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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二沈谢]以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是耶非耶
从后往前追溯,到了尽头再从最初走回来,中间有一段数年的空白,像一道分界将人生一裁两段,那之后的记忆开始变得简单平缓,然而即便如此,仍有些什么蕴藏其中。
……若非如此相见,我想说的又何止千言万语……
同谢衣偃甲之身的他再次相见时,针锋相对之间留下这一句。
沈夜睁开眼睛将手回来,停了停,又放回去,看到的,看不到的,留存的,缺失的,层层叠叠也不过就是那一个人。
像一封迟了百年的家书,在世间流浪许久,终于抵达信之人的手上。
…………
花枝正锦簇,天心也有一轮月圆。
在人间看月,也像在流月城所见一样皎皎流辉,无论身在何处。
然而师尊你可也会看见吗。
离城之时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然而下界方知,天地渺茫不可穷尽,而天道之浩瀚亦无法轻易得窥。心魔之害倘若果然无法根除,也只得听凭天意,只是有生之年若不竭尽所能,来日终会后悔。
师尊知我甚深,此番所为有负师尊深恩,难以两全,弟子并无分辨。惟有一事……
往昔整日相随,只觉来日方长,从未想过倘有别离会是何种情形,时有妄言。如今切肤之痛,才知别后思念当真蚀心刻骨。念及当初不告而别叛逃出城,猜度师尊感受,更觉万死难赎。
道长而歧,他日若得重逢,或须舍弃此身以保昭明之密也未可知。
若将过往情分弃绝,以恨代之,或许能将此痛稍减……惟愿





[古剑二沈谢]以吻 分卷阅读54
师尊珍重,不会再为此伤怀。
心中牵挂无法尽述,然而也自知,有些话,自离城那一日起就再无出口的资格。
师尊……我想念你。
…………
百余年光阴在眼前流过,也不过须臾。
穿透记忆仿佛又看见大漠皓月之下的他,暗红衣衫外罩着素净长袍,单边偃甲镜扣在右耳上,额角的发丝垂下来,眉间微微蹙着,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流动闪烁。
像是哀伤,却又慢慢舒展开来,冰雪消融,东风乍暖,渐渐化成一个明净的笑。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以我径寸心,从君千里外。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余毕生所求,不过穷尽偃术之途,以回护一人一城……
石廊甬道里传来脚步声,一丝轻柔和婉的灵力从阶梯尽处渐渐靠近。
无厌伽蓝的通廊没有帷幔,殿内衔接处也并无遮挡,华月一脚迈步进来,就看见殿中的几案,悬浮其上的头颅,轻轻抚过头颅脸侧的手,和沈夜停在那上面的目光。
此时此景没有什么不对,也并没有什么可以产生联想,她径直朝案前走了过去,问他,是否要先回流月城再做计较?
于是这房间的静谧忽然就打破了。
像是从十分遥远而模糊的地方慢慢清晰起来。沈夜了法术,那颗头颅就缓缓落下去。
他开始同华月讲昭明之事,语调态度一如平常。
只是虚幻与现实交错的刹那,有什么场景从时空那一端一闪而过,像一页泛黄的古卷。
……朦朦胧胧的流月城午后,谢衣靠在大祭司座椅的扶手旁,不知在说些什么,总之是没完没了,沈夜坐在一边,手里的竹简开到一半,嘴角微弯,静静听。
[双丝网]
流月城。
矩木枝的影子在摇。
一下又一下,叶片交叠,投在地面上像紫蓝色的魅影。
沈曦抱着心爱的布偶兔子往上跑,跑得久了有点气喘吁吁,繁密枝叶从路中央向外铺展出去,沙啦啦啦唱个不停。
平日并没有这样夜晚独自出来的机会。大部分时候沈夜会来陪她,哄她入睡方才离去,有时沈夜不在,华月也会抚琴为她镇梦,殿外还有侍女在照料。
然而今晚沈夜不在,华月也不在。
名叫静萍的侍女去外面寻找一只事实上并不存在的紫色小鸟,寝殿里就只剩下沈曦一个人。
她跟着那只红眼睛的小鸟一路跑出神殿,跑过高低错落的连廊,跑过祭坛和水池,跑得两脚发酸。好在小鸟飞得并不快,有时跟不上,那只鸟还会停一停,好像有意在等她。
三日便会消去一次的记忆无法留存太多事情。
沈曦不知道心魔的存在,自然也想不到,那魔物已经在她身上打了很久的主意。
砺罂曾经打算潜入大祭司殿,但吃过几次亏终归有所忌惮,于是将目光避开沈夜,投向他身边的人。要他无防备,沈曦是最佳选择,只是这小女孩身中一样有神农神血,魔契石更是个不可逾越的障碍。
只得潜在暗处等,等一个可以见缝插针的机会。
沈曦并不记得,十七年前也曾有个类似的夜晚,哥哥和华月姐姐都不在城中,自己被一阵铃铛的声音吸引,也像今日这般半夜跑了出来。
那天并不像今晚这样晴朗,天空堆着云层的暗影,似乎是要下雨。
铃声越来越远,朝着寂静之间的方向去了,她一时心急,在连廊前的台阶下绊了一跤。膝盖传来清晰的痛觉,忍不住就叫出声来,那奇怪的铃音本在耳边回响,却随着这一绊消失了。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跑出神殿很远的距离,哥哥不在,侍女不在,周围连个人影也没有。
哥哥,小曦害怕……
下意识地就要哭。
铃铛又响了,好像在耳边,又像在脑子里,叫她往前走。
然而就在那时,眼前忽然闪过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白光,周围的景色像被水冲刷过,花木道路霍然清晰起来,铃音戛然而止。
一只手盖住她的眼睛。
有人将掉落的布偶兔子放进她怀中,又将她从地上抱起,护腕上的金属擦过脚踝,有些凉。
那人动作虽轻却很迅速,传送法阵的光芒从手掌边缘漏进来,莹莹的青绿色。不等沈曦回过神,四周已从黑暗变得灯火通明,再睁开眼睛已是自己寝室外的水廊。
你认识小曦吗?你是谁?
双脚一落地便转回头去看,然而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那天恰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焦急的侍女从殿里跑出来,一晚冒险就此结束,一切又恢复到原来的轨道上。
本非建立于互信的盟约,只得牢牢盯死,一旦处在视线的死角就会有意外发生。十七年前未能得逞,十七年之后又逮到了机会,砺罂远远操纵着魔气,让那只幻术所化的小鸟飞得更慢一些,自己则在路的末端,寂静之间上空浮出身形。
它想不到远在下界的某处,自己也是对方计划中要被除去的目标,它只知道自己已经等得不耐,十分不耐。
漆黑的人形朝着沧溟沉睡之处靠拢过去,黑烟聚拢,在城主身后隐没。
无厌伽蓝。
残垣之下的无厌伽蓝灯火阑珊。
壁灯弯曲成树枝形状,烛火照着石壁缝隙里青苔的痕迹,暗影重重。
初七从单膝点地的姿势回过神时,那幅绣金的大祭司长袍已在面前,距离之近让他一起身几乎撞到沈夜身上。
身侧是廊柱,身后是墙角,前面是神农石像。也许是地底的沉郁气息令人压抑,莫名地就有些狼狈,连平稳住呼吸都要花力气。而饶是两人如此接近,沈夜却还倾过身来,隔着一枚木制面具便如隔了张薄纸。
“……你在出神?”
“没有,主人。”
条件反射的回答,脑中甚至没有考虑过自己这句话的真假。
事实上岂止是分神,从他进入殿中,视线接触到那颗头颅时起人就有些怔忪,而心绪直到此时还未平复,像起了风的海面,细浪堆叠层层不休,搅得他无暇分辨沈夜的问话究竟是喜是怒。
尽管合着双目,桌上的头颅宛然就是他的模样。
他的眉骨眼窝,他的鼻梁下颌,除却右眼下没有魔纹印记这件事,简直就是同一个人。而更让他无法忽视的,是他虽未近前确认,却无端觉得那颗头颅有偃术的痕迹。
二十余年前他在无厌伽蓝看见过一段幻影,若说那时的少年与他有九成九相似,那么今日这颗头颅则像足了十成。
华月称之“破军”,而沈夜说谢衣。
蛛丝马迹渐渐拢成一张网,暗示着当年无厌伽蓝的幻影中那位少年祭司的去向。
可这一切究竟与他有什么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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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强制自己不再多想。
职责之外都不该想,他是初七,有生以来从未离开过大祭司身边的初七。他在面具下闭了双眼,心里却仍旧一团乱麻,乱到扰了五感,没看到沈夜走过来,也不知道他是否喊过他。
而沈夜看着那张面具,听初七维持着平时不高不低不见丝毫情绪的语调说没有分神,忽然便有种冲动,这般堂而皇之地对他粉饰太平,就像……就像一百年前他那见鬼的“如川而逝”一般。
简直想将他拉过来狠揍一顿。
你当真以为断绝了旧恩就可以忘却么?
倘若真有这样容易,哪来两度捐毒相对的反反复复。
倘若真有这样简单,今日你又怎会以这样的形貌站在我面前。
一百年……真是太久了。
他叹了口气,朝他的暗杀者伸过手去。
房间另一侧的通廊里有人靠近,靴子踩在地毯上,足音被厚实织物消去大半,只透出细微钝重的摩擦声。风琊谨慎地在门外行了礼才进来,然而厅中空空荡荡,几案上也空无一物。
身后的随从刚要开口,却被他制止了,挥了挥铁爪放出两只骨蝶,紫蓝色翅膀闪了几闪就消隐在空中。
只有神农石像安然静立,石雕眉目间凝固着安详慈悯,数千年如一。
[隔墙]
以进行魔化人兽研究为目的的场所,守备森严自然是第一要事。
除了人力守卫之外,每深入一层都会有更严密的法术禁制,像祭坛大厅这样的地方,除了高阶祭司外连只虫豸也进不来,放骨蝶探查着实多此一举。
只不过,风琊小心提防的也并不是外来异状。
一百二十余年担任贪狼之职,他并不曾出过什么差错。除头脑出众之外也该归功于他的识时务,明哲保身,即便顶着一幅仿佛长期睡眠不足的颓废外表,内心却条理分明。
流月城的局势日渐明晰,沈夜的态度虽然丝毫不见异常,可是越是看不出什么,心里怀疑的影子就越浓重。
从根本上说,他并不信任沈夜。
心里存了个树倒猢狲散的念头,就按捺不住想自寻出路。
骨蝶在室内飞了几个圈子,没有觉察到任何反应,风琊放了心,走进大厅正中四下打量。
几案上连本书册也没有,倒是有一方石质台座,不知用于放置何物。
跟在身后的两个中阶祭司也围上来,试探着问:
“贪狼大人……?”
风琊还在对着几案沉思,一只手掌按在额头的乱发上,想了一阵猛地抬起头来,耳垂上挂着的铜环也跟着晃了两晃。
这世间大多数的“自作聪明”后面都要跟着一句“弄巧成拙”,而远在日后的某场风暴,也许只是缘起于此时的一只蝴蝶扇了扇翅膀。
距离风琊不到三十步的地方,与这间大厅一墙之隔,有一条直通上层的浮板通道,祭坛大厅中唯一一座传送法阵就连着这里。风琊自然是没见过的,甚至初七也仅是知道而已如果不是那时候风琊的脚步声忽然响起,而沈夜的手正停在他耳畔的话。
通道是条直上直下的筒状空间,四围封闭,底部是水潭,顶上投下来些微亮光,能看见斑驳的石壁和上面雕刻的古朴花纹。一整块圆形浮板与入口相接,直径不过十数尺,好在仅容两人还不算局促。
一道流动闪烁的赤红结界将入口封住,通道里的声响传不出去,大厅的动静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风琊那把掺了沙子一样的破锣嗓音听来清晰无虞,似乎是确信了附近无人,与随行的祭司对答几句,又提到那个名字谢衣。
“……大人是说,今次尊上前往捐毒就是为了处置破军?”
某个随从的声音。
“破军之事一向都是禁忌,还是少提为妙。”
又一个声音。
“无妨,此间无人,何况老子亲眼所见,谢衣那厮已经死了‘喀’”
风琊的声音。句末似乎是比划了一个斩削的动作,压扁喉咙吐出个短促的拟声词。
“……呃,恭、恭喜大人,这回大人可立了功。”
“立功?那个叛徒百年前就该死……说什么不能戕害下界人的性命,哼,跟下界人混在一起这么久,还不是一样的下场。”
“大人,破军倒戈跟下界人同伙,怎么一百多年都没什么动静?”
“你懂个屁,那厮跑都跑了,还想着回来不成。”
顿了顿,依旧忿忿的语气:
“现如今就算他死了,这局势也捞不着好处,可恨,可恨可恨可恨!”
谢衣。破军祭司。藏匿下界的叛逃者。
像是一夕之间忽然多出来的一个人,上百年的时间里沈夜没有提过,流月城里连句流言都没有。然而这人分明是存在过的,就像隔着墙的那些人声,即便听者并没有兴趣知道,还是一字一句直敲在耳膜上。
初七朝向大厅方向的墙壁,面无表情地听,耳边忽然插过来沈夜的声音:
“风琊最近可有异常?”
他回过身低首行礼:
“属下所见并无过分动作,不过临行前,廉贞大人与主人密谈过后曾遭他短暂尾随……”
沈夜点点头,没再说话。
是有什么不对。
也许是被风琊那几句牢骚所扰,直到这一句问答过后初七才发觉,沈夜的注意力并不在大厅里的风琊,虽然也在听,眼神却停在虚空的某处,随着他行礼之后抬头的动作扫过来,隔着他的面具看了一眼。
在他身上。
并非喜悦,也不是恼怒,不冷冽也算不得暖,硬要形容的话,是在对着他出神就像在祭坛大厅里自己那时候一样。
有了这层认知,一时间周身的昏暗光线仿佛都有了重量,沉甸甸笼罩下来,密得透不过气。他无法再转回身去,只得低首垂下视线。
隔壁的声音还在继续,言辞里掺杂着不耐烦的腔调,透过墙壁有些瓮声瓮气:“……罢了罢了,沈啧,大祭司,有令,此事不可外泄,回去之后都给老子谨慎些。”
说完不知想起什么,句末就变成一声颇有意味的笑:
“另外么……有些事还是早作打算……”
此端无声,彼端也沉寂下去,一道墙两侧同时没了声音。
初七抬起头来:
“主人,若需限制贪狼大人行动,属下即刻”
目光相触,后面的字句就断在那里。
沈夜看着他,摇了摇头。
“不需急在一时,”他伸过手来,擦过耳畔,将他脑后的发丝理了理:
“……此人还可再用一次。”
初七几乎怔在这个动作里。
若说亲密,相拥而眠云雨交欢早也尝过,而且往往来得激烈,如一场暴雨说降便降,急流一般席卷了全身,隔日醒来还有残留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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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
可是除此之外,不带任何情欲的接触却很少,大部分时候沈夜会严令他戴好面具隐匿身形,即便是在寝殿之内不戴面具的时候也总隔着那么一段距离上司与下属的距离。
而这般轻得几乎称得上温柔的举动,记忆之中从来不曾有过。
蓦然又想起片刻之前在祭坛大厅,风琊还未闯入的时候,沈夜也是将手伸到他耳畔,本以为是要取下他的面具,现在想来,大约也是这个动作。
手掌拢在头后,再顺着发辫的方向向下抚过去。
……像对待情人……不,像对待一个孩子。
喉咙莫名其妙地干涩起来,人虽然未动,却隔着一层面具转开了视线,倘若胸膛里尚有心跳,不知道会不会砰砰作响。
墙外仍有人声依稀,耳中却像是扣了一口铜钟,只听见空空荡荡的回声。
“……初七。”是在喊他。
“是,主”
才开了口,后颈已被拉近,温暖的唇就着他张口的瞬间覆盖上来,绵滑有力的触感,径直深入进去寻他的舌尖。
木制面具喀咚一声掉在浮板上。
一波浪涛将飘浮的思绪迎头打了下去,知觉中只剩下这个亲吻,熟稔又陌生,猛烈却缠绵。
好像从前那么多次都做不得数,这时才是初次碰触一般。
圆形浮板下,机关上的灵力流随着启动的一瞬亮起来,倒映在漆黑水面上像河岸的灯火。数百丈的通道里忽然传出震动的低鸣,整个浮板悬空而起,从平缓渐渐加速,朝上方升了上去。
仿佛山摇地动,四周的石壁化作无数灰白色的线,争先恐后朝脚下陨落。
而浮板中央的两个人影却静止着。
说是泰然自若,不如说是无心他顾,环抱过去,捧住对方的脸,万千思绪都融化在亲吻里,又变作涓涓暖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有什么不一样了。
百年间早已习惯的相处模式忽然有些陌生,好像一夕之间划开了一道分界,曾经冻结的硬土犁出松软沟壑,雨水渗进去,新的种子开出新的花,漫山遍野。
初七在这个吻的间隙里微微睁开眼睛,浮板仍在飞速上升,周围的光线渐渐浓厚起来,摆脱了地底的幽暗森冷直冲天穹。
上面是无尽天光。
[相惜]
太初历六千七百年。小满第十二日。
无厌伽蓝。
接近通道顶端时浮板终于放缓了速度。
边缘与上层地面相接,足底微微一震,无声无息停了下来。
据点内鲜少会有祭坛仪式,建造之初却仍按照传统制式附加了隐蔽的休憩之所。空间不大,室内仅设一张沉木长几和一座石榻,四面挂着与流月城一式风格的帷幔,墨绿色流苏一直垂到地上。
房间一侧隔着暗门与寺院大殿相接,另一侧则恰是通道入口,浮板的质地花色与房内地面完全一致,不启动时连拼接处的缝隙也看不到。
从绵长的亲吻中清醒过来,视线聚拢就落在对方眼睛里。
祭坛的响动早已远了,机关声也已止歇,只有彼此的呼吸微微起伏。
初七模糊记得浮板启动时自己被掩住了双耳,视觉听觉一起隔断,五感剩余其三,完全都被对面的人占据。
像是种命令,叫他不要再听不要再想。
他望着沈夜有一点迷蒙,对方的目光却停在他唇上。刚刚分开些距离,又一个吻凑过来落在他唇角,一触便滑开,绕过去,在耳廓内外流连。
最近这段时日,大约是从海市矩木枝被毁之后……并没有亲近过。
脑海里有关那颗头颅的影像还在沉沉浮浮,然而如此情形下再没有深思的空隙,唇舌摩擦着耳畔,身体里像有水波荡漾起伏,将躯壳冲刷成了一道薄薄的纸,好像一个不小心就要漫溢而出。
太熟悉。
吹拂在耳边的鼻息,拥住肩背的手臂,衣衫之下坚实有弹性的胸膛。
这样的暗示完全不需要进一步动作,脑中已经浮现出手掌抚摸在皮肤上的触感,于是身躯就有些发烫,像在等待那双手解开衣物束缚,将之暴露在清冷的空气里,去迎接对方的检视与征服。
不是流月城。
这里是下界。
暂且将那个窥伺潜伏的魔物抛开,警惕,谨慎,克制,诸如此类的词汇一时都失了效用。
顺着对方的力道退了几步,一道从穹顶垂下来的帷幔被挂住扯落下来,像某种大鸟的羽翼从两人身后飞掠下去。
衣衫松脱,领口半敞,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无比清晰。
沈夜握在他腰际的手忽然回,摸到正中金质腰封的结扣,微一用力,扣环旋转了半圈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从中断开。
欲念由爱而生。
言语或可自欺,态度或可伪装,身体的反应却从来真实。
还在祭坛大厅的时候,沈夜并没有多余的打算,华月已去着手布置废弃据点的相关事宜,下界浊气浓重,确是不宜久留。
然而风琊半路闯入,他在通道里看着初七凝神倾听有关他自己的流言,许多复杂的情绪一时却都清晰起来。
当年的谢衣并不曾躲避死亡。无论是百年前还是百年后,甚至在那颗头颅中看到的一切都在证明这一点,为了他那份明知艰难却仍不肯放弃的执着,以身殉道死而无憾。
然而这死都不肯回头的人却依旧深爱着他。
因为这无药可救的为情所困,数十年行走人间也像一场流浪,不能被人发觉,也不想被他心中所念的人得知,只得掩藏着,封禁着,压不住了便写在图谱里,刻在偃甲上,胡乱泄露给无口的草木金石,直到捐毒大漠里与他相遇,草草数语将所有牵挂一刀斩除。
沈夜知道他对世间生灵甚至偃甲造物都十分爱护,却没料到他处理自己的感情时竟是如此简单得几乎称得上粗暴的方式。
然而又有什么理由怪他。
如果你曾经照耀过一棵树苗,你怎能阻止它朝你所在的方向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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