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馨香四溢
“首先,没错这只鸟的确是我养的,它是一种非常罕有的种类,虽似莺类,却非候鸟,不畏寒。而且聪明的很,叫做‘夜灵莺’我给这只取名叫‘墨色’。
“其次是我作为一个师承于民间的玄门弟子,有早起这个习惯,应该不奇怪吧
“最后呢,我只想说,从小练功长大的我,怎么可能跟你似的冻得哆哆嗦嗦”
他一口气答完我说出的所有疑问,稍动胳膊放走了在手掌里啄食的鸟,弹掉了剩余的一些鸟粮沫儿,缩回了手。
“我哪里冻的哆嗦了”气不过,我瞪了他一眼,语气微恼,但底气不足得说:“你说的你知道去哪找我表哥的。”
他闻言皱眉:“真是麻烦,我这一天的生意都丢了。”
听他如此说,我嗓间忽然一阵噎痛,转身走出石亭。
是吧,麻烦。我本以为离开了林家,离开了金陵,一切都还会好一些,可是我果然是不出阁门不谙世事,来了青州却连自己的表哥在哪都晓不得,还要求于别人。
“诶诶,你去哪”萧寒月的声音紧跟身后,随后见他一个大步越过了我,挡在了我的身前:“林二小姐,院子里到处积雪,你走慢点别摔到了。”
“我知道,”我说,“萧公子不必为我麻烦。”说罢躲开他,继续往前走。
他“唉”一声长叹了一口气,再次拦住了我,道:“千金小姐就是千金小姐,开个玩笑都不可以!”
见我不说话又说道:“你自己要去哪里找苏子逢,青州那么多教书的。”
毕竟是真的要求人,该低头时总是要低头的。
我说:“萧公子,昨日与今日对你多有劳烦。等我见到了表哥,定然不会在给你添麻烦。”
“得得得,”他摆手,“咱们都认识多久了!”
我:“……”
——
完全超乎了我的所想,苏子逢教书的学塾是在青州地界的村野。
与其说是学塾不如称作私塾。
据说不过十余学童,学费虽低,但由于村野偏僻,村民又都只以耕种维持生计,故而富裕者不多,上得起学的,都已经算是村里过得不错的了。
萧寒月雇了两辆车,行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才到那处村野。
我暗叹一口气,幸好遇到了萧寒月,不然任我在青州城镇上找遍每一个角落,都不会寻到苏子逢。
两辆马车在村口停下来,我下车,村头的几株盛开的冬梅映入眼帘,芳香蔓延,沁人心脾,真的是这素白中夺目的艳色。
村头的粗糙牌坊上,刻着三个大字“寻梅村”我看到忍不住笑了出来,道:“这么偏僻的村野,怎么取了这么个雅致的名”
萧寒月站在我身侧,眺了一眼牌坊,道:“你可知此地为何名”
我疑惑:“我怎知”
他道:“此地是青州地界偏西的岁寒谷,由于地势原因,入冬十分寒冷,贫瘠非常,故被称作‘岁寒谷’。恰巧谷有三村,多年前此地出了一位及第状元,状元寒窗苦读,不忘昔日之苦,亦不忘乡亲邻里之恩,金榜题名后,报效家乡,以岁寒三友‘松、竹、梅’的顺序命了村名。并在三村都建了村童都上得起的低偿学塾,乡亲们为纪念这位状元,便由村的命名分别在村里种植了松、竹、梅这三君子。昔日背了‘岁岁贫寒’之名的岁寒谷,也成了一个另有风雅原由的小有名气之地。然而时过境迁,斯人已逝,如今这三村早已不负那时风光。”
我笑:“萧公子果然对青州人熟地熟,晓古通今。”
“所以说,你遇到我真是运气够足。”他对我刚刚似褒实贬的话语完全扭转为前者,后者被截断无踪。抬手折下一枝红梅,大摇大摆得朝村里走去。
我叹了口气,跟着走了进去。
与在萧寒月宅子时一样,我们踏着雪,同样是深一脚浅一脚,不同的是村路不平,时高时低,走起来更是费劲。
村民们扫雪的扫雪,忙活的忙活,见到我们两个外人进来,也不大在意。只有一群玩雪的孩童,似乎怕我们会踩坏了他们好容易才捏成的小“雪雕”一般,戒备得看着我们。
我和萧寒月会意绕开,他们又玩得不亦乐乎。
苏子逢教书的地方果然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茅草屋私塾,也许是天冷的原因,透过漏风的窗子见到学堂里寥寥可数的坐着六七个学童。而在堂中教书的,却不是苏子逢。而是一个佝偻的老者。
萧寒月与我一前一后地走到学堂门前,老旧的木门被冬风吹的吱吱呀呀作响,萧寒月收敛了刚刚猖狂的态度,敲门三下。礼貌良好的道:“老先生,可否开一下门”
“谁呀”苍老而又沙哑的声音传来,随后是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开了。
老者不明得打量我们一眼,似是很快明了,颔首说:“二位是苏子逢的故友”
不待我开口,萧寒月抢白:“正是如此。敢问苏先生现在何处为何不见在此教学”
那老者闻言似是有几分惊讶,略顿一下说:“他进京去赶明年的科举了。已经走了半月,二位小友不知吗”
听他说完这句话,我如晴天闻霹雳,险些站不稳。但还是萧寒月先行开口:“赶考”随后将看着老者的目光转向我,再转向老者,道:“他怎么没跟我说!”
第三章 寻香引梦
寻苏子逢无果,我只得同萧寒月再回青州。
心想着回去一定要先找个客栈住下决不能再麻烦萧寒月。
突然一声:“救命!!”拦住了我们即将跨出村子的脚步。
我一惊。萧寒月已经转过身去。
声音正是从寻梅村里穿出来的。
紧接着又几声叫喊传来:
“尸变啦!!”
“诈尸啦!!”
“鬼……有鬼!!”
因村子不大,又无城里那样玉宇琼楼的遮挡,可以很明确的判断,这声音都是在同一个东北方传来的。
萧寒月凛神,皱眉喃道:“尸变诈尸鬼这大白天的,怎么会出现这东西……”
听到“尸变、诈尸、鬼”一类的词汇我不由悚然。但是一想到萧寒月的身份和行业又捞回了几分胆。
我说:“……要不要过去看看”
萧寒月不答,抬步奔向了叫声传来的方向。
留下我一人不知该往哪去。
思索片刻,出于好奇我终是追着萧寒月回到了村里。
我到时完全被眼前的一幕惊傻。
村里空阔的一片雪地里躺着几个刚刚被吓晕的人。然而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离他们不远处,躺着一个人一般大小,还在微微颤动的——茧。
萧寒月围着那只巨大的茧转了一圈,眉头紧锁。
刚刚的叫喊声又引来一波新的好奇村民,纷纷围观,各有言论:
“刚刚怎么回事地上那个是啥,谁家的蚕成精了吗”
“不知道呢,刚才不是听他们喊着是‘诈尸’‘尸变’什么的嘛。”
“老天是谁家的蚕结这么大的茧,这都是喂的什么东西,居然能长这么大,得值多少钱”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看这是祸害啊!说不定是只成了精的蚕把人给吃了!”
众人七嘴八舌,唾沫横飞。更有大胆者试探着走过去要碰那只巨茧,萧寒月开口制止:“别动!”
那人虽是壮着胆子走过去的,却明显还是心里没底,不屑地看了萧寒月一眼,走回了人群中。中途还不忘回头骂一句:“我们村里的东西我不能碰还不知道你是打了什么主意的!切!”
萧寒月不言,转头向离他最近的我道:“你也躲远点。”
我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那只巨茧跟前,稍稍再往前挪挪脚就能踢到它。连忙后退数步,心道幸好没碰到,不然看刚刚萧寒月的表情不知道碰到会是什么可怕的后果。
“借你银簪一用。”失神间,忽觉发间一轻,抬头看见萧寒月拿着一根十分眼熟的流苏发簪对着食指就是一划。
鲜红的血液涌出,萧寒月似是一滴也不舍浪费似的连忙将手指置于巨茧上方,让血液滴于茧上,虚空中比划了什么,随后再见的是雪白的茧上呈现了鲜红的,奇怪的字符,而后整个原本与雪地同色的巨茧全然变成了血红色。
然而变化并没有就此而终,原本只是微微颤动的茧蛹现如今变成了剧烈的颤动,似乎在挣扎着,但不消片刻,颤动便完全静止,无数根血红的蚕丝于巨茧上抽离,慢慢消散于无物。
我看着还在萧寒月手里拿着的银簪,想要上前去要回,步子刚迈出,忽觉腕间一痛,抬手看到脉间竟出现了一道及细的伤口,伤口露出血色,却不见血液流出。
正要拿手帕擦拭这道摸不着头脑的伤口时,忽听身后“滋滋”一阵怪响。回头却见原本的巨茧上面的蚕丝已经完全抽离干净,而呈现于眼前的,却不是想象中的一只巨蚕,而是一架泛黄的,似乎岁月已久的枯骨。
“好狠的东西,刚死的人身上的精元都被噬尽了。”萧寒月低头望着雪地上的枯黄尸骨,皱眉骂道。
我被那具森然的枯骨吓得心跳不止。也不明萧寒月话中何意,只觉一阵反胃的恶心,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皑皑白雪更是白得刺眼。
——
像是无数条蠕动的肉虫爬在身上,啃噬着我的骨肉血液,每一寸肌肤都是穿心般剧痛。
意欲挣扎,却觉得如同被无数根极细又极为坚固的蚕丝紧紧包裹住了一般,无法动弹,甚至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自以为无力回天时,忽然一缕清凉的降香入鼻,随后如同被人用力扯了一把,疼痛的束缚终于得以解脱。
眼睛也终于可以睁开,映入眼帘的是满是补丁的灰色床帐布。
心中的悚然未去,我侧目看到了站在床边不远的萧寒月,和他手中仍燃着的一根线香。
回忆刚刚发生的事情,只觉头痛欲裂。我欲开口发问,嗓间竟也是一样的疼痛。
许是注意到了我的动作,萧寒月开口道:“不要动,也不要开口说话。不然疼痛感会加剧。”
我一脸茫然,却见萧寒月在身前的小木桌上拿起了一个熏陶香插,将手中的线香插放其中。转身就要离开。
我心中惊急,完全忘了萧寒月的好言相劝和刚刚的疼痛,开口道:“你要去哪!”然而却也只许我说出这么一句,嗓间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夹带着血腥味的疼痛弥漫着上涌而来,嗓间如同被无数根细针刺穿,痛如锥心。
“说了不要开口说话的。”萧寒月转身朝我走来,“你当我在开玩笑”
我捂着疼痛的嗓部,无暇理他。
疼痛使我意识模糊,只觉萧寒月的身形逐渐近至身边。再是力不从心,也是要有警惕的,我忍痛意欲推开他,却被他一手拦下,我抬头,却见他挑眉,嘴角嗪笑道:“真不明白你一个千金小姐怎么这么想不开非要从富贵乡里跑出来,既然有逃出来的勇气却没有胆量面对外面所遇之事。放心吧,我要是对你有兴趣早就在几年前找机会下手了,才不会放到这个时候。”他说着我只觉后颈几个地方被有力道地点了几下,疼痛感随之淡去。我却不敢再发声,抬头见萧寒月已经和我闪开了一臂距离。
“早些这样乖乖闭嘴不说话不就没事了吗非要不听好人言,寻寻刺激。”他勾起嘴角,目露鄙视道。
似是知道我的疑惑,又说:“这里是寻梅村,刚刚我处理完那件事后你晕过去了,不省人事。就只好把你背到刚才所见那位死者生前的居所,这也是寻梅村唯一一个能容我们落脚的地方。
“你且先安心在这休憩,待那根线香燃完便可开口说话。至于详细的来龙去脉,等你能说话了我再一一给你解答。”
就这样,室内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在床上呆坐着。
闻着降香渐觉睡意朦胧,索性倒下任由意识模糊下去,直至再无意识。
该遭遇的都如是而遇,接下来再如何又有什么可畏惧的。
——
我这一睡就是到了翌日卯时,睁开双眼正闻鸡唱。
嗓间的疼痛已经散去,只是有些干涩。
我起身下床,见窗外天还呈深蓝色,想起昨日萧寒月所说此处正是那具茧里藏着的尸骨生前居所,便觉背后发凉。
萧寒月这些年来在外,就是这样来之安之
我整了整穿着睡了一夜被压的发皱的衣衫,在房内的陈旧木桌上找到了我的行囊,从中取出了一套干净衣裳,本是想要更换了,却发现房内连个屏障都没有,只得回到床上,放下床帐在床上换了衣裳。
衣服换罢,我捋着自己凌乱的发丝想着出门找些瓢盆热水梳洗一番,来到青州这几日一直匆匆忙忙,无暇顾及仪容,昨日敷的粉黛应该早已褪去,也不知自己的脸现在花了没有。
这房子不知是住过多久都没整顿过,房门变形到拉开都耗了好大的力气。
门外便是厅子,一股湿冷的霉气掺杂着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厅内无人,不大的厅子内只置放了一桌一凳,看来应该是一个人住,而且还没有亲友家眷的来往,所以才简单至此。
从厅子里走出,便是围着枯黄篱草和竹竿的小院,四下一看瓢盆什么的没有找到,使我惊讶的是这泥砖混盖起的房子竟然只有一间卧房,那萧寒月今夜是怎么度过的腊月的寒风刺骨,纵是再耐冻的人没有被褥也会受不住吧,更何况连可以好好休憩的床都没有!
我转头看到篱草墙围边一座类似于厨房的小土屋,试探着走进去,我更加绝望了。
灰扑扑的厨房内,只有一个地灶,和地上零零散散的几根柴禾。
我想,人生绝境,也莫过于此了吧。
第四章 酒藏深巷
四下寻不到能用的东西,也不见萧寒月。想起这院子是昨天那具尸骨的生前居所便觉背后发凉。索性离了院子,在周遭找下萧寒月。
广阔的村野住房稀稀疏疏,阵阵冬风平添了苍凉,许是时辰早,虽见几家炊烟升起,却没有村民进出,就连昨日见的几个玩雪的孩子的踪影也没有。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