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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圣公主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老实头儿的春天

    武通县公李绸不良于行,其堂兄安国公世子李绫代行仪式。程序繁复拖沓,直至黄昏时分,望月才被送入婚房。

    一进婚房,蓦觉室内光线大暗。

    堂中四下点着明烛,映在人的眼里,亦是富贵煊赫的灯火辉煌。

    此时婚嫁不兴大红。不说新人成婚的吉服,就连这精心布置的婚房,也都是雅致沉敛的格调:外厅紫檀的桌案几椅,红酸枝的坐榻,黄花梨的博古架,朱色精美的曲几,青莎秀致的枰案——到处是从容暗敛的华贵。

    穿过檀木镂雕繁复的落地罩,经过布置清爽的内厅进到寝间,视线所及才有鲜明的光色。

    云蔓似的茜红罗幕,将眼目都晃得粉红,地毯是西罗进贡的婆菊纹星红毯,壁板和床榻上的几重锦帷宝账,亦是秀碧剔透的莎青之色。

    床上的帐幕倒还是深沉华贵的绛色。床架前挂五六盏整齐漂亮的青纱灯笼,角落里放着些碧叶展展的硕叶盆栽。

    床上帐蔓挂起干净地挂起,榻边坐着一个也着吉服的人,穿戴和望月的一样,都是暗沉沉的庄肃颜色,也都有雍容华贵的气度。

    婚房有婚房的礼程,礼官依规走完流程,眼见天已然大暗了,闲杂人等纷纷退避出去。

    就连嘉善的亲近随侍,及武通县公的贴身侍婢,帮两个新人褪下衣饰鞋袜后,也是迤逦退走出去只能去寝间外面待着。

    望月坐上床,未及躺下,猛闻到一阵恶臭。望月愕然侧身,看着躺在她身侧的人。

    他那双黑漆漆的双眼,一直毫无波澜的呆滞双眸,因这突生的尴尬,蓦然闪过铺天盖地绝望,这绝望甚至突然浸到了望月无波的心里。

    只在刹那间,李绸眼中的这股情绪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望月有点不知所措,世人皆云天下第一公子成了废人,镇日只能床榻上苦挨岁月。

    望月其实有过心理准备,也计划过该如何应对为妥。

    可李绸这种骄傲的人,即便跌落到谷底,在新婚妻子面前出了这等大丑,这种事对他来说来是奇耻大辱吧。

    作为不算亲近的人,她想,他不会喜欢她太过殷勤吧。所以,她决定成婚之初,不妨先退步抽身,只在一旁远远地照应他。

    想明白了,望月连忙走下床榻,也没有大声小气地唤人进来,而是出了寝房见外面守了不少人,低声问道:“谁是公爷身边日常贴身侍候的”

    立刻有四人走上前来。

    望月略看这四人一眼,见她们皆是身长肢大、健拔有力的女婢,即指着其中两个,道:“你们进去,帮公爷收拾一下。”

    那二婢面色一正,立刻心知为何,行个礼赶紧就进去了。

    望月说着这个,蓦然松口气一边坐下,接了近侍递来的茶。

    才刚喝了一口温茶,望月见玉容一扭身,似乎有意要进内间去帮忙,忙喊住勤快的玉容:“玉容,折腾半天,本宫也是饿了,你去灶间找找,可有什么吃的。”

    玉容一愣,正想开口向公主解释,望月向她一使眼色,她若有所悟地去了。

    这时有个女婢上前道:“夫人——殿下,这位姑姑初来公府,夜间恐怕不识得府中道路,婢子陪她去吧。”

    望月点点头,淡淡道:“去吧。”

    不多时,进入寝间去的二婢出来,去灶房的那个公府婢子,也同玉容一起回来了。

    望月将她们带回的东西,每样随意吃了几口,就由玉容服侍着净面漱口。

    吃完了却才问那李绸的贴身四婢道:“先说说自己是什么来历差事”

    那四个听公主这样吩咐,一些儿不敢慢怠殿下,逐一地自我介绍,分别叫清明、谷雨、夏至、大雪,平常并不管别的事,就是安心伺候公爷的起居饮食,也替公爷通传一些命令吩咐。

    望月对应着她们的姓名相貌,不由失笑:“莫非要凑齐二十四节气”

    那四婢其中有一个头稍小,生得小巧伶俐的小丫头,名叫谷雨的,便上前答道:“本不只二十四个,公子——公爷光挑了最出色的二十四个,才得以节气命名呢。”说起来皆是精挑细拣上来,当然有无上的荣耀了。

    谷雨旁边那个女婢,之前里外哪儿都没去,是在厅里干站着侯着的叫大雪的,连忙扯了过分不认生的谷雨一下。

    望月也不计较大雪的小动作,只淡淡道:“今日谁侍候公爷用饭”

    大雪便恭敬地站出来,束着手面上并不紧张。

    然而望看她身体姿态,和眼神里隐隐的风气,也知她此时不但紧张,而且透露一种警惕的态度。

    望月还是淡淡问:“公爷都吃了什么”大雪平稳从容答道:“苦瓜瘦肉粥,莲子银耳羹,酸汤面……”

    望月听着,不由连连叹气摇头,先不向教导斥责公府的婢子,只扭头看着康嬷嬷和玉容几个,淡淡问道:“听出名堂了吗”

    康嬷嬷忙上前道:“亏得殿下细心,奴婢别的不知,倒知银耳和木耳,不能放在一起吃的。”

    小安子倒更加细致用心,不但又出说两个食物相克,且将瘫病之人的饮食禁忌都说一遍。

    望月见他们确实用心,难得解颐一笑,对小安子笑道:“还是大伴厉害。”

    说着这些时,那四婢已然都跪下了,都是认错请罪的姿态。

    望月喝着茶,摇头苦笑道:“我倒不知你们哪方面最出色,且不知要如何用你们才妥。”

    四婢连忙告罪求饶。

    望月晾了她们一会儿,又说道:“本宫记得,父皇曾派太医数来公府,给公爷诊病也非一次二次。本宫所知的这些,倒尽是从太医那学的。怎么你们反倒这么不济”

    四婢中模样最好、唤作清明的,忙上前说道:“夫人容禀,向日太医来,皆是安国公夫人接待,根本不许奴婢等上前。

    “公府里也是安国公夫人在管,她每日整治饭菜,将各样食材对公爷的禆益,说的是头头是道,奴婢们跟着公爷习武,是能看家护院的武婢,确是不懂这些。

    “求求夫人不要赶奴婢们走,是好是歹,有夫人指点教导,再观后效不迟。”

    望月没有理她,直接对康嬷嬷道:“她们的规矩,以后劳嬷嬷提点着。”

    康嬷嬷有眼些迟疑,规矩向来是周嬷嬷的事。若是越俎代庖,周氏可是要犯小心眼了。

    康嬷嬷一应,望月瞅着桂圆道:“圆子,明日进宫,请蒋太医来公府一趟。”桂圆连忙应了。

    这么说着,望月打个呵欠,对众人道:“都歇着吧。”说着就起身还往内间走。

    望月进了内间,虽还有点些许气味儿,倒是比之前好多了。对清明、夏至道:“你们不必在里面,外间也一样,有事就叫你们。”

    二婢虽然迟疑,之前见识了这嘉善公主的厉害,此时哪敢多言一句,即时乖乖退下了。

    望月躺到床上,实在觉得精疲力尽,双眼阖了一会儿,将自己的气息喘匀了,忽侧了身拉住李绸的手道:

    “郎君放宽心些,你的身体,我听蒋太医说过,实是有望好转的。河西有位名医,最擅治这病症,我托七兄去寻了。身体之病是邪正之战,即便有法子,也得郎君自养自重,不要一味自暴自弃才好。”

    说了半天不见人回应,望月撑起身子,侧身趴在他脸前细看,隐见他双目紧闭,身子更一动不动,忽又说道:

    “若不然……也没关系,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本宫——我会珍惜与郎君的缘分。但望郎君也能珍惜。”这一趟话说着,到底还是没有回应。

    人说武通县公李绸,自他成了废人,一天到晚倒卧床上,再不曾说过一句话,俨然是只会吃喝拉撒的活死人了。




84.夺家
    八十一、教训

    二十来岁的新婚夜,乍然间睡到陌生床上,望月半夜醒来好几次,醒来后恍惚不知身在何处,好一会才想起:自己这是成婚了,失笑时不免有点奇妙感觉。

    清早真正醒来,望月一骨碌坐起身,没由来发了会儿呆,往身侧一看,枕边人武通县公早醒了。望月叫一声“来人”,早候在外头的侍婢们鱼贯而入。

    起榻,洗漱,吃饭,例行干完这些,有长辈的人家,头天成婚新婚夫妻就该去给长辈们请安了。

    望月作为新晋的皇圣公主,又是落在皇后牒下之女,她若不想去请安,安国公府这帮所谓长辈,谁也说不着她。

    倒是李绸,他的爵位比安国公低一些,安国公李氏是他嫡亲的叔家,说起来又是帮他操持婚事的长辈,若是不去,传到外面就会不像话。

    安国公李氏这一家人,望月特意了解过。一家子人品都次,她实在为甚礼法颜面,强作一个冤大头,白给残障失语的丈夫找两个汲汲营营、心术不正的长辈。

    望月不太愿跟安国公李交道,早先就与宫人打定主意:既然早已分了宗,这门亲她也不想再捡起来。

    吃过饭,婢子们帮李绸解决生理问题,望月特命身旁侍奉的安公公,张罗人把公爷抱出来,就在廊檐外面坐会儿,也好受一受这时节的日光——总比时时呆在背阴的房内好。

    望月既知未来夫婿患了瘫病,尚还未有亲迎礼时,其实早有心给他做个轮椅。

    可她风退了赵仁的婚,不好对李绸太殷勤,便将这想法暂搁下了。

    此时既然已做夫妻,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该提上日程来了。

    想着,望月招过来小内侍,跟他细声耳语几句,这小内侍脆生生领命,麻溜去了。

    小内侍一去,望月看向木呆呆的李绸,拉了他的手,轻笑着问道:“郎君,可要去拜见安国公和夫人”

    望月问了话等了半晌,这人依然无有答话的意思,连身形都是纹丝不动,连一丝儿鲜活的表情也无,像个木樗樗的傀儡人偶一样。

    望月看着这样的李绸,回想从前节宴上举动若神的天下第一公子,喟然长叹,看了看节气四婢,问道:“你们说要不要去”

    四婢听问,忙将头垂得更低了,屏气凝神,也不敢说话,灵秀且稍显天真的谷雨想说话,两边的同伴都拽着他。

    望月声音便淡了:“你们主子乖觉,你们也不遑多让,决意要来我来做恶人,是吧”

    四婢忙跪下认错,那谷雨愤愤道:“要婢子说,不去也罢。”

    望月笑一笑,也不问谷雨没什么这样说,看着另外三人,靠上椅背懒懒道:“你们若不表态,本宫也不能用你们。你们主人的心事一点不明白,倒不如,叫安国公夫人好好你们一回。”

    三婢听此连忙告饶道:“殿下容禀,婢子认为不该去。”

    望月笑了一回,抚着眼前直晃荡的红宝金步摇,轻叹着道:“你们既如此说,本宫心里就有底了。好好的武通县公府,没道理总劳县公的宗亲管着。”

    望指大雪等四婢道:“既如此也罢了,你们四个现即过去,往安国公夫人那里,就把对牌账簿通通搬过来,还有,把府管事仆役,一律叫到这儿来。事办好了,本宫重重有赏,办不好——该怎么着怎么着。”

    眼见见四人迟疑,面面相觑,似乎对安国公夫人颇觉棘手,小罗子扯长声音问:“殿下吩咐,没长着耳朵吗”四婢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说不得往西面安国公暂居的院子就去了。

    望月就稳稳坐等,叫人各处去叫的家下人没等来,倒把早前请来的蒋太医等来了。

    蒋太医是来望武通县公李绸的病,望月便叫内侍将李绸搬进去看诊。

    两三刻钟后,家里下人陆续来了来不少,因不知县公府新主妇到底什么脾气,想其在帝后驾前数一数二的掌珠,自身也是本朝身价最重的公主。

    一时望月没有发话,许多人不论内里如何想,虽不说尽是肃手恭立,却也不敢高声大气地嚷嚷,只相互间乱飘着眉眼官司。

    望月没进去看蒋太医给李绸诊脉,而是扫着庭前随意站着的管事下役,暗暗留心各人的神情态度,以其衣着神情体态,猜测着大致的身份地位。

    看蒋太医摇头出来,望月连忙起身挽着老太医的大袖,请他到里面叙话。

    给蒋太医让座奉茶,望月将她这一日所知的李绸的病况,与蒋太医又重述一遍,且问了她这其中不合情理处。

    蒋太医端着茶碗出神,既不送到嘴上喝,也不放在一帝见嘉善满脸殷切看他,蒋太医心内纠缠,满面也难色不去,欲言又止。

    望月也不为难他,只说道:“这家里奴婢忒不济事,到现在还给公爷吃着酸辣食物,照看病人,连最基本的饮食禁忌也不懂,您说说怎么像样儿……

    “还请您老费费心,把衣食住行各等禁忌不宜,都罗列出来,望月命人誊抄了,近人都分发下去,都背得滚瓜烂熟的,再有错,这谋害武通县公的罪名。本宫看谁能顶的住。”

    蒋太医看着嘉善公主,不知怎么接话才好,只诺诺应了她的请求。

    望月理会得太医瞧病的事,与诸人将要求分说下去,她复又回到庭前台阶上站着。

    看底下人稀稀拉拉,虽态度还恭敬着,可这公府里食着武通县公俸禄却要背主谋利者,恐怕不止一二两个人吧。

    去安国公夫人处搬账的四婢还未回来,望月就好整以暇地看着底下的高低仆役们。

    看得有些无聊了,就让近侍将棋枰棋子摆出来玩。

    此时她既不问话,也不理人。

    到她摆棋摆到忘我时,忽听西面一阵尖利的叫嚷,几个大嗓门女人的声音,夹在一起,你争我嚷,言来语去,互不相让。两下里争执着,听着声就争到了望月面前。

    望月这时抬头去看,见谷雨、清明怀里都紧抱着东西,二婢皆是衣襟歪斜,头发篷乱。

    谷雨两个抱着东西,虽被大雪、夏至护着身前背后,这几个奋力争抢的婆子,真是手脚不慢,一时逼将上去,你的爪子她的手,真敢往四婢脸与脖上招呼,逼得谷雨、清明只得弯着腰,将东西紧紧扣在怀里。

    只争到正房的阶下,婆子的粗声夯气,还有婢子们的尖利嗓门将人吵得不行。

    望月这时才一抛棋子,柳眉含煞,粉面沉威,肃然斥问道:

    “堂堂武通县公府,倒教你们嚷成了菜市口。县公心情不好,无心料理府中事,纵得你们个个气焰高涨,无法无天,眼见要骑到主人身上作威作福了,连本宫也不放在眼里!

    “堂堂皇圣嘉善公主,在禁宫倒不曾受得欺凌,尔等区区公府下役,竟敢如此猖狂。嬷嬷,似下头这等刁奴,若依宫规,当怎么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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