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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梦(H)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四四四喜
还有,远在日本的宋宇城和宋宇辰现在怎样了呢?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孟霄云的消息了,他现在,还好么?
苏云澜枕在他的肩膀处睡的正香,湿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胸口处,夜又开始凉了,陈章轻轻挪动身体捡起被子和衣服,盖在两人身上,然后沉重地阖上了眼睛。
一切,都先等找到韩冬野之后再说吧……
047
道路果然都被泥石流封死了。
一路上尽是些破败的房屋,灌木与荒草杂乱丛生,荒废的土墙塌成一堆烂泥,新褐色的泥土冲积在脚下,被冻得硬邦邦的,其上浮着一层稀疏的积雪。
“这天儿,越来越冷了。”带路的老人持一根木棍拨开荆棘丛,他们扶着凸起的岩石、踩着滑动的碎石子攀了上去。
陈章双腿沉重,眼圈发青,昨天夜里被冻醒几次,清早起床时喉咙发紧,后脑里似被刺了几针;苏云澜有点水土不服,他退了烧,身体却虚得厉害,咳嗽,呕吐,面无血色,拿筷子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有经验的老人说这几天可能会下大雪,气温将会降到零下十几度;救援队很快便会赶来,他们会带来最好最专业的人员与设备,保证万无一失。
好像一切都在告诉他,自己的坚持是个错误,一意孤行更是不该。
可是陈章等不了。
凌晨五点多,陈章从梦中惊醒,他梦到韩冬野死了,梦到他一个人死在冰天雪地的荒野之中,梦到他安静地趴在雪地里,脸颊青白而僵硬,眼睛半睁着,瞳孔放大,半空中无数的雪片纷涌而下,逐渐将他淹没其中。陈章在梦中身临其境,他感觉到了那种彻骨的寒意与死寂。
外面的天还黑着,雪早就停了,可是他已无法重新入睡,漫长的时间宛如一把剔骨刀,细致地剐磨着他的骨肉,梦境所引发的种种幻想令他如坐针毡。天色刚有些泛白他便下床拾东西,苏云澜听到响动,睁开眼默默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嗓音沙哑地说:
“我跟你一起。”
院子里已积了一层砂一般的雪,一踩即化,头发凌乱的少年打着哈欠横穿过小院,抱柴烧水。一条黑狗被铁链拴在墙角,注视着炉子里缓缓升起的浓烟。
被拧干的毛巾上浮着湿热的雾气,陈章一边为苏云澜擦脸,一边说:
“你先呆在这里,我只是先上山看看,如果找不到他,我就回来。”
苏云澜的嗓音依然哑着,他脸颊发红,眼睛定定地看着陈章,说:
“好,我不拖累你。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就回。”
“什么时候?”
“五点前,”陈章顿了一下,“总之天黑之前我就回来。”
原来的山路已经不能走了,土坡又滑又陡,脚下的短绒草里裹着雪粒,裸露的泥土翻卷着,有的硬如钢刃,有的却一触即碎。带路的老人拄着木棍,一路穿过那些荆棘,爬过碎石,领着陈章慢慢从山沟里钻了进去。
除了荒木乱石,枯丛鸟雀,林子里掩映着一片片荒寂的坟地,灰白的墓碑如门牌一般伫立在一座座坟墓正前,有些还伴着两株瘦小的松树。越往里走,墓碑便越沧桑陈旧,上面的字迹也越发模糊难辨。再深处,更是连墓碑都没有了,只有一座座荒草丛生的低矮土堆,等待着被时间磨平。
“这些地方人都没的了。”老人上了年纪,走一会儿便要停下了吸一口旱烟,他眯着眼睛望着这片凄清的坟地,突然指着其中一座,对陈章说:
“那是我太爷爷的坟咧。”
陈章只能点点头。他托了托背上沉重的背包,有些呼吸不稳。
老人又吸了一口烟,一边继续拄着棍子往前走,一边缓缓道:
“我年轻的时候还在这一块儿玩哩,打鸟,山鸡,野兔子,还有獾,獾这东西最坏,在人坟底下挖洞,洞口就在碑后面,贼得很,听到人喘气声就不出来了。韩洪根曾经就抓到过一条獾,活的,那时候还没那野小子。”
韩洪根是养过韩冬野的人,野小子就是韩冬野。陈章直起腰,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山上还有狼,有野猪,我没见过,但是韩洪根说有,他当了一辈子护林员,知道的多,这座山也就他一个人熟。说起来他好像就是这几天没的,闺女跟他离了心,不养他老,连坟都没给他上过,嗯但是野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没白养。”
“你说野小子跑到这山里来了,说不定就是给他爷爷上坟去了。韩洪根的家在野鬼子林里,坟也在那里……听他说,野小子也是他在那里捡回来的。”
“呶,前面那条路就是,”老人指给他看,“我记得旁边那块花岗岩,我年纪小的时候爬过。不过这林子得有好几年没人进去了,十几年前有小孩不懂事跑进去玩,叫野兽给咬死了。以前韩洪根也讲过,这林子里晚上大风呜呜的响,狼嚎鬼叫,怪吓人的,不过野小子应该不怕那些,他就是在这林子里长大的。”
天色还早,太阳像一枚明晃晃的硬币,挂在东南方的树梢上。
老人下钱就原路返回了,说好了他不进野鬼子林。这村子里的人迷信,他们说过了五十岁的人就不能进野鬼子林。埋在林子里的祖先亲近子孙,渴望他们的陪伴,而人过了半百,身上的生气弱了,灵魂与躯体的连接就变得松散。老人说,韩洪根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鸟雀似乎变多了,在头顶上的枝杈间扑棱着翅膀,啾啾尖叫。林子里的树木大多都很粗,不同于初入山林时纠结纷乱的灌木丛,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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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满目都是参天大树,高大挺拔,即使有些掉光了叶子,依然遮天蔽日,令人心惧。
远离城市,一切都与他熟悉的世界远远不同。
陈章按着老人之前指给他的方向,摸索着往前走。手机上的指南针还能用,只是这林子里几乎没有路,前方是看不见尽头的林木躯干,脚下稀疏的杂草绵延无际,广阔的森林里凌乱静谧,他越走越心慌,不时回头望望被挡在枝杈后的那一小枚太阳,脑海里一遍遍回想着来时的道路。
走了不知有多久,陈章终于找到了老人所说的那座坟。他咬咬牙跑了过去,惊喜地发现,这坟前有蜡烛燃烧过的蜡油痕迹,还有香灰,有纸钱燃尽的灰烬,有枯草被清理后露出的褐色新土,甚至,还有脚印!
他立刻就在心中确认了,这就是韩冬野的脚印。
陈章心中瞬间有了希望,他深呼了一口气,心脏落回肚里,开始沿着脚印追查韩冬野的踪迹。
太阳亮亮的,透过高大的枝桠缝隙洒下来,远远听见乌鸦在后面呀呀地叫。
陈章静下心来沿着脚印走,却越走越慢,最终停滞在一片枯草之中
脚印消失了。
陈章迷茫地看向前方,那是与来时一模一样的树木群,是杨树,松柏,水杉,橡木,白桦……像广场中的人群一般穿梭流动,令人难以分辨。
陈章几乎绝望,他望着这广阔寂静的森林,提起全身力气,对着远处大喊了一声:
“韩!冬!野!”
回声在层层山林之中飘荡而去,在每一棵树木的躯干间碰撞回响,互相询问,由近及远,由强渐弱,像风一样离开了。
太阳渐渐升到最高峰,又缓缓地往南移了。
陈章走了很远的路,汗水从他的身体中不断溢出,持续消耗着他的体力和热量,他的身体急不可耐地催促起来。
回去的道路崎岖又迷离,他走了一阵,发现自己在原地绕圈子,只好停了下来。
手机快没电了。不过即使有电也没什么用,信号为零,指南针对这里的地形束手无策,地图更是个笑话,能看的只有时间,然而飞快消逝的时间只能让他越发心急。
努力回想着来时的路线,陈章绕过几棵粗大的梧桐,走了一会儿,竟远远看到前方有一座破败的土屋。
这屋子极老了。屋里很暗,钉在木质窗框上的破塑料布看起来至少有五年没换过了,糊墙的旧报纸残缺斑驳,地面是坚硬的黑色土地,一张窄床、歪斜的矮柜、粗陋的木桌便占据了这屋里所有的空间。
"韩冬野。"陈章环视着这间屋子,自言自语道。
桌面上堆着两只破碗,一双筷子,几本看不清封面的书,一块破布,一只干涸的煤油灯,以及其他根本看不清样子的东西,他们全部披着一层厚厚的尘土。借着几丝光线,陈章蹲下身来,查看到桌边有明显的被人摸过的痕迹。
甚至除去那张破布一样的被巾,床上居然还算是干净一些,只有少许灰尘漂浮在光线的甬道之中。
是韩冬野。他想。
然后他呆了一会儿,却忽然感觉有些心慌,他猛地站起来,冲出门外。
韩冬野。
韩冬野。
“韩冬野!”
这名字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憋闷在他心中四处乱撞,仓皇奔逃,最终逃到他嘴边,竟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陈章不知道自己在喊着这名字,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跑,他什么也没想,仿佛是这名字在指引着他,拉扯着他,将他带往某一个地方去。
他气喘吁吁,浑身是汗,心脏承受不住似的往上飘。可是他停不下来,有一股力量载着他一直跑,一直跑,空气撕扯成薄薄一片,无数高大的林木与他擦肩而过,他仿佛听见它们在说“快点,快点”,仿佛能感觉到它们生出无形的手臂,一双双交替着拥着自己不断前行。
与此同时,在他身后,远被隔绝在外的夕阳,渐渐落下了。
048
感情这种东西最不讲道理,它既不会有天赋捷径,也没有努力加成,甚至即使你再怎样拼命,竭尽全力,也不会有奇迹发生。
理应如此,然而陈章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也许是最开始的责任心变了质,也许是长久的照顾与担心之下的衍生物,也许仅仅是单纯的,毫无理由的,喜欢。
他喜欢韩冬野。
这其实早就清晰明了。
不同于与苏云澜的“初恋旧情”,韩冬野之于陈章,早已不仅仅是救命之恩和相处之谊。
那段深深刻在记忆里的日子,从韩冬野为救他重伤昏迷,到几个星期前,陈章出差时在电话里对他最后的叮嘱,担忧他,照顾他,在意他,眼里看着他,耳里听着他,做什么事都想着他……将近两百个日日夜夜全神贯注的身心付出,不知何时,“韩冬野”这个名字已经无法再从陈章的生命中被彻底抹去,而付出于他,也早已成为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
科学家说,养成一种习惯需要21天的不懈重复,戒掉它却仅需要1天。可是当这种习惯已经化作一种感情,变成心脏一分钟100下的跳动,该怎么来戒?
我喜欢韩冬野。
陈章对自己说。
其实承认自己的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只可惜来得晚。
当终于找到韩冬野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一路指引,陈章在即将脱力之时,一眼便看到了韩冬野的所在。
他还穿着那件白色的羽绒服,黑色牛仔裤,身体斜斜地躺在一棵树下,脸颊贴着一株枯草。
陈章眼睛都红了,他踉踉跄跄地扑了过去,跪坐在他身边,一把将他扶了起来他的身体好轻!
“韩冬野。”他眼眶发酸,喉咙里被硬块堵住,几乎无法出声。
“韩冬野。”他的嘴唇在发抖,牙齿磕磕碰碰,声音变得扭曲生涩。
“韩冬野。”他紧紧抱着他,将额头贴在他冰凉的脸颊上,热泪顺着对方瘦削的下颌滑落下来。
然而韩冬野却没有任何回应。他眼睛自然地闭阖着,身上没有一丝热气,任陈章如何呼喊他,拍打他的脸颊,他都毫无反应,仿佛已经停止了呼吸。
幸运的是,他的胸前还有轻微的起伏,他还活着!
乌鸦在远处的暗丛里嘶哑地喊了几句,紧接着,头顶上的树冠里传来咕咕声,隔了一会儿,蟋蟀也在隐藏在草丛里吱吱地乱叫起来。黑夜悄然而至,林子里暗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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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黑影,无数冷风飕飕地在林间穿行,白日里尚可抵抗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更糟糕的是,好像开始下雪了。
陈章搓了搓僵冷的手,拉下拉链,敞开外套,将韩冬野的上半身裹在怀里,使力抱起他,站定,开始往回走。
韩冬野昏迷不醒,陈章不知道他现在的状况如何,他们必须尽快出去。
雪粒细细的,被冷风裹挟着击在脸上,耳朵里,往脖子里钻。陈章停下了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韩冬野的脑袋贴靠在自己右胸,又将怀里的外套拢了拢,使之完全挡住他的脸,然后他抱紧了怀中的人,躬身低头,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夜不见尽头,怀中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冰冷僵硬,陈章几乎无法呼吸,他每走一步,都在极力压抑着自己几到极点的情绪,他在风中咳嗽着,脸颊刺痛,眼睛和心脏胀胀的疼。
偌大的树林沉浸在深渊一般的寂静之中。远远近近,及至脚踝的枯草沙沙作响,蟋蟀、蛐蛐和另外几种不知名的虫类仿佛覆盖在整片林区,夜莺啾啾鸣叫的回声周而复始,所有的枝干在半空中哗啦啦地齐齐晃荡着,白日里,它们联手将阳光驱之门外,现在却放任风雪,肆虐林中。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陈章逆风而行,他一步一步向前走着,眼睛失去了感觉,他只能摸索着,凭着记忆里的感觉,在一棵棵冷漠的树木间穿行。
脚下很快便积了一层薄薄的细碎晶体,冷风仍然在打着旋儿呼啸着,其间夹杂的雪花越发密集沉重。
陈章很快便出了一身的汗,然而衣服底下湿热的汗汽甫一冒头,即被冻的凉飕飕地往毛孔里钻,肌肉里好似结了冰棱。陈章牙齿咯咯作响,空了一天的肠胃亦痉挛着疼痛起来。
手臂快要支撑不住,陈章不得不就近靠在一棵树干上,喘着气休息了一会儿。
即使这样,他仍然坚持抱着韩冬野,将他护在怀里,反正手臂的肌肉已经僵了,五指弯曲一下都力,而两人相贴的部位,还保存着最后一点温暖。
怀中人依然闭着眼睛,他就像睡着了一般。低头看去是一副十分眼熟的景象,只见他睫毛挺挺地翘成一排,像完全张开的扇子一样,十分好看。只是他现在又脏又瘦,脸颊苍白且凹陷,下巴上冒出了胡须,整个人既虚弱又憔悴,乃至狼狈不堪,比以前大病初愈时支离更甚。
陈章既心疼又生气,他几个月来的心力,好不容易令他恢复健康,身上长回一点肉,现在全没了。
叹口气,陈章重新打起神,抱紧怀中人继续向前走去。
他想,先找到那座破屋,可以在那里休息一晚,而且他的背包被落在那里,里面还有些吃的和救急用品。
脚下沉雪越积越深,已经淹没了陈章的脚背。那些一开始如碎粒一般的雪花也越发厚重起来,由风牵引着旋舞在两人周身,黏贴在陈章的头发、耳朵、肩膀和怀中紧抱着的人身上。
陈章佝偻着身体拖着脚在雪地里缓缓移动,他胃疼的厉害,全身骨头僵冷,双腿开始发抖,脊背像是即将断开一般绷紧。他渐渐感到体力枯竭,眼前的景象模糊地漂浮起来。
可是他依然用僵痛的手臂死死地抱着韩冬野,将他护在怀里。
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脚步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可是依然得往前走,往前走,怀里的人还在昏迷着,他不能停下来。
避开一棵刻意冲撞的大树,陈章忽然踉跄了一下,一只脚踩中了积雪里纠缠的树根陷阱,他被绊了一跤,身体立刻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过去。
陈章心脏停滞一秒,只觉天旋地转,僵死的手臂动弹不得,竟怀抱着韩冬野重重摔倒在地上。
不!
陈章急忙爬起来,慌慌张张地抱起被摔在一旁的韩冬野,用手背轻轻摩擦着他的脸颊,查看他身体是否受了伤。
深不见底的夜空中,雪花如闪着寒光的利箭一般纷涌袭来,将渺小的二人逼至绝境。一根手指似乎感受到了那股绝望的气息,挣扎着弯曲了一下。
韩冬野慢慢睁开眼睛。
“下雪了……”他嘴唇动了动,发出无声的迷茫之音。
雪花轻柔地飘拂在他的脸上,眼皮上,他眨了眨眼睛,眼睫毛上的雪片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
陈章这才反应过来,他忙抓住他的手,紧紧握着。
“韩冬野!”
韩冬野愣了一下,眼珠呆呆地转到陈章的方向,半天才恍然清醒过来,先前平静的神情却一下子变得惊恐起来,身体也开始大力挣扎起来。
“不!”他惊惧万分,沙哑的声音在喉咙里嘶嘶作响,整个人虚弱又惶恐,“陈章!是你!不!”
恐惧与惊惶使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竟从陈章紧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
“不,不要!”韩冬野慌乱地在雪地里摸索着,似乎想要找一个可以抓住的东西,借以远离,下一秒却被重新抓住,再次被箍紧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不要什么?!”
韩冬野不待转头逃离,即被掐着下巴强行与陈章对视,对方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寒星烁亮,却映着清晰可见的熊熊怒火。
韩冬野无力地闭上眼睛,两行泪水忽然涌出,瞬间洇湿了面颊。
陈章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他钳住韩冬野一侧肩膀只觉得他肩膀又瘦又冰怒道:
“哭什么!给我把眼睛睁开!”
韩冬野慢慢睁开眼睛,眼皮半垂着,眼泪依然无声落下。
陈章严厉地盯视着他,将他逼的不由得缩起肩膀,瑟瑟发抖,几欲承受不住地想要落荒而逃。陈章心中又恨又怜,缓和下神色,柔声说:
“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跟我回去!”
“不……”
韩冬野双颊灰白,嘴唇颤抖道。
陈章捏着他的下巴,拉近二人的距离,待两人贴身至几乎碰到鼻尖,才缓缓开口:
“为什么?你想去哪儿?”
韩冬野依然低垂着眼睛不看他,却说:
“陈章,你走吧,不用管我,这里才是我的归宿,是我该回的地方。”
漫天雪花从夜空中沉沉坠落,呼呼地缠绕粘落在两人的头发、眉毛、肩膀、手臂和衣服上,试图将他们通体包裹起来。黑夜深沉而寂寞,大雪将林中万物皆包容吞没,唯有风声婉转呼啸,却匆匆行过。
049
大雪下了一夜。
陈章半拖半抱地将韩冬野带回小屋,两人都已经变成了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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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彻尾的雪人,连眉毛上都覆了一层厚厚的雪花。
韩冬野实在是太虚弱了,他竭力支撑自己,却已经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靠陈章硬搀着,一路磕磕撞撞地艰难行进。
陈章才不管那么多,他告诉韩冬野,他绝不会丢下他一个人离开,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他的语气坚决强硬,毫无商量的余地,更何况,韩冬野早已习惯了听从他的指令,在他面前,他甚至生不出一丝抗拒的意识。
之前为陈章带路的老人说的没错,韩冬野对这片荒林熟悉至极,即使被淹没在漫天的风雪,靠着他的指引,陈章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那座小屋。
拍落身上积雪,将韩冬野安置在屋里唯一的床上,陈章找到自己的背包,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两包压缩饼干,两袋肉松面包,两块散装巧克力,两瓶矿泉水,一只打火机,一把小刀,一根两米多长的绳子,一包盐,一盒创可贴,一只金属哨子,以及一只彻底没电了的手机。
这些都是之前在镇上超市买的东西。陈章懊恼地想,忘记买手电筒了,没有多带点衣服,食物带的也不够多,不过应该能勉强把今晚应付过去。
这间破屋年久日长,不但没有水电,窗户和门缝也处处漏风,窗框上的破塑料纸被风吹的嘶嘶作响,泥土铸成的墙壁好似随时都会倒塌,地面则坑坑洼洼,寒气从泥土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弥漫这个在狭小的空间里,令人筋骨刺痛,有如被浸泡在冰水之中。
陈章两只手被冻得发木,五指像树枝一样直挺挺的使唤不动。他点燃打火机用以取暖和照明,为了撕开一袋巧克力,他干脆用上了牙齿,褪下包装袋,递到韩冬野嘴边,挤到他唇缝里。
“吃。”
韩冬野嘴唇干裂,脸上的皮肤透出青灰色,他半晌才感觉到有东西碰触在自己嘴唇上,却艰难地摇了摇头。
陈章摸摸他的脸,已经感觉不到一点热度。他掰着韩冬野的下巴,想要将食物硬戳进去,手下一使劲,巧克力前端立刻碎掉了,掉落到韩冬野的下巴上。
陈章皱皱眉,从上面拈了一块较大的碎片吃掉,犹豫了一下,他回手,将巧克力重新装好,然后塞到自己衣服下面,贴在胸前。
冰凉的塑料包装袋使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韩冬野看不见他在做什么,他努力在一片黑影中辨识着陈章的方位,想要告诉他不用给自己吃东西,他早就感觉不到饿了。此刻全身只有无力而已。
然而很快,这次的食物竟带着些温热感,被强行塞到他的唇间,略粘稠地粘在唇缝。
“快点,要冷了。”他听见陈章不耐烦地说。
韩冬野只得张开嘴,下一秒,那温热粘稠的物体便一股脑儿涌了进来,带着浓郁的香甜的味道,融化、流淌在冰冷干燥的口腔里,无数的味蕾细胞群迅速接到信号,熙熙攘攘地活跃起来。于是这种美妙的体验便满满的四散溢开,令人惊异沉迷的香气,顺着舌尖、咽喉与食道一路充斥至胃里,引诱得低沉的腺体兴奋起来,甚至血流也好似加快了,争先恐后地前来一睹那奇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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