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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问仙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傲娇的白猫

    他将裴镇拉着跟自己并肩坐着,目视前方,问了一个很直接的问题,“你是不是心里怨过我,甚至恨过,觉得我是你叔父死亡的帮凶”

    裴镇心中情绪激荡,真话便脱口而出,“是。”

    “关于此事,我也就一并告知了你吧,你若要怪,也尽可怪罪。”

    敕勒的声音如一艘小船,载着裴镇沿着光阴长河溯游而上,回到那次震惊北渊的变故当日。

    “你叔父不笨,相反,他很聪明,聪明极了,否则也不可能成为天下最强的三个修行者之一。但他的问题就是太善良了,太无私了,唯一的一点私心都尽数给了你。不过这也就是他的魅力所在,偌大的将军府,英才济济,只靠权术是无法有此成就的。正因为这种善良,他才被你父皇用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吃得死死的,正应了那句儒教的话,君子可欺之以方。”

    “在你父亲准备动手之前,他就有了察觉,于是他找到了我,问我的意见。他不愿意大动兵戈,因为战事一起,生灵涂炭,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事他不愿意干。而我,当时是另一种想法。”

    敕勒头微微抬起,像是在回忆着当日的那场谈话,“北渊和南朝,南北对峙,谁强就会想吞并弱的。若单纯地依靠着某一方的善良,是无法阻止那必将到来战争。”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裴镇叹了口气,说出了敕勒当时的心理。

    “是啊,于是我就想着,不如就趁如今南朝初建,我朝国势正盛,策马南征,将战火烧到南朝境内,若是能一举吞并南朝,那时的和平才是真正长久的和平。再不济,也比等到日后南朝国势强盛反过来北伐我们,让草原子民受难的好。”

    敕勒平静地讲述着自己当时的所思所想,言语中并无后悔之意,对他这等人物,后悔几乎是一种早被抛弃的情绪。

    他微微转过头,看着裴镇犹有泪痕的侧脸,和当初的那朵草原之花是多么相像啊。

    “你叔父的反应既在我的预料之中,有让我出乎意料。我猜到了他会接受这个答案,但我没想到他会选择死亡。他说,他在军方威望甚高,作为军方第一人,若南征无他,定然军心不稳,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领兵南下。所以,只要他反对南征,他的皇兄是想让他去死的。”

    “于是他就让我转告了你父皇一句话,不论南征胜败,待战事结束,必须立你太子,同时保证日后你能继任渊皇,我敕勒就是见证者和督促者。若是你父皇答应,他便可以主动让路,让路的意思你懂吧”

    裴镇的肩膀在剧烈地颤抖着,原以为叔父对他已经够好了,但如今看来,他所知道的仅是那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父爱,发于肺腑,止于喉舌,是不动声色的温柔。

    他的父爱,尽数来自于不露声色的薛征。

    “原本只要他愿意,凭借军神之名,取你父皇而代之不会有任何问题,毕竟连我都打不过他,宫里这位也不会管。他却选择了另一条路,让我不得不在暗骂一声愚蠢的同时,心生敬意啊”

    说到这儿,敕勒由衷地感叹了一句,然后继续开口。

    “你父皇答应了,于是你叔父便离开了长生城,然后再有消息,就是一人打下了殇阳关,凭一己之力逆转了南北攻守之势。只可惜他没想到你父皇那般凉薄狠辣,竟将本有大用的将军府势力连根拔起,连累赤骥等人无辜惨死。”

    “实际上,你叔父在离去之前,还曾经见过元焘和雍王,并且请我为他保密。原本我也不知晓他说了些什么,直到前些天,雍王差人找到了我。”

    一直坐在椅子上静静听着的薛雍,眼神中忽然有些挣扎,旋即又认命般地平静下去。

    “不得不说,你这位叔父看事情真的太过通透,他算到了他会死,也算到了你父皇若是兵败有那微乎其微的可能也会死。于是,他就找到了元焘和雍王,补全了可能的漏洞。原本在他计划中,若是你父皇真的不幸驾崩,元焘可以凭借他留下的一个印信,取得赫连青山的协助,也就是暴雪狼骑军的协助,同时鲜卑铁骑共主吴提也会领兵支援,同时曾经的草原苍狼阿史那伊利也将重新出山,以元焘、阿史那伊利和雍王几人的朝政和宗室之力,再加上强大的兵员,便足够护佑你登基继位。”

    “但是你父皇死得太快,局势又有些不同。于是雍王找到我,向我和盘托出了他和元焘重新制定的新计划。”

    敕勒忽然顿住,看着裴镇,“你真的要听吗如果你选择不听,从现在,你就已经是北渊的新任渊皇,我敕勒带着整个萨满教也将遵守当初对你叔父的承诺,全力支持你。在外有赫连青山、有元焘、有雁惊寒、还有归来的阿史那伊利,军政大权皆在手中,这个皇位你可以坐得安稳而惬意。但如果你听了,事情可能发生一些变故,一些你意想不到,也不愿意发生的变故。”

    “你,最好,好好想想。”

    敕勒缓缓道。




第二百九十章 万千罪孽尽归吾身
    大殿中再无旁人,三个人都没有开口,便只剩下若有若无的风,在窗棱、房梁间游荡,似在围观,又似在等候。

    泪痕渐干的裴镇眉头紧皱,后背猛地渗出些许冷汗。

    似乎只要不听,一切都会那么的美好和安稳,这些跟随着自己的人,都能够得偿所愿,喜乐平安。

    皇位上,薛雍拼尽全力低吼道“别听”

    但他的话似乎起到了相反的效果,裴镇的脸上蓦地闪过一丝决绝。

    “我听”

    宁愿明明白白的痛苦,也不要稀里糊涂的幸福。

    薛雍似乎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瘫坐下去。

    “元焘偷偷潜出,联络暴雪龙骑军和鲜卑铁骑,同时请阿史那伊利出山,在外围形成拥戴力量,然后领你一起反攻长生城。雍王留守长生城中,将可能觊觎皇位的二皇子或三皇子挡住,借皇室血脉顺势登基,然后”

    说到这儿,敕勒忽然闭口不言。

    裴镇流着泪接过话头,“然后由老元大人带着我一起拥兵入城,将五爷爷杀死,坐上皇位。”

    “你若是仔细看,那些看似被雍王胡乱杀死的大臣宗室,无一不是贪腐骄奢之徒,心怀不轨之辈,当他们被杀,北渊朝堂为之一清;他所成立的粘杆处,亦是加强皇权的必要手段,只是设立者必将为后世史书所怪诘;后宫中被他强掳的秀女,皆被关在一处偏殿中,一个未动;除了那位明妃,因为她就是害死你母后的主谋之一。”

    敕勒抚着膝头,“万千罪孽尽归吾身,朗朗青天,干净朝廷,送予你手。薛镇,你可知这些计划中,最后收尾的关键一环是什么”

    裴镇已经泣不成声,再不顾敕勒的阻拦,冲到了薛雍的面前,双膝跪地,死死抱着他,悔恨至极。

    薛雍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按在裴镇的头顶,嘶哑着声音道“小镇,你必须杀死我,用我的头颅将你与我割裂,你才能不招仇恨,不惹因果,在史书上也不会留下骂名,才能放手去治理北渊。”

    “我不”裴镇涕泪横流地抬起头,“我不要,我要五爷爷活下来,我还要陪你喝酒,陪你说话,还要好好侍奉你终老。”

    他拼命将真元渡入薛雍的体内,却不起丝毫作用。

    薛雍抚着他的脸颊,竭尽全力地挤出一丝微笑,“要听话。”

    先前那一段话似乎用尽了回光返照的力量,苍老的手忽然无力垂落,裴镇双膝跪地,仰天痛哭,“不”

    是他,亲手杀死了一个为了他殚精竭虑,不计百世骂名,不顾当世性命的老人,曾经的欢笑风趣犹在耳畔,老人的尸首已渐渐失去了热度。

    他一把拔出薛雍腹部的那柄长剑,就要反手扎入自己的腹中。

    敕勒眉毛一挑,轻轻一弹,一道真元瞬间将裴镇手中的长剑弹飞,钉在一处墙壁上,剑柄犹自颤颤巍巍。

    敕勒一脚将裴镇踹翻在地,厉声道“你是要这么多一时雄才白白牺牲性命吗这不是你自怨自艾的时候,当好你的渊皇,把这个国家治理得国泰民安,国富民强,那才是对得起他们的方式”

    裴镇仰倒在地,四肢摊开,望着长生殿的穹顶,心头一片茫然。

    敕勒所讲的这一切,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言,冲击实在过大。

    敕勒怜悯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或许旁人都觉得他实在太过幸运,有这么多人为他谋划好了一切,可以坐享其成,但只有真正懂得的人,才明白,他失去了什么,肩负着什么。

    片刻之后,大殿的大门猛地被人从里面拉开,裴镇走出大门,背靠着长生殿辉煌明亮的灯火,将右手拎着的一颗头颅高高举起。

    台阶上,雁惊寒回想起那日雍王离府之前的笑容,长长一叹。

    当时的那一声“等着吧”,等来的却是一场永别。

    远处宫门外,兵戈渐止,怯薛卫束手。

    薛律的灵柩旁,何公公从方寸物中取出一块小小玉佩,静静看着,双目通红。

    雁惊寒看着裴镇通红的双眼,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自责,做好未来之事,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

    裴镇看着雁惊寒,“你知道五爷爷的计划。”

    此刻他才明白那声夜长梦多,竟是雁惊寒在配合薛雍。

    “恩。”雁惊寒叹了口气,“你们走了之后,我接到了雍王的信,才敢从云梦宗潜回长生城,一直住在雍王府的密室中,也知晓了一切。”

    裴镇心知无法怪罪任何人,只是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和难受。

    雁惊寒看得于心不忍,但还是不得不将有句话说了出来,“雍王之所以多留了陛下灵柩几日,为的便是能将他的灵柩一并运去木叶山。”

    裴镇默默转身,去将薛雍的尸首收敛。

    靖王府,崔雉在邹荷的陪伴下,走出大门,却看见大门口,站着一个白衣身影。

    崔雉冷冷道“郁公子有何贵干”

    郁南双膝下跪,“前来投效。”

    长生殿中,薛雍的尸首被重新拼在一起,蒙着一层白布,安静的躺在皇位的椅子前。

    黑衣人推着元焘,阿史那伊利牵着阿史那思齐,赫连青山披甲而立,雁惊寒脱去黑衣,恢复了一身草青色长衫的打扮。

    崔贤、郑轩、邓清、谢崇、符天启等人也分别站在两旁。

    一个被绳子随意捆着的人被雁惊寒从殿外拎了进来,推到了场中。

    薛锐看着被众人簇拥的裴镇,又扫了一眼皇位旁,躺着的那具尸体,意识到大势已去。

    说来也奇怪,他能够抛却尊严,弯下膝盖,瞬间投靠薛雍,面对薛镇却发自内心地鄙夷和抗拒,明知此刻不投降就是必死,他也硬气地选择了宁死不屈。

    他朝地上唾了一口,“瞧瞧,你还是这么没用,还是只会躲在大人物的庇护下苟活。若没有这些人,你算个屁啊”

    裴镇没有动怒,只是平静道“你是在鄙夷这种庇护本身,还是只因为他们庇护的对象不是你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不庇护你呢”

    坐在椅子上元焘缓缓闭上眼,靖王能自己想通这个关节,便再无什么大的忧虑了。

    薛锐似乎被戳中了痛处,闭嘴不言。

    “我来告诉你吧。”裴镇向着薛锐走过去,“因为这些一国栋梁,一世雄杰们,所思所想,都是为了北渊千秋,为了草原万民,他们选择我,只是因为我有能力将北渊带到更好的未来,而你,不行”

    幽云州的连日征战,和今夜的滔天变故,让裴镇迅速成熟了起来,脸上终于露出了众人期待已久的霸气。

    薛锐被这种气势震慑得朝后一退,“你胡说”

    “你残暴不仁,阴狠毒辣,心中只信奉利益,行事只讲究得失,不怀仁义,不行正道,若你这种人坐上渊皇之位,岂非草原之憾,万民之悲”

    裴镇声色俱厉,慷慨激昂,薛锐却不为所动,哈哈一笑,嘲讽道“最是无情帝王家,若不能杀伐果断,手腕出众,又如何统御百官,震慑各部,靠你口口声声说的仁义到头来,还不是得落到实打实的刀兵之上。若是没有这些兵马,你今夜能在这儿跟我耀武扬威还说什么仁义,简直是可笑至极”

    “我从不拒绝武力,但我也不依赖武力,若一切都倚仗着兵强马壮方能行事,我等与那丛林草原上的禽兽何异”裴镇盯着薛锐的那张向来苍白的脸庞,“你应该庆幸我今夜没有再杀人的念头,接下来的日子,你最好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这个朝廷的变化。”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薛锐,在裴镇说出不杀他的那句话时,凭借着视死如归支撑起来的勇气被瞬间抽走,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劫后余生的喜悦出现在他的脸上,无论如何,活着总比死了好。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靖王殿下,老夫有一事相请。”

    裴镇扭过头,瞧见出声之人乃是阿史那伊利,连忙道“您请但说无妨。”

    阿史那伊利指着薛锐,“此人与老夫有大仇,但既然殿下饶过了他的性命,老夫也不便多言,但后宫之中,那位明妃,殿下可否将其带来此间,交由老夫处置”

    裴镇一愣,一时有些糊涂,想不明白这阿史那伊利大人跟明妃又有什么解不开的恩怨。

    赫连青山眼观鼻鼻观心,神游天外。

    元焘在一旁却听不下去了,睁开本已闭着的双眼,“老东西,早晚要说清楚的事,还藏着掖着干什么”

    阿史那伊利双眉一挑,“老夫行事,还轮不到你个老掉牙的在这儿叽叽歪歪。”

    元焘轻哼一声,看着裴镇,“他是你外公。”

    旋即坏笑着闭眼,默默养神。

    裴镇脸上的迷茫瞬间被惊讶取代,他对阿史那伊利的所有了解都来自元焘,在来路上,元焘虽然在言语中故作对其不以为然,但裴镇还是可以从那些惊心动魄的往事中,听出元焘对这位跟他齐名的老人那份由衷推崇。

    但他是自己的外公

    回想起敕勒说过的话,自己母亲的家族背景也很大,大到当时还是一国太子和一国亲王的父皇和叔父都不得不忌惮,而在母亲死后,外公又愤然远走,不知所踪。

    这些不正是这位阿史那伊利大人的经历吗

    阿史那伊利缓缓走向裴镇,伸出一只苍老的手,拍在他的肩头,“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等事情理顺了,我跟你慢慢说。”

    裴镇终于体会到云落先前所说的那种感觉,看着眼前的老人,那声外公怎么都喊不出口。

    他只好灵机一动,换了个话题,派了个太监去后宫中,将明妃请出来。

    阿史那伊利还补了一句,不要告诉明妃此间情况。

    雁惊寒轻轻将薛锐再次拍晕,拎到一旁,殿中众人便一起默默等着明妃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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