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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狐狸精一生的故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苏芳流里
这一番话说的宛宛哑口无言,却没办法说明自己已经得道,宛宛还想辩驳,却听舜元继续道:“其实活着的意思也并不很大,你瞧这宫里,我什么都有了,有荣华富贵、有各色美人,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有时候真的觉得没什么意思,愿意做的事情不能做,不愿意的事情只要有利社稷也要做。我还在做太子的时候,最怕有一天不明不白的喝口水,吃口菜人就死了,可是现在做了皇帝,还是担心天上的飞鸟是不是有人训着投毒的、身边妃子是不是想要杀我的、日后还要担心,我的子嗣们会不会等不及了,要来篡位。如果人真的有下辈子,那我就修道去,希望那个时候还能遇见宛宛。只是爱妃到时候不要嫌弃我又穷又没什么本事才好。”
宛宛听舜元这一番话说的真诚恳切,便也就凑近了在舜元脸上亲了亲。那悬在床帏上的青铜铃响了,宛宛这才想起来他原来送给舜元的那只九子铃,便道:“你还记得我以前送你的那串铃吗?”
舜元微微一笑:“在呢。”
宛宛点点头:“那你日后都记得戴在身上。”
舜元笑道:“好,知道了。我会的。”
宛宛这才放了心一些,倘若,倘若舜元真的有什么不测的话,自己只要守着这只母铃,就知道了,那就赶过去救他。命数是命数,但是如若不拼一把,怎么知道拼不过呢?这样想了想,宛宛便觉得宽慰一些,躺在舜元怀里,细细感受着舜元抚摸着他的发丝的轻柔,没多久便睡着了。
时间已经到了深秋时节,如果这个时候,你恰巧也住在皇宫之中,恰好被派去给宁妃集用以敷面的晨露,恰好走到那御花园中央的假山石洞中,恰好多往假山处瞥了一眼,那么现在昏厥在地上的人,没准就是你了。
那假山石窟之中,正好镶着一个干枯女子表情惊恐的头颅。
舜元是下了朝才听说此事的,张太监畏畏缩缩的同舜元提了早上御花园之事,也不敢说死人的事情,只敢单单挑选宫中女鬼联合狐妖一起吸血的传闻细细讲了,话还未毕,舜元脸色也逐渐不好看起来。这后宫向来是皇后主事,皇后身子弱了下来,宁妃则帮着皇后一起做了些事情,两人这些年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如今让张太监过来请他过去主事,那么这事情必然不算小了。
舜元走到御花园的时候,皇后单手托着额头,坐在远离假山的清净处休息,而宁妃则还在假山附近,指点着宫人们快些拾打扫。皇后见到舜元来了,先是福了福身子,便垂下头道:“陛下,是臣妾没用了……”这番说辞,显然是要请罪的。舜元听了一阵心烦,连忙打断道:“皇后先不必说这些,先同朕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皇后看了看舜元关切的表情,又回头看了看假山,嚅嚅道:“是宁妃妹妹宫里的人早上发现的。早上那宫女来花园采集花露,后来久未回去,宁妃妹妹就让人过来找,结果发现那宫女昏死过去了,再看那宫女昏死的地方……那假山里……藏着……藏着一具给吸干了血的尸首……”
听到“尸首”,舜元也是一怔,在宫中住久了,不就觉得宫中是顶安全的地方,在那公主自戕后,他又增加了许多卫队,如今居然又有人死在自己宫里头了。舜元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但细看皇后,只觉得皇后脸色太过难看,大概是不小心看了那吸干了血的尸首,被吓着了;又见皇后眼眶红肿,显然是在他来之前哭过一次,估计是怕他降罚,便温言道:“皇后别急,你先在这里坐着,朕去看看宁妃那边怎么说。”
皇后点点头,眼泪便没忍住滴落下来,舜元便赶紧拿了皇后手上的帕子,为她拭泪。待皇后情绪平静些,舜元才去指挥现场清扫的宁妃那里。宁妃一手掩着口鼻,一边仔细盯着宫人们的动作。那尸首已经被宫人从假山中取了出来,放在一边,用麻布盖着,宁妃指挥宫人平静自如,和皇后不同,没给吓破胆。舜元开始还纳闷宁妃平日里文文弱弱,秀秀气气的瞧不出来,眼下倒成了不让须眉的巾帼,走近了才发现,宁妃也是给吓得哆哆嗦嗦的,舜元手刚碰到宁妃肩膀,便见她吓得往后一跳,若不是身旁宫女眼疾手快,扶住了,那必然是要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
宁妃定住神,仔细看了来的是舜元,那脸上僵住了的表情才重新好转了起来,行了个礼,便不再多说了,显然刚刚舜元拍她的那一阵子心悸还没过去。舜元看着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心疼便柔声劝慰道:“宁妃去那边陪着皇后吧,朕一会儿过去问你话。”
宁妃也只是木讷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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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头,便让身边宫女扶着往假山围成的小景观外边走了。
舜元从地上拾起了一根枯树枝,便就往尸首那边走去,身边张太监倒是不住嘴的劝着:“使不得,使不得,那种脏污东西冲撞了陛下。”舜元哪里管张太监,挥了挥手,示意张太监退下,便又一个人走近了。用树枝拨开那蒙着尸首的麻布,那具已经毫无血色的干瘪尸首和舜元往日见过的死人全然不同,有种接近透明的怪异感。舜元也觉得胃中忍不住翻涌,强忍着冲上来意欲呕吐的恶性`感受,细细看了那女尸的脸,忽的觉得有些面熟,但也说不上来,便蹙着眉头,又拿枯树枝将麻布翻盖在那尸体上了。
张太监见那尸体给盖上了,才又敢跟过来,小声问道:“陛下……您看这仵作……要不要宣?”
宫中有人以如此手段暴毙,显然不是一件小事,倘若舜元顾忌皇家颜面,那就不能交给刑部来管此时,仵作也就不可能让其进宫。只是如果舜元决心彻查此事,那就必然不能不让刑部的人过来了。舜元看了看张太监,见张太监也给吓得够呛,便将枯树枝一丢,淡淡道:“你先候着,一会儿再说。”说罢,便朝宁妃和皇后那边去了。
舜元走近时,已然发现皇后分给了宁妃一些佛珠、护身符,皇后身子弱了之后,这些东西倒是随身佩戴的,宁妃也是不信鬼神之人,她居住的宫中连个供神佛的香案都没有。但此时,宁妃身上也挂着两串佛珠,配着一个镂刻大明咒的金子挂坠。舜元见了,心中微微叹气,又回头看了宫人们打扫后的痕迹,可以想见,今早上她们二人过来的时候场面相当可怖。
皇后见舜元来了,立刻就起身让开位置。舜元倒是没有过来坐下的意思,微微摆摆手。示意皇后坐下,皇后只好赶快让身边服侍的人再去搬一张椅子来。舜元深知皇后知道礼数,守着规矩,便也不说什么,由着她了。
待舜元落座,皇后脸上才宽慰些,舜元等候已久,实在懒得再寒暄,便直接开口问道:“死的是谁?查清楚了吗?”
宁妃摇摇头,皇后微微开口道:“早上臣妾瞧的不真切,但看服色和首饰,应该是位宫妃。”
舜元点头:“朕瞧着也觉得像,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来是谁。”
宁妃这时候才若有所思道:“臣妾看着,觉着像是,像是西边园子的李妃姐姐,刚刚臣妾怕自己瞧错了,找了个婢子去那边问问李妃姐姐的情况,那婢子回来说,昨日她们宫里的人早上便就没见过李妃姐姐,还以为是,还以为是在园子里面逛得久了,跟娘娘说话,忘了时辰。”
舜元听宁妃这话说的编不圆,便冷笑道:“晚上没回宫,都没人过来查吗?这下面人是做什么的。”
舜元的宠爱从来都是偏心的,那些有名分没宠爱的妃子,活着还不如一只跳蚤。宁妃和皇后却都知道这宫里下人们看人下菜碟的功力,皆默然不语。舜元见皇后与宁妃此刻神态,心中也略猜到一二,便敛脾气又问道:“那李妃是常常出去的吗?”
皇后想了想道:“前些年的时候,李妃妹妹还总是来臣妾这里,听听曲子,赏赏花。后来……后来便也兴意阑珊了,她爱养小鸟小雀的,在宫里养了不少,宠爱不盛,也就一门心思扑在养鸟雀上了,不怎么出来走动的。”
直到皇后说到鸟雀的时候,舜元印象中才模模糊糊的想起来,若干年前,确实有过一个不太那么讨他喜欢的妃嫔为着养鸟雀的事情还来皇后宫中闹过……舜元这样想着,张太监忽然领着一个宫女走了过来,毕恭毕敬的领着那个宫女行了礼,才对舜元道:“陛下,这宫女就是早上宁妃娘娘那里出来采花露发现尸首的。”
舜元扫过去一眼,见那个宫女还是脸色发白,便好声好气道:“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不必怕,也不要撒谎。”
那宫女立刻点点头:“奴婢明白。”
“你几时发现那尸首的?”
“奴婢……奴婢是采花露的时候,看到的,还以为是哪个宫人在捉弄奴婢,便就看了那个洞,谁知道盯着奴婢的不是人……是……”
舜元看见那宫女几乎哭出来的神情,便就是没来由的一阵心烦,叹气道:“你看到什么了?”
谁知道那个宫女嘤嘤哭泣着,只是不断摇着头,断然不敢再说下去了。舜元见那宫女哭的实在凄惨,便挥退了她,平日里宁妃与这位宫女颇为投契,见她哭的伤心也有些不忍,挥了挥帕子,招呼她到阴凉先歇着了。看顾完那个哭的止不住的小宫女,宁妃便又速速过来道:“臣妾刚刚看陛下有些事情还想继续问,便让人去李妃姐姐宫里找管事宫女来了。这会子,人已经带来了,陛下要问话吗?”
舜元给那个小宫女哭的头疼,见也问不出来什么东西,觉得也不想再等下去了,便对宁妃道:“叫过来吧。”
李妃的那位掌事宫女已经有了些年纪了,见到舜元便行了一个礼,不卑不亢,舜元微微一笑,便看着她道:“昨天你们娘娘没回宫,你们都不管不顾的吗?”
那掌事宫女颔首:“前些日子,我们主子养的一只黄莺丢了,主子天天吃不下饭,昨儿个,主子对奴婢们说,她要去园子里找这鸟儿,要是找不着,就……就去和皇后娘娘说。”
舜元听了冷笑:“和皇后说什么?皇后还能给她变出来黄莺不成?”
那婢女还是一副认真表情:“黄莺不是自己冲破笼子飞走的……我家娘娘主子最爱养鸟,她用的鸟笼子都是铜丝编的,这鸟无论怎样都是冲不破笼子的呀?主子又检查了那鸟笼子和挂笼子的地方……发现有兽足印记和一缕……一缕白狐毛。”
舜元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听到白狐毛的时候,心中还是一颤:“那白狐毛,你看到了吗?”
那宫女点点头,眼中已经有了坚定的神色道:“奴婢亲眼看见,愿以死证明奴婢所言非虚。”
舜元听到发毒誓的就觉得头疼,要是毒誓能应还要官府做什么,尽管叫可疑的人发一遍毒誓就好了。舜元挥了挥手继续道:“所以,昨天你们娘娘出来是为了找黄莺的,结果深夜未归,你们也以为是找皇后告状去了,对吗?”
那宫女点点头。
“那皇后见过李妃吗?”舜元回头去看皇后。
皇后则一脸茫然的摇摇头。
舜元叹了口气,这案子显然是不太好查。宁妃也看出来舜元脸色不好看,走了过来,手指贴在他太阳穴处,轻轻揉着,柔声道:“陛下在前朝忙得很,好好歇歇吧,这里有娘娘跟臣妾呢。”
舜元本想应了,但一想到此事又与白狐有关,又与前些日子那个自戕的异族公主冤魂有关,便觉得不能如此随意,伸了伸手,将张太监叫过来:“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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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宣一个仵作来吧。”
张太监听舜元如此说道,脚步停住了,皇后此时也道:“陛下,宫中之事,如何好叫仵作的?何况故去的是曾经服侍陛下的李妃呢?”
舜元此时抬头看向皇后:“还没叫李妃宫中的掌事宫女去认人呢,皇后如何好说那死的就是李妃了?”
皇后被问的一时语塞,转口道:“那服色……是臣妾妄语了。”
见皇后不说话了,舜元才继续道:“不如今天,朕也卖皇后一个面子,既然皇后不愿意找外人来查,此事,咱们全部都当成不知道,那尸首也别认了,找个地方埋了吧。今天这事儿也就算是过去了。”
皇后此时却更为激动:“怎么就能过去了?这线索那宫女不是说了么?有白狐的野兽脚印,还有白狐毛……这如何做得了假?更何况这尸首,明明是被吸干了血的呀,如果,如果只是有人寻衅报复,那如何做到的呢?”
舜元听皇后重新拾起那套鬼神之说,脸上不悦之色更重了些:“皇后现在的意思是,宫里有狐狸还有女鬼?朕直接同皇后说了,朕不信这天底下还有鬼,就算有鬼,朕也不怕,尽管叫她放胆来!朕死人见的多了,倒是也没见一个敢来索命的。活着斗不过的,死了还要装神弄鬼,也是个没用的东西!”
“臣妾,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那皇后说是什么意思!”
舜元不自知的口气重了些,皇后显然已经有许久没有见识过舜元语气中的不饶人了,此时只能垂下头,喃喃道:“臣妾知错了。”
“知错就行,散了吧,皇后还是快些回宫好好养着吧,别在外面随便走动了。惊了风就不好了。”舜元略微有些不耐烦的站起身,就要走了。
皇后也站起身,匆忙的想在后面跟着,但身子弱,走不快,于是便叫了一声:“陛下。”
舜元并未回头,他实在是了解皇后,后面没准她又会跟他说一些让他忍不住动气的话。
“舜元!”皇后在后面叫了一声,舜元停住了。
他不记得皇后这么称呼过他,他的名讳是没有人敢直接叫的,除了宛宛。
皇后这才慢慢跟上来,一边喘着气一边道:“您要给那位准备的东西,臣妾已经用印鉴盖过了,臣妾不拦着您跟那位双宿双栖,这宫里其他人对待陛下用的全部都是狼心狗肺,就那位对着陛下的是真心实意!臣妾不想再多说什么讨嫌的话,这讨嫌的话,臣妾说了十多年,也说够了,陛下要是还想要那份盖了凤印的文牒,就请陛下今晚过来拿吧。臣妾从来没僭越无礼过,也从来不敢对比陛下发号施令。臣妾,臣妾也不怕说句晦气的,臣妾眼瞧着就快要不行了,臣妾只求您这一回,您晚上过来,臣妾还想再说几句不中听的话,臣妾知道跟您说夫妻情分这种话,不合适,可是,臣妾就求您这一回,只这一次……”皇后说着说着眼泪便就流了下来,宁妃也从远处赶了过来,见皇后流泪,又见舜元脸色不好看,便立刻夹在中间道:“陛下,娘娘,这……别难过了。”却也不知道如何劝慰,只能看看皇后,又看看舜元,夹在中间急的说不出话来。
舜元听皇后说自己已经快要不行了,先是微微一惊,再听皇后说他们之间好歹也做夫妻做了十来年,到底心软了下来,犹豫片刻,便想到就算是听皇后婆婆妈妈的劝上一个时辰,也不过只是多长些耳朵茧子罢了,便点点头道:“皇后说的,朕记下了,朕晚上会过去用膳的,皇后放心吧。”
舜元说完便就离开了。
宁妃扶着皇后定定的看着舜元的背影,柔声安慰皇后道:“娘娘,别急,您好好歇着吧,陛下晚上就过去了。”
直到走得远了,舜元才小声对张太监道:“去宣一个仵作过来,别让任何人知道。再把丁昭叫道中殿来,快去。”
丁太监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但是在张太监叫过他之后,脸上表情还是微微有些挂不住了。
一般能让张太监高兴的事儿,他丁昭都乐不起来。
进了中殿,如果哪怕你是盲的,你也能够闻得出来舜元此时的不满。丁太监打了个千儿就弓着腰,垂着头在一旁听命了。舜元停了一会儿才问道:“昨天下午,你跟宛宛在一块吧。”
丁太监心中暗叹自己押宝时候也是没长眼睛,不知道那位美人主子又招惹的皇后还是宁妃,只能叹气道:“奴才昨日是按照陛下的吩咐,跟宛主子在一块儿的,您吩咐他去哪里,老奴就跟到哪里,一路御撵抬着。不过宛主子,他不爱人抬着他啊……这奴才冤枉啊。”
“行了,没问你这个……”舜元撇了撇嘴角,显然是有一点不高兴了:“昨天下午他去哪里了?”
“昨天,昨天下午,美人主子说是要去花园里玩玩,陛下您在花园里头为了美人主子养了一群珍珠锦鸡,宛主子他隔三差五就要去看看,说是亲手抓的味道才好。这宫中都知道这群鸡的用处,所以也都随他了。昨日下午,也是去捉鸡的。”
“那你一直跟着了……”舜元眼神扫过丁太监,丁太监就不自在起来。
这谎是撒还是不撒呢?不撒,那美人主子不知道摊上了什么事儿,要是个小事儿,那白白在舜元面前丢了好感也是不必要;可这要是大事儿呢?丁太监转念一想,那美人除了生的美,每天不是吃鸡就是睡觉,再就是陪眼前这位来点小情小趣,能闹出来什么大事儿。
这么一想定,丁太监嘴皮一溜答道:“奴才一直陪着宛主子的,一步不曾离开。”
舜元又问:“那昨天下午他去假山附近了没有?那群鸡为了跟皇后的园子避开,不就养在假山那里了吗?”
丁太监心道,原来只是捉鸡惊扰皇后这种事情,按照那位的宠爱,在舜元这里这连个屁都算不上。便闭眼胡诌道:“奴才陪着了,宛主子当时只是跟他的掌事宫女一起去假山附近捉鸡去了。”
“他捉鸡的时候,你一直都跟着吗?”
“奴才一直跟着……”
“大胆!还敢胡说!”舜元忽的站起来,抄着桌子上的那块紫金石砚就往丁太监方向砸过去,砚台里头残留的一点墨汁溅的丁太监一脸:“你来之前,朕已经问过了抬御撵的小太监,分明你们只是跟在外面,到假山景观里面去的只有宛宛跟他的那个宫女吧。”
丁太监给舜元唬住了,连连磕头。
舜元看丁太监的样子,心中也知一二,懒得再问了,挥了挥手,让丁太监出去了。
丁太监心中惴惴,却还担心宛宛那边是否还会继续遭殃,到底是捅了多大的篓子?舜元能对那位发这么大的火。于是便又试探问道:“今天中午的午膳,您去楼子那边用吗?美人主子昨天捉了鸡,就说今天跟您一起烤着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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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了。”
丁太监牙花一嘬,现在事情大了……
到了晚上舜元去皇后宫中的时候,再怎么让宫人们闭嘴,宫里还是传开了早上花园假山中的那具被吸干了血的女尸。传闻也变得越来越夸张,什么女鬼作祟、妖狐吸人气,各类不着调的都有人争相传话,整个流言在下午的时候达到了高`潮,傍晚时分,早上发现那位女尸的小宫女毫无预示的从宁妃宫中冲出来,一头撞死在影墙上,那才刷了半个月的朱砂的影墙,现在显然又需要粉刷一遍了。
那小宫女行事太过诡异,连宁妃都给吓到了,躲在宫中闭门不出,明明还未到点宫灯的时候,宁妃就已经让人锁上寝殿的门,早早休息了。一些妃嫔也学着宁妃,早早下钥,以避邪祟。
舜元去皇后宫中的路上,看见原本到了晚上灯火通明的皇宫,只星星点点的有几处宫中亮着红色宫灯的时候,心中不是不唏嘘的。这场风波无论如何也压不下来了。他这么想着,又看了看张太监,忽的觉出来有那么一丝的不对劲儿来,但又具体说不上来,只能仔细看了看张太监,便不说话了。
穿过了半个园子才到皇后所住之地。舜元很少晚上的时候会来找皇后,一般下午时候就过来了,天还没黑,吃了便饭便就离开。他还未发现皇后宫殿的朱门如今已经褪色成这地步了,那红色倒像是不小心泼在门上晾干的猪血。一阵秋风刮过来,皇后门口的宫灯摇了摇,人影憧憧,这块宫中仅次于中殿的福地竟然像个枯庙了。
舜元没让抬御撵的人继续往前走,只是自己下来,让张太监跟抬辇子的人等着,独自过去。
皇后那边的婆子早在门口守着了,见舜元来了,连忙伏身下跪,行完礼后,也是一模一样,马上用门栓将殿门锁上了,好像这样就能防着女鬼狐妖破门而入似的。舜元静静的看着婆子做完这些才往前走,宫女在前面打着灯笼引着,舜元却能闻到这院子里浓重而苦涩的药味,下午的时候他已经问过太医了,皇后现在确实全靠人参和雪莲吊着一口气,干熬着时间罢了。
怎么会到这个地步的呢?
舜元也如此问着太医,他印象中的妻子,还是大婚的时候,他拨开遮脸的红珊瑚珠帘,看到的笑着的如同满月的一张脸。那显然是一张没受过气的脸,才能笑得那么理直气壮,那么无所畏惧。她当时心中一定还想着,她会在这深宫之中一直这么笑下去,她会获得丈夫的疼爱,会为他生下十个八个的孩子,会为他们亲手缝制寝衣,会在花名录上仔仔细细的甄选儿女们婚嫁的亲家。
然后呢?
舜元还在想着,身前引路的宫女却已经停住站在一边,为他推开门:“陛下,娘娘说她在暖阁等您呢。”
现在只是深秋,她的身子已经熬不住了,开始在暖阁里点地龙了……
舜元一个人走了进去,暖阁里点了七八盏灯,他现在想起来了,皇后自己是一个很怕黑的人。
皇后见到舜元来了,便赶快打发站在一边候着的婆子去煮茶。她则放下手中正在打的绦子,微微笑着,细细看着舜元,好像很久没离得这么近瞧过他了。舜元给她看的不好意思,便微笑道:“皇后这几日身子见好吗?早上时候,恐怕是真的给吓着了吧?”
皇后嘴角也一笑:“身子也就是拖着,哪里能好呢?早上是真的吓人……臣妾,臣妾第一次见那样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舜元就笑了。烛光沾染出来的暖意逐渐将屋子中谈话的空气也带的暖了一些。
皇后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开始伸手剥那果盘里的山核桃了,她还记得他爱吃核桃,但是觉得下人手剥的不干净,她总是亲手给他剥的。舜元瞧了瞧皇后,等着她继续早上的话题,劝他去查一查狐妖,或者请得道之人来宫中做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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