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问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傲娇的白猫
他回来的姿态很重要,千万不能乱了方寸,失了大计。
但要命的是,他现在也联系不上薛钧了。
靖王府中,崔雉和杨清、邹荷也在苦等着有关裴镇的消息。
似乎所有人都遗忘了,还有个冒死守国门的鲜卑铁骑共主,仍在殇阳关血战。
第二百八十三章 无双国士
任何东西都是有限的,只要达到那个界限,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
人的寿命是有限的,马蹄的使用年限是有限的,殇阳关的防御也是有限的。
这些天里,黄大兴和杜若言一直如此自我激励着,到今天,终于看到了效果。
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殇阳关的南大门缓缓打开。
大端的军士兴奋地嚎叫着,冲入了这座折磨了他们许久的城池中。
看着城头上飘扬的大端军旗,黄大兴和杜若言对视一眼,神色终于轻松了起来。
轻松之后又是一阵后怕,若是北渊真的能够在这儿多留下几千人,他们俩将手中的士卒尽数耗光,或许都无法叩开这两扇城门。
如今这一万多条鲜活生命,至少也有了一个圆满的交待。
二人轻夹马腹,领着大军进了城。
第一个问题就是,吴提去哪儿了
当得知吴提带着仅剩的百余亲卫朝着雄州方向逃走之后,杜若言唤过一名心腹,沉声道“领三千骑兵,务必追上吴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三千精骑很快踏着急促的步点从北门冲出,激起漫天烟尘。
黄大兴眯眼道“若能生擒或是杀死吴提,那可是堪比拿下殇阳关这等大功啊”
杜若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难雄州守将虽然没有派兵增援,但总不至于不放吴提进城吧。”
黄大兴看着杜若言,笑容意味深长。
雄州城下,吴提愤怒地看着城头守将,“哈古你敢再说一遍”
先前那位抢下薛征尸首,并趁机袭取殇阳关的王二雄早已升官,否则哪会坐视殇阳关战火连天而不派兵增援。
此刻坐镇雄州的这位,名叫哈古,生性胆小狡诈,却因为攀附上了帖木达而能够在军中扶摇直上。
这帖木达,正是当日退回长生城的五个大贵族之一,也是那位跟老王公和格楞起过冲突的那个肥胖男子。
因为此人的唯利是图,自私自利,吴提几乎从来也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
当日大军经过雄州城,他便顺手给吴提埋下了这么一颗钉子。
哈古装模作样,“你说你是吴提大人就是啊,吴提大人堂堂鲜卑铁骑共主,身边就这么点人我看你分明就是大端军士,想骗开城门,我告诉你,本将聪明着呢你休想”
吴提虽然气极,但脑子不笨,瞬间想到了是谁在从中作梗,怒喝道“哈古,谁给你的狗胆”
鲜卑铁骑共主的名头可不是闹着玩的,吴提一声怒吼,给哈古吓了一激灵,他面露阴狠,“放箭”
县官不如现管,城头上的守军自然不得不听从顶头上司的命令,但人心中都有杆秤,射出来的箭矢也都是绵软无力。
但那毕竟是箭矢,是来自于自家人的箭矢。
吴提气得仰天长啸,身后一人提醒道“共主,殇阳关追兵来了”
吴提回头一看,果然瞧见一队骑兵正迅速冲出殇阳关的城门。
“哈古,我若不死,必将诛你全族走”
吴提拨转马头,带着人朝西狼狈逃走。
哈古站在城头上,面露不屑,“好好的大人物不当,非得逞能。你不死,那才叫怪事”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响,吴提眼望着西边,期盼着奇迹的发生。
在决意固守殇阳关的当日,他便派了五个亲卫,从五条不同路线去往西北,希望联系上自家部曲,让他们派兵来接应。
但这么多天过去了,依旧没有见到一兵一卒前来。
此刻他逃向西边,也无非是搏一搏那微乎其微的可能而已。
岳峰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那队人马,眼中绽放出炙热的光芒。
视线牢牢锁定在最前方的那个将领身上,那是北渊鲜卑铁骑共主,那是曾经北渊军方的第三巨头,那也是一个行走的爵位。
他相信,只要捉住吴提,哪怕只拿回一个首级,都足够自己拿下一个梦寐以求的爵位,或许还能一举封侯。
算着距离,岳峰慢慢举起右手,身后众人立刻弯弓搭箭,随着岳峰右手猛地砸下,一阵箭雨便朝着前方那些马背上的身影迅猛落下。
但那些明明是败军之卒的身影却似脑后长眼一般,忽然猛地加速,让绝大部分的箭矢都只能无奈落空。
几个跑在最后的,还轻蔑地回头看了一眼,那目光好似在说,论骑射之道,你们还差得远呢
岳峰也不气馁,那毕竟是鲜卑铁骑的共主,他压根就没想过会轻松拿下。
他的优势是兵力,是人数,是一人两马,对方耗不起,因为马是会累的。
果然,又是几轮骑射下来,对方的速度终于渐渐放缓,伤亡也开始出现。
不用吴提吩咐,这些他一手带出来的亲卫,三三两两拨转马头,开始朝着追兵冲去,骑射冲杀,杀一个够本,多杀一个,大人就能多一分活下来的可能。
决绝如飞蛾扑火,凄惨似以卵击石。
他们的杀伤的确不少,每位都能凭借着出众的勇武带走大端追兵最少条性命,但对比起数千人的总数,还是太少。
很快,近百人的队伍,便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吴提绝望地看了一眼身后,只要停下来,就必死无疑,但他的马速,已经降得很慢了。
在最后的几名亲卫也慷慨赴死,在他的身旁,便只剩下了一个没有披甲的骑手。
那名骑手看了一眼身后,开口道“兄弟,接下来的路,你自己保重。”
本已虎目含泪的吴提顿时再绷不住,从眼眶中滚落两行热泪,“吴兄,你不必如此他们拦不住你,你自己走吧”
那名骑手摇头一笑,“若是能带你一起走,我早就走了。”
他拨转马头,面向追兵,沉声道“吴提,你记住,我这么做,不是因你的权势,也不是因为你我似是同姓,而是我吴琛认同你做的事。若是能活下来,希望你依旧如此。”
“毕竟这人间,风骨难得”
吴琛凌空跃起,如飞鸟投林,双手磅礴的真元朝着身后的骑军轰然砸落,烟尘漫天
“走啊”
听到吴琛的怒喝,吴提抹了把眼泪,从靴畔摸出匕首,反手朝着马臀一刺,马儿吃痛,再生出一股气力,绝尘而去。
跑出一段,转过一处路口,吴提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轰然的巨响,他死死咬着牙,朝着微乎其微的可能飞奔。
连日征战,又心弦紧绷地逃亡,吴提早已是强弩之末,他只能在马背上越伏越低,尽量不让自己掉落下来。
马蹄声又近,座下的马儿终于支撑不住,前蹄一软,跪倒在地,口吐白沫,眼见是不活了。
吴提从马鞍上被远远抛开,砸落在地,摔得七荤八素,意识模糊。
听得耳畔蹄声渐近,他想要摸出匕首自尽,却发现方才那一摔,早将贴身的匕首摔得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不曾想,这便是我吴提的结局。
眼皮沉沉地下降,耳中似乎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共主”“共主共主”
吴提嘴角轻轻弯出一个极小的弧度,然后晕厥过去。
半日之后,一处平缓的山坡上,吴提缓缓醒来。
看着四周那几张关切的脸,吴提张开了干裂的嘴唇,“水。”
接过水囊猛灌了几口,他这才调匀了呼吸,慢慢坐起,背靠一块青石,神色疲惫。
“追兵呢”
“已被我们尽数剿灭,这是那个领头的首级。”
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将岳峰的首级朝地上一扔,随意地踢了一脚。
吴提瞄了一眼,淡淡道“留着,那是祭品。”
他又看了看几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强笑一声,“都有问题想问,但我是共主,先等我问。”
其余人哈哈一笑,显然不以为意。
“你们怎么才来”
吴提一开口就是这个带有些许责备兴致的问题。
若是这些人没来,吴提也就罢了,但既然来了,他就可以问一问为什么来得晚了。
这其中的火候,吴提自有拿捏。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解释起来,吴提慢慢拼凑出了一个大概。
当初渊皇在朱绿镇兵败,大军回转的消息传来,本来已经接近通天关的大军便发生了一场争论。
领兵的大皇子的意思是干脆趁势直取通天关,若是能够打下,便能够扭转战局,成不世之功。
但鲜卑铁骑也不傻啊,合着你大皇子要长你的功劳,就拿我们的命不当命不成
鲜卑铁骑惯于野战,对通天关那种重兵把守的雄关坚城,哪有多少办法。
于是鲜卑铁骑的头目们纷纷反对。
大皇子迫于无奈,只好同意撤军。
但这撤军也不是那么好撤的,在西北之地,虽然晋王早早卷了铺盖跑路,大端朝廷也没派来一兵一卒,但莫名其妙地聚集起了许多义军。
其中,以一个叫王思凌的势力最为庞大,身边聚拢了将近二十万流民。
你说义军就义军吧,这个王思凌偏偏是个头铁的,就是要死死拦在大军北撤的路上。
对于鲜卑铁骑而言,义军的这点战斗力自然不放在眼里。
可这个王思凌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那些歪门邪道的损招,又是挖坑又是垒土的,反正就一个一丝,要把自己这几万人困在原地。
更恼火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了一个红衣圣女,带着两个侍女,一路救死扶伤,搞得万众归心。
偏偏这个女人,又跟王思凌合作了起来。
一时间,纵横西北大地的鲜卑铁骑陷入了一种满目皆敌的处境之中。
吴提疑惑道“不至于啊,你们的战力,这些义军济什么事”
他左手的一个将领叹息道“共主啊,要是轻车简从自然无惧,但咱们抢了多少东西啊”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要不是那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不便运输,这区区义军又如何能拦得住他们的去路。
后来接到吴提的信,在大皇子的反对声中,鲜卑铁骑还是抽出了一支五千人的精锐,向北突围,兜了一大圈才来到殇阳关外。
吴提眯着眼,“大皇子反对”
“可不是嘛,他觉得应该集中兵力突围,然后返回长生城。”
吴提轻轻捏响了手指,冷冷一笑。
悄悄穿过北渊的边防,云落和陆琦望着眼前的赤地千里,神情沉重。
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何其惨也。
第二百八十四章 家国破碎故人在
世人有说,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但道理往往就像天上的云彩,漂浮半空,绚烂夺目而又不可触及。
若没能亲眼瞧见眼前的一切,云落和陆琦兴许也无法真正明白,战争,意味着什么。
寂静无人的村落、坍圮的屋舍、焦黑的土地,和依稀可见的腐尸残肢,让云落几乎在一刹那间,明白了北渊那位军神,为什么不愿意附和渊皇的南征大计。
战争,从来就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或者说,能够从战争中感到愉悦的,从来不是这芸芸众生,黎民百姓。
马蹄如心情般迟缓黯然,二人无声环顾着四周,眼前似乎还能想象到曾经发生在这里的那些鸡鸣犬吠。
老人坐在村口的大树下互相聊着渐渐不为人知的往事,玩闹的孩童在树上爬上爬下,在四周穿行打闹,炊烟升起,系着围裙的妇人浅笑着迎回田间劳作了一天的男人,然后立刻板起脸,将自家那顽皮的孩子拎着耳朵扯回家中。
那一缕缕炊烟如今早消失不见,耳畔也再听不到那些一嗓子就能喊透整个村子的吆喝,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便是秋雁关内,曾经安稳祥和的党州。
忽然,云落和陆琦的神色一动,对视一眼之后,故作不察地朝前走着。
从一片林后,猛地闪出一帮流民,恶狠狠地堵住云落等人的去路。
云落瞧见这帮人的装束打扮和手中兵刃,原本还紧绷的神色变得有些苦涩。
只见这帮拦路劫匪各个瘦骨嶙峋,面色黝黑,身上的衣衫又脏又破,手中持着的哪里是什么兵刃,就是些锄头、镰刀、木棍,间杂着有那么一两柄已经豁口的弯刀。
在这样的打扮下,即使那面上再佯装着凶恶,也遮盖不住孱弱的本质,更无法给人的心里造成什么压力。
云落故意装傻道“诸位乡亲,你们这是要干啥”
“少废话乖乖把钱交出来,饶你二人一条狗命”一个稍微强壮些的汉子大声道,看他手里能拿着刀,想是这帮人中的领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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