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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圣公主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李绸这个人心眼多如牛毛,他其实谈不上喜不喜欢。可李绸既回来,那追随他去的绮儿也该回来了。不过,皇宫内外既不能说公主逃宫,她回来也不能昭告众人说她回来了——大家只能心照不宣地认为,她一直在宫中安心呆着呢。

    想到保龄公主,王五郎闹不明白,自己这会儿怎么想的。

    从前,绮儿和长兄名正言顺的准夫妇,他动一动念头都觉罪过。后来长兄去世,这份情思对他来说又是双重的煎熬。

    长兄去得久了,偶尔心思沸腾琢磨下绮儿,他偶尔夜间想一想长兄,白天醒来对着自己,就像对着一只禽兽。

    到现在,他就更加惘然了。

    绮儿思慕李绸不是一年两年。

    但王五郎真没想到,她真能为李绸做到如此地步。

    此事过去数月,他惦记绮儿的这点儿心气,也散得差不多了。

    自然,要说全然放下也不见得,正因为现在他觉得惘然,心里空落落的,更是非得找点事儿做才行。

    许攸德大将军刚从土牢回来。

    见王五郎在,略跟他寒暄两句,两人便凑一块儿商议起公事来。

    商议完了,许攸德拍拍他:“这事儿只你能办,这个谋划,你再斟酌斟酌。明日之前进宫跟圣人禀报了,他老人家有数就行。——对了,你白日进宫,可得小心。”

    王五郎一脸茫然:“怎么了”

    许攸德就笑一笑,拍他肩膀说道:“这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简单截说,十五皇子死前,最后见的人是襄阳侯,有人听襄阳侯骂十五皇子,说就算他真的死了,他还照样做襄阳侯

    “……十五皇子这案子查到头,找到了真相也只能是当鬼做的。可嘉善公主当了真,现在要同襄阳侯退婚。这位公主也是个奇人,就敢这么同皇帝顶着来。”

    王五郎听了,忽然就觉得,只要嘉善公主想了,她就真的什么都敢干。

    王五郎进了宫中,大老远便见崇德殿小广场上,跪着一个女子。

    这女子穿着素淡的衣裳,身形纤细端雅,背脊挺得笔直,有一种决然不可夺志的感觉。就她一人在那跪着,听许攸德说,她每天这样跪着也有十来天了。

    王五郎跟皇帝汇报完事后,出崇德殿下来往回走时,迎面就看着嘉善公主。

    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现下瘦骨嶙峋,比从前更丑得不能见人了。更可笑的是,她神色惨淡,面容憔悴,有点儿哀哀欲绝的样子。叫王五郎不知如何评价。

    十五皇子沈洵对她来说,真有这么重要

    从前,倒未曾听说嘉善公主不满与襄阳候的这桩婚事。虽然也瞧不出她对襄阳侯有甚情意,只在外面遇上,她还顾惜着襄阳侯的体面,不太会让赵仁难堪。

    这女人敢公然闹到崇政殿,心志显然是磐石无转移了。

    这时是三月天气,到晌午已经躁热。王五郎站了片刻,身上出了细汗,而这女人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汗意,反而惨白中显出怪异的红,嘴唇上也起了干皮。眼皮浮肿着,憔悴得不成样子。

    王五郎皱着眉头,未敢久留,瞧几眼就抬脚走开了。刚走出安武门,便撞见气汹汹的赵仁往里面走。赵仁似乎没看见他,风风火火冲进里面去了。




82.婚约
    话说襄阳侯早知嘉善在崇德殿前跪求为何,然而他固觉舅舅不会动摇意志,如了她的心意,便一直若无其事地随日就旬,全然不以为意。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舅父并未因此被嘉善激怒,而将她禁闭于玉卿宫中,却任由她高庭广众之下天天苦苦。

    赵仁今日与几个皇子吃酒,宴席间被他们你言我语,激得立时怒伤郁于胸,不免就气汹汹冲了进来。

    赵仁赶到崇德殿前,见嘉善果然还跪在那。更是怒发冲冠,双目刺红,疾步冲上前去。一伸双手,将望月钳抱起来,迎来的是她仇恨的目光。这仇恨里带了哀伤,叫赵仁的满腔怒火,忽地一滞。

    待嘉善的抵抗的拳脚加身时,赵仁的怒火又腾腾燃烧起来。

    嘉善跪在此地,不是一日两日,赵仁今天跳出来,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酒壮人胆。他一路跑过来,酒劲儿一起来,就有点儿不管不顾。

    他便不理会嘉善的哭叫和踢打,半拖半抱,就想当着禁军的面,要把皇帝的女儿这样带走。

    未走两步,身后白玉石阶上,传来一声尖利的叱喝“大胆”,紧接着,戍卫崇德殿的卫士立时上前,押着赵仁,半托着嘉善。一齐返回身拾阶而上,被周老福引领着,二人进入内殿之中。

    赵仁和嘉善一齐在地上跪侯着。

    这时候,皇帝驾前还有几个侍臣,看架势他之前正在处理朝事。

    赵仁和嘉善,都不吭声地在地上跪着。足足被皇帝晾了半个时辰,等到侍臣们陆续散去。眼见是午间的饭点,皇帝又开始慢条斯理地用膳。将地上跪的二人视若无物。

    嘉善状态不佳,眼前闪闪地冒着金星,好几回都觉眼前一黑,像是要晕过去了。

    偏要她昏昏恍恍地跪住,不曾真的晕过去。

    赵仁其实也好不到哪去,跪了这么久,眼见皇帝是这态度,他心里又惊又吓,身上的酒劲也去了大半。

    他的脑袋里却还混沌着,一时觉得不该来,一时想到自己“这番孤勇”,又觉得没甚好后悔的。

    用完午膳,皇帝又拿起本书来看。看着看着,突然将书“啪”声,盖在桌案上,不温不火地问:“襄阳侯,朕若是不拦住你,你预备把朕的女儿,带到哪里去”

    赵仁一个激灵,脑袋急转,他膝行到皇帝身边,身子完全伏在地上,沉痛悔恨地道:“舅舅,外甥灌了几口黄汤,就犯起浑来了。舅舅,您怎么处置赵仁,赵仁都甘愿伏罪领刑。

    “可是舅舅,外甥想不明白,洵表弟不幸遇难,外甥也伤心自责,恨自己不多盯着他,让他不幸死难。可嘉善妹妹,认定是外甥害人……舅舅,赵仁死上一万次,想不通这个理,也不服这个气啊……”

    皇帝淡淡“嗯”一声,看向面色青白、昏然欲倒的嘉善,眼里闪过一丝柔色,他淡淡问道:“月儿,你怎么说”

    嘉善抿抿惨白的双唇,双目微垂,两手撑在地上,说话时带了哭音,有点嗡声嗡气的:“父皇,儿臣心意已决,不必一再陈说,以聒父皇之耳。至于其中是非曲折,儿已有评断,父皇明断公允,儿只要这个结果。往后的事,即使是清灯古卷,荒宫终年,亦皆无怨悔。”

    赵仁看着地上砖,嘉善的话是扎进了他耳中,他眼中闪着深幽的光。十指因太用力按于地,已经泛青了。

    皇帝似笑了一声,紧接着沉沉地叹息,漫不经意道:“月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说着话音中断,停滞许久,忽然道:“平西将军李绸,贵贞报国,屡建奇勋,却遭此大劫。

    “朕思量着,只赏爵位恐怕难平将士之心。月儿,朕给你选择的机会,你是李将军,还是选襄阳侯”

    赵仁听着这话,不由心中窃喜。

    谁都知道,李绸已经是个废人,嫁给他注定要断子绝孙,一生还有什么指望舅舅如此,是要全了嘉善的颜面,实际还是暗里回护他的。

    谁知就在此时,听到背后之人说:“儿臣选李将军。”这声音清泠泠的,带着一股果决的冷意,却是无悲无喜,坦然从容。

    赵仁不可置信地回头,想看一看:这个人是不是疯了。

    到此时,赵仁却冷静下来了。

    他不能真在皇帝起居理政的崇政,因这此般婚姻之事,而来癫狂咆哮于驾前。

    皇帝既叫嘉善来选,嘉善亦誓无反顾地选了李将军,此事是决无回还了。

    赵仁走出崇政殿,看着这世界都很滑稽。他想仰天长啸,装痴扮癲,可他不能。他是皇帝唯一的外甥,却不是他唯一宠爱的晚辈。

    容海小心将望月扶起,让她坐到皇帝身边。

    望月顺势倚在皇帝怀中,忽然嘤嘤哭泣道:“父皇,若能永远在父皇身边,其实不嫁也罢。”

    皇帝心里一喜,眼里就生光辉,他抱紧怀中之人,低声笑道:“这话可是哄人的。”

    望月低声答道:“是不是哄人,天知地知,父皇知,儿臣知。”说到最后,声音就要湮灭了。

    这时候,“烈女不嫁二郎”还不流行,可君无戏言也是玉律金科。

    望月不知道,皇帝要怎么开解这个窘境,向朝野臣民有一个交代。可她煎熬挣扎许久,还是决定摆脱这个婚约。

    她觉得煎熬的,并非沈洵之死给她带来不能承受的痛苦。

    沈洵被害,她虽也难过,可比不上雀儿横死给她的打击。

    事实是,她了解实情之后,首次深刻地意识到——襄阳侯是典型的恶人,他没有仁恕恻隐之心,决不会同情弱势可怜者。

    这个恶人襄阳侯之所胡闹到现在,亦还没有惹出大麻烦,还是圣德帝驾前顶得宠的外甥,只因他聪明、识时务,将得失把握得很到位。

    关于是宫廷险恶诡谲,望月自有全身的退路,但她近身之人没有,冯皇后就更没有了。而且赵仁对冯皇后,不过碍于礼法,有一点儿面子情,平常客客气气的。

    万一将来冯皇后有事,即便是顺水人情,赵仁也要看心情来定帮与不帮,若牵涉自己利益,他恐怕绝不会拉皇后一把,恐怕还因与皇子们交好而来落井下石。

    这其中的道理,望月来回想得清楚。如今达成所愿,强撑的一口气便泄掉了。

    望月还在病中,赐婚她与李绸的圣旨,便已传喻到玉卿宫中。

    皇后当时也在玉卿宫,听到这个荒唐旨意,本来想闯拼着一腔视死如归的奋勇,去强闯皇帝的崇德殿,与皇帝据理力争。

    是望月死活拉住她,跟她条分缕析,说清其中的好处。到最后,皇后还是泣不成声。望月感到了她的绝望,这其中,她的绝望多半是为的她,恐怕也是有为自己的部分。

    皇帝若说对她们母女有宠爱,却连一桩合心的婚事也吝于赐她。

    圣旨赐婚之后,公主府要紧锣密鼓地筹建,公主的嫁妆也细细凿凿地备办。

    当然,嘉善公主的婚事,其实还不必太急。保龄公主许嫁献国公嫡三子沈璟,不久也要出嫁,保龄比嘉善年长,自然排在前面出嫁。

    献国公府沈氏是沈贵妃娘家,这沈璟是沈贵妃嫡嫡亲的侄子,一表人才、前程锦绣,也是一流潇洒倜傥的人。这亲上作亲,世人都说,保龄公主比嘉善公主有福气。

    望月自得了李氏的赐婚,一直缠绵于病榻间,有时觉得天长,有时觉得日短,日子过得像是逸世的老翁。

    到这年秋天的时候,宫内要放一批宫女。现在才是三月,望月提前跟玉容说,到时候想让她顺势得出宫去。

    望月一提起这个话头,推心置腹的话来不及说,玉容就掩着脸哭得泪人一般,说就算死,也要在公主身边,决不去外面做孤魂野鬼。

    玉容这一表态,自幼跟着嘉善的几个,一个个赌咒发誓,要死要活的,说着便哭得涕泗横流。望月就不明白,她的心思,还没说明白为什么要让她们出去的意思,怎么一个个都是这个反应

    保龄公主的婚期,就在三月上旬。

    和克夫的庆丰公主一样,定婚到到第三次的时候,保龄公主的婚事就顺当了——献国公的嫡三子沈璟,到婚礼时,依然地活着。

    只是嘉善身体不济,保龄公主沈绮出嫁,她未能出宫去观礼。



83.出嫁
    望月的婚期定在五月,这还是折衷她养病的时间。若不然,婚期恐怕会更早。

    郑阳公主沈薇,只比她小一岁,今年也年二十了——这姑娘年岁渐大后,又逢数年险峻的战事,连岁憋闷,几年恨嫁,从前惦记“李少卿”如痴如狂。

    自知李绸成了个起不了床的瘫子。这等仰慕第一公子的心思,现在也不知抛到哪里去了。

    到五月,嘉善公主府还未建成。

    不过说到底,嫁入上官氏的庆丰公主带了好头儿——听闻她与夫君成婚之后,长年在上官府着照应翁姑、周全叔辈,她极少去公主府居住。

    若去时,也由驸马亲身陪着,待有了麟儿娇女,也带孩子们一同去,几乎从未独宿公主府。

    皇帝为此曾嘉许过庆丰公主,世人难免以庆丰行事为范,对别的公主渐至也有同样的期许。

    如此以来,望月的公主府尚未建成,其实也不碍什么事。

    在玉卿宫精心养了两月,望月精神逐旺,肢体始健,身上也难得长了肉,虽不是她廿一年人生中最漂亮的时候,至少也能叫人看一看了。

    成婚的这一日,皇帝与王公群臣,在典仪殿册嘉善公主皇圣爵——独与庆丰、保龄公主二人同爵禄,而太乐令奏乐撞钟,嘉善公主改易新朝服后,与帝后同受百官呼拜再三。

    一应礼成之后,望月才换上庄穆精美的大婚袍服,乘婚车由仪仗宫御围绕,以礼制告拜过帝后,及贵淑德贤诸夫人后,嘉善的公主鸾驾,始从正南的胜文门缓缓驶出。

    车驾走出宫城外的御街,人他们俩迤逦如河流自溢、旗招五彩如天女散花,被宫御拥簇前进的同时,还有披甲执戟的卫士开道。婚车围绕青龙朱雀大街,圆满走了一回——叫黎民百姓也看足了天家喜事的热闹。

    这是望月首次看到陈朝的市井坊间,在她眼中,一切都那么新奇别致、蓬勃鲜活。

    京中人们有幸目睹公主婚礼,纷纷是盛服浓妆而出,直如过十五上元夜一般的,他们身上衣裳鲜洁,脸上笑容明快,许多人手捧鲜花和瓜果,激动的目光,热烈的欢呼,以及抛掷上来的花果,热烈得像是一场全民纵情欢乐的盛宴。

    这一幕幕的鲜活景象,让望月沉静的心,也鲜活跳动起来。

    隔着鸾车上半透的绡帐,她听着裂帛似的吆喝与喝彩声,看着似从天上下来的漫漫花雨,恍如身在九天上仙境一般。

    她发自内心地笑着,向外面呼喝抛花的人,轻轻地挥着手。不知是否因这挥手的动作,外面的彩声一浪高过一浪。

    到听到外面喊“天下第二汤给公主添喜”,望月笑着跟玉容示意。玉容即时抓了几把彩钱,微微掀开绡帐的一缝,呼啦啦下钱雨似的都抛了出去。人们拥挤上前,纷纷争着抢这吉利的喜钱。

    因为抢钱者纷纷簇拥向前,鸾车为此被迫停滞了片刻。

    此后,行进途中逢着好玩的地方,望月都叫玉容漫天匝地地撒几遍喜钱——数年来甫出宫门,也算与天子脚下臣民同乐一回。

    如此,鸾车直行驶到了下半晌,才到终于到了新郎所在的武通县公府——皇帝封李绸武通县公,并赐下县公府兼一应器用衣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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