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圣公主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望月吃够好吃的,就犯起了饱食困。
想着该回宫歇会儿,毕竟晚间还要继续热闹,不休息好恐怕到晚间会撑不住。
杂工们早陆续退下去,皇帝行动拖着一拨人,他带着人一走开,小轩舍中立见宽绰。
小罗子掀了对着门的棉帘,啧啧有声道:“可真会玩,殿下,西成湖上有人冰嬉呢。”
望月兴趣缺缺,抚着风帽的绳缨,笑道:“先去瞧瞧母后,这一日可够她累了。”说着又道:“把没动过的吃食装着,给母后尝尝。”
正要走,小罗子惊呼一声,捂着嘴道“像是出事了”。
望月本不想理会这些,小罗子把棉帘掀得老高,她隔了迷蒙的雪天白雾,对面的情形会看不清,只隐约听着有人叫“快回来——”。
望月蹙着细眉毛谛听,突然有尖利的叫声传过来——“冰面裂开了,快上来啊”。
这刺耳的叫声和说话声,回荡在皓白的烟雾里,像是海市蜃楼中的幻音——一时让人感不出真切。
望月莫名的愣住,听着外面橐橐的脚步声,宫人一掀门上的锦帘,就见外面跑过去一队卫士。
看卫士们快速行进的路线,该往西成湖的方向去的。事态发展到这里,望月还有点麻木无感。
悻了这一会儿,望月突然想去西成湖瞧一瞧了。
一路上往西成湖去,越临湖面帝边,那里的说话声和尖叫声,反而越发听不清了。
从临湖轩旁边走过去,岸上围观的人不算多,相对这天气来说,前来作耍的人也不算少。
望月个头儿小,先时在后面并未看清。
待她渐渐走近了,只看见地上坐着个人,此人浑身湿漉漉的,像一只狼狈的水鸭子。
他似才被人从水里捞出来,脸白唇青,浑身皮肉都还不停颤抖着,像患了虐疾的病人——这是十三皇子。
望月看了他两眼,听人群外的说话声,才知落湖的还有人没救起。
被人群堵住视线,瞧不清裂开的冰面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望月将身转过众人,到一侧的造壁上站着——这时就站在了湖岸边上。
虽是正月十五,可这前一场雪才过去几日,今日又下雪,天气尤其冷得紧。
守在对岸的卫们士,一人下湖后将人救起来,他就不会再下去,接力似的,就由尚未下过冰水的卫士续上——真的一人频繁下到冰水中,指不定就出什么毛病。
只能由另一人去甲胄、脱重衣,再下水去。
望月瞧了一会儿,人差不多都救起了,举目望去,瞧着湖中间还浮着一个,也不知是离得太远,还是隔着白色的烟障,卫士们与围观者竟没看看见。
那浮在湖中间的一个,居然还傻乎乎忘了呼救——也许是冻得晕过去了。
望月连忙跟小内侍说,快去太医署请太医来。
望月吩咐小内侍,跑过去跟那边的卫士说,这冰湖中还有一人,尚未救上来呢。
小内侍忙跑过去。望月就紧盯着湖中动静,见那人正往这里游,不错,他倒还知道自救。
他既然往这边游,望月又吩咐小罗子,赶快让卫士到这边来施救。
看湖人那人一直在动,望月正想叫玉容找个长竿来。忽然,那黑脑袋转了个儿,望月简直魂飞天外——那是十王皇子沈洵啊。
望月有一瞬间是无意识的,等到有意识时,她从接石壁旁的直台阶上,下到冰寒砭骨的冰湖里。
宫人们一时不察,一错眼竟由以身犯险,就这样跳入冰湖之内。
也不知身上哪来的蛮力,望月生拉活拽,竟真将人从冰湖拖到近岸。
望月浑身都是冷的,她的思维也停滞了,看眼前之人焦急地跟她说着什么。
她的湿衣被扒下来,玉容脱了棉衣,赶紧当场就给她裹上,小罗子也脱了他的,就给公主加在了身上。
当众人簇拥着她,往人群外走时,她的思维又忽然启动了。
望月猛地转身向回跑,见卫士围着躺在地上的沈洵,却全不奋力施救。
她耳朵里嗡嗡响,却大声对人叫喊:“快叫太医来啊——”
说完,她扒开干站着的卫士,跪在沈洵身边,摸着他的手腕——冰凉似寒铁一般。
她大口大口喘气,扒开沈洵的衣服,要搓热他的胸口。
一个卫士一把将她拉起。铁钳般的双手,牢牢控制住了她。
她怔怔看着他,觉得这张脸额外眼熟。
她想推开他,甩开他的铁手的辖制,这人却似巨塔一般,全然不能撼动。
她对她拳打脚踢,歇斯底里地喊叫:“快救他啊,没有体温他真会死的”“给他度气啊”“你是不是疯了,你不救人,还不许我救人”。
她对这卫士又打又踢,歇斯底里地叫嚷着,紧接着她就觉背后一疼,眼前一黑,瞬间就人事不知了。
上元佳会,大家本都喜气洋洋,想着在宫中贵人面前露脸卖乖,多少留下个好印象,将来不唯自己受益,也带契得自家子弟有前程。
这天傍晚,上元夜宴如期举行。
许多人都知道,就在不前之前,十三皇子莫名死了,尸体就浸在西成湖的冰水里。
嘉善公主那副破身板,见是十三皇子泡在冰湖中,就不管不顾跳到冰水救人,现在昏死过去,太医们在玉卿宫都扎堆了。
本来宫中权贵云集,皇帝也没想因这点儿变故,就取消这上元佳会,这些败兴的消息,该一开始就藏掖好的。
偏那一会儿在西成湖上,有不少贵人男女在场,他们身边的随侍也不少——也许未曾及时封口。
皇后见爱女横遭此劫,虽叮嘱众人缄口,然而一心照顾公主,也许是管督得不严密,也不知怎么的,这消息长了翅膀似的。
到夜宴开始时,十五皇子意外身故,已是尽人皆知的事了。
虽然人尽皆知,可皇帝的子女,哪由得别人公然议论,大家心照不宣地参宴。
可这感受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皇帝看着言笑如常,总在劝抚文武功臣,可他现在心里要能痛快,那才是见了鬼了。
打跌起十二分的精神,众人只想着,此时绝不能行差踏错,少不得要把今晚平安度过,才能再说其他前程。
与此同时,没去宫宴的严淑妃,在她的燕仪宫中,对着又有身孕的女儿,哭得痛不欲生。
庆丰公主忍着伤心,对母亲又哄又劝,身边的许公公,也是苦口婆心:“娘娘,您再伤心,也得顾着五殿下和八殿下,还有公主呀。
“那起子恶人,就盼着娘娘伤心难过,瞅好空子再下黑手啊,娘娘。
“现在顶要紧的,是把五殿下接回来。五殿下伤在脸上,虽然要命,也不是不能治啊。若在北地耽误了,这才真正要命呀。”
听了这话,严淑妃心神大震,恍恍地想了一会儿。
哀伤绵软的眼神,渐渐地就化作坚定,她转身看着女儿,眼中充满了希冀。
严淑妃抓着庆丰的手,柔软的声音里泛着怜爱:“阿逢,你父皇派了人去,那些人是该拈量着,若路上再出差池,如果龙颜盛怒,他们怎么受得住。
“可是人心难测,万一他们还想动手,你哥哥可就毁了。叫你那叔子去,上官家是自己人,娘也信得过。”
庆丰擦着泪,点了点头,说着话就想告辞。
严淑妃眼神定在虚空,忽而想起了什么,就叫住没走远的庆丰,招招手叫她回来。
待庆丰安稳坐下,严淑妃神色莫名,问庆丰:“七公主——嘉善那儿,你可说得上话”
庆丰看着她母妃,既狐疑又为难,摇摇头,道:“嘉善妹妹,并不是好作弄的,临时抱脚,只会叫她生了警惕。”
严淑妃立时娥眉倒竖:“她有什么可警惕的!难不成总害的倒是我了!”
严淑妃这样说着,看女儿神色不豫,忙缓声和色,携着女儿的手循循善诱道:“那边儿的,现在越发猖狂。论家势,咱们敌不过她,她那里三亲六故都是帮手——
“阿逢,现在若不找帮手,咱们娘儿几个,都得叫她给治死了。你这嘉善妹妹,倒是个可交的。
“十五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她也能这样费心关照爱护。我们若真心待她好,她怎能不思还报。
“这两年,陛下宠这嘉善宠得紧,她若能替咱们在陛下那里说话,我也能少费许多心力。”
庆丰看着母亲,想着求人,言语还带着轻视酸苦,她嘴上虽不反驳,心里却在苦笑:
她母妃如何对嘉善的生母,又如何对当今的冯皇后,她自幼瞧在眼里。
到这会儿,她还指望嘉善能够为她驱使,何异于痴人说梦
81.回归
临近京城的偏僻郊野里。
后半响吃完饭的时候,奔波连日的兵士们,就有人趁着吃饭休整的工夫,在驿馆里打个盹儿来蓄养精神。
驿馆的前边廊子里,王五郎猛然从梦里惊醒,心口还在噗嗵噗嗵地跳着。
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似乎能从梦里印到眼帘里,那一句“你怎么不救他”,一直魔咒似的在耳边回响。
不过打个盹儿竟然又梦到这人,王五郎在心里懊恼地骂着“阴魂不散”,面上还是沉稳凛然的。
郑舍这时走上来问:“老大,快到京城了,是不是加紧赶路”看着驿馆外已经晒干的道路,王五郎道:“立刻起行,天黑前进城门。”
王五郎这一趟领的差事,真叫他身心俱疲。
五皇子在边城毁了容,性子变得阴晴不定。接人的队伍品流复杂,一路走回来许多道路也泥泞难行。
王五郎作为领钦命接皇子回銮的卫队长,这一程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镇日提心吊胆、疑鬼疑神,却一点也不敢显露出来。
王五郎领着这个接人队伍,后半天紧赶慢赶,终于在落日关城之前进入城中。
进了城,他悄悄松一口气,却还不敢怠慢,会同来接应的虎贲卫将军的严徽,将五皇子送入宫城。这趟差事告一段落,在崇德殿述了职,王五郎就径直回了家。
出家久归,兄弟亲热,母亲心疼自不必说,收拾半天饮食,让王五郎狼吞虎咽吃一顿。见母亲欲言又止站在一边。
王五郎知道她担心父亲,便说道:“母亲安心,父亲军务虽重,被陛下委以重任,去了心中块磊,在边镇心境开阔,身体也好。”至于其他的,事涉军国密事,王五郎是一点儿不能说的。
王母听次子五郎这样说,顿时宽心许多。回头一想,又怕儿子是报喜不报忧,不免又絮絮叨叨起来。
王五郎吃完回前院,跟田卫长和管事见面,了解了出京后家中之事。听着家里一向没甚大事,向这两人交代几句,自己回房中歇着。
看天时已是后半夜。王五郎脑中头绪纷乱,有无穷的乱结缠绕。
别的倒可暂时抛开。
但他去了前线边镇一趟,不免想到章悦之,及父亲对此人的态度。
他忍不住要琢磨,他同章悦之此人也算相识,毕竟从前在宫中值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除了他表兄三皇子沄,还与玉卿宫主交深,被玉卿宫主叫声表弟,分明是挺腼腆单纯的人。
可在北疆军营再相见时,却觉似乎变了另一个人,那种锋锐沉次之气,及顾盼英豪的姿态,给申忆恩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关于章家的悦之在边镇的行事,父亲没有向王五郎透露太多,却审慎地告诫他,叫他警惕这姓章的少年郎,不可轻易与其交恶。
王五郎隐有猜测,这凿断塞汗拉雪山,将北燕贵族一网打尽的主意——父亲有君子之风,若有得罪了他,他拐弯抹角折腾人,不爱这快刀杀人的把戏。
而四皇子和五皇子呢,二人你争我赶,总向世人表现宽厚仁恻。这种毒辣的计策,他们即便想到,恐怕也不敢说出来。
王五郎这个人,虽性子孤拐些,却有与风流人物争胜的心思。
他至今年已二十六岁,生来就境遇优渥,到现在连家都没成,被剩成了个一把年纪的光棍,若非有颗不甘平庸之心,有事即便硬抗下来,心力早就要垮了。
王五郎勉强睡了两个时辰,一早起来又赶到卫营领差事。
如今,大陈的前朝后宫祸事频仍,有乱事就要有人来解难平疑,这正是争功名的好时候。
若这时候还在慵懒懈怠,待时过境迁,论功行赏的时候,却没有足够的份时叫皇帝看重你,到时候可就悔之莫及了。
王五郎到了卫营,寻许大将军不见。
王五郎想向上司禀事,也得等一等。
王五郎回本部坐着,喝着闲茶听属下闲话。就听这几个人说话不由听住了。
这几个属下说的什么,说的是安国公之侄李绸的事。
李绸本来领军在边疆同西炎作点,庆功宴上落涯失踪后被救回来,就在王五郎往边镇接五皇子时,李绸已从边西疆回到本府,比他早归不过是三日。
原来,李绸失足坠崖,这天下第一的人虽侥幸未死。但他这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却是彻底地毁了。
李绸当日从高涯上摔下去,到三日后才被救起,人虽未死,可坠落时摔碰在了背上,自此就没有站起来过,这一遭断了根基——据传闻,他不但两条腿废了,恐怕身子下面受损,怕是也要绝后了。
王五郎听属下张进说得唏嘘,也不由得后脊上发凉:“都说沙场上直来直去,刀枪底下见生死,瞧瞧这黑手下的,李将军真可惜了。”
严亮捶他一拳,冷声说道:“圣人都没定论,你就敢说。没事找事干去,少他妈喷粪汁子。”这二人因为这个就争起嘴来。
王五郎听说李绸回来,感觉就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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