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见江心秋月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说书人
“我们出去。”凌霄将刀背在身后,抄手抱起秋月白,避开落石,闪身入地宫一角,脚踢开璇玑星上一块石板,竟出一暗门。就在他们闪身入暗门之后,那地宫已撑不住轰然倒塌!
第二十章
夜深闻得鹧鸪声,阮灵奚抬手拨开遮在眼前的枯枝,叹道:“这深山老林的,往哪里找?”
“主子若是累了,就先歇歇。”红萼回头道。
阮灵奚正要说话,却见红萼脸色一变,身后背着的一杆梨花枪如白蛇吐信般擦着阮灵奚肩侧刺了出去。月林散了清影,阮灵奚折扇反手大开遮住来袭,身如轻燕退避三尺。红萼裙裳翻飞,一杆梨花枪抡如圆月,挡在阮灵奚身前,将其护的滴水不漏。
来袭者一击不成,方才退避至后,他身着黑衣夜行,手持双刺,脸上覆了黑巾。退罢只是单膝跪地,似在等候何人。而此时,林中微响,一人已踱步而出。
阮灵奚背倚槐树,折扇摇得若无其事,既见来人时方手上一顿,挑眉道:“嗬,我当谁做这背后偷袭的小人行径,原来是盟主大人,失敬失敬。”
来人银冠长袍,容色雅致,稍颔首一礼,道:“阮谷主,别来无恙。”
“呦呦呦使不得,盟主大人可别来这套。爷看见您这样就上火,您老可行行好吧。”阮灵奚手心汗都出来了,嘴里不肯落下风。
来人正是穹武盟的盟主江行之,他谴派凌霄为他山中取宝,又不肯全然信此人,自然跟随其后。但遇上阮灵奚却是意料之外。
江行之一笑,双手拢于长袍之下,淡淡道:“谷主怎会在这里?”
阮灵奚用扇子挠了挠下巴,轻笑道:“随处走走,谁知就遇到江盟主了,真是孽缘啊。不过实在不巧,我正要走,改日再去登门拜访盟主大人。”
红萼长枪一锁,衣袂张扬,枪尖卷落叶千百而起,划弦月半盏,落叶如刀张开织出屏障掩住两人身形。阮灵奚一搭住红萼手腕,轻功如踏云流风,就要离去。
江行之低笑,凤眸轻阖,叹道:“不愧是枪王后人,只是跟人做婢子太屈才了。”他倒不急,只是开口道:“素鳞,留人。”
那使双刺的男人低头应了一声,身形如鬼魅破开屏障而去。他竟不似方才,整个人如隐藏在暗夜中的一根刺,难寻难捉摸,却处处暗藏杀机。他本就是江行之培养的暗杀者,一把最阴险的刀!
红萼低呵一声,长枪挑地而起,以明对暗。枪最是磊落兵器,对上暗杀者的双刺虽能防却难攻。至于阮灵奚,除却轻功,别的功夫一概练的稀松二五眼,能做到不拖后腿就不错了。梨花枪画刃如雨,引槐林作响,枪刃如利风直点来者咽喉,双刺擦过长枪迸出星点银火。却是以伤换伤的搏命打法,红萼不落下风,却担忧身后阮灵奚,回首急声道:“主子先走!”
阮灵奚自知留下除却拖累红萼别无它用,他眼底一片冰冷,轻功提到极致,白衣如鸿归退深林。
江行之抬手,道:“拦下他,今夜阮灵奚不能活着出去。”
他话音刚落,身后已出现两人,一人手挽长弓,一人执弯刀,得令之后一并入了战局。红萼被双刺白鳞缠得紧,无法脱身。双刺形如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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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沾既走,有意拖延着。阮灵奚走出不远,就听得身后有劲风掀起,他于空中腰身一折,堪堪避过羽箭,却不料第二支羽箭正封在退路之上。原来本是双箭连珠,阮灵奚避不得,展扇迎击,只来得及斩断半支羽尾,箭簇破开皮肉擦过骨头,力道之大竟将阮灵奚生生从半空撞下。
阮灵奚双眸大睁,呛出一口血来,始一挨地便翻身躲开一柄弯刀,那弯刀邪祟来势汹汹,招招夺命,正是摆明了不留活口。
红萼余光扫到身后,脸色煞白,不顾身前双刺已至,长枪回转,暴喝一声:“归凤!”隐隐间倒真似听闻凤鸣九天,长枪红缨如血,直扑弯刀!双刺划破红萼后腰,带出血色一线。
红萼负伤杀回,却被三支连珠箭逼退半丈,眼见那夺命弯刀已经勾上阮灵奚咽喉,只肖再进一线就能扯断他脖颈!恰此时忽而听闻笛声长啸,如排山倒海之势袭来,那笛音里自有一番醇厚内力,抵得弯刀一滞,接着便看见长笛携风与弯刀相击将其撞开。阮灵奚抬手握住长笛,翻身避开弯刀,垂眸一看,手中正是秋月白的那支式微。
弯刀一击不得,再度袭来,却见长剑如电,擦着弯刀而来,鸟雀惊飞间剑影生秋风。阮灵奚只觉得腰间一紧,被人护在怀里退避三丈,抬眸对上秋月白一双眼。
“伤哪了?”秋月白眼前药纱不知遗落何处,熏染的双眸微红,含着些许水雾。唇间微肿,额带细汗,若非时机不对,阮灵奚当真怀疑他这半日去哪里浪荡了。
阮灵奚撑起身封住自己几处大穴,咳口淤血,道:“江行之疯了,不要跟他硬碰,我们走。”
“走不掉了。”秋月白抚上阮灵奚肩头,掌心温热粘腻,腥甜四溢,却是伤的不轻。薄幸横身前,秋月白抬眸,杀意笼罩周身,只听他冷冷道:“我要他的命。”
话音落,只见一道影势如疾风,形如残月,持长刀暴喝一声,月色不见,山中子规尖声凄叫,夜风狂啸,直朝一株老槐而去。那刀当如何形容!斫地一声海水立,露风三寸阴风号。羽箭齐发,却见刀锋偏转,斩作数截,待刀锋已至,羽箭再无魂,弯弓断裂,持弓射箭的人双目暴睁,眼看一刀斩来,人头飞出,做了刀下鬼。鹧鸪熄,长刀甩开一串血珠,红衣猎猎翻飞,黑发散开遮住少年冷厉面容,他借指腹擦去唇间溅上的一滴血,抬头露出双冰冷沉黑的眸子,长刀直指江行之。
阮灵奚呼吸都跟着滞了一瞬,喃喃道:“好凶的小美人……”
弓手的人头滚落在凌霄脚边,血腥味让夜色愈发骇人。
江行之淡淡一笑,好似方才被一刀削掉脑袋的并非是他心培养多年的暗卫一样。他仍是抄手站在原地,只是视线落在了秋月白身上。“这位公子眼熟,可是哪里见过?”
秋月白头也不抬,掌心贴向阮灵奚后背渡了内力予他。阮灵奚呛咳着,低声道:“他身旁几个皆是高手,你……”
“我知道。”秋月白袖下捏住阮灵奚手腕,缓缓抬眸道:“他到底多疑,今夜只带了几个心腹罢了,倘若出了这座大洪山,以他今朝在江湖中的地位,我再想杀他更难。”
阮灵奚心知秋月白所言不错,今夜势必将有人走不出这座山谷。但他实在忧心秋月白身体,怕他会撑不住。阮灵奚抬头看了眼挡在他们面前的小美人,沉声道:“清姨的双刀?这就是你家那个了。”
秋月白摸到阮灵奚后背箭簇,并指如刀,趁他说话当口拔了出来,疼的阮灵奚闷哼一声。
“我家霄儿,方才从我身上摸走你两条帕子,这会儿正火大着,你闭嘴少说话。”
阮灵奚抽着凉气,决定听挚友相劝,安静如鸡。
“江盟主。”凌霄将秋月白挡住,隔开江行之的目光。他与江行之无仇,江行之待他不薄,甚至可说是知遇之恩。只是方才,他厌恶极了江行之看秋月白的眼神,本能的想要将身后人护起来。
江行之回目光,含笑道:“凌霄少侠,此行可还顺利?”他只字不提方才死在凌霄手底下的人,单这份从容,足矣让人惊心。
“劳盟主挂念,幸不辱命。”凌霄不动,他不知师父和江行之的恩怨,但却瞧得清楚眼下是何境况,怀中之物自然不会轻易交出去。
江行之面上不急,似闲谈道:“方才看凌霄少侠刀法凌厉,可见与此双刀磨合甚好,如此也算是没有辜负师父锻造出的神兵。只可惜师娘走得早,不然我定引荐你入师娘门下,授其刀法。”
“承蒙厚爱,我自有师门。”
江行之笑了,目光再度落在凌霄身后,道:“少侠武功心性皆是上乘,自有名师相授。前些日子答应少侠寻找恩师,倒是有消息了。几个月前阮谷主引一人进谷,有人曾见杏林谷的座上宾与少侠所言恩师模样大致形似,想来该是身后这位。”
“正是,劳烦盟主白忙一场,今日我已寻到家师。”凌霄抹去刀刃上的血。
“只是在下仍有一惑,若我所猜不错,少侠一身武功根基乃是吴家雁翎刀,心法则是我江家的白云诀,而招式就更是妙了,那可是我师娘自创的落鸿秋。无论是哪个,皆是武林中顶尖的功夫,能集众家之所长的凌霄少侠,该是何人教出来的呢?”江行之脸上笑意淡去,风扬起他衣袂与发梢,这张清雅的面孔竟让人不寒而栗。
“是我啊,师兄。”秋月白起身,冷冷道。既然江行之已猜到他的身份,便不再遮掩。
江行之眼底最后一丝笑意隐去,从见到凌霄后,他心底便有此猜测。许久,他唇角微翘,一字一句道:“昕儿啊,好久不见,师兄险些认不出你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活着怎么不来找大师兄?”
秋月白抬手将落在眼前的发丝撩开,淡淡一笑道:“岂敢,还不曾活够。”
“这话,叫师兄听了寒心,这些年师兄心里只有你一个,疼你尚且来不及。你是我的师弟,是我的结发妻,若非你路入歧途,师兄何至于与你一别多年?”江行之语气中极是深情,只是在场无人能听的下去。
头一个听不下去的就是凌霄,双刀出鞘间就是一招烟水孤鸿直朝江行之而去,那刀风杀意凌厉,已是夺命的念头!
双刺拦路,对上双刀,素鳞挡在江行之面前,冷冷道:“讨教。”
凌霄冷笑一声,反手刀势一转,阔刀如叶,浪淘沙已负于身后,鹧鸪天细刃挑前。他的轻功承袭江家暗香疏影,轻巧灵动,于双刺及身之前已如鱼滑开,让人捉不住破绽。秋月白细听片刻,确认凌霄未因恼怒而自乱阵脚这才放下心来。
“师弟教出了个好徒弟。”江行之看也不看两人,视线死死锁在秋月白身上,道:“只是今夜,你不该来这里。”
“你诓我家霄儿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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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卖命,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江行之,你何以配用我江家姓氏,我们之间种种,便在今日做个了断。”秋月白冷声道。
“何至于这样?你大难不死,是老天爷怜你不是么?既然如此,我也不再与你为难,只要让你徒弟把邬氏的东西交给我,今晚我就让你们安然无恙的离开,如何?”
“你怕了。”秋月白手挽剑花,指尖轻弹剑身,道:“你哪来的脸跟我谈条件,师姐坟前寂寥,只待我以你人头祭她泉下!”
江行之不再说话,抬手召弯刀客而上。“红萼!”阮灵奚眉心一紧,低呵一声。红萼持长枪而去,长枪挑开弦月一线,正截去邪如鬼魅的弯刀。
江行之此来不欲让人发现行踪,只带了四个暗卫。其中弓手已丧命凌霄刀下,双刺仍与凌霄缠斗,红萼阻住弯刀客。如今只剩下一人未现身,而秋月白等的就是此人。
杀江行之势必要先破其守备,自见他之后秋月白就能感受到一道强者的威压在附近,那是真正的武道巅峰者才能散发出的气息。与江行之浪口舌也无非是在引此人出手,只是许久不见山动。
“没用的,你杀不了我。”江行之轻笑,似猜出秋月白心中所想,他反倒有了心思逗弄眼前人:“昕儿如今这模样真是好看,说来,你小时候便生的如玉琢冰雕,若非是那年我诱你错修心法,倒也不会毁了容貌。”
秋月白持剑而立,道:“师兄本是想要我命,谁料阮伯伯恰巧在,没能叫师兄如愿。”
“是啊,可惜了……”江行之叹息道:“自那之后旁人畏你貌丑,避之不及,唯我愿意疼爱你,你自然也就与我亲近了。昔年,你曾言非师兄不嫁的,可是忘了?”
鹧鸪天一滞,双刺捕到破绽,反手一勾,如蛇蝎尾刺舔上凌霄心口。
“勿分心!”秋月白低呵一声。凌霄抽浪淘沙堪堪挡住双刺,退避三分,抬眸间怒意更胜。
第二十一章
“往事何必再提,师兄就不怕夜里孤魂缠身,难以安眠吗?”秋月白手中长剑微颤,发出嗡鸣声,剑心即人心,他已动怒。
“都是故人,有何可惧?”江行之唇角笑意愈显,他忽生出几分快意,他甚至不想眼前人死了,他想要将人囚在身边。将自己的功成名就一一摆在他面前,让他从心底去臣服。“他们可都是我的至爱亲朋啊。昕儿,若那孩子活着,也该到懂事的年纪了吧?真是可惜了……你梦到过他吗?你怀胎十月生下的……”
薄幸剑身湛然如霜雪,携万千滔滔杀意而出。剑影虚空落泉,剑啸雷奔入江。秋月白衣袂翻飞胜雪,眼底沉压怒意翻滚,他这一式连周身都不再提防,偏要一往无前夺江行之性命!
江行之指尖一拨,身后剑起而阻,方一触及薄幸就知差距难敌。堪堪躲开两招,便已狼狈不堪。他习武天赋不足,昔年与同门一起学剑,江昕悟性极好,往往是一瞧便会,其余师兄弟虽没有这等资质,倒也不曾太为难过。唯独江行之不同,他白日勤学,夜里苦练方能勉强跟上同门。
昔年练剑时,江行之不肯叫师兄弟们知晓,总是夜里偷偷地起来寻个没人的地方自己练上半宿。白日里所学剑法在手上走了一遍又一遍,却难以融汇贯通,他急出满头汗。
“师兄这里错了哦。”
那时冷不丁的一声,惊了江行之,连带着手中剑也险些从掌心掉下去。他寻声抬头,看见树枝桠上坐着个少年。
江昕刚巧啃完手中的果子,浑不在意地舔了舔指尖,见师兄瞧他,歪头一笑便往树下跳。江行之怕他摔着,下意识地扔下剑伸出双手去接他。
“师兄!”江昕笑嘻嘻地抱着他脖子落地。
“昕儿你、你来这干什么……”江行之有些慌乱,心里很是难堪。
江昕尚且年少,本是家中独子,自小被师兄弟们宠着,哪里懂得瞧人脸色。他弯腰从地上捡起长剑,道:“明日门中考校,所以师兄才会半夜来此练剑吗?”
“是、是啊……毕竟师父考校严格,再练上几遍得明日出错。正巧也练完了,天色已晚我们回去吧……”
“可是师兄错了啊。”江昕有些不明白,拉住江行之袖口,直言道:“师兄方才练错了,所以才会难以融通,我练给师兄看。”说罢便提剑起式,那剑落入他手中便如有了剑魂般,行如青松,落如暮雨。少年身形轻灵,江家剑法本悟于黄河之巅,该是刚正澎湃的剑意。只是江昕不喜剑法沉重,偏要自行悟道,这一套剑法便与他相依而生,自成一家。
江行之看的痴迷,却犹如嚼在喉间一根刺,他甚至品得出胸口腥涩酸苦。同样是学剑,江昕年幼贪玩,何曾下过功夫,而他这般努力,结果却不值一提。
江昕纠罢招式,回眸见师兄眼中只有他,不由得心生欢喜,手中剑非但不停,而是将剩余剑法招式一气呵成般练给师兄看。待练完顶着额头一层细汗,邀功般对江行之道:“师兄你可看明白了?”
“你是如何学得后面的招式?是……是师父私下教你的?”江行之问。江昕盼着师兄能多赞他两句,抹了把额间汗,笑道:“我爹哪有功夫管我,他只是把剑谱给我,叫我练着玩,若有不会的去问他就是了。我瞧着不难,便都学了。若是师兄想学,我们可以每天都来此处练剑。”
“不、不必了……”江行之勉强挤出个笑来,掏出手绢给他擦汗:“晚上不好好休息,当心白天早课要瞌睡。”
“我不怕,瞌睡便瞌睡去,爹若是打我,自有师兄护着我。”江昕笑着抱住师兄手臂,从小就是师兄照顾他,每次做了什么淘气事也是师兄替他在父亲面前求情。“我要和师兄在一起……”折腾了半宿,到底是困了,他揉着眼睛小声道。江行之瞧他犯了瞌睡,便背着他下山,那年月色温柔,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处,难舍难分。
……
很多年后,他把江昕折在手里。毁他容貌,败他名声,将他逼出家门,看他步步身败名裂,方才拔出心头那根名为嫉恨的刺。只是却不曾想过,如今再遇他,只是几剑便再次让江行之明白两人间的差距犹如天坠,天赋是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江昕有的,他依然没有。
剑锋划云开,直取江行之咽喉间,他抬剑避之不及,仓惶道:“萧洄,你要看着我死吗!”
一柄剑划夜幕而出,似敛了寒冰的凛冽,冷入骨髓。
双剑相碰的瞬间,长河便落了雪山。
两人相较数十招后,江昕剑抵于地,身形滑开一丈,已然明白眼前是何人。
“听闻寒霜剑传人素来修的是出世道,何时也开始干涉江湖恩怨了。”秋月白捏紧腰间衣裳,强忍腹中绞痛,语气仍是冷淡不显。
男子身形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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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鹤纹青衣,神清骨秀、眉目清冷。他手中握三尺长剑,寒霜落剑端,长袖飞吟。
“萧洄,你还在等什么?”江行之恼羞成怒,拄剑呵道:“还不动手!”
秋月白低咳一声,勉强撑起身子,全身绷紧已是随时待发的状态。寒霜剑传人非等闲之辈,不容小觑。那边凌霄手中双刀已将双刺逼到死角,万不可分心。
“我只答应保你不死,何曾说过要帮你杀人。”萧洄语气疏冷,只是看着秋月白,若有所思道:“寒霜映雪,长河落日,寒霜剑与江家黄河剑是当世齐名的剑法。我观江盟主剑法时很是失望,还以为江家剑法名不副实,原来真正的传承在你这里。”
秋月白撑剑而道:“君子端方,不立危墙,阁下何必为身后人污了剑意。”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曾欠他人情,既应了此行护他性命,就不会言而无信。”萧洄略沉吟一瞬,又道:“我与你们并无仇怨。恕我直言,你如今非我对手,回去休养半年,半年后你若还活着,我必前去讨教真正的江家剑法。”
“深仇不予言表,既然如此,不如今日领教寒霜剑。”秋月白摊双手奉长剑于身前,正色道:“江家第十七代亲传江昕,此剑名薄幸,剑锋三尺三。”
萧洄奉剑回道:“寒霜剑传人萧洄,此剑名逐雪,剑锋三尺七。”
两人战局既起,便由不得旁人插手,寒霜剑大隐隐于市,秋月白则是多年不入江湖,两人的剑法并未有人将其列入江湖月旦评榜中,但双剑现世的这一刻,其余人便皆知这是巅峰剑客的对决。傲雪凌霜,烟水孤鸿。萧洄剑出无情,秋月白剑行沉静,招式来往间已是生死两端。
薄幸剑挑秋水静,划寒叶携杀意湛湛,秋月白把轻功江月流芳发挥到了极致,身影剑影融于一体,全然让人看不清步伐剑锋所指。而逐雪添霜,防得滴水不漏,双剑碰撞,杀意与寒光齐出,搅暗夜风云诡谲。待两相走过百招,秋月白体力难支,腹间痛的几乎直不起腰身,这个当口又岂能容他半分失神,只是一步踏错,剑缓半分,露了破绽给萧洄。
萧洄反手抽剑而起,脚下轻功踏云梯,剑锋更胜闲庭飞雪抹向秋月白咽喉。秋月白翻身如燕,起落堪堪避过致命一击,却挡不住剑锋回转划破肩头,再行十招后,周身已全是伤口。逐雪愈发凌厉,薄幸由攻转守,萧洄一手掌风袭上秋月白心口,这一掌携深厚内力,落在身上势必震断心脉。秋月白化掌为拳,全力而阻,两人经脉皆是大震,分退三丈远。
阮灵奚骇然,飞身接住秋月白,手所能摸到之处皆是血。秋月白一手拄剑,一手绞紧腰间被血浸透的衣摆,偏头吐出喉间乱涌的血。
“阿昕!”阮灵奚抬手封穴,捏住秋月白下巴将丹药悉数塞进他口中。
萧洄抹去唇角的血,正待提剑再战,忽然顿住脚步,视线落在阮灵奚身上,轻声道:“是你?”
刀刃折断双刺,插入暗卫素鳞胸口,血光四溅浸透凌霄额前碎发。温热的血沿着他的额头滑落,绝艳的眉眼被血映的邪性诡异,凌霄抽刀毫无犹豫地朝萧洄当头劈去。萧洄抬剑堪堪抵住一刀,还来不及惊诧于刀势凶狠,另一刀已经横身而来。
“你敢伤他。”凌霄冷冷抬眸,眼底血红一片。
第二十二章
“霄儿不是他的对手……咳……”秋月白咽下一口血,摸索着拽紧阮灵奚的袖口,道:“我听不清了……”伤势太重让他耳中满是嗡鸣声,他本就是闻声辨位,如今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阮灵奚知道此时再想退已然来不及,江行之的势力遍布江湖,若今日让他活着,来日他们便没了生路。他从袖中取出九根金针,行针阳白、上星、睛明、听宫几处大穴。
“护住心脉。”阮灵奚不再说话,专心行针,梅花针在他指间封穴迅疾,一时间竟叫人只能看清指上残影。
秋月白依言护住心脉,针落眼间初时有些泛麻,片刻后,周身血脉逆势,剧痛从眼中起,头脑霎时空白一片,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阮灵奚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口中轻声道:“忍着,忍着,一会儿就好。”
“嗯……”秋月白咬破了唇,浑身痛的痉挛,他感觉有什么从眼角流出,滑落到脖子里,喉间泛起腥甜。
凌霄听见动静,忍不住后头去看,手中刀锋微斜被逐雪剑挑开,剑锋沿着脖子滑下,一道血痕从下巴划到胸口,若再进三分,神仙也救不得。他翻身避开,足尖点在槐树上,借力回转刀式。
阮灵奚顾不上别的,只盼着这小美人能再拖一会儿,九根金针行遍穴道,不断有污血从秋月白眼角流下。这套激进的针法他从来没有试过,本想着有的是时间,用些温吞的法子给秋月白治眼疾便可。熟料遇到眼下这种境况也不得不搏一搏了,只是太受罪了。亏得秋月白能忍,不然阮灵奚只怕不等行完这套针,自己个儿就先崩溃了。
秋月白咬紧了牙,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痛呼出声,这个时候若是叫凌霄分了心,才是糟糕。他听到自己上下牙齿磕在一起的声响,手指攥死指骨咯吱的动静,还有心跳震动着双耳如擂,然后就是疼,浑身上下无一不疼。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从头顶碾到了脚趾,碎的七零八落。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却像是过了百年般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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