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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狐狸精一生的故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苏芳流里
“臣妾刚刚一算时间,嫁给陛下快有十二年了,这日子过的真快,总还是觉得才过三四年似的。”
舜元狐疑的看了一眼皇后,才客气寒暄道:“皇后有心了。”
“跟陛下吵吵闹闹的,但也有过好时候,您别笑臣妾,臣妾从小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这日子总觉得没过够,但是……但是时间已经没多少了。”皇后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常口气。
“皇后胸襟宽阔,能容人,不爱记恨。哪里是记吃不记打,别妄自菲薄。”舜元心中想着皇后的话,嘴里却还是习惯性的敷衍客套。
“哪里能容人呢?以前在家里的时候都是别人容我,后来到宫里来,看着嫔御们一个一个进来,也生气,也难过。但是好歹心里想着,只有我是从正门抬进来的,只有我坐着一百零八人合抬的轿辇进来的。只有我是正室,我不容也得容,也就忍下来了。想想以前没出阁的时候,总是给别人气受,眼下我受气也算是还了。天底下做人,如果真有能一生不受气的,那真是天大的福气呢。”皇后还是慢悠悠的剥着核桃,剥完一些,便就抓起舜元的手,将核桃仁倒在他手中,催他快快吃了。
舜元瞧见皇后如今已经很瘦了,她原本白而绵软的手也蜡黄干枯,手指变得很细,一个镶着莹绿宝石的华戒指戴在她的手上,像是一只不合时宜的金圈,宝石刚扳正,手指一动,便就又歪了一个方向,眼看这戒指是戴不住了。舜元自己是记得这只戒指的,这是他大婚一个月后,自己在库中选了送给皇后的,他当时觉得皇后性子太烈,因而故意让人做的小了一号,戒指……戒止罢了。可是皇后却一直会错了意,以为是他宠爱她,这只戒指从来也只有在重要场合才带上,每次他看见皇后手指勒出来的红印,都忍不住发笑,可是如今他却已经有点笑不出了。
“臣妾最近有些多梦,反正白天睡晚上也睡的,有时候梦见跟陛下刚成婚的时候,有时候梦见我还未出阁的时候,总之都是人生快活的时候。一梦到这种梦,臣妾也就不想醒过来了,又糊里糊涂的睡过去。您说说看,这过的是什么混沌日子呀?”皇后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皇后端庄,时间久了,舜元也忘了她现在也才是一个未到三十的女子罢了。
上茶的婆子过来了,皇后连忙从婆子手上接过茶盏,又递到舜元手上,婆子知趣,立刻就退下了。
“别总是臣妾一个人说的,陛下也说说话呀。”皇后拨了拨灯芯,桌上更亮了一些。
“我有什么可说的,前朝的事情也就是那些,后宫有皇后替我管着,我也没什么要说的。”舜元微笑,伸手去拉皇后的手,他自己的手是冷的,但皇后的手更冷,那种冷让他不禁哆嗦了一下,想起了早上那具无血色的死尸。
“唉,那臣妾就继续说,陛下要是烦了,尽管让臣妾闭嘴。”皇后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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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黄的脸上扬起一阵轻松笑意。
“陛下是大婚之前才看过臣妾的画像的吧?那画像我可没瞧过,肯定是把我画的美了,刚成婚的时候,陛下一掀开我脸上的帘子,臣妾一看陛下的脸,就知道陛下肯定是有点失望了。那个时候陛下还没有现在这么会藏着情绪,我当时就想,管你怎么想呢?反正我现在是你妻子了,你是觉得我美也好,丑也罢,总之我的孩子是跟你姓的,我的孩子是嫡子。我只管做一个好妻子,我的夫君一定会疼惜我的。你说刚入宫的时候,我多天真呢?不过心里还是委屈,哪有被自己丈夫嫌不好看还高高兴兴的,可是我转念又想,啊,我不好看,陛下好看,那这分明是我赚了,躺在我身边的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这个男人还比我好看,还有什么不乐意的?”皇后说着,举起杯子饮了一大口茶,那姿势不再像个皇后,倒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礼数学的不全的小姑娘。
这么一说,舜元便笑了,正饮着茶,噗嗤一声,差点呛住了。
“陛下肯定没想到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亏吧?陛下不知道的事情多了。臣妾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以后会嫁给陛下,我只记得那个时候家里的祖母说了,郑家需要再出一个皇后了。当时陛下还不是太子呢……我那个时候年龄太小,很多事情也不记得了,只是记得有人问我,想不想以后做皇后。我问做皇后可以干什么呀?那些下人就告诉我,我的丈夫会是天子,我会跟他分享这天下的财富,我的孩子会继承我跟他共享的天下。可是那些我都不在意,你跟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说什么天下呢?于是我祖母就告诉我,当了皇后,天天想吃冰糖肘子就吃冰糖肘子,想吃桂花玉露膏就吃桂花玉露膏;穿的是天底下最好看的衣裳,汤汤水水滴到身上也不会有教规矩的婆子来骂人,还能有半个城池大的花园给我跳绳子,玩手鞠,不愁找不着玩伴。”那个时候我就答应了,你说我傻不傻呀。其实我祖母也不用骗我,郑家从来都是男孩多女孩少的,除了我,郑家也没有嫡母生的女孩了,我就算不答应也是多此一举。但是祖母还是问了,后来过年的时候,我祖母带着女眷进宫来朝觐皇后,我也被带了进来,那个时候才看到躲在皇后背后的你,你一点也不受宠,一个人孤零零的。我看你可怜,想要去找你玩,结果婆子就把我一把抱开了。后来祖母跟我说,我长大后嫁的人就是你……我现在不能跟你玩,以后长大就可以了。后来果然不出所料,你当上了太子,你后来又登基做了皇帝。”
“郑家贪墨抚恤的案子定下来了,皇后在这里说什么也不会翻案的。”舜元打断皇后的话。
皇后也只是轻轻笑一笑:“陛下知道,臣妾从来是管不着前朝的事情的,犯案的确实是我父兄,但是臣妾嫁给您已经十几年了,也不算是什么郑家人了,陛下不用这么提防着。臣妾就想跟您聊聊家常,也没什么别的。”
舜元停了半晌,才继续道:“皇后说吧。”
“我祖母的姐姐是昭华皇帝的第一位皇后,想必她也知道在宫中的艰难吧,我后来想过好多回,我祖母何苦要来问我愿不愿意做皇后,其实想想也就明白了。做皇后不是享福,是来吃苦的,人家家的小姐被管的严严实实的,只有我可以想去哪里去哪里,想玩什么玩什么,管教婆子都不敢怎么管。现在想起来,一定是他们知道我入宫后,如此快乐的日子也就没有了,才这样做的……”
舜元笑着接茬道:“皇后觉得在这个位子上苦,可是后宫还有大把的人盯着呢…”
“可不是?天底下的事儿就是这样,臣妾要是在后宫嫔御面前叫苦,没准就有人要到陛下那里生是非了。”
“谁敢生皇后的是非呢?皇后不是没有手段,只是不常用罢了。”舜元眉毛一轩,微微笑道。
“论手段,这宫里头谁比得过陛下呢?”皇后也一笑,又将剥好的核桃仁推给舜元:“臣妾都说今天只是说说家常,哪里有什么手段不手段的……”
“好,皇后你继续说。“
皇后微微笑了一下,那烛火烤的她脸上也有了一丝红润气息:“陛下还记得咱们成婚那天的事儿吗?”
舜元也顺着皇后的话细想起来:“总之就是繁文缛节,大婚前,我照着旧例的记载练了半个月,皇后呢?”
“我练了三个月,我之前太欠管束,礼法一直学得不好,这三个月可吃了大苦。又没进宫过,宫里每个宫殿的门槛都不是一般高,我又给珠帘遮着,什么都看不见。连门槛高低也要背。可吃了不少苦头。”
“我知道皇后要说什么了……”舜元笑着抬起目光,和皇后的目光撞在一起,便更厉害的笑了一下。
“对,我哪里知道中殿的门槛那么高,本来站了跪,跪了站,一天下来我都快要累死了,最后被人送去中殿的时候都困得迷迷糊糊了,跨门槛的时候磕了一下,差点摔倒。陛下那个时候就在我身边,按礼数手上拿着的是玉如意吧?反正我没站稳的时候一下就给吓得清醒了,大周立国这么多年,还没听说哪个皇后跨门槛的时候摔跟头的。然后我就听到陛下把如意一丢,如意落在地上碎掉的声音,然后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陛下已经从臣妾背后紧紧抱住臣妾了。”皇后说到这里时,脸上柔情似水,好像过去的时间都回来了:“当时臣妾就想,我真是好福气,别人都说帝王不讲情分,可是我的夫君连如意都不要了,把我抱的这么紧,老天真的眷顾我,那么我也要像珍惜自己性命一样的珍惜陛下,哪怕豁出去自己的命也没关系……”
“很多人说如意碎了,意头不好……”
“陛下不信鬼神,怎么也来这种说辞了?臣妾觉得陛下碎如意碎的值呢?皇家不缺玉如意,一个玉如意却把臣妾对陛下的一片心换来了。”
“所以皇后就凭着这一份心开始害人了吗?”舜元语气还是平淡如常的,但是言语用词已经不平静了。
“陛下已经知道了……”
舜元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皇后出神。
“是我自己跳的湖……与您那位宠妾无关。”
“皇后说话真是轻描淡写……”
“陛下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开始还只是猜,后来我从皇后那里出来,去湖上看了一次,那冰窟周围都是犬牙呲互的碎冰,不够整齐,不是工具做出来的,也就不像是有人专门设圈套的了。如果不是有人先做好的圈套,那么就算湖面上有洞窟,那制造冰窟的人也不一定知道皇后就会过去。皇后为人一向谨慎,如何会在怀孕的时候,自己往湖边去呢?就算去了,身边也必然有婆子跟着,怎么婆子都在一边,而皇后就跟宁妃王嫔在一块儿呢?但是,我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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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想那样想我的发妻……皇后,我一向敬重你,就算我宠着别人的时候,我都没有想过要废掉你。你何苦呢?所以我也只是猜罢了……后来皇后生产,大抵是没了孩子,太伤心了,皇后在产房里哭着说自己失了德……我这才不得不信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平时恪尽职守,凡事都以做天下女子的表率为己任,如何失德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皇后表情还是如常,仿佛早就料想到了,叹气道:“陛下还说臣妾有手段,陛下世事洞明,臣妾哪里比得上?”
“你明明知道我想要那个孩子,你居然还敢在怀孕的时候做出这种事情来!孩子在你肚子里的时候是活的,生出来的时候却给脐带绞死了,你不觉得这是天谴吗?”
“天谴,臣妾当然知道,可是就算是天谴,臣妾也要做。孩子没了还能再有,可是我不能让狐妖伤了我夫君。”
“狐妖……哼,我看皇后是真的病糊涂了。”
“陛下其实心中也清楚吧。倘若那位身份无懈可击,那当时找道士来宫中的时候,那位为何不选陛下的法子呢?只要在照妖镜前面站一站,就能证明自己身份,您请的蜀山道士修仙成道的名声也不小了,也没什么难以服众的……除此之外,陛下不还查了那位的出身吗?陛下查到什么了!”
舜元只是狠狠的看了皇后一眼,其实她说的不错,他确实已经知道了,可是那又如何呢?
“臣妾跟陛下说到底是夫妻,在这些事情上也都是半斤八两……臣妾也不怕陛下说我僭越,也就直接说了。陛下其实自己也不能完全信得过那位吧。像陛下这种幼时过的艰难的,长大了,不怕有人对自己不好,就怕有人对自己太好了,对吗?更何况陛下大权在握,人人都想讨好你,你也就更分不清谁对你有真心了……你拿别人的真心当驴肝肺呢?自己还觉得自己慧眼如炬,我一边看着觉得好笑,一边又觉得可怜。每次我看到你糟蹋别人的心意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想到你小时候躲在皇后背后畏畏缩缩的样子……”
“够了!”
“这就够了?陛下不还是没拿到臣妾盖了印鉴的文牒吗?您不是想给那位一个身份吗?那份文牒臣妾已经盖好印鉴了,至于品阶,臣妾空了下来,陛下随意写,愿意给多高就给多高,比皇后还高,臣妾也没意见。只是臣妾多说一句,在这里有的是有位子没宠爱的妃子,她们过的是什么日子,陛下下次随便去西边园子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臣妾只希望陛下能始终信着那位,爱着那位,不至于让那位落得臣妾和李妃这样的下场。”
“先前我还真以为皇后是来跟我聊家常的,没想到还是这一套。”舜元冷笑着,转身要走了。
“纹翠,去把放文牒的盒子取过来。”皇后不急不忙的对门外等着的宫女说了一声,便能听到宫女快步行走的声音。
舜元只好再坐下,他为了那份文牒等了三个月,他还能忍这一时三刻。
“舜元……”皇后低下头,又逐渐平静下来,喃喃自语道:“每次你冲我发脾气,我都在心里叫着‘舜元,舜元’我也有气,这么叫几遍也就不气了。这个法子教给陛下,陛下还记得臣妾没出阁的时候叫什么吗?”
舜元抬起头,有些不解的看着皇后,张了张嘴,却还是道:“皇后……”
只见皇后脸上微微一颤,便紧紧咬住嘴唇了,还一样的低声自语道:“原来陛下已经不记得臣妾叫什么了……那臣妾跟司礼监管印鉴的太监也没什么区别了……也好也好,这样臣妾也就没什么好牵挂的了……陛下不用记起来,有军国大事劳陛下神,记不起来也好……”
那宫女很快就取了东西回来,皇后几乎是哆嗦着的从雕花盒子里取出了那份文牒,递给舜元,便不言不语的底下头了。舜元也觉得再无话要对皇后说,他只是又看了一眼皇后,便转身离开了。只是走到宫门口,便听到皇后在他身后叫了一声:“舜元”
他回头,却没看见他已经见得快要烦的那位正宫,也许只是自己听岔了。
忽的他觉得有些失落。
张太监和抬辇子的人已经在宫门口不远处候着了,舜元上了御撵,心里却想起来刚刚皇后问他的,便问跟着的张太监:“皇后……皇后的闺名叫什么?”
张太监也是一怔,然后极流利的答道:“皇后娘娘待字闺中的时候叫做宝筠”
“哦……”舜元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在心中叹道:“原来你叫做宝筠……宝筠。”
舜元这么心中叫了几遍,刚刚在皇后那里受着的气也散了,又想起下午召见太医时候,太医对他说的,皇后的日子不多了……间或又想起刚刚成婚的时候,皇后也不像现在这个样子,她也是每天有意无意在下朝时候去中殿等他的,跟他一起吃糕点、放风筝,甚至她还教过他翻花绳,打秋千……原来他跟她也是有过好时光的……只是太远了。
他还在出神思索,张太监凑近了道:“陛下今晚还是歇在宛主子那里吗?”
舜元一阵心烦,挥手道:“你去那边说一声,今晚不去了,回中殿吧。”
那一夜舜元睡的颇不熟,似乎为睡前和皇后的夜谈所扰,他也觉得自己回到的十年前,那个时候自己还刚刚站稳脚跟,娶皇后也是一时权宜,他还记得自己为了要娶这位出名任性,又长相平平的皇后还在中殿大大的发了一次火。可是没办法,还是娶了。娶回来之后发现,她也不是那么不好,他记得自己跟他说过上朝的时候被一位谏臣气的讲不出话来,次日再上朝的时候,就看到那位谏臣灰头土脸,鼻青脸肿的上朝了。去问皇后的时候,皇后道:“他欺负你,我帮你欺负回来,让我哥哥和府上的人在半路打了他一顿。你知道我哥哥在哪里堵到他的吗?他当时在喝花酒呢!”,可是如今呢?郑家已将快要被他整的树倒猢狲散了……
还记得又一次,园子里面的香橼结果子了,皇后没在意,给掉下来的香橼砸到了头,躺在地上哭了一上午,他下了朝就赶快过来了,又是搂又是抱的才把皇后劝的坐起来。他当时刚刚登基,脸皮颇薄,皇后如此一闹,闹的他脸色通红,尴尬异常,可是心中倒也是甜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都忘了。
后来他宫中进了许多妃嫔,他一个一个宠幸一遍,再去皇后那里的时候,皇后也就变了样子了。后来皇后倒是越来越像一个皇后,只是他们之间也没什么话好说了。美人总是美的,一个比一个更美,美到他忘记了他还有一个不太美的妻子。
这么辗转反侧了一夜,临了太阳升起时候才闭上眼睡了一会儿,还没睡足,却听见“砰”的一声撞门声,张太监从门外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舜元刚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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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却看见丁太监还有皇后那边的婆子也跟着快步跑过来跪下了。舜元脸上也微微变色。
只听见张太监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殡天了……是,是被吸干了血了的……”
舜元听到皇后猝然薨逝也是愕然,然而他很快就起了脸上的惊诧,首先是让丁太监去看看其他嫔妃是否安好,可有什么其他鸟兽遭了殃。然后便匆忙套上衣裳去皇后宫中了。
一路上,舜元都安静得很。他一直安静得很,很少在路上多说什么话,哪怕人抬着走路颠着了,也是不愠不怒的。可是如今皇后殡天了,他竟然还如此安静。皇后与他数十载夫妻了,吵也吵过、闹也闹过、好也好过,如今说没就没,舜元还是一脸的淡漠,那是一种没有表情的表情。张太监看了看忽的觉得心寒,便不敢再看了。
舜元到了皇后宫中的时候,皇后身边的婆子们已经高声哭起来了,那哭声一阵比一阵高,哭的不是皇后娘娘,哭的是郑小姐。舜元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让张太监进去赶人,张太监心道,这帮没见识的婆子此番估计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可是舜元也没下令要将那些婆子治罪,只是挥手让她们出去了。
没人敢动皇后,皇后还是一个人睡在那张冰冷的紫檀雕花的拔步床上,身上还是盖着一条龙凤丝绸背面的被子。舜元让张太监出去,那被子在这个天盖有些厚了,皇后死去的样子与李妃相比并不狰狞,仿佛只是睡过了时辰,吃多了酒,让她看上去脸色有些白了。舜元下意识的去握皇后的手,现在已经如同冰窖里藏过的一样冰了,那种冷意让他想到了去年时候,在花园里留下皇后一个人后整个庭院的空寂;让他想起了两年前皇后落水后被捞上来那连发梢都快冻住的凉意;让他想起了一张始终空了一半的本该双人合睡的雕花床。
“皇后。”他又叫了一声。那手上的莹绿宝石戒指滑落在他的手上,那巨大的暗绿色宝石像块琉璃一样洁净,它还会千万年如此这般的洁净下去,只是嫌它太洁净了,像块假东西的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早就不在了。现在那个假装老成持重的年轻女子也不在了。舜元好脾气的将那枚戒指握在手里,使着大力气,想让那赤金戒圈的紧一些,紧了,再慢慢的戴到皇后的手上。
皇后还是睡在床上,眼睛闭着,她的脸色其实并不是被吸血后的惨白,不知道是不是婆子们多事,皇后的脸上尚且还有残红的胭脂,唇上口脂还是殷红的春海棠。
舜元握了一会儿皇后的手,那只手依然是冰凉的,他这个时候才如同认命了一般垂头丧气了,他很少这么丧气,他上一次这么丧气还是母妃去世的时候。他拉开被子,想将皇后的手放进被子里。拉开被子却发现蚕丝被子沉甸甸的。猛地掀开才发现原来那被子已经吸足了血,血腥气布满了屋子。舜元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去看皇后身上的伤口,只见脖颈与双手的手腕处都有伤痕,手腕处的伤痕是直直的顺着青色的血管戳破撕开的,伤口足有寸把长。
不知道是不是血腥味熏的,还是这房子内沉香味道太浓,舜元开始觉得眼睛发酸了,他急匆匆的从皇后睡着的床边站起来,想要支开窗子,却发现脸上湿漉漉的。他伸手去摸才发现自己流泪了,于是便赶快用手指擦去脸上的泪,连他也觉得怪异,明明十岁之后,自己就不再会哭了,如今又是怎么了呢?如果给别人看见自己哭了,是要受欺负的,快快忍下去吧。不知不觉间,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又回到了无依无靠的小时候。
他不敢再去瞧皇后了,只想在屋里再看看,昨晚上,皇后就是在这给他剥了一晚上的核桃,昨晚上还好好的呢。他去看那乌檀木做的巧桌子,桌子上还是有一小筐山核桃,只是昨天他走后,皇后大约是又剥了一阵子,桌上对着三座核桃仁堆成的小山……她知道他出了门就不会回头的,核桃剥了也是白剥了吧。又看见一旁绣榻上堆着皇后常用的针线篦子,那里头放着七八个已经做好的明黄色绦子,打结各有不同。他明明跟她说过他是不会更换剑上的绦子的……她怎么还在做这种无用功?搁平时他一定会嘲笑她,到底只是个妇人,如今他笑不出了。他开始觉得有种自己并不清楚的东西呼啸着朝他卷过来,一瞬间,他只能用手埋着脸,好让眼泪流着只像是迷了沙子;他死死的咬着牙关,好不让自己真的出声来。
停了不知道多长的时间,外面才有人轻声问道:“陛下……”
舜元清了清嗓子倒:“今天不上朝了,还有皇后的死讯别透出去。”
别的话他也说不下去了。张太监在门口候着,听到舜元的答复便转身走了,他也听得出来舜元嗓子里的不对劲儿,这不对劲儿不是用在某个宠爱的姬妾身上的,那不对劲儿是留给亲朋血亲的,原来一直不睦的帝后说到底还是夫妻。至亲至疏,都是夫妻。
一直到快要午时的时候,舜元才从皇后这边出去,出去之前又握了握那只无论如何也捂不热的手。
他细不可闻的叹着气:“你到底要到是哪种公道?”
舜元从皇后那边出来了,便就朝着西边去了。昨日因为李妃之事找到仵作,已经忙活了一早上,舜元决定过去听听那边到底如何言说此事。
按例,屠夫、仵作、刽子手等人大多血腥粗蛮,是不能面圣的。舜元还是了这些旧例,径直去看了。李妃尸首给盖得严严实实,衣裳一丝不苟的穿在身上。舜元晓得仵作是怕担上侮辱宫妃的罪名,便淡淡的朝那穿着麻布白袍的汉子看了一眼,问道:“瞧出来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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