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之上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司泽院蓝
朕估摸着,这话是在说,他没像上次那样弄肿朕的嘴唇,朕今天还是能见外人的。“那事儿你还敢提?”朕回以冷哼,顺手把纱网往上一掀,“另一顶呢?拿来。”
言下之意非常明显,谢镜愚立即就想说不用麻烦朕。但一迎上朕的视线,他就乖乖地做了让步。朕照瓢画葫芦,给他系上帽带后也不忘顺手揩把油。
然而,像是早有所料,谢镜愚一把捞住朕的手,又在指尖上亲了亲,力度不比羽毛落下重多少。就着这个动作,他抬眼看朕,视线专注,嘴角不自觉地跟着露出个极浅淡的笑。
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这点程度的接触本不算什么。但一瞬间,朕心跳快得像要冲出喉咙口,血液也鼓噪着想要涌上面颊;两厢夹击下,朕几乎有种眩晕般的窒息感。
……这算什么?朕被他一笑必杀了么?
朕不由努力定了定神,强忍着内心的汹涌回手。“赶紧走罢,”朕说,心中暗道,若他这笑被人看见,芙蓉苑这么大的地方估计也要堵得水泄不通,“一会儿日头落山,那今日你的一番准备可就白了。”
谢镜愚没有意见,两人很快就到了地方。虽然天气晴好时两顶席帽在人群中很是扎眼、不了要被腹诽特立独行,但也不是没好处见着官员服饰,百姓都会下意识地往边让;再加上家仆护卫,朕与他很快挤到了球场边。
球场中心稍低,朕很容易就看清了场中情形。“今年有二十八位进士,全在了。”
谢镜愚习惯性地立在朕身后半步的地方,闻言道:“正好分成两队。”
这话多少有没空位的意思,朕不置可否。现下看着正好,等球赛开始后,肯定会有意外。
事实也正如朕所料。
诸位进士都能称得上是熟读诗书之辈,写得一手好字,诗词歌赋也都不错,但到马背上就不那么自如了。开场不过片刻功夫,一队接连进球,另一队却先后有两个落马。
幸而比前已经声明了点到即止,他们又都是臀部着地;不雅归不雅,却没伤到多少。碍于面子问题,两人都下了场。
比赛缺一个还能将就,缺两个不要再调整双方人数。然而两队实力差距明显,没人愿意换到差的那队去。
见得如此,朕便朝谢镜愚使了个眼色。虽然谢镜愚颇有些无奈,但还是命人下去调停,兼告知朕的意图。这么做了之后,他稍稍靠近朕,声音压得极低:“陛下果真神算。”
话语里确实带着佩服,朕不瞧了他一眼。虽说隔着两层纱网,朕也依旧能捕捉到他的神情变化。“夸朕就不必了,”朕用同样小的音量回复,“待会儿别给朕拖后腿就好。”
这几乎称得上挑衅,谢镜愚眉梢立即高高地扬了起来。他正待反驳,场上便一阵骚动。进士中打得最好的那个下马走来,朝着朕的方向拱手行礼,客气道:“听闻两位想要加入,我等自是欢迎。不知两位应当如何称呼?”
进士进士,顾名思义,便是取得了做官的资格,正常都是自从九品下做起;故而,他们见到真正的官员,肯定会礼让三分,更别提击球还是一种拉近关系的大好方式。
见得如此,谢镜愚不又深深地瞧了朕一眼,才扬声回道:“你我萍水相逢,能同场相比已是缘分。称呼乃身外之物,诸位不必介怀。”
既保持距离又不失礼貌,他这话说得漂亮,四下里顿时一片叫好声。
那人闻言一愣,见朕没有开口的意思,随即又一拱手。“两位虚怀若此,真是再好不过,我等便大胆向二位讨教了。”
击球是临时起意,朕与谢镜愚只能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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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人换下来的马匹和球杖。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谢镜愚小声问:“陛下,惊马可还行?”
朕随手顺了顺马鬃,又在它脖颈处安抚地来回拍按,没正面回答。“之前情形,怕是人惊了马,而不是马惊了人。”
这话若给两位落马的进士听去,怕是会羞愧得钻进地里。但这会儿只有谢镜愚听见,他差点憋不住喷薄而出的笑意。“即便点到即止,陛下也要小心些。”
又来了,谢镜愚牌老妈子!虽说马球是有点危险,但朕也不是吃素的好么?
朕不由暗自腹诽,嘴上只应道:“把球杖当弓,球当箭,接下来的事情就都顺理成章了。”
闻言,谢镜愚终于放下了心。“臣自当拭目以待。”
照朕的意思,刚刚那么多句中,他就说这句就够了。因为等朕与他上场,过了刚开始的适应期,其后越打越顺畅
朕带球他防人,他带球朕防人,奔驰电转之间,攻防切换自如,连个眼色也不用打。早前还有人打得束手束脚,生怕挫了朕与谢镜愚的威风;等发现朕两人都是高手,便也渐渐放开。
一时间,只听闻场上呼喝与场边喝之声,热闹之极。待到日头西下,众人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一百一十八发无一遗漏,陛下果真神射。”刚登上归途的马车,谢镜愚就忍不住恭贺了一句。
实话说,朕与谢镜愚都打得不错;不过谢镜愚更擅长攻防,而朕更擅长进球毕竟垣板网袋比靶子大多了。但相比这个,朕更关心另一点:“你竟然还有空记数?”
“臣并没特意去记,”谢镜愚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但臣就是不知不觉地记住了。”
……这人到底怎么做到一秒切换深情表白模式的?还是说,当着外人,即便他面上装得毫无破绽,实际上还是不自觉地关注朕?
朕瞧着他,不得不服气。“谢相,你这样令朕很是苦恼啊。”
谢镜愚一听就紧张了。“还请陛下明言。”
“你说说,你记得朕的数,朕不记得你的数,这不是衬得朕没有你上心么?”朕道,简直痛心疾首,“你这样,让朕如何自处?又要如何同样对你回来?”
像是没料到朕要说的话,谢镜愚瞬间愣住。“陛下完全不必自责,”他轻声解释,“因为臣从陛下身上得到的,已然远远超出臣的料想。”他面上神情倏尔变得愈发柔软,“陛下能这么想,臣已然心满意足。”
喂喂,朕说你是不是太容易满足了点?
虽然朕如此腹诽,但朕确实知道他的意思即便有了超出君臣的关系,谢镜愚依旧尽力恪守君臣间的界限;以君臣身份做标准,当然显得朕恩重。
以他的一根筋程度,朕不怀疑,就算是朕也没法扭转他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可话再说回来,这可能才是正常的;毕竟,若朕不是未卜先知、观念与现今之人有所差异,他敢对皇帝有那方面的意图,怕是早就被发配了,再坏点还说不定有性命之忧。
此中原因复杂,朕也不耐烦解释。“说完这种话后要做什么,难道还得朕教你么?”
谢镜愚闻言莞尔。“是臣驽钝,”他倾身过来,俊脸因被笑意和恋慕点亮而熠熠生辉,“望陛下恕……”
这话没能说完,因为朕把他最后的“罪”字吞进了朕的喉咙。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作者有话要说:
找回了作为甜文作者的自信,挺胸!
第63章
上巳过后没几日,便是谷雨。有雨生百谷之名,农作自是闲不得。今年春雨适中,田间一应事务便很顺利,司农卿焦平天天都眉开眼笑。待到立夏前后,蝼蝈鸣,王瓜生。按照惯例,朕又带百官去城郊迎夏,以勉励百姓勤于耕作。
农忙过去,时序已入四月。虽说今年中举进士无甚出挑,但殿试依旧是四月里头一件值得朕关心的事。况且,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正主的李简光。
因为实在冷门,明算等四科本来完全用不着殿试来排名次。为了不显得太破格,朕让礼部同时召集四科的优胜者,只说朕要稍稍关心一下他们。等几人到了金殿之上,朕还先问了明法中举之人几句,之后才转向他们中因为个头最小而显得最突出的那个:“李简光?”
听得朕点名,诸臣都好奇地投去目光。十五中举的不是没有,比如说周不比;但在明算科里,民间之人想要中举已经很难,更别提他还是首试及第。
跪在正中的少年垂着脑袋,身子轻微颤抖。“回陛下,臣在。”他答道,声音也有点发抖。
考虑到他不可能见过上头坐着皇帝、殿边还列满文武百官的豪华阵仗,害怕紧张都可以理解。朕见过不少到了朕面前就抖抖索索的人,结巴是常事,他这反应已经可以过及格线。“朕听闻,你在礼部试中,凡九章律者十通九,凡三等数者十读九,凡缀术者十通九,实乃罕见的佳绩。”
“陛下谬赞,臣只是尽力而为。”虽然话这么说,但李简光尚未完全脱去稚气的声线已经比之前稳定了一些。
这种变化正是朕想要的。“明算一科,民间向来少有所习。即便如此,想要通九章律、三等数之类,也需得夫子领进门。”朕稍稍一顿,“朕颇是好奇,你师从何人?”
“谢陛下垂询,”李简光把脑袋垂得更低了些,声音也愈发恭谨,“臣师从一云游僧人,法号莫知。”
此言一出,四下里一片倒抽冷气声。莫知什么的,与其说是法号,不如说更像假名。不管那僧人是谁,摆明了要隐藏身份。
朕也不扬眉。碰到个云游和尚,那和尚正巧通算数,最巧的还是一个愿学一个愿教。若他就是朕要找的那个李简光,朕已经能预见到他成名后酒楼茶馆的话本剧情了。“云游僧人?那你能碰上,也是时运极佳,旁人难及。”
这本是顺口一说,但李简光听了,瞬时安静下来。就在朕打算转另个话题的时候,他开口道:“陛下所言极是。能够碰上恩师,臣确实时运极佳。但臣以为,此种时运不是臣本来就有的,而是陛下龙运所临。”
之前朕有多尽心机地消除他的紧张感,现在朕就有多懵。怎么两句就能转到拍马屁上,发展方向不对啊?
不光是朕,诸臣也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讶全写在脸上。
“哦?此言何解?”朕纳闷,很艰辛地忍住了“为什么你碰上一个云游和尚也关朕的事”的吐槽。
李简光随即深深俯首。“陛下明鉴。臣是关内同州李庄人氏,自幼长于洛水畔,家中世代种枣为业。清平四年秋,为兴建洛水坝,陛下幸洛府,途径同州。臣有幸偶见圣颜,才知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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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恤爱民。为感念陛下亲临,全族自愿迁宗。宗伯特意请僧人安抚先祖之灵,此僧人便是臣的恩师。”
说到这里,他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陛下贵为天子,诸事繁忙,可能不记得这些微末小事。但陛下恩德,臣时时铭记于心。若臣今后能为陛下分忧,哪怕只是丁点,也是臣莫大的殊荣。”
这样也行?
他这洋洋洒洒一大篇话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但一时间,朕脑海里只有这四个大字。李简光提到“同州”这两个字的时候,朕就猛然意识到,他的声音有些耳熟。只不过,时隔两年,十几岁的少年又是一天一个变化,朕没能第一耳朵就认出来。
“你就是李郑生的侄儿阿光?”朕思索着问,依稀记得少年冲出门去时李氏族长脸上的焦急。
伏在地面的少年身躯猛地一震。“回陛下,正是臣。”他的声线又开始发抖,但这回不像是紧张,更接近于激动。
“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李简光依言抬头。他面孔上还残余着当年的几分影子,眉宇间的倔强却像是从未变过。认定一件事就会拼命去做的倔强……这种感觉很熟悉,像是能经常见到……
此事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大臣们都克制不住八卦的心情,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彼时朕只带了很少人随行,他们好奇实属正常。在这种背景下,岿然不动的谢镜愚就显得异常引人注目。
朕下意识地盯着谢镜愚看,只片刻就明白过来。虽然两人长得一点也不像,但那种熟悉的感觉,不就是朕经常在谢镜愚身上捕捉到的么?
还是哪里不对……若是他们两人有这样的相近之处,谢镜愚当年是怎么把人劝好的?朕和雍蒙就从来谈不到一处去呀……
“果真是你。但朕得承认,那时候朕可没料到今日。”朕堪堪回就要发散到远处的心思,“有才若你,朕心甚慰。”
“陛下盛赞,臣愧不敢当。”李简光又恭敬叩首。
而“朕心甚慰”这四个字出来,殿上诸臣也没法继续窃窃私语,改而齐声山呼:“臣贺陛下喜得良才!”
虽说朕微服去李庄的事情朕并没有亲口承认,但朝中众臣都是人,到处打听消息是必修课。知道朕去了,那八成也会猜出谢镜愚跟去了。故而,之后的殿试,众臣大都心不在焉,只悄悄地拿眼角余光瞄谢镜愚,可能在想李简光这个新红人已经预定给了谢镜愚一派。
朕知道谢镜愚从来无意派系,不过树大招风而已。殿试结束后,朕回到承庆殿,还想着等他下次觐见时,问问他把李简光放在哪儿好。但也许朕瞌睡时总有人送枕头,刘瑾适时端上了一个朴实无华的陶罐。朕开盖一闻,枣花蜜枣熟悉的清甜香味霎时扑面而来。
不用问就知道谁送的,朕暗道李郑生的热情好客还是一如既往。蜜枣有了,借口也有了,朕便命刘瑾传话下去,把谢镜愚叫来。
没过太久,谢镜愚便进了门。行礼是固定程序;等他再抬起头,便注意到了桌上蜜枣,忍不住笑了。“陛下总是有臣等不及的福气。先是有明算之才,现在还有蜜枣之味。”
“所以朕才召你来。”朕也笑了,“谢相要多少,朕许你自取。”
“既然陛下如此说,臣就不客气了。”谢镜愚道,随即向前,用边上早就备好的银箸夹食。虽然他嘴上说着不客气,但他吃完三个就停了下来。“臣以为,陛下唤臣前来,定然有比蜜枣更重要的事。”
“谢相又知道?”朕假装惊讶,“不如谢相说说,朕到底所为何事?”
谢镜愚又笑了笑,显出了几分胸有成竹。“明算中举之人通常叙任算学博士,但陛下不想要李简光任算学博士。”
“为何你如此想?”朕故意问。
“算学博士不过教授算学。以李简光表露之才,做这个不如何合适。况且,如今国子监的算学博士已然满额,塞不进去人了。”
出路太窄可能也是修习算学之人很少的原因。朕心中嘀咕,突然又意识到另一点:“依你之见,李简光口中的云游僧人、他的恩师,会是何人?”
这问题听起来难,实际上不然,尤其对谢镜愚而言。“臣少时便听闻,南吴国子监有一博士姓何,素有神算之名。家严向来欣赏此人,每逢设宴必请。但此人性子孤僻,不爱交游,臣只远远见过他一面。待到建康城破后,流民四窜,臣就再也没听过此人的消息了。”
南吴毕竟一方王朝,即便灭亡,遗民中也不有才能出众之辈。谢镜愚是被父皇发掘的;不管云游僧人是不是这个姓何的博士,能算朕发掘了一半么?
朕随便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又问:“你知道李简光便是李庄的阿光么?”
谢镜愚稍一犹豫。“臣是上巳之后知道的,但没人知道臣知道。”
就是李简光自己也不知道了……但听得时间,朕不由瞪眼。“那你居然不提前告诉朕?”要是今日李简光没自觉坦承来历,朕可能就要在太极殿上用“朕是不是哪里见过你”这种老套至极的开场白了!
“臣料陛下必有决断,臣多加置喙,反而不美。”
这义正辞严得……朕哼了一声,避嫌就直说!“瞒而不报,此事该罚。”
“陛下所言极是。”这事儿谢镜愚竟也毫不犹豫地应了,“不管陛下罚什么,臣都领罚。”
朕又想磨牙了。莫非除了流外,朕就没什么威胁能让谢镜愚动一动心神?“就罚你”朕道,不经意间瞥到尚未吃完的蜜枣,顿时计上心来:“罚你喂朕吃完这碟蜜枣,用嘴!”
谢镜愚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您确定这真的是罚么,陛下?”
“朕还没说完呢!”朕不客气地补充条件,“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位置,你都不许碰到朕一根毫毛也不行!”这话说完,朕很满意地看到他皱成了一张苦瓜脸。小样儿,真当朕治不了你了还!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还是不对啊,这像是情趣!
【doge
第64章
殿试后的第一个旬休很快就到来了。朕早前答应过雍蒙,自有人将朕正式出宫所需的排场都预先准备好。但坐到御辇里时,朕还在想别的
谢镜愚说得不错,朕不打算把李简光放到国子监。即便朕想,国子监也没有空位,还得等人告老才行。再者说了,他自己学得好不意味着也能教得好,毕竟学和教完全是两码事。
列举这么多理由,其实真正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朕已经对把他放哪里这事有了初步的打算。典型的进士出身,刚入仕基本都是授中下县县尉,譬如周不比;朕想用李简光、又不欲太过张扬,最好也授他一个中下县县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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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县设六县尉,分判六曹事,一尉判一曹,六尉对应州府六司,再往上则对应尚书六部;畿县、上县设尉二人,各自分掌三曹;中下县设尉一人,同掌六曹。
总结就是,中下县的县尉什么事情都要做。
累肯定累点儿,但在朕不确定李简光到底更擅长哪方面事务的情况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给他中下县县尉,就算他御前应答得当的奖赏,这也完全说得过去。
所以谢镜愚其实也没料错,关于朕早有决断这方面。一向知进退的明家伙,朕心中冷哼,忽而无比期待他在今日雍蒙宴席上的表现。
不管是皇帝宴请众臣还是反过来,皇帝都是最后压轴出场的那个。等御辇快到魏王府的时候,朕远远望见王府外已经列好了仪仗。作为宴席主人,雍蒙自然打头,一如既往地鹤立鸡群。
就不知道他今天这顿饭到底想做什么……
朕暗自嘀咕,随即打起神。不管雍蒙什么意图,兵来将来水来土掩,朕难道还会怕他么?
虽说是摆宴,但也不仅仅吃饭。更何况这还是朕第一次幸魏王府,四下参观一圈必不可少。王府规模并不怎么大,可刚转过两座月门,朕就知道兴京城里的文人墨客们为啥那么吹捧魏王府了
雍蒙自行对王府做了改造。即便上有规制之限、下有地域之限,他也愣是把一座北地的王府打点成了江南风格的园林。假山怪石自不可少,流水小亭相映成趣,更别提移步成景的匠心独运。朕相当怀疑,江南的那些豪商大贾都比不过雍蒙,毕竟雍蒙的审美水准绝对高出普通人一大截。
“确实不错。”在快走出池边曲折回廊的时候,朕这么赞扬,“朕向来知道魏王有才,却不知道魏王于山水园林之间也颇有造诣。朕实在是小瞧了魏王。”
雍蒙旋即拱了拱手。“不过是臣的闲暇爱好,登不上大雅之堂。陛下如此说,臣都有些惶恐了。”
“魏王实在不必如此客气。”朕摆手道,忽而想到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典故,“说到这个,朕只担心一点。”
“臣请陛下明示。”雍蒙又拱手。
“王府布置得如此巧出众,想来魏王必定花了不少功夫。这功夫自是没白花,不过”朕倏尔转了个语气,“今后魏王要为朕交代的诸事奔波劳累,怕是没有闲暇再心打理了……若是美景不再,总归是朕的错。”说到最后,朕颇为遗憾地摇头。
闻言,跟在朕身后的众臣立刻七嘴八舌地发表意见,都说国事当前、魏王能分得出轻重之类的话。
雍蒙望着朕,没有立即回答。“陛下可想再看?”
当着兄弟诸臣的面,朕怎么样也不可能直白地落雍蒙的面子,即便朕其实根本没想法。“那是当然。”
“臣有陛下这句话便够了。”雍蒙道,粲然一笑可朕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臣保证,不管陛下什么时候想看,臣都绝不会叫陛下失望。当然,陛下交代给臣的事务,臣更不会让陛下失望。”
此言一出,立即博得了众人的赞赏。
“魏王殿下果真是一片忠君之心。”王若钧捋着白胡须道,显然很是满意。
谢镜愚在他身后,闻言也跟着其他人一起附和,居然完全看不出破绽,一丝都没有。
一个表忠心,一个不介意,两个都这么能演戏,没让你们投胎到千年之后当影帝还真是可惜!
朕实在忍不住对雍蒙和谢镜愚的疯狂腹诽。
“四弟,你这就不对了。”雍至忍不住插嘴,“凭着自己王府别有洞天,便想要陛下多幸几次。那可不公平,要知道陛下也就幸过臣府上一次!三弟也只有一次!”
雍蒙眨了眨眼,倒是从善如流。“那二哥以为,要如何才公平?”
雍至嘿嘿两声坏笑,离明说“我别有所图”就差搓手了。“那自然是劳烦四弟到哥哥们府上看一看了!”
虽然当着其他人面,雍至没管雍蒙叫私底下的老四、而是换成正规一点的四弟,可光听他的要求就知道,他们的关系相当好,自小培养的深厚感情和朕这种完全不同。
倒不是说朕嫉妒;而是,这正是朕在将几个兄弟斩草除根与重提实职之间选择后者的原因。三王之乱的前车之鉴犹在,雍蒙必不会学;那就意味着朕也没法学父皇的手段,只能走另一条被仁德包装起来的道路。先抑后扬,好在目前看来还比较顺利……
“……真要如此,也得先问过陛下的意思。”
正沉思间,朕听得雍蒙回了这么一句,顿时有点纳闷。“虽然朕是天子,但也管不了你们想往院子里摆几块石头、石头又是扁是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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