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她不但说了孙卞,还特地点了孙宁二字,张定崖先还不觉,过了一会,“啊”了一声,看着孙芸娘问道:“你是……当日合州那个?”
孙芸娘心跳得厉害,脸还红着,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好茫然地看了一眼季清菱。
季清菱指了指张定崖,道:“当日便是张大哥赶来救的你,若无他在,我们哪里斗得过那大虫。”
她言语俱是自内心,听得张定崖竟是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道:“我不过路过搭把手而已,全靠季妹妹,不然那两只大虫也不会跑。”
他口中说着,心中却是实在忍不住狐疑起来。
虽然隔了好几年,可当时乃是同季妹妹并延章初次相遇,他原来抱有非分之想,总忍不住时时拿出来回味,其中细节记得很是清楚,这孙芸娘的年岁也好,相貌也罢,旁的并不搭,只合当日那车厢里抱着老虎的小娘子。
只是那小娘子不是孙宁的小妾吗?
这样找抽的话,张定崖自然不会傻傻地问出来。
然而孙芸娘已是反应过来,那脸更是红得如同猴子屁股一般,郑重其事谢了又谢。
张定崖本就是个施恩不图报的人,半点没有将从前的事情放在心上,推脱了半日,只好寻个理由,同季清菱道:“我这一身汗的,妹妹舍间客房出来呗!”
季清菱知道他不自在,抿嘴笑道:“早安排好了,原来你住的那一处,一直都在收拾,东西都未曾动过。”
又叫了松香进来,带人去洗尘不提。
眼见人已是走得不见踪影,孙芸娘却半日不晓得坐下来,睁着眼睛看着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清菱早不同原本那个给五哥哄了还帮他数铜板的小姑娘,看着孙芸娘这样子,心中已是有了点计较,轻轻拉了她的手,道:“芸娘,菜要凉了,且坐下来。”
她不过叫了一声,孙芸娘却像是做贼被抓了一般,一脸地惊慌,坐下的时候险些还把椅子腿给踢到了,一顿饭吃得半点不是滋味,好几次拿着筷子,明明是要去夹菜,可一双手递得出去,半晌都不会落下来。
等到天色渐黑,季清菱见她一副不想走的样子,只好将人半哄半撵送了回去。
晚间顾延章回来,早从门房那一处得了信,一进门,便同季清菱问道:“听说定崖兄到了?”
季清菱笑道:“下午到的,听说明日他要去朝中复命,因一路辛苦,躺下就起不来了,眼下还在休息。”
果然这一觉张定崖从白天睡到黑夜,又从黑夜睡到白天,次日一早,全靠顾延章把他给揪起来,领着人一同去中书复命。
张定崖在川蜀虽是只晃了一圈,可乱事已平,也算立了功劳,等到进宫见了小皇帝同杨太后,出来按着旧例自得迁秩不提,只等着流内铨另派差遣,这一阵子便闲了下来,每日除却要去朝中应卯,也无什么事情要做。
他在京城里头晃来荡去的,不是寻从前行伍中同袍叙旧,就是四处找好玩的好吃的,今天给季清菱带个新鲜菜色,明天给顾延章并季妹妹带几本莫名其妙的书,那太阳都晒得要把他头烧焦了,也不肯消停一回。
娇术 第九百六十二章 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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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菱看在眼里,因知近日京城里头各色传言甚多,不少甚至涉及天家之事,而张定崖在营中多年,此番回京,又是这般行事,若是被有心人刻意利用,想要洗干净也难。
然而看着张定崖每日高高兴兴的模样,她一面舍不得劝,一面却又不能不劝,只好等到顾延章回府之后,同他悄悄说了。
顾延章近日公务甚忙,只能晚间抽空与张定崖一处,此时听得季清菱提醒,等到腾出手来,特找了个空档私下问他道:“上回问你喜欢怎么样的,你说不用去管家里意思,只叫我同清菱帮你寻个好的,那好的究竟是如何一个好法,你想得如何了?”
张定崖听得一愣。
虽说大晋多有士子晚婚,可那是为了哄抬身价,好等到取了功名再来说门当户对的。他乃是武夫,又早有了官身,并不需等待,更何况早到了年纪,再等下去,无论对身对心,俱都不怎么友好。
然而此时此刻,叫他说细说喜欢怎样的,却十分不好形容。
若是依他所想,很希望能比照季妹妹这样的来找,可等到仔细琢磨,却觉得有些不太妥当。
便是延章是个大气的,并不会计较,可若是给将来与自己成家的那一位知道了,怕是难免会伤心吧?
况且若是比着季妹妹这样的找,相处的时候,难免会联想到季妹妹,然而若是找同季妹妹相反的,自己明明已经放下了,倒是显得欲盖弥彰起来。
再一说,若是当真遇得喜欢的,哪里管得了她是个什么性情?
张定崖一向都在男人堆里混着,他家中一堆子腌臜事,懒得去管,周围离得最近的便是顾延章夫妇,见得两人相处,越对将来抱有期待,只想着自己必然也有自己的缘法,只是这缘法在何处,又是怎样,却是半点也不晓得。
他一时答不上来,顾延章便道:“你已是到了时候,要是心上没有人,趁着眼下正在京中,好生想一想,清菱多帮你看看,见得有合宜的,若是书香门第,便请先生帮着说亲,若是勋贵人家,可叫孙参政或是陈节度帮忙,莫要等你又被打出去外州,届时就麻烦了。”
又道:“你这一阵子莫要四处跑,省得旁人打听了,说你在外开销阔绰,行事疏荡,不肯把女儿嫁与你。”
张定崖听得胆战心惊,如何还敢四处乱跑,给顾延章每日寻了兵法出来叫他或背或看,又给他找了从前的大战例子要其分析,他又苦又乐,苦是害怕读书,乐是喜欢兵法兵事,一面在书房里头待着,早把成亲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他这一厢忘记了,孙芸娘那一厢却没有忘记。
自那日之后,虽是害臊,却时不时寻了机会来顾府,明面上是寻季清菱,实际上却是找张定崖,只是十停里头是有九停见不到人的。
她自以为做得隐晦,可在季清菱看来,却是实在明显。
因知小女儿家面皮薄,季清菱也不好去问,便在张定崖一旁打边鼓。
孙芸娘无论相貌、行事,俱都要比实际年龄小上两三岁,相貌虽然姣好,可因带着病容,看上去并不怎么显眼,张定崖同她只见过两三面,压根都没有放在心上,只做是个熟脸的外人。
季清菱见他无意,只好将此事揭过,不再去提,只等他自己想个明白。
***
再说自季清菱回京之后,隐隐只觉得外头传言越演越烈,先是有人说当日太皇太后在天庆台上跌落,并前一个小皇帝赵渚被罢,乃是因为杨太后设计,全因那一日早间杨太后给太皇太后下了毒,太皇太后毫无防备,可一上得台上,那毒性作,再站不稳,便从阶梯上滚得下来。
而小皇帝赵渚之所以退位,便是因为被陷害。至于现在在位的皇帝赵昉,其实是个克母的不祥命格,只是那秦王府花大价钱买通了杨太后的娘家,才让这个小孩得以假借圣旨,坐上皇位。
紧接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另又有传言,说是当年延州被屠、北蛮南下乃是因为朝中有叛徒引寇入侵,比起当日吴益在朝中所言,其中细节更为真实,与其时所有情况一一都能对应得上。
此事还未按下,另又有个流言,说是先皇赵芮之死,乃是源于兄弟阋墙,有人在其中设局。那传话不但把当日赵芮的死因、死状,乃至死前所行所做,殿中情况,俱都描绘得清清楚楚。
赵芮一向很得民心,他死得本就突然,民间多有议论,眼下见得外头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已是叫众人信了七八分,混着这乱七八糟的各色传闻,简直把京城闹了个翻天。
京城里传得这样严重,已是到了质疑杨太后、赵昉两人得位不正上头,宫中自然早早得了信。
朱保石管勾皇城司,乍得消息,简直是诚惶诚恐,第一时间便同杨太后说了此事。
杨太后正给政事搅得头晕脑胀,又听得这个消息,一下子就吓得清醒了。
她听得朱保石说一句,就忍不住反驳一句,等听到说太皇太后乃是给她下毒药死的时候,已是忍不住破口大骂出来,恨道:“这话是哪个奸贼传的?!太皇太后乃是赵渚那厮疯病作,自阶上推得下来,满朝文武,人人得见,怎的能怪在吾头上!”
关于延州城被屠的细节,杨太后并不清楚,可赵芮死前行状,她却是亲眼所见,听得朱保石将流言细细复述,不由得听出了一身冷汗。
她当即转头去问侍立在一旁的崔用臣,道:“当日被收监的那个松巍子此时何在?”
这一桩事情虽不是崔用臣亲自去办,却也颇有耳闻,此时见得杨太后问,不得不道:“因先皇大行,太皇太后责怪那和尚假装道士,又偷潜回朝,好似已是下了令,将其就地处决了。”
杨太后着人去调阅宗卷,果然如此。
再去细问,这许多传闻多是从京外传到京内。京师每日人流量甚大,常有百姓进进出出,想要找到源头,几无可能。
一向以来,民间传闻都是可疏而不可控,而大晋一惯不禁言论,便是当面骂皇帝,也不在少数,若是民间说几句闲话,朝中便要以此治罪,本来无事,也要闹出事来。
娇术 第九百六十三章 歪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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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太后这一处一头的包还按不平,毕竟是帝王家事,也不能去问宰问辅,除却分派朱保石细查暗访,设法将散布流言的源头捉得出来,仓促之间,也别无其他选择。
而另一头,已是冷寂了许久的济王府当中,本该卧床静养的赵颙却是站在书房的桌案前,手中拈着一支笔,在纸上慢慢地描着一树梅花。
大晋承前朝遗风,多以牡丹为尊,可赵颙却不与常人相同。
他十二岁那年,与一干兄弟在资善堂听课,侍讲正说到古人以物言志,陶渊明爱菊,先太皇便进门探课,以此为引申,要几个儿子效仿古人,以物自比,选出一种花。
赵颙选的就是梅花。
他说隆冬之时,百花俱已凋谢,唯有红梅凌空盛放,为天地间增色,及至花落,来年又生为青梅,盛夏解人饥渴。
然而未带先太皇点评,一旁的五弟便哈哈大笑起来,笑他不识梅花梅树。
赵颙当场丢了脸,却并未怎么表现出来,只老实认错。然而自此往后许多年里,他便不许周围的人再往自己殿中插梅花,桌上无论青梅酒,还是乌梅汤,也再没有出现过。直到后来老五从疾驰的马背上被摔了下来,一命归西,他才重新亲近起这梅子与梅花来。
五兄弟当中,赵颙的资质最好。书画御数之法,他全数颇有涉猎,不多时,那一树凌然而立的梅花便跃然纸上。
济王府中十分安静,尤其这书房所在的小院里,因四处俱未栽种花木草树,连一声虫鸣蝉叫也无。
赵颙下笔很慢,画几下,便要将笔尖在笔洗里沾一点水,时不时还抬起头,看着敞开的房门对面之处的院门。
他没有等待太久,外头便传来了行人的脚步声,很快,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匆匆推门而入,又重新将院门掩上,进得书房。
赵颙没有放下手中的笔,只在对方进门之后,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文士满头满身的汗,原还一脸镇定,可一到得赵颙面前,面上便露出了几分惶急之色,道:“殿下,我已是着人四处找遍,半点寻不到那李程韦的踪迹,也不曾见得智信……”
赵颙眉头微皱,道:“那消息是自哪里传得进来的?”
文士道:“已然漫天都是,压根没有什么出处。”
他还要再说,赵颙已是将其话语打断,道:“眼下手头并无多余人可用,那天庆观的消息切莫要再去传散,最要紧是把那李程韦并智信给找出来。”
“殿下!眼下在寻李程韦并智信二人的并不止我们这一处,皇城司也正四处搜查,他们眼线众多,人手也多……”那文士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这几日外头的禁卫比起从前更严了许多,进进出出俱不方便,许多人也被禁卫盘问过,大家都不太敢轻易外出,唯恐给人盯上了……”
赵颙一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道:“外头如此传闻,宫中把我和四哥盯得紧些,也是正常。”想了想,又道,“带上几个手脚利落的,去颍州看看有无李程韦踪迹,至于那智信……他胆子小得很,也有几分眼色,此时正在风口上,不会敢轻易出头,先暂时放到一边去。”
他细细嘱咐了几句,等到把人打走了,本来还要继续作画,可那笔还未落在纸上,一滴墨渍已是掉了下来,晕染开了一小片白纸。
赵颙定睛一看,这才现自己的右手,居然在抖。
***
手足抖的不止赵颙,还有许继宗。
他领了杨太后给的差,要在京畿左近捉拿敌国奸细,难得有此机会,一心要做出点样子来,于是分了皇城司、禁军里头的两拨人马,依着自己从前在邕州所见所学,在商人、道士、和尚、乞丐里头,细细查问起来。
许继宗看过顾延章做过好几回事,此时效而仿之,以银钱、官职相诱,将两拨人马分为两组,每组每日将查问出来的情报一一上报,哪一组做得多,便得奖赏。
数日下来,下头人人踊跃,便是晚间也不肯停歇,甚至还有些皇城司里头的太监,仗着自己有心无力,混迹去了小甜水巷。
偏就这一日,竟是当真从里头揪出一个人来,因其酒后对着小姐们口出狂言,言说先皇之死,别有内情。自宫中出去的黄门,与别个相比自有厉害之处,一下子就听出其人所言,并非寻常人能杜撰。立时就将那人带回皇城司,还未来得及审问,先从其身上搜出许多金银细软,另有一封引荐书,乃是推介其人去往延州定姚山,投奔一名孙官人。
此案越审越大,到得后头,许继宗都有些把不住。
他不敢自专,忙去回禀了杨太后。
另行审问之后,才知原来此人便是在京中传扬各色流言的党羽之一,依着他供出的线索,很快便捉到了数名同党,再顺藤摸瓜,虽给那指使之人逃了,却从其最后落脚之地,寻出了不少文书。
文书上所写,除却近日常在京中流传的秘闻,另又有不少朝中大臣私下收受贿赂、买卖官职、以权谋私的证据,并一个还未传开的巨雷。
依着文书上所言,先皇乃是死于蛇毒,而毒蛇之所以能进得福宁宫中,全是靠着道人松巍子进贡了一幅修行脉络图。
那图中成画、文字并无问题,可所用的绢布却是用秘法浸制,摊开之后,又遇得殿中常年燃点,用于给先皇安神助眠的香料一熏,会出一种味道,正好引蛇。
除此之外,文书里头竟还将那蛇的品种、来源、豢养之法,逐一说明。
写得如此详实,仿佛便是亲手所为一般,叫杨太后看得吓出一身冷汗,再斥不出“荒谬”二字。
她本想要循迹去查,奈何赵芮身故之后,贴身之物先是被封禁,不久之后,太皇太后已下令一同销毁,眼下便是想要拿出来查核,却也并无什么佐证之物。
松巍子已被太皇太后处死,证据也不复留存,可这文书当中,条条线索,俱是指向一个人。
娇术 第九百六十四章 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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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旬之后,皇城司得人私报,自大相国寺里抓到了一名来历不明的行者,在其居住的禅房中搜出了大量钱物。
经由提刑司、刑部一同会审,众人还未来得及从牢狱中提出相关人等指认,那行者已经承认自己乃是京城浚仪桥坊上商人李程韦府上管事,其人在堂上只供出些许旧事,当夜便瘐死狱中。
没两日,京城里头开始传出济王赵颙患了癫疯之症,整日或哭或笑,说话颠三倒四,又日夜嚎叫不已。而魏王赵铎则是上书自请去巩县为先皇赵芮修造陵墓,据说其辞多有恳切,不但当廷恸哭,便是上书的折子上都可见写就时的泪痕。
杨太后感其与先皇兄弟情深,最终还是准了。
只是到得此时,京中已是少有人再论及前一阵子那许多流言,所有人把心挂在了另一桩事情上头。
——连日暴雨,汛期终于来了。
***
夏雨时节,最好睡眠。
连日下雨,从前不到寅时天就亮了,现下却是过了卯时,外头还阴沉沉的,只听得哗哗雨声,十分助眠。
这天正值顾延章休沐,他早早起来,见得季清菱果然还在睡,便交代众人不要去吵她,自己先到隔壁厢房里头练了拳,等到重新洗浴过后,复才进得房中,把秋月、秋露两个到了面前,问道:“夫人头月的月信是准还是不准?”
两人听得一愣,竟是一同安静了下来。
前一个月季清菱带着人一路去往沙谷口,在京畿左近绕来绕去,下头人人都忙做一团,难免忽略了这些细节。此时顾延章一问,秋月认真数了数,颇有些紧张地道:“头月……夫人好似月信未来……”
秋露也咽了口口水,干巴巴地道:“好似今月也迟了。”
两人都未通人事,府上虽然后来雇了几个老成的仆妇,可季清菱还是用惯一向跟着的这几个丫头,贴身事情鲜少叫给旁人去做,日常之事还罢,遇得这些个老成人才知道的东西,难免有些无知。
顾延章又问道:“我这一向甚忙,出门早,夫人回京之后,都是什么时辰起来,又是什么时辰吃早?”
秋露便道:“回京之后,夫人说这一回路上有些累,睡眠比起从前多了些,往日寅时上下就起来了,现而今常常要睡到卯时过,午间还要小憩半个多时辰。”
秋月补道:“原来最迟也不会次过卯时。”
顾延章心中了然,也并不责怪,只道:“既是贴身伺候的,又是大丫头,夫人信任你们,你二人往后行事还是要经心。”
又打了铃,召得松香进来,叫他去马行街请大夫来。
他语气淡淡的,叫秋月、秋露二人听得又羞又愧,心中多有揣测,却又不敢多说,得了吩咐,急急去下头布置饭桌不提。
再说这一厢顾延章回了里间,只见床上安安静静的,季清菱侧着身子,还在安睡。
时辰已是很晚,早过了季清菱平日里头吃饭的时候,他怕睡得过了,又饿过了头,想了想,半坐在床边上,去握了她的手,俯下身体轻声叫道:“清菱。”
季清菱微微皱起了眉,仿佛想要醒来,可睫毛抖了抖,居然又重新睡了过去。
顾延章心中算了算时辰,见她睡得有些太久,怕伤了精神,狠了狠心,把手在她耳后、颈后轻轻揉了揉,柔声叫道:“清菱,起来吃早了。”
季清菱这一回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觉得全身软绵绵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仿佛自己躺在云端上一样,半点不愿意动弹。
她伸手抓着顾延章的手,垫在头底下,有些无赖地道:“五哥,我困得紧,现下再睡一会,等起来了再吃。”
因听着雨声不停,连头也懒得抬起来,又道:“雨这样大,今日便不练拳练鞭了罢?”
顾延章就耐心哄她道:“今日且不练拳,也不练鞭,只是时辰晚了,你肚子饿不饿的?起来吃了,歇一歇再睡?”
他同她说了一会话,季清菱便慢慢缓过来,一面爬起来,一面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最近有些懒……”
她见顾延章从床下头拿了自己的鞋,便同从前一样伸脚给他去帮着穿了,复才站起身,自己进得内厢换衣衫。
等到出来,秋月、秋露两个已是小心翼翼地捧了帕子、刷牙子、牙粉等物在一旁候着。
她又是好笑,又是奇怪,道:“怎的做出这个样子,放着我自己来便是。”
两人也不敢松气,虽是老实听命放下了手,依旧在一旁伺候。
季清菱洗漱完毕,出得内间,偏厅里头的早食已是摆好,顾延章也正坐在位子上。
两人慢慢吃了一顿早饭,漱口洗手过后,她便笑着问道:“今日怎的不见张大哥,外头正下着雨,他还要跑出去不成?”
顾延章道:“广信军中有人回京述职,他去帮着接风,说是要到晚间才回来。”
正说着,松香已是进得门来,禀说外头大夫已是到了。
季清菱有些吃惊,问道:“谁人病了?”
顾延章也不直说,只道:“不过例行看个脉,前一阵子你我两个都忙得厉害,怕是伤了气力,请个大夫来瞧一瞧。”
他话才落音,那大夫已是进得门来,两边见了礼,先给顾延章把了脉,略略提了几句,只说身强体壮,并无什么要留意的,虽有些心火,放平心态便妥了,又要给季清菱把脉。
此处还在听脉的时候,外头松节却是匆匆而入,到得众人面前,急急道:“官人,外头来了个天使,请您去外头接旨!”
顾延章同季清菱还未说话,那大夫已是收了手,笑着贺道:“恭喜公事,清汴此事做得下来,已是连日大雨,京中却并不见汴渠带得半点洪涝,实在百年大功,想来今次是宫中见了公事功劳甚大,给府上降旨升官来了!”
“还未接旨,不好妄测圣意。”顾延章回了一礼,看着那大夫放着要紧的正事不做,偏来偶凑这热闹,实在又急又燥,两句敷衍了过去。
季清菱看他半日不动,便道:“五哥,你且快些先去接旨罢。”
顾延章正一心等着对方把脉结果,此时听得天使颁旨,第一个念头,其实是想要叫人在外头等一等,好险还没冲昏头脑,又给季清菱催了又催,只好三步一回头地慢慢蹭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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