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之上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司泽院蓝
此次灭了吐蕃,西南便除去了多年大患,此是其一。其二则是,剑南道之后便不需要太多屯兵,李囿及徐应骁提出退军还民之策,并主动将原先不在朕手上的军权上交。
不得不说,这正是朕当众三箭所能带来的好处之一。只要朕能令他们心服口服,想要回原先散落的兵权就会变得轻而易举。如今有剑南带头,不愁其他九道不照着做;更别提朕手中本来就掌控着大部分兵力的调度权。
在真正的实权都操控到手后,朕就用不着担心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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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周不比提议的那条。让诸位亲王出任官员原本是相当棘手的麻烦;可如今朕的君威已然在军中、乃至天下人心中都树立起来,朕还怕给他们个一官半职么?后顾之忧已除,又可以得个兄弟和睦的美名,便是一件真的好事了。
至于朕的诸位兄弟们会怎么想……
不管他们知不知道早前是朕的提议令他们只能做个富贵闲人,明面上终究是朕赐官给他们。就算要腹诽朕韬光养晦都到了心机深沉的地步,他们也只能接受现实。况且,在朕的诸位兄弟姊妹之中,只有阿姊一个称得上有战功,朕说要封她做左卫大将军可不是随口一提。
故而,不管他们怎么想,终归只能是想想!
此为环环推进之策,便是之后被人察觉、甚至有所动作,朕也已稳操胜券
没错,这才是朕千方百计都要亲自前往剑南道的真正原因。不管是去向叠府的仪仗幌子,还是数万援军的莫大手笔,都是为了朕能坐稳帝位。少有人生起反叛之心、乃至没有的稳定政局,才是太平盛世的奠基石!
也正因为如此,朕对松仁松赞极有耐心,毕竟他这个枕头递得真是太及时了。再者说了,吐蕃地处高原,想派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朕还是要封个谁去自治的朕对吐蕃的要求只有一条,就是不闹事;只要松仁松赞明白他并不是无可取代,还不得给朕乖乖俯首称臣?
于是,回兴京的路上,朕确实地实践了朕的要求晾着松仁松赞。自剑南大捷后,雪片般的贺表纷飞而至,朕更犯不着看他那张臭脸影响心情。
因为不赶时间、还带了吐蕃降兵,归途脚程比去时慢多了。况且时入酷暑,没人喜欢赶路。故而朕走走停停,巡视沿路州县的风土人情,待到九月中旬才回到兴京。
仪仗自是少不了,隆重程度更甚之前,朕远看时就知道王若钧花了不少心思。待到近前,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都等在城外,诸位亲王也在,甚至素来不怎么管事的宗正卿都露了面。待到入城,朱雀大街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还没看见朕的华盖,就已经激动呼喊起“万岁”“神武”之类。
阵容浩荡得堪比父皇凯旋,朕作为皇帝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满足。等江通等人率军归位、吐蕃等人也安置完毕,朕一一论功行赏,其后头条要紧的事情就是摆宴了。
历经数月发酵,朕于安戎城西门上的三箭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百官莫不交口称颂,贺诗自然也少不了。朕稍稍看了看,吹成什么样的都有,简直哭笑不得。
等太极殿大宴摆完,还有数不清的小宴在等着。朕考虑了下后头要做的事,便吩咐先在甘露殿摆家宴。
甘露殿是父皇寝宫。自父皇过世后,朕少有踏足,只在几次特别重要的朝议时才启用。前来赴宴的诸人见得地点,莫不心知肚明,开口就称陛下必然会像父皇一般成就千古霸业。
等觥筹交错告一段落,雍昶便开始缠着朕,囔囔着要学射箭。他这一开口,班令闻和班令扬也眼巴巴地望着朕这头,一脸掩饰不住的羡慕嫉妒。
阿姊注意到自家儿子的表现,顿时又好气又好笑。“阿姊赴过的宴也不算少了,今日才见得两只皮猴愿意乖乖地待在席上。”说着,她望向朕,那股恨铁不成钢瞬时就变成了骄傲:“还是陛下有法子。”
朕瞧了瞧两个满脸期盼的半大少年,笑道:“要朕说,不是朕有法子,而是阿姊不舍得令闻令扬吃苦。若要练成朕这样的箭法,一进校场就要练一整日,阿姊如何忍心?”
“陛下就知道揭阿姊的短处。”阿姊佯怒,配合着朕继续往下道:“况且,又怎么是阿姊舍不得?就以令闻令扬从没个定性的样子,阿姊还不知道他俩以后要如何闯祸呢!”
听得阿姊如此说,班令闻、班令扬面上都显出了羞惭之色。朕瞧着好笑,便再接再厉道:“是么?若是阿姊舍得,朕瞧也用不着朕毕竟当年朕刚学射箭,还是阿姊手把手地教的呢!”
这话其实半真半假。朕暗暗练箭,原本谁都不知道;奈何有次被阿姊撞个正着,之后阿姊便不了和朕说些实战中的注意事项。要不然,即便朕能练成百步穿杨的箭法,一到真正临敌便可能露怯。
听到朕的箭法是阿姊所授,班令闻、班令扬立刻就转向阿姊,四只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崇拜。
“陛下还是老样子。不是先斩后奏,就是没事儿就给阿姊戴高帽。”阿姊嗔怪道,眼里却是感激。朕说来说去就是为了帮她在两个儿子面前重立威信,她自然知道并领情。
朕不由哈哈一笑,正待为朕的先斩后奏辩解两句,边上却传来了雍蒙的声音。“臣瞧着,陛下也并不尽是给长公主戴高帽。”他一面说一面走近,而后给朕和阿姊行礼,“长公主殿下当年英姿,臣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论历史上的巾帼英雄,阿姊能不能排第一有待商榷;但若是以公主的身份,那定然是第一无疑了。“瞧,阿姊,四哥向来是个明事理的人,如今他都站朕这边呢!”朕更乐了。
“行了行了,知道陛下和魏王殿下兄弟情深!”阿姊故意做出一副嫌弃的模样,“我走,我这就走,还不成么?”
雍昶本来一直抱着朕的手臂,见得阿姊如此说,也知道该识趣地靠边。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朕,走得一步三回头,颇为依依不舍的模样。
“陛下和昶儿关系如此之好,实在叫臣羡慕。”雍蒙跟着朕的视线望过去,语带感慨。
朕近日的心情都非常愉悦,闻言也不觉得如何。“那四哥还要再努力努力。自魏王妃生了个女儿,朕许久未听见四哥府中传来好消息了。”
雍蒙显然没想到朕会提到这个,顿时一愣。“陛下……”
借着微醺的酒劲儿,朕又指了指雍显和雍无咎的方向。“四哥,瞧瞧老七老八。朕不过是去趟剑南的功夫,回来就听得怀王妃和宁王妃肚子都有了动静。这速度,这效率,就算是朕也望尘莫及,四哥是不是该学学?”
要不是朕是皇帝,这话绝对轮不到一个还没结婚的弟弟指教哥哥。雍蒙此时就一脸哭笑不得,道:“陛下怕是喝多了。先不提学不学得成,此事也不是臣想就能有的。况且,陛下心系大业,如今转好势头正旺,又如何有望尘莫及可言?真要提望尘莫及,也是臣等远及不上陛下。”
朕听雍蒙说得甚是真诚,又往他面上多看了两眼。不知为何,朕突而想起上巳时他做的那首七律。颔联点的是富贵不知贫困苦,尾联写的则是愿秋有丰、四海升平……朕当时只觉得拔高了意境,如今再想想,却品出了一股空有壮志的味道。
如此说来,雍蒙素来爱与客燕饮,莫非是因为想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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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无能、只能退而求其次?
“父皇将天下托付于朕,朕自当兢兢业业。”朕开口,心道幸而雍蒙从来不会闲得关心朕的后宫。“便是事务繁忙、难以兼顾,也是朕职责所在、理所应当。”
“臣明白。”雍蒙一躬身,“陛下胸中自有凌云志,臣早前闭眼不识,近日才逐渐明白。陛下勤政爱民乃天下之幸,臣只恨……”
他没说下去,但朕隐约猜出来了。“在朕面前,四哥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雍蒙再次俯身行礼。再抬头时,他望着朕,声音极轻,却毋庸置疑。“不管陛下有何忧难,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臣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忠心表得相当彻底,朕顿时清醒了点。“四哥言重了。就算有再多忧难,朕也不能叫四哥替朕赴汤蹈火啊!”
雍蒙没吭声,依旧望着朕。
朕的本意是不会叫朕的兄弟们去做送死的事,但他的眼神像是透出失望。这让朕慢半拍地意识到,朕的话听起来更像是委婉的拒绝。
真是的,非得在朕喝酒之后谈正事……
朕一面腹诽,一面注意到桌上的鹿肉脯。它原本是长条形,但被朕斜斜地切掉了部分,便有些像玉笏的形状。“四哥一番好意,朕自然明白。但眼下朕手边没什么好东西,”说着,朕指了指那块肉脯,“只能委屈四哥先受这个赏了。”
皇帝赏赐自己吃过的食物不是一般的荣幸,雍蒙立即跪下谢恩。等再抬头,他才注意到细节之处。“……陛下?”他顿时有些惊喜不定。
朕瞧雍蒙也不是什么不知道桐叶封弟典故的人,便没多做解释。“四哥才学斐然,朕向来自愧不如。今日四哥如此说,朕实在高兴得很,不由愈发期待来日了。”
“臣也是如此。”雍蒙应道,眼中光从未像此时一般璀璨。
作者有话要说:
谢相:……
ps,今天太晚了,没来得及写到昨天预估的部分,改明天发大糖!
第48章
大大小小的庆功宴告一段落,正事就愈来愈多地提上日程。朕四五个月都不在兴京,积压事务都堆成了山,不得不没日没夜地加班了好一阵。等朕再注意到奏折以外的东西时,冬至都快到了。
今年冬至有例行的大朝会,兴京城中已逐渐热闹起来。但要说最热闹的话,还是当属年前。除去各地进京面圣的官员,还有藩属各国的朝臣。不说蛮夷什么的,他们其实都很机灵:有一年一次名正言顺的进京机会,他们不仅会带贡品,还会带上当地的特产美食之类,让人街头巷尾推销。
做生意的头脑实在明,就算是朕也要服气一二。不过他们人口有限,生意做得再大也不会对本朝有什么影响,朕就随他们去。
等等,说起外族人,朕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朕一开始故意晾着松仁松赞,但事情一多起来,朕就真把他抛诸脑后了。如今想起,朕还隐约有些心虚这一晾就是小半年,松仁松赞怕不是被晾过了罢?
看管松仁松赞的兵士似乎为朕终于想起他而感到轻松,把人往地上推搡的动作都显得特别解气。
朕原本在闭目养神,听见膝盖碰到地面的声响,才睁开眼睛。“赞普,多日不见,你似乎有些清减了。”
松仁松赞不吭声。不用朕开口,他背后的侍卫就用剑鞘压着他脖后,喝道:“陛下问你话呢!”
朕对他们摆摆手,又问:“若是下人有所亏待,或是饮食不合赞普的口味,赞普大可以说出来,得朕觉得亏待与你。”
“陛下就不要一口一个赞普了。”松仁松赞总算开了口,然而语气不怎么好,“我不过一介阶下囚,陛下能想起我都是我的荣幸,又何谈亏待?”
这话说得犟,侍卫瞬时又想狠敲他后脖,但被朕用目光制止了。“赞普看来是怨言满腹。”朕顿了顿,继续道:“赞普如今有何打算?”
闻言,一直不愿与朕直视的松仁松赞猛地抬起头。“同样的伎俩,陛下以为还能骗到我第二次么?”
骗他第二次?
朕努力回忆,依稀想起朕好像确实摆过他一道,突然改主意什么的。“虽说朕贵为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但朕也是有脾气的。彼时赞普颇为桀骜,难道还奢望朕好声好气?”
松仁松赞估计想不到朕这么直白,一时间张口结舌。
朕瞧他的模样,好心给了他一个台阶下:“那朕换个问法好了。赞普这是想死呢,还是不想死呢?”
这个问题和之前他自己的问话极其相似,松仁松赞立即抿紧了嘴。
朕不由深深怀疑,朕轻飘飘的一句“朕改主意了”到底给他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赞普不说,那朕就只能替赞普说了
“赞普素来自恃英勇,觉得自己理应继承大统。奈何长兄在前,不得不隐忍多年,才真正坐上那个位子。之后,赞普迫不及待想立威,便挑了吐谷浑。若是此时兵,还能算结果不错。然而人心不足,赞普想借大胜之势胁迫我朝,妄图一次全数解决。
“想法自然是很好的,勇气也可嘉。只可惜算盘太响,被朕听见了。”
自朕说到“理应继承大统”的时候,松仁松赞就又抬起头,鹰隼般的锐光在那双浅色眼珠里一闪而逝。“陛下如何知道我只是想要胁迫?”
朕回以冷哼,心中却道此人如今斗志未灭,可能真是个人才。“难道以吐蕃之力,能够打败我朝?赞普野心勃勃,也不至于眼瞎到看不清形势罢?”
松仁松赞再次抿紧唇,显然被朕戳中了痛脚。好半晌,他才重新开口:“那陛下以为,我想要如何胁迫陛下?”
“打不赢,那自然只能图点别的了。”朕翘了翘嘴角,“像是吐谷浑,要的是粮草牛羊。朕估计着,你也想要这些,但嫌每年都要亲自抢太麻烦。若想一次到位,莫过于迫使朕联姻,还要那种能和朕平起平坐的联姻。如此一来,朕自然会年年都派人往吐蕃送东西了。”朕一面说一面斜眼瞧他,“你说朕猜得对也不对,赞普?”
好一阵,殿上都是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得松仁松赞愈发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朕怀疑他要暴起的时候,他却自顾自地说话了
“陛下生于兴京,可能有所不知。我等族辈,常年居于高山之上,一年里有半年是苦寒时候。便是在剩下半年时间里,我族也只能逐水草而居,捕猎更是要看天时地利。冬日里出生的婴孩,有不少都因为饥寒交迫而冻死。便是长大一些,也多有夭折。
“长得强壮、亦或者身手敏捷才能活下来,我本以为这世道就是如此艰难。直到某日,我听人说,越过吐谷浑后便是大周地界,那里气候暖湿、五谷丰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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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丁兴旺、街肆繁华。我初时一点也不信,直到我真正看到
“安戎城年年都为吐谷浑侵扰,可即便如此,那里的人也比我族过得好多了!别的不提,至少饿死人什么的从未有过!我瞧着实在眼热,回去以后便告诉父亲和哥哥。然而他们都说攻打大周是痴人说梦,劝我死了那条心。”
松仁松赞原本越说越激动,到这里时却异常平静。“之后如何,想必陛下已经知道了。”
背后隐情令朕不由沉默。都说是形势逼人反,放到松仁松赞身上也是一样。换朕生在吐蕃那样的穷乡僻壤,肯定也要把脑筋动到富足的邻国上去。但朕理解他也没用,本质立场就相对,更不用提赞同了。
“如今看来,父亲和哥哥的话才是对的。虽然陛下年纪尚轻,之前也从未打过仗,但光看陛下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我就知道我之前小觑了陛下。我族为生活所迫,尚且不能人人练到如此;陛下锦衣玉食却有如此毅力,我确实只有……自愧不如的份儿。”
见他深深低头,朕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话。“说完了?”
松仁松赞本想点头,点到一半却改了主意。“虽说如今胜负已定,我多说无益;然而此事因我而起,其他人只是照着命令办事而已。我一个死不足惜,”他恳切道,头一回主动对朕叩首,“还望陛下能够善待活下来的人。”
见得如此,原本对他横眉怒目的几个侍卫都不有所动容。
“虽然你如此说,但因你之故,朕不得不调动大部兵马应敌。若不是得胜归来,此时朕就要被言官参个百八十本。”朕慢慢地拖长尾音,“如今你和朕这么要求,朕很是为难啊。”
松仁松赞不回答,只是又用力磕了三个头。他已经瘦了至少三圈,但与地面相碰的力道听着还是非常吓人。
朕使了个眼色,左右侍卫赶忙上前拉起他。“就算你把自己磕死了也没用,”朕循循善诱,“你死了,难道你的族人就会活得更好么?”
“陛下的意思是……”松仁松赞本已抱着必死之心,此时听得朕话里似乎有转圜之机,又不敢确定,便十分犹疑。
“朕刚刚听你说,你要的无非是族人肚子能吃饱。粮草牛羊自然都能喂饱肚子,可你们为啥都要抢呢?”朕继续循循善诱。
这话都可以算得上明示了,松仁松赞眼睛一亮。“毛皮,药草?”
朕点点头。吐蕃的毛皮药草质量大都不错,而且多为珍稀,想换点吃饱肚子的粮食肯定是足够的。“还有良马。”朕提醒他。
良马是吐蕃骑兵最大的优势,松仁松赞停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陛下所言为真?”他有点不敢相信。
朕微微一笑。“你以为,安戎城为何叫安戎城,而不是别的什么名字?”
松仁松赞彻底醒悟。“臣明白了。”他朗声道,随即再次深深俯首,“只要陛下在位一日,吐蕃便奉陛下为赞普一日!”
朕原本想搞定吐蕃二十年就算胜利,结果松仁松赞开口就保证到五十多年,朕再满意不过。现下手上大事全都告一段落,朕龙心甚悦,便吩咐中书省,从今日起恢复五品以上京官的夜谈。
结果,头一个来的是谢镜愚。
“怎么是你?”他一进门朕就忍不住问,“莫不是中书省的谁给你行了方便之门?”
谢镜愚先行了礼,才道:“第一日原是王相。只不过近日天气已凉,陛下体恤王相上了年纪,不要他在寒夜里值宿,臣便顶上了。”
朕想了想,确实有这么回事。“那就坐罢。”朕道,又吩咐刘瑾上点糕食温着,再煨一壶小酒。“朕许久没摸过棋子,实在技痒,不如谢相今夜就陪朕手谈一局?”
谢镜愚自然应是。朕早就知道他棋艺湛,几乎和朕旗鼓相当;不过朕今日心情大好,走子利落,最后赢了。
“臣贺陛下大获全胜。”谢镜愚即刻跪下道。
朕有点诧异。“朕就赢了你一个子儿,你至于这样么?”
谢镜愚却没起身。“一个子儿放在棋盘上是一个子儿,放在天下上就不是了。”他这么说,明显意有所指。
朕愣了一愣,随即笑道:“朕见了松仁松赞一次,你就猜出来了?”
“以陛下之英明,服吐蕃是早晚的事。”谢镜愚道,“况且今夜陛下心情甚佳,臣想不出除了吐蕃已降外的其他理由。”
“就你是个人!”朕笑骂道,而后把松仁松赞的话简略地说了说。
“与吐蕃开通贸易?”谢镜愚若有所思地重复,“就如同陇右到北庭那一段?”
陇右到北庭的地界几乎是个长条形。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它是本朝通向西方的必经之途,后世称为丝绸之路。也正因为如此,就算陇右道本质是黄沙道,也得死死守住。
“陛下仁德,乃是天下百姓之福。”谢镜愚又道。
“都和你说过好几次,没别人在的时候就别给朕来这些虚的了。”朕不怎么认真地瞪了他一眼,又瞧了瞧外头天色。“现下子时怕是过了。你再回中书省去也是劲,朕叫刘瑾把偏殿给你拾一下罢。”
“陛下。”
这声音听起来有别的意思,朕回过头。果不其然,虽然谢镜愚还是跪着,但他的手已经落在了朕的玉带扣上,意味相当明显。自回兴京后,两人全忙得脚不沾地,多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说不想要……那是不可能的。
“这时候来可就睡不成了。”朕故意提醒他。
“陛下想睡么?”谢镜愚反问。
他话里的睡和朕所说的睡明显是两个意思。朕听出谢镜愚也是蓄意,不由好笑地轻踹他一脚。“还不快过来?”
从安戎城大胜开始,朕与他便开始互相用手纾解。开头时感觉确实有点儿怪异,但瞧见谢镜愚沉迷其中的绯红眼角,那点怪异根本不算什么。更别提他情动时的声音,光是挨在朕耳边轻而隐忍地叫陛下,朕就……
“陛下今日的感觉来得很快啊。”
朕回神,发现谢镜愚已经把手用上了。“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朕怪他,还不得不忍着涌上来的热意继续嫌弃:“不是叫你过来么?那么远,朕怎么帮你?”
谢镜愚却摇头。“陛下,手谈改口谈如何?”
……手谈是下棋,口谈又是什么?
朕有一瞬间迷惑,但很快就不迷惑了。因为谢镜愚凑得更近,而后
“你……”朕下意识想要后退,然而身体沉浸于欢愉,根本不听使唤。而后,更大的浪潮铺天盖地地袭来,朕沉浮其中,再也思考不了别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
呜
大家低调……
第49章
做到这种程度,朕还不知道谢镜愚心底里到底想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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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朕也用不着当这个皇帝了。
倒不是说朕之前完全没想过。只不过,朕从小考虑的都是如何当一个配得上越级庙号的皇帝,分配到这种事情上的时间本来就没多少忙瘫了以后只想睡觉,谁还想得起别的?偶有闲暇,也是看书练字射箭。最后一条、可能也是最重要的理由,从没人令朕产生此方面的兴趣。
朕确信朕的身体一切正常,这事儿只能解释为朕很挑剔。
这么想想,谢镜愚能成为朕第一个有兴趣的人还挺难。一开始是偶然,他对此又认死理,朕恰巧也喜欢他……
有第一个不见得有第二个,朕竟然有些理解雍蒙对着谢镜愚那首杂曲的怅然了。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运气要好到什么程度,才能碰上彼此深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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