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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之上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司泽院蓝
他话还没说完,城楼上就是一阵骚动。不少将士按捺不住自己,已经开始破口大骂。
松仁松赞还不知道朕就在城楼上、更兼三箭神射,不由敛起之前的惺惺作态,真的惊讶起来。“如何今日……”他很可能意识到了今天与前两天的差别,但如今形势由不得他深想。“我最后再问一句,刚才那三箭是谁射的?”
听到这话,徐应骁一脸震惊地望着谢镜愚。而谢镜愚则望着朕,满脸都写着一句话,那就是“陛下,瞧,臣说中了吧?”
朕差点被他气乐。这节骨眼,还和朕较上劲了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松仁:我是不存在吗?????
第45章
按照谢镜愚之前所猜测的,朕那三发神射必然会引起松仁松赞的注意,原因有三。
其一就不用说了,被当头挫掉锐气,换成谁都会在意;其二,敌营突然冒出个神弓手,是否有更多、是否有新阵都值得商榷;其三,朕的弓箭均为特制,弓身箭杆上还刻有代表乾卦的六条横杠。
古有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朕善射技也善利器,若是第二点不足以说明,加上第三点就完全够了。
和突厥人相比,吐蕃人不算个彻底的、马背上的民族,然而捕猎依旧是他们生活中极其重要的部分。若能培养优秀弓手、乃至改进弓箭,对吐蕃而言,意义相当重大。
故而,松仁松赞可能对其他人虚以委蛇,招揽朕的心却绝对是真诚的。
求贤若渴本来是个值得称赞的君主品格,问题在于他根本不知道朕的身份。
也正是因此,谢镜愚希望朕在松仁松赞要人的时候假装自己不是皇帝。这样做,一来能持续麻痹松仁松赞,毕竟皇帝亲临和派个宰相监军是完全不同的级别;二来则是尝试刺激松仁松赞,让他愈发急于求成。
总而言之,除了委屈朕纡尊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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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演普通士兵,其他都是好处。
“赞普此言何意?”谢镜愚故意把问题丢了回去。这也是策略之一,先钓对方胃口。“区区小兵,竟然入了赞普青眼不成?”
“区区小兵?”松仁松赞大笑出声,“敢问谢相,若此人只是区区小兵,怎么不见其他人有他那般的箭术?”
他的笑声比嗓门还大,传荡开去之后,四下里仿佛有隆隆的回音。徐应骁说他自幼便是猛将,看来是真的。
给这么一震,城楼上兵士骇得尽皆对视,但谢镜愚依旧岿然不动。“不管此人是不是区区小兵,他都是我朝的兵士。谢某好心劝赞普一句,不要白心思了。”
松仁松赞又嘿然一笑。“两军交战,胜负未分,我也不指望他立刻就弃明投暗。”而后他话锋一转,要求道:“你把人叫出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头一回,松仁松赞的语气里带上了强硬。要朕说,朕真讨厌他那种吐蕃必胜的口吻,朕真心地不想搭理他说再多都是废话,还不如直接过招,来个手底下见真章呢!
但这会儿的计策不是不搭理,而是必须得搭理,朕终于明白谢镜愚所说的委屈到底是什么了。
想到这里,谢镜愚恰巧回过头。“陛下。”他轻声唤道,左右松仁松赞不可能听见。
朕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往前走了两步。“赞普有何指教?”
城上城下七十步的交流只能靠吼,朕的技能树从来没点亮过此类方面。听得边上兵士代朕回答,松仁松赞明显有些惊异。“这位小兄弟像是第一次上战场?”
你才小兄弟,你全家都小兄弟!
朕忍不住疯狂腹诽。“在下不过区区小兵,从来只能跟着大伙儿一起喊。”虽然如此吐槽,但朕也不得不感叹松仁松赞的眼力。
这话里头明显带着避之唯恐不及的味道,松仁松赞却不以为意。事实上,不以为意这个形容可能轻了,他的反应更像是愈发感兴趣。“你才二十出头?”
“是又如何?”朕实在有点不耐烦。
听到这个回答,松仁松赞忽而驱马往前两步。“这个年纪……自是美玉良才,堪当大用!”
众人瞬时一片哗然。不光为了他往前的大胆,更为了他的用词
吐蕃兵士轮番骂了朕好几天的酒囊饭袋、昏聩愚昧,吐蕃赞普开口却又称朕是美玉良才、堪当大用;你们吐蕃内部能不能统一一下说辞再来啊?
朕自认演技不错,但在四下一片压抑的吃吃笑声里,想不笑场真的很难。“赞普言重。”朕一边假客气,一边忍不住又横了谢镜愚一眼
结果谢镜愚竟然也在忍笑。“陛下已经把他唬住了,”他说,嘴唇几乎不动,“就差最后那点。”
笑什么笑,还不是你出的主意!
要不是大敌当前,朕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松仁松赞没有察觉到城楼上的细微异常。“我们吐蕃人从来不搞虚以委蛇那套,”他用一种明显带着骄傲的口吻宣称,“我说你堪当大用,你必然就堪当大用!只要你愿意改投我吐蕃,拿上你的弓箭,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他说“从来不搞虚以委蛇那套”的时候,朕就没忍住腹诽当大家都不知道你的赞普之位怎么来的么?再到“堪当大用”时,朕已经连吐槽的力气都失去了。至于最后那个“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赞普美意,在下心领了。”朕朗声答。从现在开始往后即是关键,松仁松赞是否入觳就在此一举。
听到朕亲口回答,松仁松赞又往前两步。“这是为何?”
仿佛都意识到重头戏即将到来,城楼上嘈杂渐悄,只听得朕一人的声音琅琅回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生在大周,身上流的便是大周的血,骨子里长的也是大周的魂。尔等未开化之蛮夷,如何敢与我大周争锋?尔等粗俗鄙陋之徒,又如何敢自认与我朝陛下同辉?”
朕一气说完,感觉痛快多了。谢镜愚、崔英和徐应骁随即出声应和,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兵士们惯常训练有素,听得如此,便齐声来了第三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等……”
一时间声震四野,远处山林中的鸟雀都被簌簌惊飞。就在士兵们高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时,第一缕曙光穿破云雾,直直地打在城楼上。将士们身上的钢铠甲被如此照耀着,满目华金,肃然且辉煌。
如果说宣战需要一个好时机,那绝对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没等话音彻底落下,徐应骁就高声大喊:“大周的将士们,你们看,这就是天意啊!天要助我大周!大周此番必胜!”
“天助大周!”
“大周必胜!”
在军士们的齐声呼喊中,徐应骁重重跺了跺手中长戟。“诸军听我号令击鼓,放箭!”
早已待命的弓手即刻点燃箭上油布,而后纷纷射出。虽说射不穿七十步外吐蕃大军的铠甲,但箭能射到的距离可比能射穿的距离远得多。吐蕃列阵步兵在前,用来穿起片甲的韧草不易砍断,却见火即燃。
松仁松赞不傻,一见火箭,即刻就命大军退后。然而大军动起来毕竟不那么快,更别提和风声迅疾的箭枝相比。下一瞬间,吐蕃阵中大乱,原先的阵型维持不住,便显出了散沙之象。
徐应骁又命人放了两轮火箭,而后再次击鼓。朕知道那是打给侧翼听的,负责左右翼的两位将军听得此声,即刻就会率兵自南北城门出城,以形成夹击之势。另外,为防吐蕃两翼伏击,徐应骁已命人趁夜在城外三十里处挖了条壕沟,填上火油柴草,再虚虚地盖上一层松针等物。拦马索这种简单的玩意儿,更是拉得到处都是。对付吐蕃群起进攻的投机、滚石之类,就更不用说了。
为了不让将士们分心,朕自觉地退到后方。
可以说皇帝在治国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于战场上,朕实在不敢如此自夸。面对真实血肉堆砌起来的边疆,皇帝大多数时候就是个神领袖。如今,朕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等时间来做分晓。
“陛下,您害怕么?”谢镜愚突然问。
虽然边上不是连天呼喝就是金戈作响,他依然压低了声音,朕要仔细竖起耳朵才能听清这句话。“怎么可能?!”朕不由嗤了一声,心想谢镜愚干什么要问这么奇葩的问题。
“那陛下喜欢么?”谢镜愚又问。
这就不那么好答了。“不管朕喜欢,还是朕害怕,此事都不取决于朕。”朕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变轻了。喜欢看见将士们浴血奋战?那当然是否定的。然而,即便不提现下,即便在太平盛世,保家卫国的责任也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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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数人能生活在阳光之下,是因为有少数人于阴影中负重前行。
朕忽然想到这句话。
相比于一般人,朕生于皇家,已然享受了他人所不及的好处;便是要相应地担起他人所不及的责任,那也是应该的。故而,自朕梦到朕在太庙的供奉起,从没一日为自己将要成为皇帝而感到雀跃,满心满眼全是如何才能成为一个配得上庙号的明君。
对谢镜愚而言,是不是也是如此呢?朕许他仅在朕一人之下的位置,他是否也觉得他有等同的付出才能安心?
“崔将军已经出发了,”朕开口道,“若你现在下去,还能赶上他。”
“……陛下?”谢镜愚吃惊极了,一副完全没料到的模样。
“去做一个监军该做的事。”朕抬起手,握了握他的手心,“朕在这里等你回来。”
谢镜愚直愣愣地盯着朕。“陛下,臣……”片刻后,他才低声喃喃,像是哽住了。
朕就知道他会明白。“快去罢。”再想了想,朕又不放心地嘱咐:“别冲动,别冒进,不要辜负朕的苦心。”
谢镜愚的回复是紧紧地反握住朕的手。掌心传来另一人炙热的温度,心跳也似乎触手可及
“臣必会为陛下带回陛下想要的任何东西。”
他如此立誓,自面容到声音,都从未像现下一般坚不可摧。
作者有话要说:
我,作者,大杀四方兼撒糖!【咦
第46章
就如同先前所预料的,一日酣战。等到天黑,双方各自鸣金兵。崔英和徐应骁点了点兵将,死伤不算少,毕竟吐蕃彪悍众所皆知。但要是和之前预估的死伤数额相比较,那已经少得多了。
“陛下亲临,士气大振,大伙儿都豁出去了。”徐应骁如此说的时候,容色疲倦,神情却振奋一如晨起之时。“便是明日吐蕃再强攻,臣也有把握。”
对守城一方来说,只要城未破,那都是胜利。
朕点点头,崔英闻言则笑道:“徐将军这话说得极是不妥。明日哪里还轮得着吐蕃强攻?轮也该轮到我们了罢?”
徐应骁一怔,随即大笑:“没错没错,瞧我这一时糊涂!谢相白日里已经混在军士中出城,此时应当与陇右来的大军汇合了!”
“若是一切顺利,应当如此。”崔英点头赞同,“虽然我们都称他一声谢相,但谢相当年也是军营出身,战绩彪炳,从来不曾出过差错。对谢相而言,率陇右军从北侧包抄,也不过是宝刀再试而已!”
他们两人都对谢镜愚抱有极大的信心,朕也放心了点。毕竟理智上知道风险很小,也克制不住感情。“朕瞧着,比起兵士,还是慕容将军养的两只鹰更快些。”
刚刚慕容起送了信来,说八千兵士已然安全经过最险峻的悬崖山路,眼见着就要抵达吐蕃大军后方。朕便回信叫他辛苦一些,连夜行军,再在吐蕃回途的必经之路上撒上铁蒺藜,之后就可以逸待劳了。
崔英和徐应骁自然知道这些,但说到用鹰送信……
“吐谷浑人擅长驯鹰,慕容将军更是其中好手。可苍鹰毕竟难得,臣以为,多训练些信鸽也可。”
但就算朕不说他们也都知道,高原密林之间,本来就不太适合鸽子。“这也不是一蹴而就之事。待到日后有所空暇,再好好向慕容将军讨教。”朕道,又望了望外头天色,“快要戌时了罢?两位将军早些歇下,好为明日之战养足神。”
崔英和徐应骁便称谢退下了。朕又坐了一会儿,没觉着如何困,便起身去了伤兵营。
说到伤兵,入目情形自然好看不了,屋子里到处都是血和药混合的腥苦气息。便是随后抵达的几个御医全都上阵帮忙,也是忙得团团转。
如今朕没了掩饰身份的必要,更何况一袭绣有五爪金龙的大氅放哪儿都能第一时间引起众人注意。朕一进门,就不得不连称礼,而后一一安抚过去。不知道是因为近距离见到活的皇帝还是因为白日里的三箭,众位兵士望向朕的目光里非但没有怨恨,还满是紧张钦慕。
说实话,被佩服的感觉很好,但看他们一身伤,朕便高兴不起来。故而,朕只待了一阵子,转头又登上了西城楼。
因着大战的缘故,今夜城外的长明灯并没昨夜点得远。匆忙之间,战场并未彻底打扫干净,残刀断枪到处都是,更别提那些不知何人的肢体碎片了。修罗炼狱,莫过于此;朕于心不忍,然而这并不是于心不忍便能解决的问题……
当年父皇东征西战,是如何面对这一切的呢?
如今天下传到朕手中,朕又要如何才能尽可能地消弭战争?
畏战不可行,好战不可行;要在它们之中取得平衡,却比偏向任何一方都难……
朕忽而明白了谢镜愚问那两句的用意。镜者,正身也;愚者,蒙蔽也,亦可作不明事理解。
“谢老爷子不愧当世大儒,真是取得一手好名字。”朕嘀咕道,不由暗自失笑。想必父皇把谢镜愚留给朕之时,定然也预料到了此日……
耳边风声寂寂,脑中思绪纷纷。不知不觉之间,眼前的黑暗中燃起了火把,一点接一点,在密林中蜿蜒前行;下弦月微光黯淡偏红,大将身上的银铠也像是染上了血色;忽而光线全灭,但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前头开始出现星点火光,依稀能分辨出许多帐篷起伏的轮廓……
这一切都没有声音,像是某种默片。
朕立刻意识到朕在做梦。松府和龙州的驻军马上就要到了!必须马上让崔英和徐应骁带上大军汇合!慕容起和项宁的八千兵马应该已经就位,江通等人什么时候到?
下一刻,朕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果然不小心睡着了。再望远处,该是吐蕃军队驻扎的地方还是浓重的黑暗。“去叫崔将军和徐将军,”朕毫不犹豫地吩咐边上值夜的士兵,“就说陇右大军准备偷袭吐蕃,让他们立刻准备接应!”
“……陇右大军偷袭吐蕃?”士兵一脸迷茫,完全没反应过来。
仿佛老天爷都在帮朕,城外北面林中隐现火光,三长两短,每次都是一闪即逝。这是军中暗号,看见的几个士兵莫不目瞪口呆,之前被朕点名的那个也被吓住了。“回陛下,我这就去!”他一反应过来,撒腿就跑。
此时恰好是寅时正。若在京中,朕应该刚刚起身。再过半个时辰,便是上朝的时候。平日常朝没有太多事务,通常一个时辰之内便能结束。官员们各自回去做事,朕则开始批阅奏折。午时之前,朕便会用膳,而后小憩;午后则是留给召见官员、几位宰相及中书省拟诏的固定时间。若有空暇,朕不是在看书便是在练箭。到了晚膳后,要么继续挑灯夜战,要么面见京中官员、令其议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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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日之战的胜负在朕批阅奏折的末尾时便已经定了下来。
被陇右大军偷袭,吐蕃已然措手不及;之后安戎城驻军加入配合,吐蕃更是顾首不顾尾;若说他们在两边夹击下尚且还能坚持,再加上数万大军肯定不行
虽说一路都是急行军,但毕竟数量摆在那儿,只要不傻就不会硬抗。我军援兵刚冒头,松仁松赞就知道此次要吃大亏,即刻率兵后退。这本是个打不过就跑的上上之选,奈何工部张继向来奉行实用至上,监制的铁蒺藜瞧着灰扑扑,踩上去才知道它到底有多锋利。
午膳时刻之前,朕已经得到了偷袭成功、我军大胜、吐蕃溃逃的消息。待到晚膳之前
原本只能远远看着的松仁松赞已经被押解到了城主府。
“吐蕃赞普为我朝生擒,吐蕃将军、上师、兵士等均已投降。”一众将领都跪伏于地,齐声称道:“陛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臣等幸不负陛下所托!”
朕亲自挨个儿把他们扶起来。“诸位为大周冲锋陷阵、浴血奋战,这头功自然都是你们的。来,给诸位将军赐座!”
诸人一一坐定,就是将敌军首领带上来的时候了。
以吐蕃赞普的身份来说,松仁松赞表现得还算有气度。虽然身上狼狈,但他并没有那种败家之犬夹着尾巴的影子。相反的是,他一进门,就直直地盯着上首的朕看,要他低头好像比要他下跪难多了。
“赞普。”朕先开口。不过是被盯着而已,朕一点也不在乎。
然而,一听到这句话,松仁松赞就大笑起来。“那日城上,果然是你!”
朕瞧了瞧左右将军,暗自思忖。昨日朕确实在城门上喊过话,被认出也正常。退一万步说,就算松仁松赞认不出朕的声音,他见到那么多援军,也该猜出几分阵仗为何了。“昨日之事,让赞普见笑了。”
朕的本意是指开头士兵替朕喊话,可松仁松赞似乎一点也不如此认为。“见笑可能是有,却是我令陛下见笑了。”
“此话怎么说?”
“昨日,陛下刚射出那三箭不久,我就发现其上刻有标记。但直到被偷袭之前,才有个曾听说过易经的上师告诉我,那不是普通的六条横杠,而是六十四卦中的首卦,乾。乾者通天,一般人是用不得的;更何况,陛下就名潜,还玩了一把谐音,是不是?”
江通和项宁立即出声喝止,要他不能直呼朕的名字,而朕就在这种背景音里眯起了眼。“赞普这是后悔了?”
“是。”松仁松赞坦承,“若是我刚看到那箭杆时就知道标记是什么意思,昨日我肯定撤兵。便是慕容起再熟悉地形,那时候也来不及拦住我们……”
“凡事没有早知道,赞普。”谢镜愚冷不丁道。
这盆冷水估计把松仁松赞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他终于把目光从朕身上错开,定定地凝视了谢镜愚一会儿。“谢相说得极是。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我本该效仿当年的谢相才是。”
里头含沙射影的味道太明显,崔英忍不住斥责道:“本朝之事,也是你可以随口议论的?你还是好好担心你自己罢!”
朕不多看了谢镜愚一眼。他面上神色毫无波澜,但手指微微缩紧。“怎么着?”朕回视线,故意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开口,“赞普这是只求一死,说话便口无遮拦了么?”
“我……”松仁松赞刚想说点什么,半途中又反应过来:“难道我可以不死?”
这话出口便是示弱,他也发觉了,立即闭紧嘴。
“若朕一心只要你死,你现在还能活着?”朕嗤笑一声,“至于如何才能活,想必赞普心中已有定数。”
松仁松赞沉默了半晌。“无非是老三样。割地,赔款,”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蒙受了极大的屈辱,“称臣。”
“赞普果然聪明,不愧是能做到赞普的人。”朕称赞道,又假笑了一下,“可惜赞普刚刚不合作,朕这会儿又改主意了。”
这一来一回摆明耍着人玩,松仁松赞猛地瞪朕,眼中满是怒火。以他的长相,这样做应该挺吓人,但这会儿他身上全是绳索,杀伤力等于零。“来人,把他带下去。”
情势发展急转直下,在座的几位将军都有点懵。“陛下……”崔英尝试地开了口。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朕冷哼,“朕瞧他还不是很服。既然如此,那就先关几天挫挫锐气。”
诸人交换目光,都没什么意见。在我朝大军的绝对数量优势下,吐蕃大军灭了十有七八,松仁松赞活着或者死了都不影响大局,端得看朕心情如何。
又议了几句战后安排,朕便让他们都回去休息。至于谢镜愚,当然被留下了。“不过一介蛮夷,你用不着在意他说的。”朕开口道,语带安抚。
谢镜愚摇了摇头。“臣并不在乎他说臣如何。只是,若是此人桀骜难驯,对陛下而言就是个麻烦。”
原来如此……朕一面为自己猜错了而脸红,一面又为他的真意心软得一塌糊涂。老是戳朕心窝,真是……
谢镜愚望着朕,眼里浮现出些微笑意:“陛下刚刚是在替臣出气么?”
呃,被当事人发现,这个就有点那啥了……“是又如何?”朕反问,面上朕是绝对不会输的。
谢镜愚的笑意更明显了点。他起身向朕走来,在朕椅前俯下身,让他的目光与朕直直对接。“陛下……”
尾音绵长,还带着无可错辨的情意。像是鬼使神差一般,朕抬手抚上他近在咫尺的脸。“镜愚。”
这回答令谢镜愚确定了什么,猛地压下来,唇舌相接。他身上惯常带着一股极淡的松烟墨香,如今沾染了未褪的烽火硝烟;不能说不突兀,却令朕更着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多写了点字,于是更晚了~
下章开始专心谈恋爱!【咦
第47章
我朝大败吐蕃的速度就如同吐蕃大败吐谷浑的速度一般,不能说不在预料之中,也不能说不令人惊叹。安戎城中连着庆祝了三日,待到朕准备带援军返回时,百姓与兵士夹道欢送。虽然场面比去年兴京的献俘仪有所不如,但朕真正感到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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