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灵阴阳录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半盏茗香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照顾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时间一长,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很难不心生怨怼。薛大薛二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庭,薛父薛母虽很疼爱薛明,但家里已经没钱,薛明又成了负担,他们以后已经靠不住薛明了,老了只能靠着大儿二儿过日子,于是就算是亲儿子,到最后在他们眼里恐怕也是一个恨不能快速脱离的烫手山芋。
不是顾九愿意将薛家人想得这样坏,而是他清楚,他预想的这种情况是最容易发生的。
人心大多都是如此。
到了薛家,正好听到薛家人在吵架,吵得厉害,张成义觉得现在不好进去,便提议先在外面站会儿,正好顾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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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们吵什么,便同意了。
张成义小声说:“是薛嫂子和她大儿媳在吵。”
两道女声,你一句我一句。这薛大儿媳是个泼辣的,一点也不怕外面人听到说她不孝,嫌弃薛明一直叫,叫得人心烦。薛大嫂这会儿还是很心疼儿子的,且这几日两个儿子儿媳因为她用光了家里的钱,对她十分不满,天天板着脸阴阳怪气的,亲娘与婆母的双重权威受到了挑战,本就心绪难宁,终于忍不住吵了起来。
顾九揣着手,薛家的情况比他想得还严重,薛明这才瘫痪几天,兄嫂就这样了,以后的日子肯定还更难过。
外面太冷,又听了几句,邵逸就直接敲响了薛家的院墙大门,里面的吵闹声顿时歇下了。
“大晚上的,谁呀!”薛大嫂忍气不耐地声音传来。
张成义开口:“薛大嫂,是我。”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打开,眼袋下垂得十分厉害的妇人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看着张成义,眼里闪过一丝忿忿不平和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张成义,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你家才俊也终于出事了?”
张成义沉了脸色,“我家才俊好着呢。”
薛大嫂这种心理不难理解,都是一起做过坏事的孩子,怎么她家薛明就那么倒霉呢,张才俊和剩下的吴志业,也应该和薛明一样惨才是。
张成义还算有点聪明,他指着顾九和邵逸道:“薛明和才俊他们得罪了山神,我们怕祸及村里其他人,所以特意请来两位道长解决此事,他们是特意过来找薛明了解情况的。”
“就他们?”薛大嫂和张才俊一样,不相信年轻的小道长们。
一路跟在顾九脚边的小弟,忽然跳上了顾九的肩膀,稳稳地蹲着,睁着双猫眼盯着薛大嫂,冲她幽幽地喵了声。
不懂行的人都认为黑猫邪气,薛大嫂也不例外,她被小弟瞪得浑身发毛,再想出口讽刺的话语一下子梗在嗓子眼儿里,她动动嘴角,撒开把着门框的手,转身道:“进来吧。”
交谈这会儿,薛家其他人都站在房间门口,薛大嫂冲两个儿媳妇儿骂道:“看什么看,滚回你屋里去。”
“当谁稀罕看似的。”刚才和她吵的大儿媳撇撇嘴说。
“我看你真的是想反了天了!”薛大嫂撂下顾九他们冲到门边,又是踹门又是骂,而后才返回来,不耐烦地带他们进了薛明的屋子。
薛明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而在这种味道下,顾九还嗅到了尿骚味儿。
在顾九以前那个医学发达的世界,瘫痪的人照顾起来都是一件十分劳心劳力的事情,而在这个世界,事情只会更麻烦。薛明动不了,因为伤还没好,更不能随意动他,又没法导尿,只能任他尿在床上。
顾九看向薛大嫂,见她皱着眉,也不知是心疼瘫痪的薛明,还是因为这些混杂难闻的味道。
第92章
因为身体太痛,薛明一直在痛苦而细碎地呻.吟着,嘴里时而念叨些什么,神志看着是很不清醒的。
“不是……玩笑……”
顾九凑上去听了听,只听到几个来回重复的模糊字眼。
薛大嫂指着床上的薛明一脸心痛,“你看他现在这样,你觉得你们能问些啥啊?”
确实问不出什么来,顾九略带歉意地笑笑,出了薛家。
而另一个张天禄,据张成义说,他如今连自己的口水都控制不住,说话成了问题,询问起来更加困难。
回去的路上,顾九问张成义:“薛明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张天禄呢?还有那个李文德。”
张成义说:“薛明是个挺开朗,有点人来疯的小伙子。”
“人来疯?”
“就是玩起来有点不知轻重,几个人里,薛明是领头的那个,有什么事、什么话,我儿子他们都比较听他的。而张天禄和薛明玩得最好,他也最听薛明的话。至于李文德……”张成义说着,语带遗憾,“那是个老实孩子,为人也比较腼腆,不太爱说话。”
顾九又问了吴志业和他儿子张成义。
张成义说:“志业那孩子爱起哄,哪里有热闹就喜欢往哪里凑。我儿子才俊,其实他胆子是有点小的,平日里也没什么主见。这几个孩子虽各有各的缺点,但要说他们做了什么害人的事,我是不信的。”
南河村临山,虽有田地,但平日里都常往山上跑,一年家里的小半出息都来自山里,山脚下也有山神庙,南河村人每年都会上去祭拜,以保他们出入平安。稍微有良知的人,都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做出害人的事情,所以比起害人,张成义更相信孩子们是得罪山神了。
他们这会儿在往吴家去,不过还没到,就听到目的地那边传来喧哗声,他们加快脚步,然后撞上一男一女慌里慌张地从黑暗里跑出来,看到张成义,女人立即道:“张大哥,怎么办呀!我家志业不见了!”
张成义一听,头都大了,“怎么又不见了!”
顾九忙叫女人先别哭,“拿一件他穿过的衣服给我,我们立即去找。”
女人不知道顾九为什么要衣服,她现在已是六神无主,忙回去拿了衣服过来。顾九将衣服交给邵逸,引出吴志业残留在衣服上的一丝气息,燃了牵引香。
烟气飘荡一阵,最后锁定了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哪里?”顾九看着烟气飘走的方向问。
“山、山上。”张成义白着脸说,薛明和文德也是在山上出的事,当时薛明出事,也是薛家人到处找人,说薛明不见了,当时村里组织了经验老道的猎人带头上山找人,才能及时把薛明给救回来。
现在烟气显示吴志业所在的方向是在山上,几乎说明吴志业也快出事了。明知道山上危险,怎么还一个个地往山上跑呢?
顾九催道:“找会带路的人带我们上去。”
女人呜咽着摇头:“没人愿意。”
南河村是个杂姓村,没有宗族,团结力不够,遇到这种神鬼莫测的事情,大家都选择明哲保身,虽能理解,却难叫人齿冷。
叹息一声,顾九道:“那叫上你家里的男丁,随我们上山。”
张成义想到自己的儿子,说自己也去,万一他儿子出事,也希望能有人搭把手。
最后吴志业的娘叫了四个男人过来,她丈夫和两个小叔外加公爹,在前面引路,带着顾九他们上山。
在夜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下,夹杂着夜间出来活动的虫鼠声,还有顾九他们快速跟上烟气的脚步与喘息声,这份带着焦虑的热闹,反倒衬托出了另一种安静。
烟气循的是吴志业遗留下的气味,他当时走过怎样的路线,烟气便一模一样的还原,而烟气飘荡的方向,显示着吴志业上山毫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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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的行走路线,十分凌乱,看着仓促、惊慌,似在被什么追赶疯逃一样。
“有阴气。”上山没一会儿,顾九就察觉到了一丝在路线周围徘徊的阴气。
邵逸亦点头:“看来是招惹了阴物。”夜里山里太凉,邵逸伸手将顾九拉住,给他暖暖身子。
两人的声音并未放低,张成义他们听着,更加害怕了,他吞咽一下,“是、是鬼吗?”
顾九道:“阴物不一定是鬼,但是鬼的可能性最大。”
一番话说得一群人的脸色在夜色里也是遮不住的惨白。
一阵风出来,顾九敏锐地嗅出了藏在风里的血腥味。
跟在顾九他们脚边跑着的小弟忽然喵了一声,它整个如离弦的箭一样快速地窜出去,扑了一段距离后猛地停住,回头冲顾九他们喵喵叫着。
顾九他们走过去,站在了一个深坑边上。张成义举着手里提着一路照明的灯笼往坑里照了照,在里面看到了不省人事的年轻人。
“是志业!”
邵逸观察了一下坑里,见没什么致命的东西就跳了下去。他探指在吴志业脖子上摸了摸脉搏,道:“还活着。”
吴志业小叔叔害怕地张望四周,“怎么又是这个地方,没记错的话,薛明就是掉进这个坑里出的事,可我记得这个坑不是已经被填了吗?。”
“还、还有,李家那孩子,好像也是死在这里的。”吴志业二叔也说,他往左边看了一下,然后像看到什么恐怖景象一样快速地扭回头。
顾九看过去,见左边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棵大树,树身横长出一枝很粗壮的枝干。如果这里真的是李文德死去的地方,那么当时李文德就是被倒吊在那根枝干下面,直到死去。
吴家兄弟几句话说的气氛阴森不已,张成义受不了地叫两人住嘴,随后几人在配合下将吴志业从深坑里救出去。
“志业!你怎么这样了啊!”吴志业的爹扑在儿子身边痛哭出声。
吴志业很倒霉,不到三米深的坑,他双腿摔断了,骨头戳破了血红的皮肉白森森地露在外面,在落地时,他的眼睛十分不凑巧地落在了一支尖锐地树枝上,一双眼睛也被戳破了,被救上来时,树枝都还戳在眼睛里。
顾九给吴志业的伤处先进行了简单的处理,期间吴志业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他痛呼着、哀求着,从他这里,顾九听到了他在薛明与张才俊口中都听到过的几个词“不是”、“故意”、“玩笑”。
顾九若有所思。
邵逸则在深坑附近转了一圈,回来跟顾九说:“周围有阴气徘徊,但他身上并没有被阴物触碰过的痕迹。”
从吴家兄弟俩的话里看,这坑是被有心人重新挖空掉的,好像就等着吴志业来跳。阴气的徘徊说明一路确实有阴物跟随吴志业,不过顾九觉得这种情况或许用“追赶”比“跟随”更合适。好好地吴志业为什么会上山,说不定他就是被那阴物从家里逼迫出来,一路追赶着他往这边过来,然后再逼着他跳进了这个深坑。
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吴父,顾九唏嘘之下,也在出事的四个人身上发现了一点,那就是出事的人症状一个比一个轻。李文德直接死了;薛明瘫痪;张天禄被断了命根子,身体不协调,但是起码还能坐起来;吴志业这双腿接好后未来勉强能走路,他眼睛是瞎定了,但双手还是完好的。
现在还剩张才俊了。
张成义忧心忡忡地叹着气,提着灯笼,吴家人则轮流背着重伤昏迷的吴志业。
到了山脚,其他等待的吴家人看到吴志业,不了又哭一场,伤成这样,余生真是比死了还痛苦。
回到张家,张才俊昏迷之后就一直没醒,顾九探了探鼻息,见他睡得正沉也就暂时没叫醒他,索性也晚上了,先让他好生睡一晚,有什么话明天再问,离开的时候,顾九在他身上挂了一枚护身符。
睡前,顾九将小纸人们叫醒,放他们出去标记清理点,他则在床上,和邵逸讨论着南河村这件事。
顾九说:“这根本不是得罪了山神。”
山神乃一方守护神,有慈悲之心,它守护着山林里的一切生物,也包括上山的人类,只要他们不对山林造成巨大的损失,像采摘打猎都是在山神允许范围内的。且南河村人年年祭拜山神,就冲着这日积月累的香火情,几个小伙子就算得罪了山神,也该是小惩大诫,而不是一上来就直接弄出人命。
邵逸问:“你有什么猜测?”
顾九道:“起初,我也以为这五人就算不是得罪山神,也一起犯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是现在,我倒觉得这或许是一场被冠以恶作剧的报复。”
“恶作剧?”
“对。”顾九将听到的那几个词组合一下,怎么看都可以推测出一句话: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开玩笑。
顾九道:“张成义说薛明是人来疯,玩起来不知轻重,而张天禄对薛明是绝对听从。李文德最腼腆老实,这样的性子遇上薛明和张天禄,基本是受欺负的那一个。吴志业又爱起哄,张才俊胆小没有主见。我可以大胆推测一下,可能是薛明联合张天禄捉弄李文德,吴志业在旁边起哄,张才俊不想参与,但是他不敢开口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后李文德在这场恶作剧中丢了性命,其余四人才招来了报复。”
第93章
因为参与捉弄的人出力有多有少,所以对他们的惩罚也就有了轻重,顾九觉得他这个推测是能说得通的。
对此,邵逸也是赞同的。
张才俊这一觉睡得久,第二日早上顾九和邵逸进他房间,他还在呼呼大睡。
顾九直接将人拍醒,挪了张凳子坐在床前,看着刚睁眼还不太清醒的张才俊,直接问道:“报复你们的,是李文德吧。”
张才俊一个激灵,脸色变得煞白,瞪着顾九。
顾九道:“你睡到现在,所以你还不知道吴志业昨晚也出事了,他掉进李文德死时,也是薛明出事的那个深坑里,腿断了,眼睛也被树枝戳瞎了。”
张才俊身体簌簌发抖,他扑到顾九身边抓着他的衣袖,“你们不是道士吗?他害了那么多人,你们去抓他啊,去啊!”
顾九慢条斯理地抽回自己的手,看着张才俊,“你们对李文德的死闭口不言,以为这样就能逃脱惩罚,殊不知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们现在的境遇,也不比面对刑罚来得轻松。”
张才俊红着眼睛,不甘地吼道:“可是我根本没有动手啊!不是我捆的他,也不是我吊的他,为什么他连我也不放过!”
接连两句话,张才俊已经间接承认背后报复之人就是李文德了,说明顾九昨夜的推测确实是对的。
李文德的死明面上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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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不慎误入了猎人的绳套,因为这,南河村里的几名猎人最近也都不好过,每天轮流被李家人上门质问,要他们偿命。
一条命啊,谁都不敢承认那绳套是自己放下的,只口称是李文德做了坏事才死了的。
于是李文德不仅死得冤,死后还要背负莫须有的坏名声,无怨也有怨了。
顾九没法跟张才俊说,很多时候不闻不问也是罪,张才俊因为胆小不敢反对薛明和张天禄两人,就算李文德了解张才俊就是那样胆小的人,但在发现自己死了后也很难不去迁怒怪罪:如果张才俊当时开口阻止一下,或许薛明他们就改变主意了呢,他就不至于死。
抓李文德,顾九他们确实是可以抓的,可李文德有怨,而且他虽有怨却还有分寸,并没有伤及性命,还不到恶鬼必须抓的份上,若顾九他们强行抓了,少不得要抵消自己身上的功德。
他可以从中调节,但是在这等事上消耗自己的功德,这事儿顾九不愿意干。
顾九道:“李文德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等李文德找来,我或可替你说说情。”
昨夜睡前,顾九从张成义那里了解到,李家先头还有个儿子,只是小时候生病死了,后来才有了李文德,因为失去过一个,所以这一个就被看得格外的严密。李文德十岁以前都很少在村子里和其他人接触,直接养成了个腼腆安静的性子。到他十岁后李家人觉得儿子大了不能总闷在屋里,才放任他出去玩,可养成的性子已经改变不了了。李文德一死,李家人十分悔恨痛苦,道还不如一直将他关在屋里,也省得丢了命。
现在没了李文德的李家,只有李父李母,和一对更年老的爷奶。爷爷奶奶还有李父李母供养,可李父李母已经年过四十,再生孩子几乎不可能了,他们面临的是无人养老的境遇。李文德是还有理智的,顾九觉得如果他为父母考虑,替张才俊在他面前说情还是有可能的。
张才俊见顾九他们有希望让他不会像薛明他们那样惨,稳了稳心神,终于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那天,薛明找我们去山上抓野物……”
五个人里,薛明一直都是领头人。乡村的冬日没什么活儿干,大家都闲着,薛明提出上山,张才俊他们自然同意。当时他们其实没叫李文德,是李文德自己跑来的。
薛明一直是不太看得起李文德的,不止薛明,包括张才俊自己,对李文德小老鼠一样怯生生的个性都有点不以为然。李文德时常被他们打趣嘲笑,他虽然会因此生气,可因为小时候被关在家里,现在愿意带着他玩的只有他们几个,所以哪怕头天李文德还在生气,第二天也会悄悄凑上来的。
那天他们上了山,李文德惊跑了薛明准备捉的一只野鸡。薛明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肉了,所以很恼火,在下山时,便和张天禄取笑李文德,说他像个女人,没有一点男子气概,还是个还在吃奶的小屁孩,他们几个出来都穿一件棉袄了事,就他还听他娘的话想要出门必须得裹三件棉袄才行。
李文德虽然腼腆安静,他在薛明面前也一贯逆来顺受,可人总有点脾气,当下就面红耳赤地和薛明争论起来。
薛明本就恼怒李文德惊跑了他的猎物,再见李文德敢和他争论,自然更加不高兴。当下就嬉笑着拿出他带来的绳子,联合张天禄将李文德摁在地上,将他双腿捆了起来,说只要李文德在外面待一晚上,他就承认李文德是个男人,有男子气概。
捆的时候,吴志业在旁边笑嘻嘻地起哄,张才俊觉得这样不好,虽然他们这里地处南方,没有下雪,夜里也没有北方那么冷,可在山里还是会冻坏的。
他说了一句,遭来薛明的轻视,之后便不敢说,只能任由大喊大叫的李文德被捆起来,倒吊在树上。
之后他们就下了山,这一晚上张才俊都心绪不宁。第二天一早他就去敲薛明几人的门叫上山去看,可冬日最适合赖床,薛明他们都不愿意早起,张才俊就只好一个人去。
到了昨天那个地方,张才俊见李文德安安静静被吊在那里,还以为他睡着了,可等他走进,只看到被冻得面色发青,没了呼吸的李文德。
张才俊当场吓得尿了裤子,一路连滚带爬地下了山,跟薛明他们说李文德死了,惊慌之下的几人再次上山,见李文德连尸体都凉了,也不知道死了多久。闹出人命,几个带小伙子一时也慌了神,还是薛明最先冷静下来,他指挥着张才俊几人将附近伪装成是李文德自己不慎采中了绳套的场景,然后一再要大家对此事装作不知,不然说出去,他们都要吃牢饭砍头的。
谁都怕被砍头。
李文德的死就这么被瞒下来了,他们看着李家人四处找李文德,看着李文德的尸体被发现,看着李家人哭得撕心裂肺,始终不发一语。
顾九听了,可以想象李文德在目睹四人的冷漠后,是如何的愤怒。
张才俊在说的时候,悔恨、害怕让他眼泪不断,“我们都没想到会这样,薛明说就是和他开个玩笑,如果、如果早知道……”
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
顾九叹息一声,忽然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张成义夫妇站在门外,面带心痛与失望地看着张才俊。
“爹、娘?”张才俊哽咽着,根本不敢看父母的眼神。
顾九转向张成义两人,“你们也听到了。”
顾九现在给出的办法,是保住张才俊,条件是让张家供养李文德父母爷奶直到他们老去,所以必须得让张家人知道来龙去脉。
张成义虽然知道儿子不是有心害李文德,可心里难失望,心里也后悔,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叫“子不教,父之过”,是他没教好儿子。虽失望,但比不过儿子的安危,所以作为一家之主的他,几乎想也不想的,就同意了顾九的办法。交换条件是一回事,还有就是知道真相的他对李家有愧。
这边没问题了,那之后要做的,就是和李文德面对面谈了。
之前张才俊是见过李文德的鬼魂的,不然也不会吓得那么厉害,不过应该不常出现,残留在张家的阴气被阳气一灼,被日出一晒就消失了,顾九才没察觉出阴气盘桓的痕迹。
顾九起身,对张才俊道:“你拾一下,跟我去李家。”
张才俊一听,脸上有点犹豫。
张成义喝道:“还不快动,这个时候害怕去见他们了,当时怎么就不过脑子?”
张才俊羞愧不已,他这几天没睡好、吃不下,身体十分乏力,浑身虚软地穿着衣服,张计氏到底还是心疼儿子,过来帮他穿衣。
冬日的清晨,南河村里几乎没人在外面溜达,顾九他们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来到李家,敲了敲李家安静的大门。
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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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的是李父,这位丧子悲痛的父亲憔悴不已,看到张成义,勉强笑了笑,“成义,你来什么事?”
张成义眼中愧疚与心虚并存,他道:“李哥,让我们进去说话。”
李父让开,看到低头缩在后面的张才俊,他还什么都不知道,还略带欣慰道:“才俊啊,你终于来看文德了。”
张才俊缩了缩脖子,身躯颤抖,头垂得更低了。
李父疑惑地皱皱眉。
李文德还没下葬,院子里布置了个简易的灵堂,中央放着一具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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