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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安观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气清景明
薛竹赶紧把手里碗筷放下,站起身。小心的试探:“师父...干嘛忽然这么凶了?之前,不也一直这样么...”
沈抟翻翻白眼说:“我怕你死我前头!”
薛竹赶紧欺身上前,捶背捏肩,讨好的道:“那肯定啊!师尊你长生不老啊!我死前头没错!”
沈抟眉头一抖:“少胡说!”从怀里摸出个琉璃的小瓶,只有半个食指大小。剔透晶莹,可望见内里一颗金色的小丸。递给薛竹,道:“过了年,你十九岁了。本元已固,这是一颗仪形金丹。”
薛竹接过,看也没看,直接拔塞往嘴里一倒。一直脖子,咽了下去。
沈抟一怔:“你也不问问是干嘛的?”
薛竹笑道:“拿给我,必是吃的呀!先吃再问来得及。”
沈抟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又解释道:“这是仪恒道传下守山的方子了,从此便得筑基,两三百年不过云烟。身形容貌得以固守,几乎凝滞。我二十五岁纳得金丹,今年...你知道吧?”
薛竹赶紧打个躬:“是是,等过两年的!我给您办个整寿!”
沈抟稍有缓和的脸色又黑了,一拍桌子,薛竹赶紧双膝一跪,往他腿上一趴,一连声求饶:“哎呀哎呀师父,饶命饶命。内什么,我...我以后不叫魂了!”
沈抟让他气得直咬牙,闻言一愣:“什么?”
薛竹双眸炯炯,抬头望着他:“我以后不叫魂了。省的叫来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惹得我师尊...不高兴。”
沈抟挪开目光不看他,声音有点沙哑:“胡说八道,我...”
薛竹又往他身上贴了贴,道:“难道我猜错了?不能呀!这股酸味儿,够全城人吃顿饺子了!”
沈抟急吸了两口气,没接话。
薛竹轻声问:“师父,在韩九的幻术里,你遇上什么了?”
沈抟眼睛一眯,嘴角一挑:“你的剑,叫什么名字?”
……
卯时初,沈抟把薛竹从床上揪起来打坐。薛竹闭眼抗议:“我会坐睡着的!”沈抟一张引水符拍在他头上,大正月里冰得薛竹翻身而起,再不废话,依言打坐。
沈抟盘膝坐好,慢悠悠的说:“金丹得慢慢嗑化,以后就习惯了。”
薛竹闭着眼问:“以前也没见师父这么严格啊!”
沈抟修长的眼睛不转睛的望着薛竹,薄唇忍不住扬了扬,却刻薄的道:“以前你还尿床呢!”
因为幼年时,牙行对男童私密处多有调训,加之频频凶狠打骂,小薛竹刚到怀安观那半年,真的时常做噩梦,然后便尿床。一大早起来洗洗刷刷。沈抟怕他羞惭,从来都装作不知道。
薛竹今日一听,从眉毛尖一直红到耳朵根,眼睫乱颤,双唇紧抿。
沈抟大仇得报,闭眼打坐。
二人一路缓归,沈抟一改此前慵懒,天天拉着薛竹早晚练气打坐,行功转法。搞得薛竹整日面无表情声无波澜。金丹之力慢慢涌动,需行动坐卧常运道法消纳。得到怀安,早已过了上元。
怀安观一如既往,空大无人,薛竹通开火墙,多续了些碳火。又点了个铜暖炉放在矮塌的茶案底下。
沈抟盘膝而坐,煮了一壶茶汤,分了两盏,问道:“你怎么样了?”
薛竹坐到案后,略晃了晃茶盏:“这两日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想来是都消化了,这金丹这么霸道!搞得我都快面瘫了。”
沈抟无奈:“听你语气,怎么好像我喂你吃了□□。”
薛竹笑嘻嘻道:“你喂我呀?□□就□□!”
沈抟把手里茶汤一饮而尽。
没几日,萧老道无声而至。沈抟讶然,抓过斗篷迎出去,看了看他脸色,眼神一阵涣散,无声叫了句:“师兄...”
薛竹惊得下巴都垂到胸口。
老萧摆摆手,道:“别,我最后也不想跟他有什么关系!”
沈抟抿了抿薄唇,道:“我再算算!”
老萧嘿得笑了:“左不过这几日,你就是看不开。”
沈抟长眉紧锁:“不可能!你积得功德呢?喂了狗了?”说着转回屋,亲手拆下自己铜钱剑上,坠角的六枚小币。
这六枚八卦铜钱,只有往常的一半大小,不盈掌心,漆黑锃亮。沈抟连爻两卦,结果无甚出入。将要再算,老萧出声拦住:“停停停,可别损寿了!你再算也是一样。”
薛竹看桌上卦象,眉头一皱,试探问到:“师父,这,这算的是...”
老萧指指铜钱道:“算我死期,还有俩月。小辈,记得给我执礼啊!”
薛竹打量老萧几眼,见他还是神矍铄,一副老奸巨猾的样,脱口而出:“不可能!算错了吧?”
老萧哈哈大笑,看着沈抟:“你徒弟说你算错了!你是不是没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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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
沈抟揉揉太阳穴:“这是法宝温养的占青币,爻一次一年寿,按说...不会错的。”
薛竹看看老萧道:“前辈,你...也是仪恒一脉?”
老萧往塌上一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说:“我看你,也把金丹纳了是吧?这便给你讲讲故事。”
这怀安观并不是一直单传,近百年前,沈抟的传道师尊,清枢真人座下,也有十几个弟子。
老萧行二,有个道号,叫若冲子。性情正直,嫉恶如仇。尤擅阵法,天下万物,皆为所用,变化无穷。
大师兄纳丹失败,年轻早夭。清枢真人常年闭关炼丹,不问世事。观中大小事务全靠若冲子道长决断。
老萧长吸口气,双眼上翻,好像在回忆什么:“我第一次见图南,他尚在襁褓。一身绫罗,怀里塞着个白绸,写着姓名,表字,生辰。一看就是官家私出,无人供养。我一开始以为,那老东西捡了个孩子回来,是善心大发。后来才知道,图南生辰推衍,大有渊源。”
沈抟少时,多得众位师兄看顾,是以得业最为博杂。功法剑道,符咒丹药。山医命相,风水堪舆。无一不通,却不甚深。
沈抟声音少许嘶哑,道:“第一次见丹炉,我便通体舒泰,爱不释手。众师兄说我清淡疏懒,道术百端,没一个喜欢,其实我最痴迷的就是炼丹。”
老萧冷笑:“这也就难怪,那老贼不但没害你,还将道统传你。”
沈抟望着薛竹道:“你还记得,泉州的时候,唐焕然说,在我少年时,见过我?”
薛竹点头:“是,他还说,你师父...”
沈抟道:“其实那天我并没看到他。我师父寿元将尽,炼了长生诀上的长生丹。丹成之时,祥云罩顶,异香扑鼻。当时真君祠还有些香火,唐焕然就寻此异象而来。”
老萧冷笑:“狗屁的祥云罩顶,血光冲天还差不多!他急于求成,诸事不全,强行成丹。害了我十四位手足性命!你还说是什么异象!”
沈抟闭目不言。
六十三年前,清枢真人寿至三百七十一岁。面如冠玉,青丝高挽,不过三十五六样貌。正饶有兴致打量着沈抟。
十五岁的沈抟细目薄唇,颇为清隽。眼不错神的打量眼前的炉鼎,半人来高,三足九环,阴阳篆刻。见清枢真人望来,忙一正身,稽首揖道:“师尊!叫我来,有什么事?”
清枢真人道:“图南,听说近日,你成了混元丹?我四十岁时,还没窥着混元丹的门径。真是后生可畏!”
沈抟强忍着,还是向上弯了弯嘴角:“都是师尊教导有方嘛!”
清枢真人缓缓摇头:“成丹自有缘法,方子就在那,十个倒有八个不成。”
话没说完,长袖一挥,沈抟应声而倒。清枢真人回过头,自言自语道:“果然有人是天生仙骨,你定能长生!”
伸手旋开炉鼎,白雾蒸腾,仙气缭绕。灵光透鼎而出,直冲天际。
清枢真人眼珠通红,从鼎内捏起一颗丹药,走向沈抟,喃喃念叨,吃了这丹药,就能长生了,一定能...状若疯癫,唇眉乱抖。
忽然,一声轻叹传来。清枢真人猛抬头,不知何时,丹室门框上,倚着一人,黑衣金带,眉眼轻蔑,状似纨绔。见他看来,又叹口气:“哎!清枢道长,我们还以为你早放弃了。没想到,你竟得寸进尺,要用活人试丹?”
清枢真人咬牙切齿:“唐炳?你是不是太狂妄了些,敢阻我的事?!”
唐炳不在乎的一笑:“我不敢!有人敢啊。我也不挡你。我只给七爷传个话,寿数长短,各有缘法,不可强求。”又看了看晕倒在地的沈抟:“长生仙骨,天道不觉。就算真有长生不老,也是他,不是你。”说完勉强拱拱手,回头就走。
清枢真人气势一泄,脸色青红不定,了鼎中丹药,踏出丹室,再也没看沈抟一眼。
第27章蓬莱山遇祭海龙神
上元宴。升灯赏月,祭祀三清。
清枢真人上坐,下面两厢排坐。沈抟站在当中,还没从刚才的惊讶里缓过来。
他过了年才二十,不明白师尊为何要把观主传给他。沈抟素白襦裳,外罩通臂法衣。这是怀安观的礼服。捧着一把明光熠熠的铜钱剑,并房契地契度牒名贴,手足无措。
众人面面相觑,都暗暗瞟向若冲子道长。倒是他没有任何迟疑的起身,冲沈抟稽首揖道,口祝太一,说观主有礼。
沈抟木雕泥塑般完成了仪式,宴罢,若冲子又来道贺:“恭喜观主呀!以后还要多照顾。”
沈抟面露忧色:“师兄别取笑了,师尊这是什么意思?搞得我好像偷了东西!”
若冲子满不在乎:“你想那么多干嘛!他让你干你就干!”看看沈抟又道:“对了,你二十了吧?怎么没纳金丹?”
沈抟无奈道:“师尊也没给我呀!是不是他觉得太早了?”
若冲子摇头:“以你的资质根骨,十七岁就不早。如今三年过去,竟还没给你?”
沈抟忽然想起几年前,自己晕倒在丹室里,醒来后再问,师尊一直语焉不详。只是不停的传方子给他,教他炼丹。后两年,长生诀黄泉鼎亦传了他。
不愿再想,沈抟摆摆手:“无所谓,顺其自然吧!”
又到上元,清枢真人竟整年闭关未出。沈抟萧规曹随,倒也平安。
就只与师兄疏远了很多。再也没人叫他小团子,或者小师弟。也没人把新琢磨出的本事,献宝似的跑来炫耀,然后仔细教与他知道。
沈抟自幼习仪恒道法,心中不适,不哭不笑,就只运转道法。最后真的无知无觉,无喜无悲。
直到...开始死人。
若云子,是沈抟最小的师兄,时年不过三十七岁,常说只有他和沈抟才是“一朝人”。他二十岁纳丹,高大挺秀,剑术非凡。
可若云子道长死时,身形佝偻,骨肉松弛,面容枯槁,干尸一般。要不是佩剑在侧,沈抟几不敢认。探查无果,若冲子只好葬了师弟。
沈抟在丹室门前跪坐,将此事原原本本禀告清枢真人。
“师尊,若云师兄死得蹊跷,弟子无能,查不出是何邪祟作恶。”沈抟面色沉痛,愁云惨淡。
丹室内只传出一声轻叹。再无声响。
沈抟急了:“师尊!您,您不出关查看?”可无论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内室都不再出声。
若冲子找到沈抟时,他已经在丹室前跪了一天。口干舌燥,头晕目眩。怀安观向来以养生驻颜,修雅长命为能。这是沈抟第一次直面死亡。有些难以接受。
若冲子却告诉他,又死人了。
踉跄而至,又是一具干尸。
沈抟把所有人集中起来,守探灵大阵。三天三夜无任何邪祟出没。众人激愤气恼,不一而足。只有沈抟运转仪恒,面如死水。




怀安观 分卷阅读34
三月内死了六个人,沈抟觑着剩下人,一个个心肝俱颤,惊恐悲忧,竟不能持恒守静。终于灵光一闪。提着南冥砸开丹室,清枢真人寿元耗尽,兵解多时...
又三年,同是上元,若岩子道长死在三清殿里,面如傅粉,唇红齿白,面色倒年轻了十岁不止!
后来的两个月,沈抟送所有人,一个个颓然崩溃,心知肚明的死去。如煎如熬,如五脏洞穿,如抽筋洗髓。他不知如何抵御,只好行功,最后面若木刻,心如磐石。
老萧一脸凄然:“那老贼怕阴间报复,不敢再动图南,五年间,分三次给了我们每人一颗丹药。所有人不疑有他,全都吃了!他见几年无事,料得丹成,自然也吃了。第一批六个人,第二批八个,我有事在外,回得晚些,吃了这第三批丹药,幸而未死,修为道法全废,金丹散解,日日衰老,一同常人。”
沈抟掐着太阳穴,轻声说:“我时常想,若十五岁那年,唐焕然没有来。会不会只我一死,就换了众师兄命来。我二十五岁的时候,终于这怀安观里只剩下我一个,我纳了金丹,接过炉鼎,活成了他的样子。”
老萧嗤笑:“你?你永远也不会变成那样。你会拿郁离试长生丹吗?你会看着七杀续命不管吗?你只不过生在道观,笃信长生。”
沈抟摇头:“我,不过多积阴德。得现世现报。如果我早点发现不对,或早炼出真正的长生丹,肯定能救大家。”说罢抬眼望着老萧,说:“他们怪我,这许多年,竟一次也未能入梦。”
沈抟双目一阖,落下两行清泪。
薛竹觉得整个胸膛都瘪了下去,长长的吸一口气,胸腹酸疼,咽喉肿痛。半晌,轻轻道:“师父,当年没有机会救人,现在你有了。天才地宝五行助引,都有缘法的吧?不然也不会遇到我。”
沈抟眼睛通红,怔怔盯着薛竹,根本没有决断。他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又回到了二十岁,无力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毫无悬念,无法反抗!
老萧长叹:“痴儿,你何时能放过自己?即使当时真的炼出长生丹,就能保证他们都活到现在?刀切斧砍,水淹火烧,哪个不死?”
薛竹起身坐在沈抟背后,道:“师父,不是还有两月时间。我们去试试!尽人事,听天命。有就有,没有...也不后悔!”
老萧哈哈大笑:“沈图南啊沈图南!你空活一甲子,倒没小郁离通透!两月之后,定要郁离与我执礼!”
薛竹也笑:“一言为定!我孤家寡人,怕什么忌讳。万一...如果万一有那天,我给你捧灵打醮,献供上疏。”
沈抟稳了稳神,说:“现下天才地宝差得不多,可五行助引么,黄泉鼎一直在,这千家木恐怕不够。两个月,只能勉力寻回四海水。如果老萧你德佩天地,再活两月,三山土或许...也有可能。”
老萧鼻子一哼:“德佩天地?我这么多年坑蒙拐骗吃喝嫖赌,有个狗屁的德行。”
沈抟叹道:“无论如何,我端午必归。你...努力呼吸,不要咽气!”
骑马换车,日夜兼程。沈薛二人一路向东北,奔蓬莱去。意欲取黄海北海交汇之水。再从蓬莱换舟而下,行到瀛洲,取东海南海交汇之水。
天刚破晓,薛竹坐在马车里好奇道:“师父,这四海水,看起来并不难找啊!”
沈抟驾车疾行,并没回头,答道:“水有的是,可融合不融合,就不听你的了!有时久等不来,有时蓬莱的融了,瀛洲的又不。一年内不能将两处融水集齐,也就兑不出四海水了。”
薛竹刚刚睡醒,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
“师父我来吧,你进去睡。一会我在前面驿站换马。”薛竹掀起车帘,把手里的小薰炉放在沈抟怀里,坐在车辕另一边。
沈抟依言停车,解下身上斗篷,把薛竹一圈,道:“小心着,冷就停停。我午时就醒了。”
薛竹握住沈抟双手,揣在胸口暖了一会,道:“操心命!天亮了就好多了!”掀起车帘把沈抟送了进去,看着他躺好,又把车里的碳炉放在他脚下。这才回过头,驾车而去。
未及得到,沿路便遇成股的流民,拖家带口,扶老携幼。按说蓬莱春夏分明,气候得宜,士农工商历来闲适,从未听说旱涝蝗灾。不可能有人逃难啊!
沈抟午时刚过,果然醒转。薛竹听他动静,朝里问一句:“师父?饿不饿啊?”
沈抟哑着嗓子答:“可不就是饿醒的。歇会吧。”薛竹依言停车,把碳炉盖子拧开,换了新碳,座上一个小铜锅,抓两把炒米,加些肉糜,煮了一锅。
沈抟看准沿路休整的一家六口,取了两块酥酪,递给一旁休息的两个小童。女童大些,赶紧福了福,跑去叫了一老翁来。
沈抟稽首揖道,问:“老丈有礼,前方就是蓬莱地界吧?贫道一路行来,怎么见许多人迁徙?”
这老翁拱拱手道:“道长远来,不知本地事,大家都是逃难的。”
沈抟奇了:“怎么会?蓬莱素有仙境美名,水土丰沃,从无天灾啊!”
老翁苦笑着问:“道长没来过我们蓬莱吧?”
沈抟想想,近二十年确实没来过,只好摇摇头道:“从没来过。”
那老翁道:“那就不怪道长这么想了,蓬莱已活祭海龙神十几年。最近半年,想是黄北二海将融,几次海啸,竟然三个月祭了九人!所以能走的都走了,守家虽好,性命更重要!”
沈抟闻之大惊。通常祭河伯海主,也就焚香抛食,烧黄二酒。三牲六畜已经是十年八年也赶不上的大祭。什么海龙神要活人祭祀,这不就是邪祟作怪?纳命敛魂?
别过老翁,沈抟回转,薛竹看他略有忧色,问道:“怎么了?下不了海?”
沈抟看了看他:“少爷,有没有兴趣当海龙神的活祭?”
薛竹瞠目结舌。
西去急流如云涌,南来薄雾应风生。
黄海北海,向来泾渭分明。临石观海,便见东南方一片黄水,淘淘而逝,滚滚疾流。击山拍石,怒荡不休。再望西北,净透澄澈,碧青湛蓝。或有游鱼水草,摇曳采采,悠然静宜,推沙抚岸。
薛竹第一次看海,又是如此景观,抚掌称奇,啧啧赞叹。沈抟多年未见,负手而立,也颇感慨,开胸扩志,郁结稍解。
薛竹居高临下,望海岸上一群人正忙碌,红台绿帐,香烛纸马,对沈抟说:“师父你看,正搭台子呢。也不知这两天谁家倒霉。”
沈抟也看了看,道:“经商的,作工的,能走的基本都走了。留下的,肯定是守土耕田的,要不就是渔家。我们问问去吧。”
薛竹紧了紧比甲,几步登踩,拧身而下。沈抟临渊踏步,落在薛竹身后。随他向临海的渔村走去。
第28章点红妆冻海翻煞浪




怀安观 分卷阅读35
根本不用打听,只寻哪家哭的最惨,必是祭礼。沈薛二人沿岸向内,行到第三个村落,略一打听,果然寻见了。
小院草木盈门,里外缟素。内有一对夫妻,互相给对方披麻戴孝,顶香摔盆。怎么看怎么诡异。
沈薛二人却车步行,见礼得进,那年轻后生整个人魂不守舍,只看着妻子。倒是女子自觉死期将至,顾不得俗礼,亦不回避,只冷冷的问:“干嘛的?没看家里有事吗?借餐借宿都没有,走吧!”
二人侧身,薛竹又稽首揖道,说:“这位娘子,贫道二人是...”
“水陆道场我也不做!”那女子大吼打断。
沈抟轻声道:“我们替你去吧。”
夫妻二人俱是一愣,那后生终于回头看了一眼。
沈抟又说一句:“娘子不必赴死了,我们替你去吧。”
此回抽中活祭的,正是这位名叫水芝的女子,丈夫无力反抗,又无儿女,就打算殉情。明日卯时即到祭海时辰,是以二人约了共死,今日正哭丧呢。
沈抟打听了一下,据老渔家所讲,两海相融估计还得三五天,便打算探探这海龙神,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
那后生仿佛水中得浮木,雪里遇碳火,张嘴就要答应。水芝却把他一瞪,道:“你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们外乡来的,还是快走吧。”
薛竹笑道:“娘子心安吧。贫道还有些异处。即便不顺,亦不至死。”
水芝迟疑道:“可,可如果我不去,让人知道了,说欺瞒了龙神,这三村四寨的,照样容不得我活命。”说着指了指两边路口,示意有人。
沈抟道声无妨,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至晚间,沈薛二人对坐,薛竹不知第几遍说:“师父,还是我去吧!”
沈抟仔细剃了剃下颚上几许青茬,不耐烦道:“你会游水吗?”
薛竹道:“你也强不了多少啊!”
沈抟道:“你身量太高,根本不像。”
薛竹道:“要扮妇人,就得描眉打鬓,擦脂抹粉!以后这笑话,就在我手里了!”
时下妇人位卑,男女大防深重。是以若被妇人衣裤着身,许多人便引以为奇耻大辱。薛竹故意强调,想让沈抟回转。
沈抟眼都没抬,言简意赅:“我去!”
薛竹抓耳挠腮,想出一句:“既扮女子,我,我比你标志!”
沈抟斩钉截铁:“我去!”
薛竹气结,轻声道:“你总这样。让我觉得自己一点用都没有。”
沈抟抿抿薄唇:“以前我万事不在乎,随你想如何。现在,不一样了。”
沈抟转过身解开道袍,翻了翻水芝的几套衣裙,找了件杏色襦裙,略有点紧。只得把交领外敞,宫绦重系。幸而水芝身子高挑,倒还不短,勉强能盖住鞋。
通长发,挽堕髻。挂耳坠,结珠钗。想了想水芝容貌,薄施水粉,淡扫峨眉。最后挑了胭脂,在唇上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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