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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听得那声音突兀传来,郑莱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却是一名小黄门,面孔半熟不熟的。
赵芮也循声而去,见得那人,过了一会才想起来,因许继宗去了广南,宫中另选了一名小黄门过来伺候,至于此人姓名……天子日理万机,一时之间,他竟是有些不记得。
那小黄门倒是乖觉,见得天子面露疑惑,连忙出列两步,低头恭声道:“臣前日替陛下摆放邸报,见得上头有一面写着提刑司中上月巡察之事,只说众官尽皆回得京中,想来顾官人也在其列,前次陛下召得胡公事入宫,他语中提及一句,说那陈笃才久审不下,乃是顾副使回京之后,亲自审讯,才有进展,提刑司中副使止有顾官人一人,他既是审讯陈笃才得力,必是正在京中。”
赵芮听得此人说话有条有理,头脑清楚,自有逻辑,又兼细心,倒是多看了他一眼,便道:“你是何人”
那小黄门心中一喜,立时跪倒在地,禀道:“臣名唤李清,正在垂拱殿中听候差遣。”
赵芮便道:“既如此,你便去召了顾卿进宫待见罢。”
那小黄门面带喜色,应声而起,行过礼,便快步退了出去。
赵芮见得人出得去,想到顾延章正在提刑司中,以他之才,必能将陈笃才之事查个水落石出,一时也有些放下心来,正要在那折子上写上朱批,却是忽然见得仪门官进殿而来,唤道:“陛下,慈明宫中有人求见。”
听得是张太后派人来寻,赵芮的面色沉了沉,却是不得不让人进来。
来者乃是慈明宫中的一个黄门,只说张太后来请皇上得闲过去慈明宫坐一坐。
自前次被张太后告知了她自杨度身上寻出一条里头夹了书信,信上还写着宗室藩王子弟背景的事情之后,赵芮便有些躲着慈明宫,今次被找上门来,无论如何,百善孝为先,张太后毕竟是母亲,他避无可避,磨磨蹭蹭了一会,复又批了两份奏章,还是不得不放下手中事情,听命而去。
才进慈明宫,赵芮便觉得有些不对。
宫中不止有张太后,却是还有一人。
他皱了皱眉,没有理会,只上前对着张太后行过礼,又问候了两句,复才问道:“不知母后却有何事”
张太后先指着一旁的交椅,道:“你且坐。”
等着宫女上了茶,她才正色道:“上回皇后那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赵芮手中捧着茶,颇有些不悦。
他看了看坐在张太后身旁的人,冷冷地瞥了好一会儿。
对方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并不主动告辞,脸上也没有什么异色,只老实坐着。
张太后催道:“陛下”
赵芮不得不回道:“此事已是查明,不过一场误会而已,朕自会同皇后说明,再敲打其家人,令其不得再犯……”
“国有国法,宫中自有规矩,这样的事情,怎能这般糊弄过去。”张太后十分不快,逼着儿子表态道,“难道你在朝中行事,也是如此不成体统”
做娘的在这一处教训儿子,就在一旁,却有另一个儿子听得津津有味,见此处就要吵起来,才做一副和事佬的样子,插话道:“母后,陛下临政多年,自有分寸,还请莫要如此着急才好……”
复又转头对着赵芮道:“陛下,圣人一心全为陛下,本为母子,何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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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术 第七百二十六章 教训
不论赵芮平日之中再好说话,见得面前此人面上看着像是卖好,其实却是火上浇油的一番话,心头也忍不住生出恼意来。
他眯着眼睛冷冷地瞥了一眼对方,想着兄弟情谊,犹在勉强克制。
张太后却不似他这般想法,听得儿子搭话,从鼻子里头哼了一声,道:“自有分寸你二哥果真是个有分寸的,如何会叫人养出这样的行事后宫内外私通消息,本就是不当之罪,其中竟还对着皇家血脉指指点点,谁给他家的胆子如若放之不理,为人所知,怕是要认定这大晋的江山,不是姓赵,却是姓杨了罢”
赵芮听得此话,又惊又怒,勃然变色,叫道:“圣人”
张太后话一出口,也自知失言,然则以她的性格,即便说错了话,自然也绝不会认,只有旁人来将就她,没有她去收回的道理,只横了儿子一眼,拉高了音调,质问道:“我哪一句说错了你不成我竟说不得你了”
如果此时只是赵芮同张太后二人在殿内,便是其中氛围有些难堪,到底是亲生母子,也能慢慢调解,然则眼下另有一人在旁,无风他还要掀起三重浪来,更何况如今现成的扇子在面前摆着
那人见得赵芮还在强忍,又见张太后也训来训去,似是训出了火气,心思一动,也不住嘴,却是站到张太后身旁,半矮了身子,垂着头,小声劝道:“母后还请莫要由怒生言,江山自是姓赵,二哥多年临政,十分勤勉,大是大非,必是能想得明白,母后本一心为了二哥,可这般急急出口,太过直言,怕是要伤了他的心,叫他难以领会……”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简直叫赵芮勃然大怒。
“多年临政,十分勤勉”一一这话着实由不得他不多想一一是在说自家除却勤勉,并无其余能拿得出手的建树吗啊
“大是大非,必是能想得明白”一一这话是说,自家只有大是大非,才能勉强想得明白,平日之中的处事,就一塌糊涂了不成
“怕是要伤了他的心,叫他难以领会”这是不是在暗示张太后,自家是个不分青红皂白,心量狭窄的小气之徒
赵芮本就是个敏感多疑的性子,事关自己屁股下头坐着的龙椅,如何能不多想。
被圣人训示,乃是母对子,尚且让他心中有些不悦,眼下看着弟弟在此处跳窜个不停,更是恼怒不已一一什么时候自家这个皇帝,已经轮到一个藩王来指指点点,随意臧否了
赵芮为着一个孝字,不好对张太后说什么重话,却并不代表能忍得了自家弟弟对自己张口评点,他转向立在张太后旁边那一个,拂袖道:“江山之事,尚且轮不到三哥你来啰嗦,且先管好你自家罢”
原来这人,便是行三的济王赵颙。
这一句话,放在旁人说来,并不要紧,可在赵芮口中说来,却仿佛在影射旁人有心龙椅,听得赵颙面色一变,又惊又怕,叫道:“二哥弟弟绝无此意”
一面说,一面往一旁退了一步,伏在地上巴着张太后的腿,哀声叫道:“母后”
话才出口,面上早已涕泪横流。
张太后本就已经对赵芮有了几分气,见得三子被如此对待,更是恼怒,冲着二子骂道:“我而今还活着呢当着我的面,你就这般对待胞弟,若是将来我死了,你又当如何”
……
……
走出慈明宫的时候,极难得的,赵芮面上的怒气几乎都无法掩饰。
他自然不可能同太后吵架。
到得后头,几乎是被张太后寻了个由头撵了出来。
此时日头才过天中,骄阳似火,禁宫之中蝉鸣不休,沿途草木被烈日晒得花叶都卷了边,除却巡逻的禁卫,几乎不见行人。
他顺着回廊直行,放慢脚步,眼见已是快要行到垂拱殿,却是忽然立得定了,转过身,扶着回廊处的圆木柱,对着远处暗红宫墙出了好一会儿神。
郑莱跟在身后,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眼见时辰已晚,赵芮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不得不麻着胆子上前提醒道:“陛下,怕是要到用膳的时辰了。”
赵芮气都气饱了,着实并不觉得饿,然则自上回顾延章进宫那一回开启之后,他便甚是注意三餐,眼下听得郑莱提醒,纵然腹中半点感觉也没有,想着下午许多政事待要处理,纵然再气,该做的事情一样也得捏着鼻子做,还是转身继续往垂拱殿行去。
他这一厢一肚子气地出了慈明宫,却是剩得赵颙在宫中兴风作浪。
自张太后的第五子意外身亡之后,赵颙趁着此时,知冷知热,贴心贴意,样样帮着这一个娘着想,这几年来,早已是张太后最为疼爱的儿子。
他也知道厉害,挑得母亲、兄长吵过一架之后,此时眼角虽是依旧见泪,却是一面拿帕子擤着鼻涕,一面道:“母后莫要生气,当时并不觉得,此时回想,果然是儿子的错,二哥本就日日操劳国事,后宫之中还并不安稳,十分难为他。”
“我为天子之弟,不能为他真正分忧,不过在此打些嘴仗,听得起来,果然如同隔岸观火,在二哥看来,必是十分不悦,着实是我的错……”
赵颙这一招,叫做以退为进,如果用得好,不但能叫太后觉得他受了委屈,还能叫她觉得天子可恶。
一次两次,自然不一定有用,可十次八次,百次千次,一旦说得多了,水滴石穿,集腋成裘,只要种下了那疑心的种子,何愁将来会不发芽
“你二哥看着性子软和,其实是个犟脾气,做起事毫无规矩,也无章法,偏生还要一条黑路走到底,跟他那个皇后一般都是不靠谱的”纵然把儿子撵走了,张太后的气也依旧没有消下去,对着三子数落起二儿子来。
赵颙深知过犹不及,却是笑道:“母后且莫说了,母子哪有隔夜仇二哥虽说性子固执了些,可他这些年却是兢兢业业……”




娇术 第七百二十七章 不满
张太后正在气头上,只道:“兢兢业业又有何用,当真是个有本事的,如何会像今日我从前便觉得……”
她说到此处,见得面前坐着的是三子,忽然住了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只盼将来你这二哥,能给我省点心才好”
赵颙恨不得钻进张太后脑子里头去听一听,她那“我从前便觉得……”的后面半句究竟是什么。
他心中如同猫抓一般,也有些感叹,复还有些不足,心道:二哥皇帝都做成这个样子,同下头那些个人,君不君,臣不臣的,什么野猫野狗都敢跳到他头上拉屎,是个差不离的,就能把他支使得团团转,如何当得起那个位子
饶是这般,我如此好,他如此差,我比他聪明十倍百倍,可当着我的面,明明已经看得出来他的能耐不足我之十一,母后还要维护他,不过因为他是皇帝而已
我只晚生了几年,然则而今地位待遇,与他相比,实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纵然再如何出色,俱已无法
若我是四哥那样没用的,或是老五那个蠢样,自然也就认了,偏我有如此才干,若是不能得天下而用之,只留那庸人在位,连子嗣都无法留下,一旦过继,朝中免不得又是一番动荡,实在是煮鹤焚琴
原来这几年间,赵颙虽说时时围在张太后身边,仿佛极得宠爱的样子,可心中却是十分不平,盖因张太后面上对他好,却全是小恩小惠,大事之上,永远把赵芮放在第一位。
对于赵颙来说,哪怕见得张太后在他面前骂上一百句“昏君”、“无能”,可不管赵芮这个二哥错了什么事,或是乱了朝纲,她也只会帮着收拾首尾,等到如今,明知皇帝无法再有后嗣,张太后头一个的想法,竟是过继。
过什么继呢
赵芮身体本来就不好,兄终弟即,难道不是“依故事”吗
大哥是庶子,又是残疾,皇位自然没有他的份,二哥下来便是自己,不但健康英武,机智敏捷,样样拿得出手,复还名正言顺。
太祖同太宗皇帝,不就是如此的吗
明明有例可循,为何要绕了路
想到此处,赵颙的心便如同被虫蚁啃噬一般难受。
赵署才故去没多久,他便着人偷偷去试探过张太后,想要叫她同天子提议,由自己去做京都府尹。
大晋王公任职京都府称“尹”,重臣任职京都府叫“权知京都府”,而京都府尹,几乎是所有皇子继位前必须要任的职位。如果他出任了京都府尹,等于就是给了众臣一个暗示一一济王赵颙将要继承大统。
赵颙其实并不觉得那时候是一个好时机,他命人去同张太后提这个,不过是探个口风而已。
然则却是被斩钉截铁地一口拒绝了。
对于赵颙来说,纵然过继也有一部分可能会过继自家的儿子,可儿子当皇帝,同自己当皇帝,何止天差地别被过继了去,便是亲生骨血,也不再是自家这一脉,而变成了赵芮的子嗣,同自己还有什么关系
他心一狠,牙一咬,片刻之间,脑中把事情前后复又细细想了一回,复才做一副甚事都没有的表情,笑道:“母后且放心罢,虽说杨家人心不足,二哥他行事自有分寸,再一说,就算将来有了什么不妥,您不也在一旁帮忙盯着嘛。”
他又说了几句,慢慢把话题带开,忽然道:“母后,上回儿子引荐的那一个道士,您觉得他医术如何”
张太后面上却是好看了些,笑道:“那松巍子着实有几分能耐,我初时见他相貌奇异,又是乍然得名,还不怎的当一回事,可按着他给的吐纳之法练了一阵子,复又和着他给的药膳方子吃了,果然这一阵精气便足了许多,晚间睡得也好了。”
赵颙哈哈一笑,道:“儿子原本也不信,只是他这几个月在京中颇有盛名,拿脉看诊,无不应验,听说还善于看相,相手、相面俱是十分之准……”
张太后奇道:“他还善于相面怎的不曾听他说”
赵颙便道:“他说相术乃是妄言,也是游戏之言,不能轻信,也不肯随意给人看相,哪怕看了,言说过去事,十分笃定,言说未来事,却要改动一二,以免泄露天机,只他医术精湛,道法精深,以这两者出名,相术倒是排在了后头。”
张太后年轻时倒是不怎的信这些,可年纪越长,越发对长命百岁,轮回永生之事感兴趣,听得赵颙这般说,倒是起了兴致,笑道:“那改日便要请他进来给老身相面一回”
两人说了几句,张太后复又想到什么似的,道:“前一阵听人说竦儿得了百日咳,病得厉害,许多太医看过了,因小儿月份小,不好用药,总不见好,许多天不曾抱过来,这一向可是好些了”
听得母亲问到自家幼子,赵颙忙道:“早间出来的时候,儿臣才去看了一回,已是大好了。”他说到此处,笑了笑,“这也是松巍子的功劳,他善看小儿病,请得过来,也不扎针,也不怎的吃药,只开了两张药膳方子,三剂下去,已即见效,吃了不到十天,便已全好……”
他复又叹道:“松巍子能治小儿,也能治疑难杂症,当日若是……他早在京中知名,请进宫来,还能有救也未必可说……”
张太后如何不知道儿子说的是小皇子赵署,一时也沉默了下去。
然则她听得那“疑难杂症”四字,却是起了心,思忖片刻,想到:太医院那一群人已是不中用了,可天下名医,也不仅存于太医院中,未必他们看不好的,旁人也看不好,这松巍子既是善治疑难杂症,不妨再好好试他一试,当真是个厉害的,拿去给二哥看一看,医得好,便算是捡回来的,医不好,左右也是医不好了……
如果能医得好,便给他一个太医院奉药之职,又待如何
她虽说嘴上对赵芮百般嫌弃,心中也不甚满意,可儿子毕竟是儿子,如何会半点不放在心上,况且张太后摄政十余年,甚为清楚皇位异常更迭的坏处,最好还是能叫天家亲子继位,趁着自己还能动,便是儿子不幸去了,也能帮着再看着些。




娇术 第七百二十八章 转变
且说张太后被三子赵颙勾得起了心思,果然次日便借了宣讲道法的由头,把那松巍子召进宫中。
她摄政十余年,识人自有一套,从前并不怎的放在心上,此时欲要用人给赵芮看那隐疾,倒是细细分辨了一回。
张太后见得松巍子并非夸夸其谈之辈,又佛法道法皆通,为人不凡,考察人品,并不觉得有什么毛病,便特又叫人去宫外寻了不少多年患病的人给他看。
那松巍子或开草药方,或开中药方、或给药膳方子,病患服用之后,少则三五日,多则十余日,大多有所好转。
张太后冷眼看着,又寻了周围人给他看相,果然松巍子说人前事无不精到,说人后来之事,也颇多应验。过得小一月,她渐觉此人可用,复才叫心腹拿话去试探,问及若是男子房事不谐,可有良方,听得对方应了,又寻了人再去给他看病,竟然当真颇有功效。
有了前头诸多铺垫,张太后复才真正放下心来,预备将人诏进宫中给儿子看病。
此事提过,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当日赵芮从慈明宫中回了垂拱殿,等到勉强吃过午饭,复又坐回案前埋首奏章,他心中挂着雍丘县中的常平仓,陈笃才,满心等着顾延章入宫回禀,一时竟是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好容易过了未时,只听仪门官在殿外通传了一声,片刻之后,一人便从外行得进来。
原是顾延章走到前头,向他行了一礼。
纵然心情极差,见到自家十分欣赏的臣子,赵芮面上还是情不自禁地便露出了一个微笑,道:“爱卿免礼。”
顾延章躬身谢礼,立在下头听示。
“朕听孙卞前日说,那陈笃才已然招供,提刑司中还在审讯,不知而今情况如何”雍丘县中的常平仓存粮在京畿十三县镇之中,乃是最多,其余地方加起来,也不到他的一半,想到此时阳武县处堤坝决口,正要用得上粮谷救济,赵芮自然旁的不管,首要将要紧事问了。
顾延章听得天子召见,已是知道多半便是为着此事而来,他早有准备,只犹豫了两息功夫,便道:“提刑司中尚在探察,此案暂未有定论,臣不敢妄言,只能就臣目前所知,暂禀一二。”
赵芮有些吃惊,问道:“上回孙卞同朕回禀已是四五日前,当时只说陈笃才已然认罪,这样多天,竟是还未查问清楚不曾”
顾延章心中一凝。
他同孙卞虽然接触不多,可已经在隐隐约约之间有所感觉。
不知是否这一二年里头,这一位孙参政被天子压得厉害,一旦得到重新重用之后,其人就有点用力过猛,仿佛着急要在所辖部司之中做出什么大成绩一般。
而胡权有意留在提刑司,将头上那一个暂代拿掉,真真正正做一个京畿提点刑狱公事,更是上蹿下跳,无所不至,样样都要拢在手上。
这两人合在一处,说一句好听的,乃至珠联璧合,说一句难听的,便是破锅遇上了烂灶。
孙卞名义上是分管着提刑司,可他手头的事务太多,压根不可能事事盯着,自然只能听胡权说话。
而胡权为了表现自己之能,会如何报喜不报忧,纵然自己不在现场,不曾听到对方说话,顾延章也能猜到一二。
胡权把三分的功绩夸成五分,也许陈笃才只说了一,他对上头回的时候,便胡诌他说了二,而孙卞从胡权口中听了二,他毕竟是个参知政事,眼界自然高一些,怕是到得天子面前,已经将二变成了四,自又帮自己贴了几分金,把五分的功绩夸做了八分。
毕竟在他们看来,只要开了口,就等同于已经供认不讳,几乎就等于案子已经办妥,至于首尾之事,便不是他们要去考量的了。
偏生这两位之间并未通过气,更没有任何一人,将自家的口径同顾延章提过半句,这便叫这明明应当十分简单的一回廷对,变得异常复杂起来。
他不能去问天子,孙卞同胡权二人究竟是如何回禀的,一旦问得出口,天子又会如何作想
一一难道提刑司中回禀案情,上下之间,还有出入不成
他也不能按着实际情况说一一谁又晓得孙卞当时是如何同天子回禀的,若是同此案如今情况果真有极大出入,他依照事情一说,自家被天子面斥倒罢了,怕是要得罪胡权、孙卞二人,将他们行事猫腻暴露出来。
顾延章想了想,上前一步,从容道:“陛下有所不知,此案并非简单监守自盗、渎职而已,其中颇有内情……”
他并不想说案情,只将雍丘县中上下情况一一道来,又说县中民生,再说县中治安,另又有堤坝、水利、桑田、农牧等等,三言两语,便将一个井然有序的繁荣上县描绘出来。
无论是谁,好话从来不嫌多,赵芮虽是皇帝,自然也是一般。甚至因他是皇帝,更爱听好话。
纵然早知陈笃才此人贪赃自盗,挪用常平仓中银粮,可哪个皇帝愿意承认自家治下有如此恶臣。
亲民官几乎都为进士出身,进士又是天子选士,所谓天子门生,说一句难听的,追根究底,有如此官员,出得这般大案,赵芮自己又如何能全然无动于衷,置身事外
听得顾延章如此简述,赵芮板着一张脸,问道:“依卿所言,这陈笃才,倒是一个能臣了”
“不论如今,只言从前,臣查陈笃才得官以来考功,其中不乏中上,甚至有一年乃是上等,考功簿中对其多有赞誉,臣亦问过其任职州县同僚、上峰、属下,俱是褒大于贬……”
听得顾延章将陈笃才得官以来的轨迹变化简单道来,虽说言语不多,可一个贫寒出身,全心百姓,用心办差的勤勉官员形象,已然跃然眼前。
赵芮本来听得孙卞所说雍丘县中常平仓情况,对那所涉官员十分恼怒,对陈笃才,更是深恶痛绝,只恨不得把那一名恶臣贬到雷州挖珍珠,或是赶去西边藩部边上牧羊,可眼下听得顾延章之言,只寥寥几句,就叫他有些转了心思。
一一谁又愿意否认自己的眼光呢毕竟那陈笃才从前可是每隔两三年,便要面圣一回的人啊




娇术 第七百二十九章 考功
“明明从前是一名能臣,因得何事,竟有今日之转变”不由自主的,赵芮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望着下头的顾延章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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