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向来萧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匿名君
他明知谁奉命来杀自己,谁便必然会成为无数人的生死大敌,他在李相面前哭到几乎气绝也不敢接过可以杀死自己的毒/药,最后被以命相胁才不得已接了这个烫手的任务,转过身便想尽办法弄来了另外的半粒金丹,好让自己能死得舒服一些。
黑与白,在他身上奇妙地融合成为一个整体,以哪一面示人,只在他一念之间。
“萧易,是个好孩子。”王忠嗣轻轻叹息,“开始我只是因韦公遇难自己毫无作为而心怀歉疚,因此想加以补偿,才善待萧易,但是这个孩子所作所为,让我想起当年的自己。”他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怀念,好像想起了很多很久远的事情。
“很多人都曾像他那样纯粹过,但后来都变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其中也包括我。”王忠嗣自嘲地一笑,“我希望他能一直这样下去。”
他凝视着容襄:“这个世上,萧易真正放在心里的人并不多,你,别伤了他。”
这是王忠嗣最后的嘱托。
他去的时候,明明已经被毒/药折磨得不成人形,但始终目光清明,举止有节。
到死,他也没有死在榻上,临终那一日,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扶着容襄的肩头走到门外,面向东北,面向大明宫的方向拜了三拜,尔后,含笑而逝。
苟利国家,死生无悔。
可惜,节帅拼了性命要保护的,终于还是失去了。
如今的大唐,已被战乱折磨得不成模样。
节帅为此付出了那么多,千千万万将士为此付出了那么多,哥哥……容襄心头泛起一股酸涩又甜蜜的滋味,又在心中轻轻呼唤了一声,哥哥。
哥哥,也为此付出了那么多。
可是他们付出的一切,似乎都没了意义。
他们的皇帝,可耻又可笑的,逃了。
抛弃自己的子民,逃了。
仓皇失措。
前一天还在召集百官商议如何抵抗,表现得大义凛然,当晚就悄悄的连夜逃了。像丧家之犬,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大唐帝国君主的气度。将那么多毫无自保能力的人,丢在即将陷落的长安城。
当皇帝不再保护他的子民,当帝国的军队已经失去战斗的动力,当每个人都只想着逃跑的时候,长安城中的普通人尚能扶老携幼举家逃难,深宫中那些人,那些柔弱又美丽的存在,那些被娇养到大,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到的笼中鸟,面对叛军的铁蹄,要怎么办?
别人,他不想去关心,但里面,有他的阿姐。
他已经提前送走了阿娘。在颜真卿败退灵武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便当机立断,派人将阿娘送往青州。
阿娘当时还不愿意走,兵荒马乱,哪里都不如帝都安全,晋城公主如是说。
容襄连劝都不劝,一杯迷药灌翻阿娘,便连夜送出了城。
可是他自己还不能走,长安,还有他的阿姐。
阿姐还在宫里,虽然皇帝对这些妃子毫不在意,但一入宫门深似海,再要出来,难比登天。
容襄真的找不到甚么理由将阿姐接出宫,更找不到甚么法子把天子的嫔妃堂而皇之的送出长安。
容襄得到安禄山起兵的消息其实很早,甚至比朝廷接到颜真卿的奏报都要早。
他开始只是担心阿爷,担心萧易。毕竟阿爷镇守青州,对于安史叛军西进是强力的掣肘,叛军一定会想尽办法将青州打下来,而萧易……他在河北,在





向来萧瑟 分卷阅读37
安史叛军横行的河北。
河北平原郡太守颜真卿,与其兄颜杲卿一样,都是安禄山所辖地区的官员,安禄山领十几万叛军自范阳起事后,河北诸郡或逃,或降,颜氏兄弟秘密联络,兄长颜杲卿诈降,颜真卿在平原郡闭城坚守,是大唐在河北最后的孤城。
萧易,当时就在平原郡。
朝廷无能,武将纷纷向安禄山投诚,颜真卿作为一介书生,却站了出来。他不仅仅坚守平原,还派出人四处号召,很多之前被叛军攻占的城池在感召之下纷纷杀掉叛军头领,易帜,最终形成将近三十万的河北义军,颜真卿被推为盟主。
河北的义军成为安禄山军队与范阳之间的一根刺,存在于安史叛军的后方,阻断了叛军粮道,颜杲卿还趁安禄山不备,攻占太行山至关重要的井径关,使叛军不敢直扑潼关,进逼长安,大大拖慢了叛军西进的步伐。
但是,他们争取来的时间,朝廷并没有好好利用。
安禄山的军队迅速回击,擒住颜杲卿和他的儿子,割舌、剁手、挖眼、斩首,颜氏三十余口喋血。
同样残忍的手段,在叛军攻占东都洛阳之后又出现了无数次,他们甚至将誓死不降的洛阳官员都砍了头,血淋淋的首级送往平原郡。
这是威胁、是挑衅、是震慑。
颜真卿亲自祭拜,誓师!
萧易献计献策,在义军泰半是新军,缺乏足够训练的不利条件下,于河北博平郡魏州附近的堂邑与叛军决战,大胜,一举复魏州,义军声威大振。
短暂的胜利冲昏了玄宗的头脑,他强逼此时驻守潼关的哥舒翰出关迎敌,去主动打退叛军。
明明只要死死守住潼关天险,待其他勤王军队会合,便可对叛军围而歼之,但是玄宗不想再等。这场战乱对他而言是一种无法忍受的耻辱,他迫不及待的要立刻消灭这些胆敢挑衅天威的人。
一日之内,连续几道制书发往潼关,哥舒翰明知必死,却只有含泪领命。
二十万大唐军队殁于此役,潼关失守,天子出逃。
他是不是应该感谢这位大唐天子丢下了自己的嫔妃?否则,他还真找不到法子救出阿姐。容襄冷笑。
大明宫此时一团混乱,惊觉皇帝出逃,宫里剩下的人完全没了主心骨,人性最丑陋的一面完全暴露,大难临头各自飞,临走还要疯狂抢夺宫中财宝,甚至为此大打出手。
这时要混进大明宫,实在是轻而易举。
容襄带着武夷,顺顺当当地摸进宫墙,并很快找到了阿姐居住的宫所。
同样一杯迷药灌倒已哭得失去理智的阿姐,帮她换上男子的外衫,容襄将一个小小的包裹递给武夷:“现在往东去青州的路已经不通了,你带着我阿姐,去太原,找萧易。”
颜真卿败退灵武之后,便将兵权交给现在的朔方节度使郭子仪,自己改作更拿手的后勤工作。而萧易则到了河东的李光弼麾下效命,此时正在太原。
他叮嘱:“包裹里有路引,一份是你的名字,另外一份,写的是容襄,给阿姐用。阿姐容貌与我八分相似,平时只坐车,见人不要说话,别人便看不出。”他笑笑,“这份路引原先弄来只是为了出门玩方便,如今竟能排上大用场,可见我有先见之明。”
武夷捧着包裹,只觉烫手之极:“小郎君,那你呢?”
容襄一笑:“咱们准备的那辆车子只能坐一个人,阿姐坐进去,我就得在外头跟着走路,那样辛苦,我才不干,我要留在长安。”
武夷大急:“那武夷去找匹马来,小郎君骑马就不会累,咱们三个一起走!”
容襄又是一笑:“别看现在到处乱七八糟,其实各个地方查的都很严,没有路引证明身份,一准会当成奸细抓起来,那可是说杀就杀,半点不手软。我要是也一起走,拿谁的路引?慕容瑾?还是慕容襄?”
武夷大急:“那,小郎君用武夷的路引走!武夷留下!”
容襄白了他一眼:“没听懂么,我才不要辛辛苦苦去走路,况且阿姐那样娇滴滴的脾气,也就只有你才能伺候得好,我不讨那个苦吃。”
他摸摸武夷的头:“别闹啦,乖乖听话,你再磨蹭,咱们三个都要陷在这里,连个送信的人都没有。”他笑了笑,“你也别担心我,我是甚么人,自有法子脱困。”
他看了看昏迷中的阿姐,略一犹豫,便下了决心,又自领口拽出一根金线,金线尽头,挂着一只小小的玉。
“这枚玉是萧易留下的,刚好用来做个信物,他见到这枚玉,自然会好生照顾你们。”
武夷捧着尚带容襄体温的玉,挂着泪,这一步始终迈不出去。
容襄叹了口气,道:“别做这等女儿情态啦,赶紧走,你们走了,我也好放心办我的大事去。阿姐便托付给你,你们务必要活下去。”
武夷终于哭出声来,扑倒在地,重重向容襄磕了几个头,背起慕容瑾,趁乱逃出了宫外。
容襄望着他们的背影,出神良久。
今日一别,此生还会有相见的日子么?
他其实毫无把握。
只能赌。
如果赌输了,他望着西北方向,如果赌输了,咱们两个,就扯平了。
当年你也曾将对我的承诺丢去九霄云外,不顾生死的冲入石堡城,如今,要换我不守承诺啦。
早知如此,那天拼了命也要再亲上一亲,抱上一抱,你再不情愿,也要抱。
哪怕你当时正用剑指着我的胸口,也要抱。
乱兵破城很快,他们冲入大明宫时,这里还有很多宫人没有逃走,正像容襄猜测的,这些人已经连逃走的能力都没有了。
虎狼一样的叛军冲进这温柔富贵乡,彻底被迷了眼睛,失去了理智。破城之后奸杀抢掠本就是常事,只是这回,他们竟能在皇宫中任意抢掠,可以对着皇帝的女人为所欲为,这样的感觉实在太好,好到完全失去了控制。
哀求?更像是美妙的音乐,女人们叫的声音越大,他们越兴奋。
贿赂?人都是我们的,何况你手里的财帛。
反抗?一刀砍翻在地,无论死活,只要不再反抗,就继续施暴。
无论原来是甚么身份,上到王妃,下到宫娥,无一例外。
暴行从宫内到宫外,从大内到外廷,叛军所到处,哀鸣遍野,血光滔天。
长安城的惨状玄宗并没有看到,他此时正悲痛于马嵬兵变,悲痛于贵妃惨死。他在逃亡蜀中的路上,除了贵妃,想的更多的还是那个与他分道扬镳的太子李亨。
李亨竟然要留下,不随着自己一起入蜀避祸,他究竟要做甚么?
被皇帝遗忘在脑后的,其实不仅仅是宫娥,长安城中还有数不清的官员,和他们的子弟。
叛军在宫内的




向来萧瑟 分卷阅读38
翰林院就抓到了好几个没有逃走的翰林供奉,老的老,丑的丑,就一个长得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反正全不认识,便一个个砍过去。
砍到那个小白脸,他已经吓得缩成一团,抖得筛糠一样,死掉的人伤口处喷出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身上,混着鼻涕眼泪,看着可笑之极。
他双手抱头,哆哆嗦嗦的喊:“别杀我!你们不能杀我!我是晋城公主的儿子,你们不能杀我!”
叛军们狞笑着:“正经公主今天都杀了好几个,还差你这么个公主家的儿子不成?”
那小白脸哆嗦地更厉害了:“我,我,我,我阿爷是索卢候!”
刀子已经几乎砍到了头顶,叛军中却有一人咦了一声,制止住了那持刀的士兵,一把薅起那小白脸的脖领子,仔细打量了一下,问:“索卢候?青州,索卢候?”
那小白脸身下传来一阵腥臊之气,显然是尿了裤子,他带着哭腔答道:“是,是……是青州!青州,索卢候!”
那人哼了一声,将他丢在地上地,不屑道:“先留着这人,有用。”
天宝十五载正月,安禄山在洛阳称帝,国号,大燕。
天宝十五载六月,长安城破,天子出逃,太子李亨于灵武即位,改元至德,召天下兵马讨贼。
玄宗入蜀。
至德二载,郭子仪、李光弼会师横州,复河北。
此时留守太原的萧易,见到了那枚玉。
看着那张与阿瑟极其相似又有太多不同的面孔,武夷在说甚么,萧易好像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他只知道,阿瑟还在长安,他没有跟着一起逃出来。
不仅如此,玉,阿瑟竟然将玉还给了他。
这意味着甚么,萧易不敢去深想,他心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当时分别时的一幕一幕,在心头不断翻滚。
“你明知李林甫是我的仇人,却在为他做事。”
容襄点点头:“是啊,我也是没有别的法子了。帮他一把,总好过让那个杨国忠作威作福,他若掌了权,只会比李林甫更糟糕。”
“你明知节帅是我今生最敬重的人,你,你却亲手,亲手给他下了毒。”
容襄微微一怔:“这件事情,你也晓得了?”
萧易面色铁青:“你好细心思,事情做的天衣无缝,若别人不说,我的确只会以为节帅是染病而亡。只可惜,只可惜你的好主子却完全不想替你隐瞒!”
容襄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最初见到萧易的喜悦被渐渐冲散,急匆匆冲上去的脚步终于硬生生停在萧易几步远之外:“好主子?我从未真心为李林甫做事,哥哥心里应当很清楚。今日又何必用这话来辱我?这只是你在迁怒罢了。至于节帅之死,乃是天命,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既然无愧,为什么不敢让我知道?!”
容襄定定地望着他:“为什么不敢让你知道?哥哥,你现在的样子,就是我不敢让你知道的理由。”他眼睫颤动,似乎要哭,又似乎在强忍,“我怕你误会我,怕你因此与我生分,怕你恨了我,我害怕!”
萧易的手无法抑制地颤抖,他低声嘶吼:“就算此事与你无关,你总是知情人。那么长时间!你完全可以将消息传出来。我们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救节帅出来,可是你……你,你就那样一言不发,连一个字都没有提!你就那样眼睁睁看着节帅去死!”
容襄反问道:“我没有把消息传出去的理由,你难道不明白?”他眼中渐渐泛起水光,“你道我当时很好受么?可是我没法子!哥哥,节帅的心意,你难道今日还不明白?”
他指着案头长长的匣子:“那是大帅赠与你我的短剑,上面的字,请你看清楚。”
萧易迟疑了一下,容襄已打开匣子,取出短剑,转过来将剑柄递给萧易。
“苟利国家,死生无悔。”
这八个字如千钧铁锤,重重打在了萧易的胸口,原本旧伤未复,此时气血攻心,登时一口血喷了出来。
容襄脸色大变,忙伸手去扶,萧易却微微侧身避开,只抢过短剑,噌啷一声,宝剑出鞘,寒光闪闪,映得他面色惨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节帅……仁至义尽,他们,他们却赶尽杀绝!”他握剑的手掌紧,额头上青筋突突乱跳,唇角的血殷红刺目,“我,我要杀了他们!”说罢,霍然转身便要出去。
容襄扑上去拦在他面前,双臂张开:“哥哥,你要哪里去?”
萧易顿住脚步,剑锋直指容襄:“让开,我要去杀了那对昏君奸臣。”
容襄寸步不退,眼神一下子变得极其锐利如刀锋:“哥哥,节帅若肯杀了他们,就不会安然领死。你现在去刺杀皇帝和奸相,大唐会立刻陷入一团混乱!现在党争如此激烈,安禄山却趁隙逐渐坐大,只有留着李林甫,才能镇服安禄山,保持各方势力的均衡!只有留着皇帝,才能保证各方势力不会发生火并!哥哥!这两个人,现在还不能死!”
萧易一向稳定如恒的手颤抖得厉害,剑尖无法控制地上下晃动,已划破了容襄胸口的衣服:“你,你在阻我,阻我报仇。”
容襄一字一顿道:“是,我在阻你。我不能看着你将节帅的全部心血化为乌有!”
萧易目光如在喷火,逼视他的双眼,剑尖不断晃动,良久良久,剑终于垂了下去,眼皮低垂,紧咬着牙关,口唇边一道鲜血缓缓流下:“你走罢。”他的声音低沉嘶哑,“你走罢,再不走,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我自己。”
那一日,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萧易脸色惨白,死死握住那枚玉,将翻涌上来的一口血硬生生重新咽了下去。
阿瑟,我从未真的恨你,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只是,只是在恨我自己,恨我自己如此无能,恨我自己,竟然甚么都做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苟利国家四个字最出名的应该是林则徐那一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不过它最早出自礼记,原文是“苟利国家,不求富贵”《礼记?儒行》)
(安史之乱的实际战况和文里写的不完全相同,我按照自己的需要稍微调整了一下不同事件发生的次序。)
(颜真卿,就是那个颜体的颜真卿,他和堂兄颜杲卿是安史之乱时的英雄。颜杲卿的儿子死的时候不过十几岁,生前曾经多次往返奔波于颜氏兄弟的驻地,传递消息,后来被叛军活活砍掉了脑袋。颜真卿因此写了千古留名的《祭侄文》,斑斑血泪,尽在其中。
颜真卿老年为奸臣所害,死于贼人之手。
英灵不灭,风骨永存。)
(翰林院从唐朝开始设立,初时为供职具有艺能人士的机构,自唐玄宗后,翰林分为两种,一种是翰林学士,供职于翰林学士院,一




向来萧瑟 分卷阅读39
种是翰林供奉,供职于翰林院。翰林学士担当起草诏书的职责,翰林供奉则无甚实权。大诗人李白受封的就是翰林供奉。)
☆、青州
第十二章
至德二载正月,大燕皇帝安禄山爆亡,其子安庆绪领兵攻河南,张巡以不到万人死守睢阳,将十数万叛军牵制于此地,寸步难进,史思明独木难支,为郭子仪、李光弼打得节节后退,转而向东,分兵渡黄河,欲取青州。
史思明并没有打算强攻青州,他现在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青州如此难啃的骨头,他想智取。
法子也想好了,应该会有用。
这个法子其实很简单,就是惑乱青州军心。因为青州刺史慕容知廉的独子慕容襄正在他手上。
自起事以来,安史大军先后攻占洛阳、长安,俘获了不少高官子女,这些纨绔子弟多半都是软骨头,为了活命,投降了大燕,他们的父兄还在顽抗,而自家的子侄却已经成了大燕的官儿。
只可惜这些官儿只是虚衔,这些纨绔子弟最大的作用其实只是人质,押着这些人望顽抗的城下一站,鬼哭狼嚎的喊一阵,城上的人往往就开始乱了。城下是自己的儿子、弟弟、侄子,你手里的令旗还能挥得下去吗?就算你忍心,你的手下人也不忍心,只要有一个人开始犹豫,军心就不稳了。或者是将领怀疑自己的手下,或者是手下怀疑自己的将领,就算谁都不怀疑,底下人再喊几句诸如“你儿子已经是我大燕的人,就算你此时不降,你们的皇帝也不会再信任你,以后早晚也会杀了你”这样的话,城上的人必然心神大乱。
守军的心乱了,这座城,也就好打了。
从开战以来,这一手屡试不爽,史思明觉得,到青州这里应该也好用,毕竟慕容襄的亲娘晋城公主也在青州,阿爷狠心,阿娘还能狠心不成?再加上慕容襄实在是很听话很配合,被俘以来问甚么说甚么,让干甚么就干甚么,让指认谁就指认谁,长安城破之后,好些易容伪装的高官子弟都是靠他才一一擒获。这人实在是个很好用的棋子,所以他绝不会做出到了城下大喊:“官军已经复了哪里哪里!不日就将来援!你们一定要坚持住!不用管我!”这种让他牙疼的蠢事。
容襄被推了出去,战战兢兢地站在两军阵前,两手放在嘴边,对着城头上大喊:“阿爷!我是襄儿!”
声音破破糟糟,明显带着哭音,最后一个字还拐了个哆哆嗦嗦的弯,听着史思明大皱眉头,叫人找个大嗓门的军士上去,替容襄喊话。
城头上果然起了一阵骚动,过一会,一个顶盔贯甲的将军站上城头,中气十足地喊道:“贼子使计乱我军心,不用信他!我儿已在长安城破之时殉国,这人不是我的儿子!”
容襄刷一下冷汗就下来了,阿爷,你真是够狠!
他也喊:“阿爷!真的是我!我没死!”
旁边的兵士放大音量一起喊:“我没死!”
城上的将军大喝:“你说是我儿,可有凭据?”
容襄一怔,叛军已经开始不怀好意地打量他的手脚,显然是打算砍下哪个部件送进城去,以资证明他的身份。
容襄忙大喊:“我有证据!阿爷屁股上有两颗黑痣!是小时候我偷看阿爷洗澡看到的!”
旁边的兵士也跟着大喊:“阿爷屁股上有两颗黑痣!”
城头的将军明显趔趄了一下,片刻后方咬牙道:“你怎么还不死!投降叛军,你有甚脸面来见我!”
容襄哭哭啼啼:“阿爷!你真的忍心看儿子死吗!”他扑通一声跪倒,泪如雨下。
城头上的将军转身下了城,似乎不忍心再看。
史思明一声冷笑:“让那小子就跪在那里!我倒要看看慕容知廉能抗多久!”
城上城下两军对垒,正中间一大片空地中,容襄跪在那里的身影分外清晰。
辰时列阵,容襄还没跪到巳时就已经坚持不住了,摇摇晃晃,两眼翻白,叛军怕他死了,喂了几口水,又吃了几口东西,再找个木桩子戳进旁边地上,让容襄扶着木桩子接着跪。
太阳逐渐升高,晒得人两眼发花,容襄觉得再这么晒下去,自己就算没有累死饿死,也会被晒成人干,嘬着牙花子琢磨了一会,便膝行往前一点一点挪,边挪边喊:“阿爷!儿子要死了!救救儿子!”
城头上令旗一挥,万箭齐发,容襄动作迅速之极的爬起来,连滚带爬跑回原来的位置,身后密密麻麻一片长箭钉在地上。叛军们惊魂未定,一把扯住容襄:“你小子怎么自作主张!往前跑甚么!”
1...910111213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