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须弥普普
***
诏书接得很快。
顾延章甚至无心去听那骈四俪六的绯句里头到底写的是什么,匆匆领了旨,送走了颁旨的天使,便在一众恭贺声里,大步往后厢行去。
一路走着,外头雨势未歇。
大滴大滴的雨水汇聚成细流,自屋檐处飞流而下,溅在地上,立时又弹起。
漫天都是风雨水汽。
顾延章早忘了手里还捏着一份该给下头人收起来的诏书,健步如飞,全然不知看路,更不知去想旁事,只觉得一颗心快要跳得出去,跳进就在前头的那一间房里。
伴着风雨之声,他几乎是闯进了偏厅当中。
天色有些昏黑,虽是正午,为了方便大夫写脉案,里头还是点了蜡烛。
烛光之中,当中一屋子的人,从大夫、到丫头,人人面上带着笑,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而顾延章却是眼睛里头只有坐在当中的季清菱。
她脸上的表情甚是复杂,仿佛是紧张,仿佛又是害怕,正双手环在腹间,此时此刻,便似心有感应一般,忽的抬起了头。
两人双目相接。
季清菱慢慢地站起身。
看着她的动作,顾延章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下来,雨水声、风声瞬间一齐涌入了他的耳朵里。
他跨步走了进去。
娇术 番外 授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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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正,皇城内外夜幕低垂。
小皇帝赵昉坐在清华殿的右殿里头,认真地垂看书。摆在他面前铜架上的白烛高低自立,不远处,几名内侍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
片刻之后,其中一人终于忍不住上前道:“陛下,已是过了亥时了……”
赵昉点了点头,却并不说话。
他自小已经养成了习惯,哪怕进了宫,做了皇帝,依旧谨言慎行。
从前在太学也好,眼下在崇政殿也罢,先生、侍讲们都说,大声诵读,可以加深对句读的理解、对作者意旨的感悟,可一旦没有先生在一旁的时候,因为害怕自己弄出的声响会引人注意,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默读。
文章本来就不长,赵昉的记性很好,从头到尾默念了三两遍,已是背了下来,正回忆白日间范尧臣所说的释义,忽见原本站在一旁的几名内侍,俱是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着门口的方向。
他回过头去,果然见得杨太后带着几名从人走得进来,连忙起身行礼,口中叫道:“母后。”
杨太后走得近了,道:“原还想着只悄悄来瞧一眼便罢,谁知道已是这个时辰了,你竟是还不歇息。”
她忙碌了一整日,面上本就有些憔悴,此时又是卸了妆容才来的,看上去更是显老,只那口气却是好声好气的,当中全是关切。
赵昉难免有些愧疚,小声歉道:“儿臣本是要把白日间先生说的文章背了,只觉得耽搁片刻,并不要紧,却不想背着背着就迟了这许久。”
一面说着,一面这就把手上书册推得开了。
杨太后看着他手中动作,这才松了口气一般,道:“你好不容易才养得壮实了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夜间睡得好了,白日里头才有精神。”
她口中说着,就这般盯着赵昉洗漱,等他歇下了,才出得殿去。
杨太后一回寝宫,还未坐稳,外头便有一名小黄门跟了进来,正是方才提醒赵昉时辰晚了的那一个。
此人先行了礼,日间所见一一同杨太后说了。
赵昉一日的安排分为三块,若非大朝会,每日早间便先在崇政殿听书听课,中午小憩之后,先要习练骑射、拳术,接下来的时间,便能自行安排。
他虽然年纪小,可一向十分自制,从来是完成了先生布置的功课,才稍稍歇息一下,也不与同龄小孩一般,爱四处跑跳、吵吵嚷嚷,极少叫人操心。
这日也是一般,赵昉早间上了课,下午骑射、练拳,回到清华殿,便一直在桌案前读书写字,并未做其他事情。
杨太后听完,只觉得甚是奇怪,问道:“今日是哪一位在崇政殿说书,是不是先生布置的功课太多了?”
那小黄门迟疑了一下,复才道:“今日乃是臣在旁伺候,早间乃是黄相公、范相公两位教授,与平日一般,课说的不多也不少,并不见陛下为难,课上范相公还夸陛下会举一反三,学得极快!”
对于这一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杨太后惯来是放在眼睛里也不觉得疼的,看到他咳一声,都恨不得叫他好生卧床数日休息,此时虽看不出什么问题,可还是不甚放心,便道:“你把陛下今日看的书取来我看。”
小黄门匆匆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了另一人,一齐捧着两筐满满的书册进得殿来。
杨太后吃了一惊,从里头捡了几本出来,还来不及看书名,便问道:“就这一个下午,陛下竟是看了这许多书?”
两个竹筐子里的书册加起来足有数十本,便是一目十行,也不可能看得完。
那小黄门忙把手里剩下的一个托盘呈了过去,道:“陛下并未细细翻阅,好似在查什么东西,一个下午,也只抄了这一页纸。”
杨太后这便抬起头来,把那托盘上头的纸张接过,粗粗一看,只觉得甚是莫名。
只见那纸页上抄录了各色庄稼的种植之法,后头还写有源自何书,页码为何,看着毫无规律。
她复又低头去看,果然竹筐里放着的,不是《农经》,便是《农书》、《禾谱》这等农事之法,还有朝中农官出的各色总论、分论。
看着这一堆的书籍,杨太后实在不知所谓,想了想方才进殿时赵昉手上拿着正在看的书,不由得问道:“方才我见陛下读的不是《孟子》么?”
那小黄门道:“陛下快到亥时才把《孟子》取出来,那时候才开始做白日间范相公布置的课业。”
杨太后越觉得奇怪了。
黄昭亮一向是说史的,范尧臣又说的《孟子》,那赵昉这是在做些什么?怎的跟这许多农书过不去?耽搁课业不说,还熬得大晚上的都不睡。
虽是满腹狐疑,可此时夜色已深,杨太后也不好再去细究,吩咐那小黄门把东西全数放回原位,权且将此事记下,便先睡下了。
与此同时,早已上床歇息的赵昉听得动静,却是轻手轻脚地坐了起来,小心掀起一角帐幔,看向不远处的桌案上。
进宫虽然已是半载有余,他依旧还是住在清华殿中。因偏殿不够大,他特请杨太后在寝宫当中给置了桌案、书架。
大半夜的,殿中只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燃了一只极小的白烛,刚好映出一个人长长的影子。
是一个站在桌案边的黄门,正小心翼翼地将手中书册、纸页归回原位。
赵昉等了好一会,候得一个那黄门转头过来的机会,把他的脸看清楚了,复才重新躺了回去,只做什么事情都没有生的模样。
***
次日一下朝,杨太后便自崔用臣那一处得到了答案。
“顾卿说的??”
见得杨太后一脸震惊的模样,崔用臣应声道:“正是,前日顾官人在崇政殿说书,问及陛下可知世上有何种粮谷,陛下曰‘稻、梁、菽、麦、黍、稷’,顾官人便叫一旁伺候的人自膳房当中取了这几样东西来,问能否将粮谷一一辨认出来。”
杨太后问道:“那我儿他……”
崔用臣迟疑了一下,道:“陛下虽是年岁小,依旧还能认出稻、梁两种。”
杨太后在脑子里头想了想,不由得暗自惭愧。
她虽然年纪大,若是把几样东西摆在面前,好似也只能认出稻、梁两种而已,比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娇术 番外 授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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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是顾延章在课上问的话,才让儿子半夜不睡跑去看农书,杨太后倒是松了一口气。
换做旁人,哪怕黄昭亮、董希颜、陈灏之流,她都会多几个心眼,可这一回是顾延章,实在叫人生不出多少怀疑。
这人不群不党不说,实在是太好支使了,上头分派什么,他就用心做什么。旁人做出一二分的事情,都要四处嚷嚷,他却是做出了十分的功绩,也只安安静静的。
杨太后也读过几年书,略一思索,想着这应当顾延章是怕小皇帝不知人间疾苦,防他闹出那等“何不食肉糜”的笑话,是以叫他知晓农种。
回想顾延章任崇政殿说书这许久以来,不同于其余几位大臣、大儒,虽然也教授各色道理、经义,可往往别出心裁,能得意外之获。
她前头朝政甚多,知道了来龙去脉,便没有再把此事放在心上,只嘱咐下头人要盯着赵昉,莫要像头天那般熬到深夜也不去睡。
且不说杨太后这一处,只以为小皇帝乃是得了顾延章教学,欲要了解农时、农事,此乃正道,并不值得去管。
谁知才过得数日,却听赵昉殿中宫人来回,说这一位小皇帝自回殿之后,日日翻阅农书,先头还是叫人把相关书目送得过来,后来索性自己跑去了集贤馆,自下午翻书翻到晚间,有一两天,甚至险些误了晚膳时辰。
赵昉从来都勤力得很,遇上崇政殿中的先生也好、校场上的师傅也罢,旁人教他什么,他就学什么,不仅用心,而且努力。可杨太后与他做了这许久的母子,她把这儿子放在心上,其实还是琢磨出一点其他味道来——
赵昉学课也好、学武也罢,其实对事情本身并无什么太大的兴趣。
他对待学习的态度非常复杂,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其中有夙愿得偿的欣喜,更有“不得不”的忍耐,是以每日的功课都是按着进度完成,先生布置什么,他就做什么,纵然偶有赶,却从不会像今次这般废寝忘食。
难道他的真心志向,竟是在这农事之上?
这推测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杨太后一时也有点不敢相信。
再紧急的政事也比不过儿子重要。
问清楚此时正正是顾延章在授课,杨太后一刻也不愿意多等,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一旁的崔用臣道:“叫崇政殿的人莫要一惊一乍的,我要去瞧一眼。”
垂拱殿与崇政殿相间并不太远,没用多少功夫,一行人就到了地方。
外头的宫人早得了分派,见得杨太后,连忙轻轻把门让开,将她引到了内殿边上一处屏风后头。
殿中的顾延章正与赵昉交谈,自然没有留意到此处的动静。
杨太后站在屏风,屏气细听,透过缝隙处引颈而望。
前头顾延章手里拿着几张纸,慢慢地翻看,那纸上头写满了字迹。
一旁的崔用臣用气音提醒道:“顾公事手上拿着的,乃是陛下这几日所做功课。”
杨太后还没来得及问话,已是听得前头赵昉道:“我按着先生所说,翻查了昭文馆与集贤馆中所有能找到的与农事有关的文书,通读摘录之后,才得了这一份东西,不知那张璧做成了什么模样?”
即便他的语气已是十分克制,杨太后还是自里头听出了几分跃跃欲试。
她心里有些酸。
明明自家已是把杨度叫进来伴读,可那侄儿不争气,不是今日头疼,便是明日脑热,隔个三五日,便要告病一回,与赵昉也说不到、玩不到一处去。
倒是那太皇太后家的小儿张璧,不知为何,却是同赵昉极为投缘。
这个便宜儿子,有事情想着张璧,没事情也想着张璧,眼下做个功课,还想着要与张璧比较。
那张家小儿,也不见得比度儿好到哪里去啊!
不过垂帘久了,杨太后对娘家的倚靠之心也淡了不少——没几个中用的人,扶都扶不起来的,实在没法多花心思,叫他们能享一日清闲富贵,便算是走了运道。
她这一处酸水还未来得及多泛,便见得顾延章自桌上的一个匣子里头取了份东西出来,递给赵昉道:“这是张璧做的,你且看看你二人成文之法,其中可有不同。”
赵昉接了,埋头看了起来。
杨太后站在一旁,离得虽然不是很远,却也不近,她看不到那纸上究竟写了什么,简直急得那心同给猫抓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顾延章复又问道:“这两份五谷稼穑之法,你觉得孰优孰劣?”
赵昉沉默了一会,才有些不甘不愿地道:“张璧做得比我好。”
“好在哪一处?”
赵昉道:“他做得细,一样是种稻谷,我只在书上抄录了气节并种植防害,可他却连做何事要费多少工,什么地要种什么东西,都写得十分清楚。”
说到此处,赵昉已是忍不住又问道:“先生,一般是翻查书册,为何我做出的东西,竟是比不得张璧?”
杨太后早已自崔用臣口中得知,顾延章布置的功课,乃是叫赵昉自各色农书当中寻出稼穑之法,当做自己就是一名京畿之地的农人,欲要种植“稻、梁、菽、麦、黍、稷”五谷,自年初至年末,应要如何行事。
如此题目,按道理赵昉必是站在上风,毕竟昭文馆、史馆、集贤馆三馆当中所藏宗卷书册之数,实在乃是世间最多、最全,而赵昉比张璧年岁既长两三载,虽是资质稍逊,可读书识事之能,确实领先后者许多。
这般简单的查阅、摘录之事,赵昉竟然自行认输,还比不过张璧,杨太后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昭文馆、史馆、集贤馆三馆贮藏图籍,数量、种类俱是世间无双,只不知其中如何分类?”顾延章问道。
赵昉道:“乃是以甲丁、干支,按种类、著书者而分。”
顾延章再问道:“如此分类之法,你在其中寻出农书难也不难?”
赵昉道:“并不难,所有农书,俱在一齐。”
顾延章道:“其中农书多为谁人所著,写的又是何事,是否和于京畿之地季候、土地?”
娇术 番外 授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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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昉面色微窘,道:“我……不太知晓。”
不过短短数日,又只有他一个人,想要从浩瀚书海里找寻出有用的内容,谈何容易,哪里还能有闲工夫去关注农书的作者为谁,其余篇幅写的又是何事?
至于那农耕之法究竟是否和于京畿之地的季候、土地,虽说他也曾听得先生教授过,知道耕种需循物候,可实在是有心无力。
顾延章道:“集贤、昭文、史馆三处,囊括天下文书,其中农书自然也是既多且杂,想要从里头选取有用之处,如果盲目而为,那同大海捞针,又有何区别?”
赵昉忍不住道:“可先生只予我五日,又只叫我一人独立而为……”
顾延章道:“我所出之题,难道竟无捷径?”
赵昉实在想要点头,只他终究还是小声道:“书目太多,总要翻阅筛查……”
宫中藏书俱是按类目而分,农书少说也有成上万本,即便只查看目录,也不是几天时间就能完成的,全是水磨工夫,如何能有捷径?
顾延章道:“天下难道只有集贤、昭文、史馆三处地方不成?”
赵昉听得一愣。
藏在屏风后的杨太后,更是莫名其妙。
世上自然不止这三处馆藏之地,可又有哪一处地方,比得上这皇室所藏书籍品类齐全、丰富?何必要舍近而求远?
顾延章却没有让他们狐疑太久,继续道:“术业自有专攻,要在京畿之地种植五谷,谁人最为知晓该要如何行事?”
这个问题倒是很好回答,赵昉立即回道:“自然是农人!”
农人善农事,天经地义。
只是他忍不住又道:“可是先生不是说过,此事只能我一人来做?”
顾延章摇头道:“遇事并非只能问人,京畿之地,少有农人五谷皆种,可却有一处地方,必然通晓一应农事……”
赵昉满脸茫然。
杨太后忍不住看向了一旁的崔用臣。
崔用臣小声道:“顾官人所言,怕是司农业寺。”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前头顾延章很快接着道:“各地置有监司,京中更有司农业寺,此部提纲挈领,引指州县耕耘之道,亦有农官,整从前之法,且记且录,反复验用,再推而广之,其中所有宗卷、成书,不但有标注州县分属、五谷种类、季候……”
农者,天下之本也。
杨太后虽是半路出家,比不得正统的皇帝,却也知道农事的重要性,此时心中不由得奇道:司农业寺竟还有如此能干,为何我从前竟不知晓?
她连忙将此事暗暗记下,欲要回头着人细问。
“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匹夫遇事,穷尽所能而未必有可用之物,天子遇事,宇内任其取,然而常人取舍,二中择一犹自忐忑,何如万中、十万中取一?”
顾延章道:“都云‘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孰为善者,孰为能者?臣在赣州、邕州任职,辖内州县衙门官吏上百人,欲要分辨能、平、庸者,尚且为难,陛下掌一国之事,所有官员,数以万计,多不能面见,如何辨认优劣,使人各司其职,各尽其力?”
赵昉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杨太后更是心有戚戚焉。
从前丈夫做皇帝的时候也好,而今自己做太后了也罢,惯来是坐在龙椅上的缺人缺才,下头人但凡有一丁点用处,他们都要看了又看,全不肯放过。
可天下间光是朝官就有千人,有官身者数万人,及至吏员,更是不计其数。想要做伯乐,这隔着千山万水的,哪怕全身长满了眼睛,也看不过来啊!
更何况官员们回京述职、外出陛辞,与天子面见的机会,一般不过片刻,遇得封疆大员、朱紫重臣,才能多上一二时辰,如此短暂,再如何观其言、察其行,也不过是窥其表面而已,如何能知其内里?
莫说旁的,就是在清华殿中的黄门、宫女,那些个不在跟前伺候的,杨太后都不敢说自己能一口叫得出对方名字,知道其人能耐,更何况朝中这许多连面都不曾见过的。
顾延章已是又道:“朝中有司农业寺,事农技;有大理寺,尺律法;有都水监,管水利;有太医局,权医事,各处有所长,陛下掌一国,日理万机,唯有辨明各部司所辖,治国之时,方能令其群策群力,对症下药……”
“此时臣请陛下所做之题,只要在司农业寺的库房中提取京畿宗卷,略作翻查,便能找到切题答案,然则若是靠着一人之力,在三馆之中勤力查找,虽是使心使力,脚踏实地,可未免耗神耗时。”
“比之将来,为君者虽能垂拱而治,可亦要知晓如何使得宜人做得宜事,各部各司分而理之……”
他说得很是浅显,并未展开细论,好似只是在指点道理,如果是以前的杨太后,必然只会把这当做一场普通的授课,可眼下她已经垂帘岁余,在政事上多有所得之后,再来听这一番话,竟是听得心头大震。
杨太后的手已是不由自主地扶在了屏风上,借着那一点支撑的力量整理脑子里头的各色念头。
朝中部司恁多,她只知道大致分类,遇得事情,便看政事堂中做的批注。
宰辅们只会说往哪一处,交由谁来处置,她也不可能本本折子、件件事情,都把人召进宫中一条一条细问,不少东西看得门类相符,便做一个“可”字,再有不确定的,问一问朱保石、崔用臣、许继宗等人,也就这般定下来了。
可眼下来看,那些个大臣在这些政事的处置里头,是否全然出于公正,又有无私心?
上回为了江南东路漕事的事情,政事堂的几位宰辅在朝堂上都快争得青筋暴起,给自己分管的部司在各色差事里头挑肥拣瘦,推诿过错,而她作为听政的太后,因从前鲜少关注过漕事,对那些个偏门衙门、部司是做什么的,分别有什么职能都不清楚,却只能干瞪着眼睛,叫他们自家先吵出个所以然来。
娇术 番外 授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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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位者不通政事,自然活该遭人哄骗。
如果能知道各部、各司、各人所辖为何,向日所能,她怎的还会落到如此田地?
想到这里,杨太后便对着崔用臣吩咐道:“朝中共有多少部司,如同司农业寺这般的,还有几何?你叫人把各处职能全数整理出来,要尽详尽实,再来拿给我看。”
她这一处才下了令,尚未收到下头人送回来的折子,已是心潮澎湃,此时站在原地,脑子里头竟是构画出了将来熟知各处所能之后,三言两语把在文德殿上再一次想要互相推责抢功的臣子训得无言以对的场面,心中难免涌起一阵阵得意、满足之感,那滋味便是用力压都压不下去。
在此处耽搁了这许久,眼见早已过了时辰,垂拱殿中还有人等着陛辞、奏事,虽说十分不舍,杨太后还是恋恋不舍地退了出去。
行至殿外,原本一直跟在后头的崔用臣忽然上前道:“太后,若是想知晓陛下进学景况,不妨着人在崇政殿守着,将几位先生所述一一誊录下来,也好将来翻看。”
给赵昉授课的,有饱学大儒,有文武重臣,按着从前惯例,天家虽然划定了书籍范围,对他们所讲内容,授课方式,并不怎么限制,只叫人将课堂上所授内容大致写一下纲略,留作存档罢了。
这种存档,写的是某某先生今日说《春秋》,某某先生昨日讲《论语》某篇,然而论的是什么道理,并不会十分详细。而对于杨太后而言,她忙于政务,只会关心儿子的功课进度、聪慧与否,至于所学内容,实在没空去细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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