讨饶的话也不好说,只得拿左手挡着胸,苦着一张脸掉过头去,只当自己是瞎子,再没有眼睛看。
等到一应收拾好,已是过了小半个时辰,季清菱见顾延章手上拎着自己的里衣同里裤,伸出手去就想要接,却见他撩起床帐,直接把那两件东西放在了床头的木柜上,复又转回头来,拿了里衫要给她穿。
她忙道:“我自己来就好……”
顾延章却是压根没有理会,只自顾自地给她穿里衫。
季清菱不敢再躲,老老实实抬了手,让他给穿好衣衫。
两人各自睡下,季清菱下头只穿了一条底裤,身旁又挨着一个人,有些羞赧,一咬牙,小心翼翼地越过他,想要去拿外头柜子上的里裤。
顾延章伸手把她拦下,半环着道:“要什么”
季清菱指了指外头的两件衣裤,道:“夜间有些凉……”
顾延章便道:“你腿间上了药,被布料贴着就要把药膏子裹走了,药都白擦了,那里衣又紧,碰到伤处痛了你莫要哭。”
季清菱心想我没得穿才哭,只这话无论如何都不敢出口,只好老老实实缩了手。
两人躺在一处,当中氛围却是有些异常。
说互相生气,倒也不是,可要说和好如初了,却又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季清菱一路奔波,是当真累了,可不知为何脑子里头却是异常清醒,面对着墙壁那一侧,闭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她背上、腰后、左肋原本是疼得厉害,方才上了药,又揉按了半日,却是舒服多了,想了想,心一横,就要翻身过去。
然而她才堪堪转了一个身,就直直埋进了一个怀抱里。
顾延章伸手拢了拢她肩膀上滑开了一个口子的被褥,道:“原来还懂得转头。”
他面色依旧不好看,口气也有些硬,只那话中的意思,却叫季清菱听得心中高悬的大石一下子就放了下来。
她仰着头小声道:“五哥,你不生气啦”




娇术 第五百六十八章 异常
顾延章又怎么会不生气。
他气得肝都疼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这人胆子这样大,脾气还倔,抓了主意居然就敢这样冲动胡来。
他也带过装载辎重的骡车,自然知道那车子上头的木杆子是什么个形状足有成人拳头粗
看着季清菱身上那重重的淤青,他简直不敢想,若是木棍杠到了头上,或是撞到了其余要害之处,又会如何。
他心中又是惶恐又是后怕,夹着无数火气,只对着面前这个人,打又不舍得打,骂又不舍得骂,便是说话语气重些,回过头来自己还要后悔,摆个脸色,更要叫她委屈,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到得最后,只能连着被褥把人搂进怀里,硬着声音道:“再没有下回了,再有这样胡来,我……”
口中一个“我”字拖了半天,竟是哑然无言了。
我什么呢
当真有了下回,他又能如何
清菱为何会这样冲动又何为会得了这样一身伤
他只听得自己的心一下又一下地跳,跳得整个胸腔难受极了。
为什么要怪她
凭什么要对她生气
明明根子是在自己身上……
明明她是为了自己……
明明是因为自己无能,叫她无法可想……
如果他有陈灏的官品声望,也精于用兵,自信己能,在知道了交趾意图,又见了吴益于边境榷场的行事之后,便该知道两国之战必是就在眼前,当即就会上书朝中,催促增兵。
如果他能指挥得动两广兵卒,调用得了荆湖厢军,又能左右平叛军中各个副将,能叫州衙各人各尽其责,各司其职,还能用兵如臂使指,只要有个三万兵马,纵然想要大胜交趾并不可能,却也不至于叫邕州陷入这般绝境,更不至于叫清菱远在京城,都要惊惶不已。
顾延章只觉得打心底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是自厌,是自恼,却又带着隐隐约约的骄傲。
他做得太糟,可她又做得太好。
十余万交趾兵围困邕州,这样危如累卵的态势,便是朝中将领,又有几个愿意南下
广南荒僻之处,瘴疠漫天,蛇虫满地,还有强敌在旁,虽然不在朝中,他已是能猜到崇政殿中的场景。
这种时候,旁人只有躲,再没有往上凑着飞蛾扑火的。
然则清菱却是来了。
不止自己来了,她不过一个白身,在潭州一个熟人也无,孤身在外,仅有几个不懂事的仆妇跟着,竟然还想办法带来了粮秣与药材。
他张着嘴,一句话说到一半,却是再也接不下去,只将她护在怀里,将脸贴着她的额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莫要再有下回了……”
声音干涩,其中全是自责。
季清菱抬起头。
两人离得极近,白日间她生着气,离得远,没有看清;方才在外间,离得近,光却暗,也没有看清;此时离得近,借了油灯的几分光,俱都一览无余。
瘦削的脸,满是血丝的眼底,带着浅青色的下眼睑,处处都写满了疲惫与心疼。
她心底原还有别扭,可此时设身处地地想了一回,若是自己是五哥,前头才死里逃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后头就见得人千里赴险,又会如何反应。
想着想着,她原来那理直气壮便一点点蔫了下去,只觉得心酸,又是十分难过,慢慢往顾延章的怀里偎了偎,攀着他的手小声道:“我好好的,只是稍微擦碰了一点,过几日就好了。”
又道:“五哥,我好容易来了,这回不走了行不行……”
她抬起头,拿一双巴巴的眼睛望了上去,极小声地道:“我做了好多章程,多少也能帮一点忙的,也能帮着先过一回文书,叫旁的人能省一点力是一点力,况且来都来了,你还要赶我走……”
她日夜兼程而来,担惊受怕,殚精竭虑,可怜兮兮地说这一番话,顾延章看在眼中,听在耳里,多少的气也被浇灭了,虽是依旧后怕担忧,可此时更多的却是自责。
他把人往自己怀里拥紧了些,低头用唇碰了碰她的额头,轻声道:“莫要说气话,外头那样乱,你能平平安安到得地方,已是得天之幸,再往北去,又无人护着,还要路过宾州那一处才报了疫情,当真是要急死我才肯罢休吗……”
又道:“清菱……我日间做得不对,是我错了……以后再不那样摆脸色,只你今后也决不许这样,今次是我无能,才叫你平白担心……”
虽是不长的一段话,他却说得很慢,几乎是一句一顿,十分郑重,到得后头,语气极为怅然。
他说的时候自己并不觉得,可季清菱心思细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寻常人说出“是我无能”这样一句话,也许并不算什么,甚至有些人不过用来当做逃脱责任的一个借口而已,可对于顾延章来说,却是极为少见。
她往后挪了挪,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轻声问道:“五哥,你怎么了”
顾延章微微一怔。
季清菱已是又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一面问,一面拿手去探他额头的热度。
顾延章握住她抚在自己额头的手,拉下来放在胸前,摇头道:“不妨事。”
季清菱却是用右手反握住他的手,认真地道:“五哥,你平日里在想什么我问了松节,他说你一日能睡两个多时辰,虽是少了些,却也不至于这样累……我白日见你时便觉得不对,眉头总是皱着的。”
又把左手抬起来揉了揉他的眉毛,道:“面上也总是不得意。”
复又问道:“五哥,你睡觉时都在想什么”
顾延章听得一愣。
他睡觉时都在想什么
白日忙于军中、州中事务,夜间独处,除却挂心家中的这一个人,又念着白日的事务,更多的却是想着在他指挥下死去的兵卒。
他已经竭尽全力,可世事依旧不以人力为转移。
虽然撵走了交贼,但邕州城被围数十日,军民死伤两万余,平叛军中两名副将都战死在城墙上,王弥远重伤,眼下都无法站起来,其余认识的军中将士,更是倒下了过半。




娇术 第五百六十九章 拘囿
城中百姓上下一心,已是付出了所有,可到得如今,依旧户户治丧,家家挂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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