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归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凤暝熙
便见一人轻袍缕带缓步而来,一派文人雅士风貌,正是那柔然可汗陆子阙。
“这宫城之内,数你这里春色最盛,肖北决对你果然真心实意......”,陆子阙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送到云念手中,“云诺的手书,我可是送到了。”
顾云念微微颌首,将那书信径自入怀中,他曲指在案上轻敲了数下,开口道,“子阙,我要的东西呢?”
陆子阙面露难色,语带犹疑,眼前的人嘴唇惨白,容颜极是憔悴,念及前路坎坷,他着实心有不忍,“你可真是想好了?你这一走......”
顾云念摆了摆手,止住了陆子阙的话头,他虽是久病,却还是耳目聪明,殿外隐约有脚步声声,他接过陆子阙手中之物,复又阖上了这一扇菱窗。
“公子,您可是要的这本?”,那小童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我找了好久才翻到的。”
云念将书接到手中,这是一本颇有些年头的旧书,边角破碎,内里也有不少残缺,这是他父相昔年所作,旧稿早已流失不见,惟有些民间私下翻印的得以保存。
如今他深居于此疗养身体,却也还是不愿闲赋,凭着旧日的记忆,慢慢补全这一本本旧物。
本是那春日暖阳,这寒山古寺之中却是积雪未消。
石阶蔓延,山路陡峭。
肖北决独自一人轻衣简装行走在这岐路之上,山中有寺名为灵隐,隐匿在漫山云雾之中,可谓多年难得一见。
他听闻此处佛法灵验,若有所求,皆有回音,便特意挑了今日独自前来。
一步一跪,一步一叩。
千米长阶,不曾错漏半分。膝弯处的衣料已是被碎石子磨的破损不堪,额头处更是一片青紫淤痕。
天下最为尊崇的帝王长跪于地,将身体伏入尘埃和积雪之中。
“若神佛有灵,我愿舍弃自身寿数,保云念余生安康无虞,万千病痛,唯愿加诸己身,换得云念无灾无痛。”
长路踏遍,轻雪绒绒。
山寺倚山而建,经年流过,正是一派古韵盎然。肖北决慢慢站起身来,他整肃了衣袍,阔步向前行去。
看守寺门的小僧行了个礼,开口说道,“灵隐避于俗世之外,多年不见外客,还请施主回去吧。”
“舍弟久病,经年不愈,我知佛门仁善,还望通融一二,令我可入内拜见一番。”
那小僧见肖北决神色恳切,便点头应下,复又说道,“还请稍等,容我进去通传。”
此时天色将晚,云雾弥漫开来,这山中显得更清冷了几分。肖北决等了良久,也不见那小僧回还。亏得他心意坚定,独立于那山寺门前,微风徐来,带落半挂枝条余雪,落在肖北决发间肩上,他却是动也未动,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扉。
终待到那小僧行色匆匆的走了出来,他似是有些抱歉,“施主久等了,住持正在闭关清修,是故耽搁了些时辰,您请进吧。”
福泽聚宝相,十方诸佛身光明照,如水中皓月,如旭日初出,眉间白毫,普照乾坤。
肖北决虔诚至极,跪伏于地,暗自祈求着漫天神佛,如能得来半分庀佑,他亦是不虚此行。
(二十二)
马蹄声声,溅落一地浮尘。
一人头戴斗笠遮住了大半脸容,策马扬鞭一路疾驰。
他选的皆是些偏僻小路,道径崎岖,极是难行。
不远处林荫遮蔽,一间小楼映入眼帘,那人翻身下马,却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于地。
那斗笠也随之跌落,男人苍白的脸容便这般暴露在外。
“唔......”,男人将一声低吟压入喉间,他的眸色如墨,几缕发丝被那汗水沾湿,贴在那憔悴的面容之上。
他从宫中设法而出,多亏陆子阙一番安排,这才得以乘了快马,到了他和云诺约定好的此处。
到底还是被这副破败身子所累,方赶了两天路,已是难以消受,竟是连站也站不稳了。
“哥哥?”
云念闻声寻去,便见一少年人额佩玉带,自那小楼之中跑了出来,他语调绵软,虽是着了寻常衣袍,却还是掩不住那一身贵气。
那少年身量颇高,不过十五六的年岁,却已是到了云念眉间。眉宇之间一派英姿,正是风华无双。
“云诺......”,顾云念不过吐出两字,便哽咽难言,兄弟俩人离散十余载,他将幼弟托付给陆子阙之时,云诺不过是个五六岁的稚童,再相见时竟已成了大人模样。
他自觉对云诺亏欠良多,见弟弟仍是对他亲昵依恋,更觉心头酸涩。
他拍了拍云诺肩头,将人揽入怀中,低声语道,“哥哥这些年未能照顾你,还盼你莫要怪我......”,他从怀中掏出个叠的整整齐齐的小布包裹递到云诺手中,“这是父相昔年的旧物,你也算留个念想。”
云诺珍而重之的接过那物件,他观云念神色倦惫,便有意让人进屋好好歇歇。
他将那马儿仔细拴好,复又接过云念手中行囊,两人并肩行入那小楼之中。
其内别有洞天,一应物件极是全备,显然是心置办过的。亲人在侧,云念也不愿再硬撑苦捱,他靠在软榻之上,目光一直落在云诺身上。
此次离宫他早已计划许久,他知道自己这番举动太过无情,无疑是在肖北决心头戳刀歃血一般。每每无人时,他皆在自责若不是他贪恋那份温柔,至死也不会再靠近肖北决半分。
从十年前他被囚重晖楼,他便知道两人今生早已是殊途难归。
即使重振顾家,再整旧日风骨,他也再难做回那傲立庙堂的顾云念。
一身傲骨铮铮难寻,徒留一副不堪皮囊而已。
山川万古恒流,春秋觞咏难辨。
“诺儿,你答应我的事可莫要忘了.......”,他略微顿了顿,似是有些难堪,“若是他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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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说从未见过我。”
云诺闻言更是眉头紧锁,他自幼寄人篱下,虽是陆子阙待他极是疼爱,宛如亲生手足。
然陆子阙尚未将可汗之位纳入囊中之前,亦不过只是个侧室所出的庶子,在柔然皇室之中更是算不上得宠,他的日子自然也算不上好过,也便养成了一幅坚韧性子,喜怒早便不形于色。
他听云念话外之音,心中忐忑更添几分,他沉吟良久,终是开口劝道,“哥哥要我回京都承顾氏一族,云诺莫敢不从。云诺更是深知哥哥一片苦心,我更是不敢辜负半分。可你身子尚未大好,又要颠沛流离,叫我如何放心的下?”
云念笑了笑,似是想让云诺宽慰些许,“怎能说是颠沛流离?我不过是想四处走走,去这大好山河赏玩一番,圆我少时之想而已。你也不必挂念于我,尺素往来,便也见字如面吧。”
言毕他也再不愿多说,俯身褪去了鞋袜,枕在那软榻之上,竟是阖目养神起来。
云诺不知他脾性,更是不敢多言,默默叹了口气便去内屋抱了床软被出来。
他将衾被盖在云念身上,复又将被角小心掖好,便去了里间仔细看起方才的小布包裹。
枕在榻上的人待云诺走远,便撑起胳膊翻了个身,什么游历山河却是他心中所盼无疑,可他病体沉疴、痼疾难解,只不过是搪塞他人的借口罢了。
蛊毒无解,虽是难熬,不过是不沾热食不碰热泉便可舒缓许多,多年下来却也是习惯了的。
真正难熬的却是那难言病痛,关淤塞,下肢浮肿,更逞论腰腹之内淋漓剧痛,直搅得他片刻不得安宁。
肖北决为他遍寻良医,无数苦药下肚,又捱着那针刺之苦,却也不见丝毫好转。他心中亦是明白,这些年的折磨和屈辱,早已将他的身体慢慢毁灭,断不可同常人那般康健。他不敢想还能剩下多少时日,五年十载,亦或是二三旬月。
(二十三)
时年春夏之交,顾氏之子云诺自外归还,认祖归宗,承继顾家百年文脉。
帝亲临盛典,赏赐瑰宝难以计数,昔年门臣子弟闻讯皆纷沓而至,拜访者络绎不绝。
竹帘隐隐,茶室飘香。
“你到底有没有见到过云念?”,肖北决同云诺相对而坐,他伸手轻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哑着嗓子问询道。
云诺为肖北决填满了茶盏,他望向那面色憔悴苍白的帝王,显然已是心急如焚,愁肠百结,可他却是只得用谎言搪塞,“臣并未见过,只同哥哥从前有些书信往来罢了。”
“朕派了近卫四处搜寻,如今已近月余,却还是未有音讯。云念他身子不好,若是在外,缺医少药,定是难熬的很。”,肖北决神色凝重,复又嘱咐道,“若他与你通信,定要立刻回禀于朕!”
一旁随侍的大总管躬身行了礼,低声提醒道,“时辰不早了,皇上您可是要回宫了?”
眼见已是傍晚时分,宫中还有政务尚未处理,着实不能再过多耽搁,肖北决也便起身向外行去。
云诺跪伏于地,扬声道,“臣恭送皇上。”
待到肖北决一行人已是走远,云诺瘫坐于椅上,长叹了一口气,他背上冷汗淋淋,方才肖北决那一番诘问着实令他心惊忐忑,自他上次和云念道别,也曾派了心腹回那处小楼一看究竟,却发现云念早已离去,寻不见半点踪迹。
他知道自己哥哥智计绝伦,若是存了心思让众人寻他不得,怕是......此生两人无缘相遇。
宽窄巷深,户户门扉紧闭。
近日都城之中兵士层出,携甲拥刀挨门挨户的搜寻,直把老百姓搅的人心惶惶,若非有急事皆是闭门不出,唯恐惹祸上身。
有好事之徒私下打听,便听闻是宫中前些日子丢了件宝贝,圣上龙颜大怒,责令一月之内必将那至宝回宫中,是故大小官员都是万分上心,生怕因为这件事断了仕途。
“也不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拿宫里的宝物?”那巡逻的年轻兵士很是好奇的问道。
“我听说啊这人可是宫里的......”,另一个兵士压低了声音,生怕被旁人听去了这秘辛,“男宠......偷偷卷走了不少宝贝,钻了空子逃走了!”
“难怪圣上动了那么大怒气,这人还真是胆大包天啊。”,那兵士抬手拍响了一户人家的房门,“快给小爷把门打开!例行搜查!”
两人自巷头行至巷尾,挨门挨户的搜过一遍,也未见什么线索,也便只得暂且作罢,寻了间小茶铺喝些茶饮休憩一番。
那小茶铺开在临街之处,生意颇是兴隆,两人寻了处临窗的小桌坐下,等茶的一会儿工夫便凝神听起了茶馆中说书人讲的故事来。
一旁的小二得了空闲,便和那账房先生搭起话来,“哎,白大哥,前些天来帮你忙活的那人最近怎么没见他?”
那账房先生叹了口气,“唉,可别提了,他也不知道害了什么病,整天躺在床上爬不起来,我帮他搭了几天的药钱,让我媳妇给我数落了一通!”他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看他自己一个人怪可怜的,也没什么亲戚朋友帮衬......”
“白大哥你可真是心善......”,那小二挠挠头说道,言毕便去端那刚烫好的热茶忙活起来。
算盘珠石相击啪啪作响,那账房先生却有些心不在焉,他忽而将家伙事儿往抽屉里一,便大步向外走去,对面便是家老字号的药铺,那掌柜的见他来,便开口寒暄道,“又来抓药啊?还是上次那个方子?”
老白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些碎银钱,“再帮我配一副止疼安眠的方子。”
店铺里的伙计干活很是麻利,不多时便将几副药仔细包好递到他手中。
“掌柜的,这些天他总来买药,可是家里谁病了?”,那伙计见人已经走远,便开口问道。
那掌柜的扫了那小伙计一眼,颇有些不屑的说道,“他配的那药方子,分明是补益气的,吃这药的人不是肾脏有亏便是关不通,瞅老白那神神的模样,估计不是自己吃的。”他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眯了眯眼睛,“怕是在外面养了个兔儿爷吧,还是个有些年岁的,吃这药将养身子罢。”
(二十四)
一扇竹木屏风将狭小的一间偏房分隔开来,其内布置颇是简陋,屋子里侧放着可容纳一人浸泡的木桶,里面是满满的一桶冰水。
有人半蜷着身子,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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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软榻上,他盖了一床小薄被,好似没什么神,整个人昏昏沉沉。
“良宵,今天可好些了?”,白大哥手里拎着包裹好的药材推门而入,扬声问询道。
床旁的小矮桌上摞着几个小木碗,整间屋子里弥漫着挥散不去的苦涩药味,良宵见有人来,便强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他似是有些力不足,一番动作下来竟有些低喘。
“已是好多了,”良宵从枕下摸出一块小玉坠递到白大哥手中,“这些日子真是麻烦你了......我手里也没什么银钱,只有几样不值钱的小东西,还盼你别嫌弃。”
他本想出了宫随意做些营生,过个寻常日子便罢,无奈天不遂人愿,到底是损毁彻底的身子,不过帮衬着忙了三五日,便病势汹汹而来。
“我听外面近来常喧闹的很,可是出了什么事?”
白大哥叹了口气,压低了嗓音回道,“听说啊宫里有个男宠卷走了东西,那官差挨门挨户的搜了好几天了!”
他拎起茶壶倒了杯清茶,递到良宵手中,接着说道,“这男宠还真是胆子大的很,若是被抓起来,怕是有苦头吃呢。”
良宵忽而打了个寒颤,他只觉一股寒意侵体而来,他为云诺打点好了一切,于己更是决然,离宫而去隐于市井之中,他不曾料到肖北决竟会这般执着,不顾一切的寻他,竟是要把京都闹个天翻地覆才肯罢休。
多亏他租住的宅院位置偏僻,鲜少有人来往,这才一直相安无事。
“砰砰砰!”
一阵阵人声喧哗自外传来,有兵士用力砸着院门,高声喝道,“快将门打开!”
“哎呦,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你先躺着,我出去看看......”
老白方将门闩推开,便见六七个兵士一窝蜂的闯了进来,有人守住门口,其余人便进了各间屋子内搜查。
士兵手中攥着一幅卷好的画像,那人见良宵枕在榻上一言不发,便上前去拿着画像和他仔细比对起来。
眼前之人的相貌同那画像有七八分相似,那兵士蹙紧了眉头,忙打起十二分的神,他与身边的同伴交换了眼神,便见屋内的几个人同时欺身而来,将良宵死死摁住!
之前看那画像,本以为这从宫中卷物私逃的男宠风华正茂、年岁尚轻,谁又曾料到本人竟是这般憔悴又瘦弱不堪,看上去病恹恹的很是可怜。
“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良宵身子本就虚软无力,又被那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死死摁住,更是挣扎不得。浮肿鼓胀的肚腹被官差的膝弯压住,一阵锐痛自此蔓延而生,他疼的倒吸了一口气,从口中溢出了一声声暗哑的痛呼。
“啊......别压!”,良宵低低的声音被官差们的喝问遏盖下来,无人在意他的感受和诉求。
他被从那床榻之上拖拽下来,摔在那粗糙的地面上。
因着蛊毒和顽疾日日发作,良宵的腿脚早便浮肿的异常厉害,若是穿着亵裤,移动摩擦之时更是难受,是故他只穿了件宽松的布袍,下`身却是未着一物。
官差摁住他的手臂反拧到身后,拿着根粗绳仔细捆了,还生怕他逃脱似的,丢了这到手的功劳,像拴牲口一般在良宵脖颈之上绕了一圈,和腕上那处连在一起,将人牢牢的拘束起来。
“快起来!贱东西!”,官差手里扯住绳结,将人拖拽起来,良宵身子破败,几乎难以成行,又遭了这一番折辱,更是到了极限。
他痛苦的喘息着,想用手摁住那满是腹水积液的小腹,他身上瘦的只剩下一层细薄的皮肉,唯有那腹部鼓胀出一抹怪异难堪的弧度。
无奈双手被缚,连缓解几分都无能为力,他赤着一双脚被拖到宅院之外,这番动静之下,四周悄然聚集了不少好奇而来看热闹的老百姓,见他这幅狼狈模样,不了指指点点,说些闲话。
“这不是前几天在茶楼帮忙的那人吗?”
“是呢,竟然是私逃的男宠呢!难怪生了那狐媚样子......”
昨夜方下过一场细雨,浇的地面湿漉漉的,良宵未着鞋袜,被拖着走了几步,便沾得一脚脏污。
官差得了消息,纷纷聚集于此,良宵见有人推了站笼过来,忍不住低头苦笑,自己如今这幅模样,竟还弄出这般大的阵仗,只为了抓他一个所谓的小小男宠......
身上的旧袍子本就单薄,在众人的推搡之下侧面竟扯出了一道寸许长的裂口,白`皙修长的双腿和那窄瘦的腰臀便这般暴露在外,良宵难堪至极,无奈双手被缚,却是没半点法子,他压低了脸容,躲避着旁人刺眼的目光,一双耳朵羞的通红,仿若要滴下血来。
那站笼不过半人高,以成年男子的身量来看定是伸展不开,良宵被那官差塞入笼中,脖颈被束在笼顶的窄口之内,因着笼身矮小,他只得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浮肿隐痛的身体哪里支撑得住,不过片刻便失了气力,任凭身子向下坠落,脆弱的咽喉被笼口卡住,他只得力的低喘着,死死咬住牙撑起虚软的身体。
肿胀的肚腹之中疼痛一阵压过一阵,良宵已是被折磨的满身冷汗,他忍不住颤抖着,眼中泛起了一阵酸涩。
被反缚的手臂许是扭伤了筋骨,关节处疼痛难止,层层苦难压叠而来,终是使他发出了压抑已久的苦闷呻吟。
眼前的事物渐渐变得模糊,连带着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啊......疼,饶了我......饶了我吧......”
脑海中已是一片混沌,良宵已是辨不清今夕何夕,好似重回那难熬的十年光阴,他被生生打断了腰骨,再用重枷锁于地上,日夜折辱之下早便抹去了他一身傲骨,不过留下了一具任人随意狎弄的躯体罢了。
(二十五)
花泽挽绮罗,重莲叠梦生。
官道之上马车疾驰不歇,向着禁宫方向行去,几名骑马跟随的官差大多神色仓惶,他们正是前日在京郊的小院中搜寻到良宵的几人。
他们本以为出了这男宠窃宝私逃之事,这小小豢宠断是侥幸留下性命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又念及他身份低微,行动言语间自是多有折辱。
谁又能料到宫中传来的急令却是要将人完完好好的连夜送回宫内,官差们这才觉出不对来,果真是天威难测,所谓丢宝是假,寻人才是真。
可那男宠早被这站笼折磨的奄奄一息,几乎就要断气。他们怕不是得了功劳,而是接到了一块烫手山芋才是。几人商量了一番,忙将良宵仔细清理了一番,换上件崭新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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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咬牙买了上好的伤药仔细涂了,这才敢将人往宫中送去。
马车帘幕厚重,内里更是添置的异常绵软舒适,良宵枕在其中,却是一直昏睡不醒。
他本就病势绵缠,又遭了一番折腾,被人架着里里外外的清洗了数遍,更是支撑不得。
不过在外月余,良宵整个人愈发的轻减消瘦,脸容极是苍白,唯有唇上还残留一抹艳色。好似那拉伸到极致的长弓,箭羽已出,徒留下繁华落尽的颓唐脆弱。
那一身病痛早已掩盖不住,即使是那不懂事的稚童也能一眼看穿他的虚弱,那原本平坦的小腹鼓鼓涨涨,肚腹之上的那层皮肉绷的紧紧的,其上血脉贲然,让人不忍多看。
临近城门,人声嘈杂喧嚣,端的是无比繁华。良宵似是被这喧闹吵醒,他力撑起身子,开口想说些什么,无奈喉间一片沙哑,试了几次才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停车......停车......”
在外驾车的官差终是听到了良宵的声音,便探身进来问询道,“公子?”
这番对话并未阻拦一行人的行程,那马车依旧向前行驶着,只在那药铺稍稍停留了一盏茶的光景,随后便入了那褚红色的沉重宫门。
越重阶漫漫,踏流溪潺潺。
肖北决早便屏退了一众宫人,独立于寝殿门前,他遥望着那树荫遮蔽的小路,便见那与他分离月余的人正慢慢向他走来。
“云念!”,他压抑不住心中的悸动,一瞬间犹如变成了青涩的少年人般,猛的上前将人揽入了怀中。
这些日子来他一直担惊受怕,生怕云念孤身一人在外受了委屈,连累着他自己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肖北决的下颌之上还有未经打理的青色胡茬,云念只瞟了一眼便将目光移开,不顾肖北决的问询,一直不发一言。
“你......究竟为何要走?是怪哥哥对你不好吗。”
“那日我去灵隐寺祈福,回来便发现你不见了踪影,”,他将身体伏入尘埃积雪,无数次叩首祈求,只为了换取神灵一顾,怎知他带着一身疲意回了宫中,心念之人却独自离去,不愿留下半点音讯。
满心苦涩漫入喉间,直将他压的郁郁难言。肖北决仔细打量着顾云念脸色,见他神尚好,不过稍稍瘦了一些,一颗悬着心也便放下了不少。
“我吩咐御膳房备下了你爱吃的东西,还有不少点心。”肖北决话未说完,便被顾云念冷冷打断,“云诺已承继了顾府,我同他多年未见,也想回顾府长住段时间......”
云念向后退了一步,挣脱了肖北决的怀抱,“圣上您贵为天子,不必在我身上多行挂念,应是寻佳人立后位,才是正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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