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之上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司泽院蓝
“哦?”朕故意拖长音。
谢镜愚抬起头,目光明亮得像是暗夜中的启明星。“但凡是陛下说过的话,臣都会记得。”
“光记得有什么用?会照着做的话,朕才会高兴。”朕不由撇嘴,心想谢镜愚那时候估计半梦半醒、竟也记了下来。不管怎么说,他今日自觉地来了,朕多少还是满意的。“过来,坐这儿。”
谢镜愚只顿了一小会儿,就依言照做。离得近了,朕得以仔细端详他的脸下巴还是略尖,但眼底青黑确实没了……
嗯,尚可。
“陛下,您看什么呢?”谢镜愚被朕盯久了,有些局促。
“看你最近有没有老实听话。”朕哼道,坐正身子。
“那敢问陛下有何结论?”谢镜愚问,这会儿他似乎在忍笑了。
变得也太快了吧……要不是顾虑着天子的形象,朕一定白他一眼。“看起来还成。”就老实这一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陛下……”
听得他声音忽而变轻,朕不由转头看去。但就这一转头的功夫,谢镜愚便从他的椅子上起身,贴了上来。“陛下,臣想……”
他想干什么显而易见,朕不由真瞪了他一眼。见得如此,他便不再说话,直接用唇堵了上来。
“你这胆子真是愈发大了。”一吻结束,朕有些气息不稳地评价。虽说四下无人、帐幔相围,但现在真的算是光天化日之下啊!
一向重规矩的谢镜愚居然笑了。“臣谢陛下给臣这个胆子。”
他笑起来长睫微微扑闪,着实令人心动。自诩不动声色如朕,都不有点热血上头。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来了,复又凑近。一会儿还要出去,面上自不能留下痕迹;他侧过头,吻一路向下,直至没入衣领。
“陛下……陛下……”
朕本就被撩得心浮气躁,这会儿更是听不得他暗欲渐高的声音。“别出声,”朕喘气道,“一会儿被人听见了……”
谢镜愚果然不再出声。但没他的声音似乎又少了点什么,朕忍不住动了动。他似乎把这理解成了别的意思,一手迟疑地向下,隔着衣物碰到了
还从没第二个人碰过那里,朕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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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起来。但谢镜愚的另一只手越过朕的肩膀压在椅背上,所以朕只能继续坐在那里,眼睁睁地见谢镜愚眸色渐深。而后他跪了下去,椅背上的手随之滑落到朕身侧,另一只手的目标看起来是朕的腰带。
朕一惊,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你不必如此,”朕深吸了一口气,想把那股四处乱冒的邪火压回去,“过一会儿就好。”
谢镜愚就着手被扣住的姿势望向朕,点漆般的眼珠里多出了一些平时没有的东西。“陛下,”他声音比朕还轻,然而其中坚定却毋庸置疑,“臣一直愿意。”
朕不由顿住。朕相信谢镜愚说的是真的,但潜意识里的那股唐突感仍然挥之不去。倒不是说朕不想要男人箭在弦上的时候说不想要,真是太虚伪了。也不是说朕怕吃亏就以这时代的静态画册,朕百分之三百相信朕比谢镜愚有经验。
但是,此时此地,怎么看都不是个好选择。在朕的想象里,若要走到这一步,不说红绸罗帐,至少也要沐浴净身之类的吧?
朕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谢镜愚听完,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陛下,”最后他说,从未如此无奈,“臣从不知道您……”
他没说下去,但朕随便想也知道没啥好话。八成嫌弃朕煞风景呢……“再者说了,在外头也不方便。图得一时痛快,等会儿怎么拾?”
谢镜愚张了张嘴,像是想反驳,又放弃了。朕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桌上雪白的锦帕,顿时明了。但这么一磨蹭,感觉早就过去了。
“你好像也没……”朕偷偷地往下瞄了一眼。
谢镜愚立即挡了挡,相当没好气。“陛下!”
两人大眼瞪小眼,情况十分尴尬。就在朕怀疑朕是否太过古板的时候,外头锣鼓声起,意味着流水宴饮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可真是救了朕的命。“起来罢,陪朕瞧瞧诸位新科进士的表现。”
谢镜愚只得起身。他似乎还有话要说,刘瑾隐约的身形就映在了屏风外。“陛下,魏王殿下求见。”
如果说刚才还有点旖旎气氛未散的话,这会儿也全没了。朕看了谢镜愚一眼,他面上已然变成严肃。“魏王怎么知道朕在这儿?”
“魏王殿下好似认出了陛下的车驾。”
朕顿时想起了元夕之夜。得,看来朕以后每次都要换一辆马车才行……再想到今日的重点之事,朕心中微微一动。“宣。”
作者有话要说:
嗯……
第34章
不过片刻,雍蒙进来了。
刘瑾禀告过后,谢镜愚就飞快地给朕整理好了衣领。雍蒙应当不会看见任何可疑痕迹,但也许谢镜愚在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触动他的神经。他先给朕行礼,谢镜愚再给他见礼,而后他就笑言:“近日碰上谢相的机会比之前大得多了,看来臣有幸沾到了陛下的福气。”
“新科进士头回齐聚一堂,臣也不能俗,想要瞧瞧热闹。”谢镜愚答,从表情到口吻都毫无破绽。
“谢相此话说得真是对极了。”雍蒙还是笑着,望了望朕,“毕竟新科进士都是将来的国之栋梁,乃陛下心之所系。咱们做臣子的,当然还是要以陛下之事为重。”
要不是知道他俩关系还停留在谢镜愚避雍蒙不及、雍蒙对谢镜愚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程度上,朕真以为这是一次亲切友好的交流开头。演技都爆表了吧……
朕轻咳一声。“既然是上巳,就不说什么重不重的了。稍作休憩,再评鉴一番新科进士的诗词歌赋,岂不是很好?”朕又挨个看了看两人,笑道:“刚刚听到魏王求见的时候,朕就忍不住想,今日运气最好的说不定是朕。谢相和魏王均以才学闻名朝野,今日难得都在,朕只消听你们的高见便够了。”
两人齐称不敢。
此时,外头的流水宴饮已经开始。刘瑾又进来一次,禀告说进士们的题目定下来了,是樱桃。
“这倒不怎么令人意外。”雍蒙率先开口,“陛下特赐御园樱桃及糖蒸酥酪,诸人理当领旨谢恩。”
这话说得没错,朕也不吃惊。但问题在于,以樱桃为题,等会儿朕就只能听到一些歌功颂德的奉制诗了。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啊……
谢镜愚似乎猜到了朕被败坏的心情。“道理是如此。但樱桃本非寻常之物,有人怕是首次得见,多少影响发挥。”
朕一想也是。这种时候,要他们想出除了夸朕以外的内容,确实有些强人所难。“那谢相可有什么主意?”
“臣提议,不如臣和魏王殿下以此为题比拼一场,陛下为裁。”谢镜愚恭声道。
此话一出,别说朕惊诧,雍蒙也小幅扬起了一边眉毛。但他很快把那种震惊压了下去,饶有兴趣地问:“谢相此言当真?”
“当着陛下的面,臣绝无玩笑之心。”
雍蒙微微睁大眼睛。“那真是妙极!”他搓掌笑道,“此比试是臣的夙愿,臣恳请陛下恩准。”
朕不由多看了他两眼。谢镜愚大概是想给朕解闷,但雍蒙像是真心高兴?“谢相和魏王如此有兴致,朕怎么能不成人之美?说说,你们想比什么?”
“既然陛下为裁,那自然是陛下出题。”雍蒙立刻道,一副有得比就绝不挑剔的样子。
“臣附议。”谢镜愚也没有意见。
朕点了点头。朕知道的名句肯定比他俩都多,然而比起自己作诗……那还是算了。“就以你们各自擅长的体裁来吧。左右咱们就是比个头,定死了反而不美。”
“陛下说得极是。”雍蒙接口,双眼依旧望着朕,“臣斗胆一问,陛下的头是?”
见谢镜愚也望过来,朕便指着面前玉盘道:“意境高的赐樱桃,韵律好的赐玉盘。”
雍蒙一怔,而后笑了。“如此好是好,但不论输赢都是臣赚到……臣怎么能贪陛下的便宜呢?”
谢镜愚没说话,但他的眼睛里写着同样的意思。
“魏王此言差矣。你们比试,朕赐头;你们比得高兴,朕瞧着开心,两全其美的好事,怎么能叫贪朕便宜?”朕道,振振有词得很。
谢镜愚是见过朕如何把歪理掰成正理的,此时唇边便忍不住显出了笑意。而雍蒙又是一怔,目光里带上了一丝朕以前没见过的温度。“既然陛下这么说,臣不尽力怕是不行了。”
之后便是时限。朕定了一炷香,而后让人布置笔墨纸砚。
细香点上,谢镜愚和雍蒙都对着自己的白纸沉吟。而朕无意识地盯着那股淡而朦胧的青烟,思绪不由自主地发散开去。
雍蒙向来好诗词,又细心,今日会到曲江池、继而注意到朕的行迹实在不足为奇。他早年便风靡兴京,谢镜愚后来居上,他想和谢镜愚比试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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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实在无可厚非。朕一直不知道他接近是为何,直到刚刚
那种微妙的感觉,该怎么形容?
雍蒙终于像个人了?
想到这里,朕恍然大悟。可不就是么?以前朕总觉得雍蒙完美得像是天上仙人,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刚才那个眼神却不是仙人的,而是一个会在正常人身上出现的反应。素来遥不可及的人突然变得真实可期……
难道雍蒙说要加强兄弟感情的话是真的?
朕没忍住多看了雍蒙一眼。他像是察觉到了,抬眼看来,又是微微一笑。可能还是因为之前眼神的缘故,朕瞧他这个笑也比之前有温度了。
继续往下思考,如果朕的猜测是对的,剩下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雍蒙直到去年才想到要加强兄弟感情……
朕那时候干了什么?把谢镜愚调到中书令任上?
这本是个提拔中带着警惕的举动,但后来康王自投罗网,朕便打消了之前的疑虑,真正开始重用谢镜愚。绝大多数人注意不到那种细微的改变,雍蒙也许可以?正因为他注意到了,便觉得朕可能并没那么忌惮几个兄弟,故而想要接近?
朕不由又设想了下朕在雍至、雍桓等人眼里的印象。性子闷,心思缜密,拒人于千里之外……
拒人于千里之外?
朕忽而一惊。
所以这才是原因?因为在雍蒙眼里,朕也是个高高在上到无法接近的人?直到谢镜愚之事,雍蒙才发现朕可能不是他想的那样;刚刚也是,朕几乎算是开了个玩笑,他便更肯定自己的猜测?
同性格相斥,为什么听起来很令人信服的样子……
朕在心里默默地扶额。朕看雍蒙可能有八百米滤镜,雍蒙看朕可能也有……闹了半天,原因竟很可能在朕自身,这实在太尴尬了。朕已经尽力做到客观;现在看来,可能还是有所欠缺……
“陛下,臣完成了。”
两句一模一样的话几乎同时响起。朕回过神,正好看见谢镜愚和雍蒙互相注视对方的桌案,脸上都有些惊讶。
“你们俩莫不是约好了?怎么这么巧?”朕笑问,瞄了瞄用来计时的细香。“这才燃了过半,你们不用再修饰一番?”
“能一气呵成的诗句,再修饰便不过于匠气,更可能画蛇添足。”雍蒙解释。
谢镜愚依旧不吭声,但瞧他面上神气,朕估计他也是同意的。
他们俩竟然能达成相同意见,朕被吊起了好奇心。难道真是旗鼓相当?“那朕便瞧瞧。”
雍蒙写了一首七律。平仄韵脚再规整不过,内容则是咏春。一般的咏春也就罢了,他颔联点的是富贵不知贫困苦,尾联写的则是愿秋有丰、四海升平,意境一下子拔高了。
再看谢镜愚,句型长短不一,竟誊了一首杂曲。杂曲自汉乐府调而生,备上一应乐器就能边唱边舞。既然是民间所好,歌辞写什么海晏河清就太不对头了
“别来几春千万结,玉窗五见樱桃花。
况有鱼素书,开缄使人嗟……”
“思别离?”刚看头两句,雍蒙就惊诧得把朕想说的话给说了,“谢相,你这是……”
雍蒙没说下去,但朕知道他在惊诧什么。自谢镜愚说好南风起,身边并没多一个半个清俊少年,也没人见他去灯红酒绿之地放纵自己。据朕的探子传话,朝中风向都认为那只是谢镜愚用来打消朕疑虑的。
但现在,谢镜愚竟然写了一首情真意切的思别离?那岂不意味着,不管是男是女,谢镜愚确实有个意中人?
显而易见的是,谢镜愚不会承认。“前些日子,臣听到一首极好的曲子,但只有一半。臣日思夜想,实在技痒,便忍不住跟着写了。”
……只有一半的曲子?他不会还记着朕念的那半阙词吧?
朕不由更仔细地把谢镜愚的杂曲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谢镜愚明明没听到后半阙,怎么知道那首词就是在说意中人?
见朕不说话,谢镜愚又补充:“怕是仿得虚有其形不得其髓,臣献丑了。”
然而事实完全相反,朕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估计只有朕知道他到底在仿什么,估计也只有朕看得出里头接连的隐喻……
五见?
这是说他五年前就暗恋朕?
鱼素书?
莫不是在说朕那道手谕?
这会儿,朕万分庆幸朕喜怒不形于色了。真是胆壮了,当着雍蒙的面就敢给朕写情书!虽说没第三个人能发现,但……
谢镜愚这坑爹家伙,永远都不按常理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觉得谁赢了?【doge
ps,如果没有特殊说明,本文诗句均引自《全唐诗》。
本章特殊说明,杂曲改自李白大大【自觉献上膝盖
第35章
虽说朕早就知道谢镜愚和雍蒙很难放在一起比较,但把七律和杂曲连着看,朕才真正明白,他俩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谢镜愚看起来是雅,然而骨子里是狂。平时瞧着比谁都规矩,可一到关键时候,总有出人意表之举,让人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至于雍蒙,他看起来也是雅,然而骨子里是贵。不管有没有观众、有多少观众,叫雍蒙放下架子写一首情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雍蒙自己应该也察觉到了这点。“谢相乃性情中人,不拘小节,臣自愧不如。”
朕眉梢一挑。“怎么,朕还没评高下,魏王就先认输了?这可和咱们之前说的不一样啊。”
雍蒙摇了摇头,还盯着桌上的那首杂曲。“诗写由心,臣怕是永远也及不上谢相了。”说到后头,他似乎有些怅然。
这反应……
朕不由替他想了想。
雍蒙容貌一等一,才情一等一,身份一等一,眼光估计也是一等一的。放眼望去,全兴京也就谢镜愚能与他比肩,想要有个和他差不多水平的适龄女子简直是天方夜谭。倒不是说他不喜欢魏王妃,只不过肯定到不了日日相思的程度。
朕刚刚的猜测可能只对了一半;没有意中人,雍蒙想写情诗也写不出,至少达不到他自己的标准。如此说来,雍蒙认为自己可能永远也及不上谢镜愚也没错。
“陛下,虽说很是冒昧,但臣实在想问谢相一些问题。”雍蒙又道。
他一脸恳切,朕不好拒绝。“那要看谢相自己愿不愿意答了。”
“那是自然,臣绝不敢叫谢相为难。”雍蒙保证,而后转向谢镜愚。“敢问谢相,你是如何注意到你那位意中人的?”
这问题……饶是朕都要替谢镜愚捏一把汗。虽然雍蒙很客气地没问你喜欢谁,但这也算得上私密了。
谢镜愚看了看朕,而后垂下眼睑。“人群之中,惊鸿一瞥。”他叹气般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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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以后,莫不敢忘。”
大概没想到有一见钟情这么简单的答案,雍蒙愣住了。停顿片刻,他又不甘心地问:“谢相既心许此人,为何不主动求取?以谢相这般才貌,怕是没人能拒绝罢?”
谢镜愚摇摇头,没正面回答。“近而望之,远而趋之。”他念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雍蒙更愣了。“这是为何?若是近了,自然要趋前呀?总是遥望的话,那永远都……”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句话戛然而止。“冒昧了,谢相。”他拱了拱手,不再问下去。
朕一时也没说话。虽然谢镜愚尽力含糊其辞,但朕听懂了
五年前,正是朕被立为太子的时候。在册典上,朕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许多朝中大臣,包括谢镜愚在内。反过来,对谢镜愚而言,应当也是如此。但是不是一见钟情不确定,毕竟朕和他之前肯定已经互相听说了。
至于那句满是患得患失的“近而望之,远而趋之”……
朕顿时理解了谢镜愚前段日子为何拼命加班。毕竟朕是皇帝,这重身份实在太大,大到没有谁能忽略,害怕自己无用、而后失宠也很可能。然而,即便有诸多担忧,他也从未想过离朕而去。
其他人自是猜不到此层。雍蒙突然刹车,怕是想到了有夫之妇之类难以启齿的地方。
“那就这样,”朕开口转移话题,“论韵律,自是魏王工整;而这些樱桃,都是谢相的了。”
两人均无异议,齐齐谢恩。而后朕又扯了几句无关痛痒的事,便称倦了、要回宫。因为脑中思绪纷杂,朕谁也没让作陪。
五年,谢镜愚忍了四年。期间,朕还时时暗中观察他,愣是什么苗头也没发现。若不是出了康王那档子事,他怕是还能继续忍下去。再加上党和这样的参考,要谢镜愚变心怕是难如登天。
专情是好事,但他的专情对象是朕这个皇帝,那就不好说了
朕许谢镜愚如今,又可否许他定心?
要是再过几年,朕要立后,他却仍旧喜欢朕,又当如何?
以上概括起来就一个问题若谢镜愚全心全意对朕,朕会不会以同样的全心全意对他?更直白一点说,作为皇帝,朕能不能以同样的全心全意对他?
别的都好说,可下任天子绝对玩笑不得。虽然他要十几二十年后才能出生,但朕已经开始头痛了。如果注定要负人真心,朕一开始许谢镜愚是不是太过轻率?
满脑子都是朕可能是个渣男的想法,朕的心情自然好不起来。这出现在刚微服回来的朕身上还是第一次,刘瑾噤若寒蝉,连带着小内侍们个个战战兢兢,整个承庆殿都笼罩在低气压里。
到了第二日,低气压已然发展成台风眼。这很是罕见;即便朕并没发作谁、连疾言厉色都没有,大臣们也全吓得不轻。
虽说这时候求见朕就是自找死路,但总得有人做这件事。公推自然是王若钧,可朕一点也不想看见他;而后谢镜愚自告奋勇,可朕更不想见他。
如此持续了几日,消息终于传到了阿姊的耳朵里。听说朕独自生闷气、私底下还谁也不见,她担心得很,不由分说地冲进了朕的承庆殿。她是本朝长公主,又素来与朕亲厚,监门卫和刘瑾根本拦不住她。
“陛下,您最近是怎么了?”
“没怎么。”朕恹恹的。
“陛下这样还叫没怎么?再有怎么的话,天不得塌了?”阿姊急道。
朕在临窗的长榻上换了个姿势坐着,不去看她。“朕说没事就没事。让朕自己待几天就好。”
“陛下!”这下阿姊不只是急,气也上来了。“阿姊知道陛下您自小都是如此过的,可气坏身子就不合算了!”约莫觉得口气太冲,她又放柔声音问:“到底出什么事了?说出来,阿姊不定也可为陛下分担。”
朕心道阿姊这是有备而来,连软硬兼施都用上了。但就算打破天,朕也不会告诉她朕正考虑怎样才能在不做渣男的前提下弄个儿子出来继承皇位要是阿姊知道,她怕不得打断朕的腿!
眼看着糊弄不过去,朕只能想个别的理由来挡。“近日有人和朕进谏,要让诸位亲王出任官职。”
阿姊似乎还准备了更多劝说朕的话,闻言一愣。“他们不是都有……”话说到一半,她瞪大眼睛,惊诧不已:“陛下的意思是……实职?”
朕点点头。这事儿就周不比提了一嘴,而后他再没说过,其他人也没有;朕令人打探后,知道周不比和几个亲王都没关系;最后,要周不比撒谎,还是在朕面前撒谎,委实太为难他了。
总结,八字没一撇的事,但噱头够大,拿来做挡箭牌再好用不过。
“怪不得……”阿姊果然一瞬间露出了理解的表情。很快,她又斩钉截铁地补充:“不管是何人说的,此人必定其心可诛。”
阿姊向来无条件向着朕,此时这么说相当自然。“朕还没拿主意。”朕解释,“圣人如舜,其弟象欲杀兄,舜仍然慈待象,最后才能成一代佳话。故而朕时常思索,亲九族是不是天下长治所必须的。”
就算阿姊再尚武,舜与象的典故也是听过的,毕竟这就写在《二十四孝》的第一条。“陛下,这个……”阿姊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朕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舜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经过了几手加工;今非昔比,父皇处置三王之乱的时候完全没手软,能诛的都诛得一干二净。至于朕自己,当然也不信上位者为维护统治而弄出来的唬人玩意儿,可碍于身份,不好直说而已。
“朕想了几天,觉得这可能也不是什么大事。”朕安慰阿姊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朕早晚能想出办法。”
阿姊原本有些愁容,闻言顿时变得哭笑不得。“这可不是小事,陛下,”她正色道,“父皇前车之鉴犹在,陛下绝不可放松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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