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门终于“吱呀”一声从内打开了,一个道士钻头探得出来,见了那小厮,并不说话,先往外看了一圈,不见有闲人在,方才将门轻轻开了一个口,侧身将对方让了进去。
“怎的才来等你半日了”
门一掩,刚把门闩上,那道士就急道,领着人往里走。
小厮满头的汗,也不辩解,大步跟着往前走。
延庆观并不大,两人很快到得西北角的一处小院外。
两人穿过两个大汉守卫着的院门,进得小院里头,去得一处厢房外。
那道士先上前敲了敲门,叫道:“师父,有居士送帖子过来。”
里头一人道:“请他进来。”
那声音十分奇怪,沙哑中又透着几分和润,听不出年龄,好似人咳嗽了许多日,将好未好的时候。
小厮匆匆进了门,正要上前行礼,不想刚进去几步,一抬起头,便在里头见到了一个极出乎意料的人,不由得惊道:“老爷”
只见那堂屋正中间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圆白脸,不是李程韦是谁
而坐在李程韦身旁的,却是陪着一个老道。
那老道身着玄色道袍,须发皆白,面相和善,看着一派仙风道骨,光看他外表,若说是五十岁,也有人信,若说是七十岁,也有人信。
见得小厮进来,那老道还未说话,李程韦已是第一时间皱起了眉,不悦地道:“原本交代你每隔三日往此处送一回东西,未时三刻之前便要送到,眼下都已经过了申时,你这差事怎的办的”
小厮听得李程韦问话,十分紧张,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辩白道:“老爷,实在不是小的偷懒,昨夜得了,今日本来想着到了时辰便要出门,谁晓得舅老爷领了三四十个人过来,说有事要找您说话,府里管事的说您这一处出门办事了,那许多人便在门口守着,一处门外便有一二十人,不让出,也不让进,只说一时不见您的人,一时便不肯走……”
李程韦听得莫名其妙,道:“你胡扯些什么,舅老爷前几日才去了祥符县,哪有功夫带人来门口堵着他有事要寻我,直接在府里等着便是……”
小厮忙叫道:“老爷,不是那一个舅老爷……是新门外那一个”
一听是“新门”那一个舅老爷,李程韦立时便明白了,这怕是徐氏那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兄弟,一时也有些恼火,道:“那几两银子打发了便是,怎的给他在那一处闹来闹去的”
他只抱怨了一句,想着身边到底有外人,便不再多说,转头吩咐道:“还不快些把东西给了”
小厮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双手呈给了那老道,口中道:“道长,叫您久等了”
对方随手将荷包接过,只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是忽然听得外头一阵人声,一个小道士匆匆跑得进来,叫道:“师父,宫中来了人,请您接旨”
李程韦听得不对,连忙站了起来,只同对方敷衍了两句,便带着那小厮匆匆告辞了,剩下那老道整理了一番仪容,跟着小厮走了出去。
他带着两个小道童去了延庆观的正殿,那一处一个内侍,一个小黄门早立在里头,见得他进门,带头那一个面上却是露出笑来,道:“松巍道长接旨罢。”
一面说着,一面将那手中旨意念了一回。
原来这一个,便是前头济王赵颙给张太后大力推荐的,颇有几分本事的松巍子。
那松巍子不慌不忙上前接了旨,口中问道:“敢问提举,过两日老道是一早便自行在宫门外候着,还是……”
那内侍道:“宫中会着人来接,道长只管准备了东西,届时一早跟着来人进宫即可。”
松巍子应了是,将人送走之后自行回了厢房,将两个跟着的小道士打发了出去,把门关了,先将门闩插好,复才走到里间的桌子旁坐了。
桌上立着一块铜镜。
他点了蜡烛,自己抱了一盆水过来放着,将盆中的布巾湿了水,在自己下巴上揉了好一会儿,复又伸手在胡须与皮肉相接的地方,用力拉了一下。
随着他的动作,那长长的白胡须,竟是慢慢地被扯了下来。
紧接着,他用布巾湿了额头。
那一个道士髻,和着头皮的那些头发,也被他完整地取了下来。
他用那巾子把脸洗干净了,一盆清水变得浑浊不已,仿佛里头混着什么白灰一般。
而那镜子里头,映出一张头上冒着发渣、胡渣子的脸。
那一张脸洗去了外头涂着的东西,看着略有一点黑,许是被贴着的胡须与发套焗了许久,头顶与下巴处都有一颗一颗的小红点,怕是被热出来的。
松巍子洗干净头脸,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瘫坐在交椅上。
他从怀中取出了方才那李家的小厮给他送过来的荷包,将其打开。
荷包里是一个方形的瓷瓶。
瓷瓶中装着许多粒药。
他清了清嗓子。
两个时辰前还带着些沙哑的嗓音,此时已经变了一个样,仿佛年轻了几十岁一般,浑厚又饱满。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
娇术 第七百三十七章 要求
松巍子从瓷瓶中倒出一粒药来,端详了一会,复才皱着眉头和水吞了进去。
药一进肚,才过了不到一刻钟,他十分不舒服地咳了两声,那声音已是恢复了“原本”的沙哑,仿佛一个真正的老道士一般。
他对着镜子坐了小一刻钟,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胡须、头发又重新和着浆糊沾了回头上、下巴上。
做完这许多动作,松巍子复才将道袍脱了,吹熄了蜡烛,躺到了床榻上。
厢房里的窗户是关着的,此时已近中秋,月光透过纱窗照得进来,映在了床榻上。
床上的松巍子入睡得很艰难,好容易睡着了,却又睡得非常不安稳,仿佛做了什么噩梦一般,全身都冒汗。
他很快被热醒,只觉得全身如同被水洗过一般,正在冒着热气,只好将里衣、里裤都脱了,取了布巾擦汗。
衬着月光,他一双腿露了出来,白倒是白,只是上头全是斑斑点点,是被蚊虫咬了之后,反复抓破了皮,留下来的疤痕。
除却这些,就在他右边的膝盖上,还有一处半手掌大的黑块……
大清早的,李程韦被拦在了家门外。
他一脸的惊讶,对着不远处的那一个人叫道:“大郎,你这是要做甚”
他骑在马上,却是不得不紧紧拉住的缰绳。
一一撞上人并不怕,他总有办法收拾首尾,可路上拉着拦起来的那一条绳子他却是怕得很,若是一个不小心,马儿被勾到了,从马背上栽下去,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立在十来步开外,就在人群前头站着的,正是他许久不曾见过面的原配徐氏的兄长徐良。
李程韦心中暗骂了一声。
他跑了一天一夜,年纪大了,早已累得不行,后头还有无数事情跟着,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在面前这一个人身上。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为了什么而来,可徐家早已落魄,这徐良更是赌鬼一个,除却图谋银子,李程韦想不出其余理由。
如果是平时,他压根理都不打算理,然则这几日正是要紧的时候,李程韦不欲节外生枝,却是难得地笑着道:“大郎,你有何事寻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要紧的直说便是,作甚要用这个法子若是叫衙门里头知道了,不晓得的,还以为你这是去哪一处学的豪强”
他还要说话,对面徐良已经大步上前,骂道:“姓李的,你私吞了我徐家的嫁妆,此时还要来说这等场面话你好贪的心,好厚的面皮,好利的嘴”
徐良一面说,后头许多人已是一窝蜂涌了上来。
此处距离李府其实并不太远,李家下人欲要出门相救,却是被外头守着的人抄起棍子又打了回去。
七八个人高马大的小混混冲了过来,把李程韦同他的两个亲信各自掀翻了下了马。
李程韦半点没有想到对方会来真的,只他到底在生意场中历练多年,经事甚多,只惊却不惧,抬高了声音,叫道:“大郎,你欲要做甚你妹妹的嫁妆,已经俱给丽娘陪嫁去了泉州,我一文没有私吞,你如何能拿这一桩事情来污蔑我你被何人撺掇挑拨,此时来行此荒谬之举,我不怪你,你……”
他一个“你”字没有说完,只听面前一声风响,一个拳头夹着拳风重重朝着他的面门砸来。
李程韦“啊”的一声大叫,只觉得面上剧痛不已,嘴里全是血,眼前更是冒着金星,方才好容易才爬起来,此时却是一头又栽到了地上。
他头晕脑转之时,对面的徐良恶狠狠地扬了扬手中的一块玉佩,杵到他眼前,叫道:“这是你陪给丽娘的嫁妆这是我妹妹的陪葬姓李的,你这是欺负我徐家无人,竟是把我妹妹的陪嫁拿去泉州珍宝坊中卖你当我是傻子我徐家还未死绝,等死绝了你再做这事方才不迟”
徐良带着几十个人,此时虽然只围上来一半,可你一拳,我一脚,着实闹哄哄的,一条街都听得到他们一群人吵嚷的声音。
李程韦听得没头没脑的,先还要问话,然则秀才遇到兵,还未给他来得及说话,已经被打得一张嘴只会惨叫讨饶。
正吵闹间,却是忽然听得外头有人厉声喝止道:“大庭广众,谁人在此闹事”
李程韦身上的拳脚减少,慢慢的,竟是所有人都四散开了,他抬起头,却见对面数十人的仪仗队立在二三十步外,另有一人当头骑在马上,皱着眉头望着自己,道:“尔乃何人”
李程韦眯起眼睛,几乎一眼就认得出来,面前此人乃是当朝参知政事孙卞。
徐良虽然没有他的见识,可宰辅的依仗却是认得的,此时被人喝止,却是反应极快,几步冲到孙卞前头一把跪下,叫道:“官人请官人为草民做主啊这李程韦乃是草民妹夫,小妹过世之后,他私吞我小妹嫁妆……”
徐良话才说到一半,孙卞已是打断道:“你怀疑他私吞你妹妹嫁妆,便写了状子去京都府衙告,作甚在此处闹事”
徐良忙道:“官人有所不知,草民已去京都府衙中递得状子,因怕这姓李的得了信,私下做什么手脚,今日便特过来将他看住……”
孙卞正要去上朝,如何有功夫听他在此絮絮叨叨,皱着眉头道:“你既是告了官,一切俱有官府做主,怎能在此行此恶事”
徐良唯唯诺诺,低头听训。
两人还在说着话,外头却是忽然跑进来一个人,隔着老远,便叫道:“徐大哥何在衙门中来人了”
徐良立在京都府衙的大堂之上,纵然腿脚有些发软,一面是气愤,一面是贪,却是连大着胆子指着一旁的李程韦,骂道:“官人,此贼私吞我妹妹嫁妆,将陪嫁之物拿去盗卖,实在是丧尽天良,此等恶人,如何能容”
那上头坐着的乃是京都府衙之中的推官,手中早有状子,听得徐良这一番话,转头向李程韦道:“堂下人,你有何话要说”
李程韦道:“小民不曾动得原配陪嫁,所有陪嫁,尽皆给我那女儿做了嫁妆……另有部分已经入棺陪葬……”
“既是陪葬,这玉佩又是如何来的”徐良打断他道,一面将手中玉佩扬起,一面转头冲着上头的推官道,“官人,草民请开馆验尸小人妹妹从小身体康健,连病痛都少有,哪知忽有一日,姓李的这厮便来家中说,我家小妹得病去了,当日小人不曾多想,此时想来,我那妹妹面色发黑,三窍有血,正是被毒死的样貌小民请衙门开馆验尸”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娇术 第七百三十八章 开棺
徐良一番指控,不过信口胡诌。
如若徐氏安葬时果真三窍流血,面有中毒迹象,不管其时徐家再如何落魄,又如何会在收殓时毫无反应
他如此说法,不过是担心衙门不予理睬而已。
单凭一群混混,加上没有什么势力的徐家,李程韦半点不需要去理会,今次乃是没有防备,过了这一回,将来出入时注意些,哪怕徐良再找了人过去闹事,乱棍打出去就够了。
然则只要事情扯上了衙门,李程韦便再无办法脱身。
徐良闹着要李程韦开棺,归根到底,只是为了从李家弄一笔资财。他一穷二白,并不怕打官司,可李程韦家大业大,一旦递了状纸,等于给京都府衙送上了一大块留着油的肥肉。
徐家也是商户出身,徐良自然晓得世上没有哪个商贾是愿意上衙门的,俗话说得好,财不露白,一张嫁妆单子摆出去,再把李程韦给李丽娘的陪嫁也放上台面,那一注大财,有几个官吏看着能无动于衷
只要将此事闹上衙门,届时再凭着这一个同李程韦要银子,至于开棺的时候坟头里头究竟情形如何,徐良却并不畏惧。
徐氏的陪葬品流落在外,已是说明墓中必有蹊跷,李程韦并无时间提前准备,仓促之间,绝无可能在其中动手脚,只要开了棺,徐良一日不撤状纸,李家一日就要往衙门里头塞银子。李程韦是个生意人,也识得字,自然懂得投鼠忌器的道理,也明白孰轻孰重,饶是他家泼天富贵,一旦给衙门也好,外头宵小也罢,哪怕是生意场上的厉害对手盯上了,都难以摆脱,与此相较,倒不如一次给足了钱把事情了结了才好。
闹得大了,徐良再带着人上门讨要银钱,想要借此发家有些困难,可想要发一笔财,却是易如反掌。
听得“三窍流血”几个字,推官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如果只是无凭无据的告状,京都府衙自然不会理会。开棺验尸何等大事,只听得徐良空口白牙一通胡说,衙门怎么可能会去给他站台。
然则一旦涉及毒杀,听得那徐良自述,他手上还有证据,且那证据有凭有据,并非胡说,却是叫这事情全然不一样了。
且不说这公堂之上,徐良如何痛骂李程韦,李程韦又如何巧言辩解,隔着几条街,就在金梁桥街的顾府之中,季清菱很快收到了信。
松节站在下头,颇有些蔫蔫地道:“小的不敢走近,生怕叫那姓徐的等人认出来,幸而从前识得一二个在京都府衙里头当差的,叫人问了,听得一番转述,只说京都府衙已经接了徐家的状子,还未下衙,后头分管此时的司理参军便去后衙宗卷库中寻了从前的存档,那徐氏原本记载在案乃是病故,仪容、情况尽皆写得清楚,又有当时的里正、属官确认……”
他情绪并不是很高,一来是没有亲眼得见徐良状告李程韦,十分遗憾,二来后头查得出来的情况并不合原本的推测,是以语气都是郁郁的。
季清菱还未说话,秋爽已是插嘴问道:“那徐氏是真病故,还是假病故”
松节斜斜地睨了她一眼,道:“我又不是当日去盖棺的里正,未曾见得,如何知道她是如何没的性命”
秋爽瘪了瘪嘴,道:“我又不曾问你,你着急插什么嘴”转头又同季清菱道:“夫人,若是查到后头并无什么毛病,衙门还会去开棺验尸吗”
只要开棺验尸,无论多小心,难免都会毁损遗体,惊动亡者,是以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会选择开棺。此时不少官司打到后头,不得不开棺验尸,原告同被告却是同时撤诉,不过是怕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为了钱,不要脸面而已。
有了这样的世情,正常情况下衙门自然也是倾向于不要启坟。
季清菱摇了摇头,道:“这一回除非李家请了大靠山,否则徐氏的棺木,是不得不开了。”
“那徐良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也不是小门小户长大的,见识并不少,而今早已到得山穷水尽的地步,做事更是毫无畏惧,况且李程韦这些年不但生意做得大,得罪的人也不少,你且看着,怕是过不得几日,京中便要听到许多传言。”
秋爽颇有些不解,问道:“什么传言”
“杀妻夺宝。”季清菱叹道,“等到泉州的李丽娘那一个儿子身故的消息传回京城,怕是传言会越发尘嚣之上。”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一旦谣言成了气候,即便是不合规矩,为了平民愤,也只能开棺证事。这样的做法,哪怕徐良想不到,市井出身的滚刀肉桑大为了分那许多银钱,也绝不会不出力。
众人正在说话,外头一个小丫头却是忽的跑了进来,道:“夫人,官人回来了。”
果然,过不得片刻,顾延章已是从外头行得进来,他先见得季清菱神情倦倦的,似乎不怎么高兴的模样,又见一屋子丫头个个皱着眉头,又有一个松节立在下头,耷拉着脸,一时奇道:“这是怎么了”
季清菱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那李家实在黏黏糊糊的,好似烂泥一样,如果不是那家人总是贴上来,甩都甩不开,我实在丁点不想去沾。”
顾延章这一阵子忙得很,虽然知道自家这一位在后头做了许多事情,却没空细问,此时听了,复才全然知晓,道:“若是不喜欢,不妨先放一放等我腾出手来,再来打理便罢。”
季清菱却是笑道:“我只是恼他那人恶心,不是什么大事,你且忙你的去罢。”
又道:“左右这已是许多年前的案子了,今次等于给京都府衙送了一份大礼,他们为着功劳,当也不会放过了才是,过几日等开了棺,结果出来了,也没有我什么事了,再一说,过不了几日杜官人也要从外县回来了,他那一处好似查得什么东西,上回柳姐姐遣人给我送了信,问了许多李家的事情,还怕我与他家有什么往来,生怕咱们被牵连进去。”
按着而今朝中的新规,谁人发现了错案、冤案,不但能升官得赏,还能减磨勘,只要抓得准了,实在是极难得的立功的好机会。
虽说宗卷之中记载的乃是自然病故,可宗卷乃是人写的,只要给当日拟写宗卷的人盖一个收受贿赂的帽子,便能将其推翻。
此时正是万事俱备,只等开棺。
京都府的后衙之中,张久并苏四两人正坐在一处说着话。
张久眉头紧锁,趁着左右无人,拍了拍苏四的胳膊,小声问道:“最近可有人找上你”
苏四讪讪一笑,道:“什么找上我我一个同死人打交道的,哪有什么人来找我况且我两昨日下午才从祥符县中回京,这般仓促,谁人有空盯着我们”
张久瞪了他一眼,道:“咱们两个多少年的交情,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瞒着我你老实交代,昨晚是不是有人给你送了五斤的白银”
苏四惊得心脏都要跳了出来,叫道:“你怎的知……你胡说什么”
张久咬牙道:“你说我怎的知道昨日有人来找我,给我送了五斤白银,说你也收了,正是你叫他来寻我,问我今次是不是要去给那李家毒杀妻子的案子验尸”
苏四连连摇头,叫道:“我何时同他说了叫他去寻你……再没有的事情,我只说此案未必是我……”
他说完这一句,忽然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张久惊道:“你当真收了他那银子”
苏四支吾一阵,道:“只说是给我的车马费,叫我按着实情验看,也不叫我弄虚作假……虽说银钱多了些,却也不是不能收……”
他正要给自己辩白,却是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人匆匆进得来,叫道:“苏四哥,张久哥,前衙叫你们赶紧收拾东西去一趟”
却是衙门里头的一个胥吏。
他传了话,并不走开,反而进得门来,一面帮这两个人收拾器具,一面催道:“官人们都在外头等着,两位快些罢”
张久有心同苏四再对一对口径,可被那胥吏盯着,打发也打发不走,只得心事重重的地跟着一并出得门。
到得前衙的时候,不仅京都府衙的推官、司理参军、十余个差役在外头立着,另有两个有些眼熟的人也站在靠后的位子。
张久狐疑地同苏四交换了一个眼神。
苏四小声道:“是提刑司中的仵作。”
两人走到前头,还未来得同推官、司理参军问好,却是忽然见得众人个个脸上露出了笑,几名官职最大的带头,领着众人往他二人相反的方向走,口中叫道:“田知府顾副使”
张久连忙转过头,果然见得权知京都府田奉同一个人并肩往外头走来。
他听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抓过旁边的一名仵作小声问道:“那一位是哪位官人”
那仵作答道:“是我们司中的副使,来了有一阵子了,今次这个案子闹得有些大,御史台说只怕京都府衙之中有人徇私枉法,便要提刑司一同前去验尸。”
张久勉强一笑,问道:“我昨日才从外县回来,着实不晓得这案子怎的回事,老弟,你若是方便,便同我说一说,也叫我心中有个底,怎的事情竟是把提刑司也拖进来了”
那仵作道:“本来以为只是个寻常争嫁妆的案子,谁料到外头传得厉害,说那事主毒死了原配,把陪葬全掏出来,还放在自家铺子里头卖了,偏生不知怎的,竟是叫他那大舅子拿到了手中,昨日另有传了消息,说是他买通女婿,杀了女儿,又把外孙杀了……”
张久听得目瞪口呆,道:“这……这是哪里传的话竟有如此蛇蝎心肠之人”
那仵作道:“外头这般传,有鼻子有眼的,京城里头群情激奋,直说要开棺验尸……”
两人一面说,一面跟着钻上了马车,等到到得伏波山脚下的时候,张久已经听得惊得说不出话来。
饶是他做了十几年的仵作,也极少遇到这样的案子。
杀妻、杀女、杀外孙,这一连串的杀字摆出来,如何会闹得不大。
众人到了地方,一个个下了马车,张久这才发现此次过来的足有数十人。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