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知错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谢朝夕
抬到晏适容跟前,晏适容敛了笑意走到赵御史跟前,警告道:“以后莫再胡言乱语。”
赵御史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晏适容复又笑得一派和煦,看向面无表情的薛措。
薛措道:“以后莫来无生牢。”
晏适容嗯了一声,任薛措将他带出。
薛措向来冷面,也不知他此时是否还在介怀刚才的事情,晏适容也不敢重提,一时无话却像乖了许多。
薛措将他一路送到红莲司外,承贵唤来马车等在门口。
临上马车时,薛措叫住他:“小王爷。”
晏适容滞住,忙回头看他。
芙蓉面,菱花唇,斜阳余晖轻轻覆在晏适容的面上,薛措冷声道:“你莫再嫖了。”
声音不大,却传到周遭每个人的耳中,大家偷笑一声,头埋得低低的。晏适容白皙的脸上迅速染上绯色,小唇抿了抿,“都说我没有嫖了!”
薛措好整以暇盯着他:“哦?”
晏适容“哼”了一声,催马夫快行。
薛措看着那马车行去的背影,不自觉地翘起了唇。
等到马车消失在薛措视野里,他才偏头闻向徐延:“状书呢?”
徐延立马会意,将晏适容方才画押的状书递与他。
薛措看了眼,笑了声,将状书叠得整整齐齐,进了自个儿的怀中。
☆、让我死吧
上回晏适容去建春街那事不知怎的传到他皇兄晏清的耳朵里了,晏清大手一挥:“你且好生反省反省吧。”然后晏适容就被罚禁足半月。
春暖花开的时节,大病初愈的时候,禁足半月着实要了晏适容的命。
白日他百无聊赖地躺在椅子上,光是呆在后院里看看书仿佛也能闻见外头的花香,一时心猿意马,心痒难耐。年初他得了上好的毛皮,花重金请了巧匠做了两件氅衣,红的艳丽,白的清雅,两件氅衣做工皆是致华贵非常,穿上往街上一走,保准儿明艳非凡,任天王老子也移不开眼,更何况是那人。
晏适容摸着白的那件,裘毛柔软顺滑,他忍不住问道:“我还有几日能解禁足?”
“早着呢,”承贵回他:“还有十四日。”
“感情这才过了一日?让我死吧……”
“您可不能死,多少事等着您来料理。”顿了顿,承贵压低声音,目光忧忡道:“派去香城的影卫们全都失踪了。”
“全失踪了?”晏适容以手支颐伏在亭边:“再去派点人,我就不信那人光天化日之下还能丢了不成?”
承贵点头。
正沉思着,忽听外头有些喧闹,晏适容道:“什么声音叽叽喳喳的?”
侍女倚翠掩着面笑着答道:“是李小侯爷、冯少卿还有郑三公子。”
晏适容捂着耳朵:“叫他们滚!不见不见!本王不见!”
倚翠道:“他们说不想进来,纯粹就是想在门口看看您的笑话,感受感受这外头春风的滋味。”
晏适容愁眉叹道:“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备武侯家的小侯爷李祝、冯太傅家的少卿冯尹还有郑国公家三公子郑瑾便是他一众狐朋狗友中最损的几位,回回晏适容被红莲司扫黄,数他们几个笑声最放荡聒噪。一个国子监里同堂作弊的情分,都湮没在这笑声中了。
“他们这回笑的什么?”
“笑您……没笑什么,他们在外头聊天呢,说是京中新来了个粤州师傅,做的脆皮鸡很是地道,他们要尝一尝那个吃过都说好的童子鸡。”
话音刚落,只听李祝嚣张的笑声穿墙而过:“这顿爷请了!吃过粤州脆皮鸡,不做京城童子鸡。”
冯尹立马接口:“才抱小倌与美姬,转头红莲逮牢去。”
郑瑾也放声大笑,扬声道:“走啊,吃鸡,吃鸡!”
晏适容捞起袖子,朝后门冲了过去:“我去和他们拼了!”
倚翠和承贵一把将他拦住:“爷不要冲动啊,您还在禁足!出去就是欺君呐!”
晏适容一屁股坐下,直把头摇:“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这三人日日来王府点卯,每天编出不一样的打油诗,隔日便传唱满京都,生意红火的茶馆里说书先生必要先念上一段王爷禁足诗来吊吊嗓子。百姓们偏偏爱听这个,男人们身家相貌不如他,便试图从他的糗事里找补。女人们可管不上这许多了,脸好看,即便是糗事那也是风流轶闻。
一时间晏适容被扫黄禁足之事传唱大魏京都。
晏适容憋着火,在离府门最近的那棵老树底下刻字,几人来一次,他便划一道,足足划了十四道,他长舒一口气,解禁在望。
第十四天的晚上是三月初一,良夜无月,暗香浮动。
晏适容裹着他心爱的白狐氅衣站在房顶上翘首以盼,预备等子时一到,就跳出去呼吸新鲜的空气。
底下承贵冷不防一看,心都要跳出来了,连忙惊呼:“爷!您可不要想不开啊!”
一时间府里的仆婢都出来了,吆五喝六。
南边的小厮大喊:“快看!咱王爷要轻生啦!”
西边的是个顺风耳:“什么什么?要生啦?”
南边的纠正道:“轻生!我是说轻生!”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地:
“都出来!看看王爷轻生啦!”
“爷啊!十四天都忍过了,怎么就还有一个时辰您待不住了呢?”
“爷啊!您走了我们怎么办……”
“呜呜呜呜!”
一时间府里人哭作一团。
扫地的老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一看晏适容站在上面,不禁道:“爷快下来!您憋不住了也别在上头啊,多羞啊!上头尿尿算是怎么回事!快下来快下来!”
有个惯来爱拍马的,眼睛还没睁开,张嘴便是奉承话:“咱们王爷可真是泽被众生,泽被众生啊。”
众人哭声停了一停,谁都不敢笑,继而哭声倒是越来越大了。
晏适容脑仁子疼得很,尚未解释出声,便见到小厮哭着将薛措迎进来,指着已坐在屋顶的晏适容道:“指挥使大人,您快劝劝我家王爷吧,他要轻生啦!”
原是薛措在红莲司办案到了这个时辰,回家路上听到六王爷府有些嘈杂哭声,便登门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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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措凝眉,晏适容刚想解释,便见他轻功一跃便上了房,尚未来得及打招呼,便觉自己重心一轻,自己被薛措提着落到了地上。
他来得太快,晏适容尚未反应,薛措便已松开了他。晏适容疑心自己闻到了清幽的梅香,可这时节梅花早已落尽了。
他摸着仿佛要烧起来的后颈,镇定问询:“是哪股风把指挥使大人给刮来了?”
薛措似是蕴着什么怒气,语气也不善,“你在上面干嘛?”
晏适容笑嘻嘻答,“赏月啊。”
薛措抬头看天,天上黑黢黢的哪里有什么月亮,他拂袖要走。晏适容叫住他,没来由的一句:“我很惜命的,我才舍不得死呢。”
晏适容看见他脚步一顿,忙道:“指挥使大人,我送你?”
“不必。”薛措冷声走了出去。
当晚,晏适容梦见了薛措。
这人小时还是一副温柔可亲的模样,越长大性子就越冷了下去。
宁安长公主养在深宫里,同帝兄帝嫂向来亲昵,即便是在下嫁抚远大将军薛林后,也常常与宫中往来。
她的长公主府与宫里隔得不远,晏适容幼时,皇后常常抱着他过府与公主说说体己话,而宁安也时常带着薛措去宫里给皇后问安。
那时薛措还不是这样满脸戾色,长辈要看他写字,他便挥毫泼墨龙飞凤舞,长辈要看他舞剑,他便挥剑映光剑声铮然。
皇后就羡慕得不行:“阿玉阿玉,你瞧瞧藏玉哥哥,若你得藏玉一半才华母后便放心了。”
五六岁的晏适容人小鬼大,知他惹母后嫌了,于是跑去宁安姑母怀中蹭蹭要抱:“天塌下来有太子哥哥顶着,阿玉无才便是德!”
皇后愣了愣,未料到晏适容这样小便如此通透。太子是先皇后的嫡子,是一早便册立的储君,与濯灵大公主一并过继在了她的宫中。皇后母家那派的臣子想要暗搓搓试探皇上的意思,既是真的疼爱六皇子,就没一点另立太子的想法?但这些人都被皇后止住了,她道:“本宫不求其他,只求阿玉能平安长大。高位绊人,有些东西,不是他的,他便不该去要。”
宁安笑着将晏适容抱在怀里,“是啊,我们阿玉平安长大才是最好的。”
薛措了剑,看向晏适容,偷偷地笑了笑。
晏适容凶巴巴,跳到地上:“你笑什么?”
薛措被抓了个正着,眼睛挪到天上:“没什么。”
“不许笑我!”
“好,不笑。”
晏适容心满意足了。
哪承想后来的薛措不仅是不笑他,连笑都很少了。
薛家失势后,平日里交好的大臣要么落井下石,要么就是明哲保身,朝堂上没有什么人为薛家说话。宁安长公主撞死在宫柱为夫君力证清白,一时间薛家树倒猢狲散,只剩下薛措一人。十五岁的晏适容偷偷溜出宫,奔到长公主府,生怕薛措想不开。
薛措那时也坐在高高的屋顶上喝着酒,晏适容废了老大的劲儿才爬上去,问他为什么坐这么高?
薛措仰脖喝了一口,说:“看得远。”
“你看见什么了?”
薛措红着眼看向街头走路的行人,看向错落有致的房屋,看向昏暗飘渺的天空,又看向坐在身边,喝了一口烈酒就缩着脖子皱着眉头的晏适容,道:“什么也没看见。”
晏适容不知当怎么安慰他,只说,“你可要好好的啊,只有你好好的,宁安姑母,还有薛大将军才会放心。”
薛措粗鲁地盖住晏适容亮亮的眼睛,不让他看见自己此时的狼狈,喉痛滚动,鼻子一酸,声音就不由自主地下折,语气却还是一如往时般倔强骄傲:“我很惜命的,我才舍不得死呢我要为薛家陈雪,我要慰我爹娘在天之灵!”顿了顿,薛措吸了口气,盖住晏适容眼睛的力度又大了两分,他说他要让那些肮脏的、恶臭的,统统消失掉。
晏适容觉得鼻梁眼睛有些痛,却也忍着没有吭声,他知道薛措在抖,也知道薛措在流眼泪。他就安静地等着,等薛措平复下来。
那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晏适容母后因病去世,父皇也因为思念成疾驾崩了。他搬出宫中,为了避嫌,当了个闲散王爷,寄情吃喝嫖赌。
但即便是再不过问朝政,他也知薛措摇身一变,入主佐政司成为指挥使,人人都道他被权势熏了眼睛的,杀伐果断,还残害臣子。
晏适容知晓,他在做他想做的事。被他拉下来的那些人无一不是当年薛家失势后落井下石的,他说过,要让那些肮脏的、恶臭的,统统消失掉。
被他整过的臣子,心生愤懑,说这等贼子枉为薛家子孙。帮腔的道,薛家早就灭了,通敌卖国你忘了?晏适容听不得这话,谁若是说,他便捞起衣袖与那人拼命。
两年前,薛措为薛家翻案,证实他父亲确与那事无关。他隐忍许久,擒了当日被晏适容打过的人去刑司,一派从容淡定,一点一点加罚,笑着问他们:“这样呢?还愧为薛家子孙吗?”
此后朝中人人敬他三分。
☆、又犯事了
晏适容被放出来了。
这头一件事便是去备武侯府揍一揍李小侯爷。
备武侯府离六王爷府不算太远,隔街相邻,首尾遥相呼应。当时皇上晏清给晏适容赐宅时,是准备赐在备武侯府旁边的,只道晏适容与李祝臭味相投,约莫是喜欢在一块儿玩的。李祝心想,要是同晏适容做了邻居,那李府还不家无宁日,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他想了想,解释道:“宁安长公主府旁还有一块空地,位置更大,环境更好,那里便很适合六王爷安家置宅。”
晏清一想也是,抬手便命人在那置六王爷府了。
李祝出宫喜不胜,告诉其他贵胄以后晏适容有人拾了,“恶人自有恶人磨。”
“谁啊谁啊?”
李祝幽幽吐出两个字:“薛措。”
“噗哈哈哈哈,有你的啊李小侯爷!”
李祝拱手:“过奖了,过奖了。”
此后京城贵胄日盼夜盼薛阎罗好生将六王爷拾拾。
晏适容摇着扇子从顺华街走到昌华街,这巷子不大,却住满了当朝显赫。朱门大户,往来之人,连仆婢也是贵气非常。
晏适容见一袭玄袍从他眼前走过,长冠髻发,红纹两袖,他想都没有便走上前去拍了拍那人的肩。
那人回头,眉头轻轻蹙起,是很文雅秀气的一张陌生的脸,而前胸与两袖也非莲纹而是云纹。
晏适容的手从那人肩上挪开,讪讪道:“我认错人了……”
话音未落,便见李祝朝他走来,见两人气氛尴尬,李祝不禁联想翩翩,大声嚷道:“快来人啊!六王爷调戏户部侍郎啦!”
话音未落,街上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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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都派人探出头来张望。
这人名叫叶慎,字悼梅,是从江州新调任来户部的。同僚见他唇红齿白,便提醒他了,“当点儿心,记得见了六王爷捂着脸走。远的不说,咱说近的,太仆寺高少卿,新科李榜眼沾上了六王爷,哪个跑得脱?一个被青梅悔了婚,一个寒天裸游护城河,京中女儿再无人敢同他们议亲,那可是血的教训啊!你不要不当一回事!”
叶慎连连点头,哪承想今日不过是去户部尚书家中送文书,便遭了晏适容猥亵摸肩。字悼梅,人也“倒霉”。
晏适容被李祝这一嚷,险些乱了心神,连忙跑到他身边推了他一把:“你乱嚷什么?”
李祝却走到叶慎面前,侯爷架子端得十足:“不用怕,本侯爷给你做主了。”
叶慎连连点头,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一行人浩浩汤汤直奔向皇宫。
去安民殿前叶慎怂了,抠着大柱问:“真的……真的要去吗?”
李祝看热闹不嫌事大:“去啊,怎么不去了?今天受害的是你,明天便是千千万万的京中儿郎了。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别人想啊!都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给六王爷糟蹋了去?”
叶慎一咬牙,一跺脚,热血一上头立马冲进了安民殿。他撩了袍子扑通一跪,大声喊道:“皇上!臣有苦要诉!”
晏适容也冲过去捂住他的嘴:“他不是!他没有!”
一行人进来时晏清正在与薛措论正事,明州的一个太守被人刺杀了,着实是损了官家的颜面,晏清有些头疼。可一见自个儿弟弟也跑来了,预感到这事大抵能解解闷,便说:“起来吧,给朕好好说说你这心头的苦。”
叶慎便将晏适容摸他肩膀的事儿给说道了一遍。
事不是什么大事,叶慎也没有故意夸大其词,但光是一个“摸”字便很耐人寻味了。加之李小侯爷推波助澜道:“臣也看到了,六王爷当时手尚在叶侍郎肩上三分,面上还颇有些意犹未尽。”
晏适容:“去你娘的意犹未……”看到晏清目光警示,晏适容只好闭上了嘴巴。
晏清侧头问立在一边的薛措:“依指挥使看,这事当如何处理?”
薛措冷着脸睨了晏适容一眼,后者巴巴地将他望着。
他移了视线,不再看晏适容了,冷声回禀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望皇上从重处置。”
晏适容:“……”
晏清道:“可律法里并没有王爷调戏侍郎这一条……”顿了顿,他道:“这样吧,传圣旨,朕要修大魏律,在最后添上一条,王公不得狎弄朝臣。”
“皇上英明!皇上英明!”李祝叶悼梅纷纷拍马。
晏清点点桌子,便要送客了:“好了,笑话看完了,你们都退下吧,朕有话要同六王爷说。”
等人都走光了,晏适容一屁股坐在大殿上:“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晏清下了阶,走到他身边,也不搀他,冠冕垂珠随头动作而摆动着,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世上怕是只得晏适容才能与晏清这般气泄似的撒娇了。
这位年轻的帝王登基五年,用酷吏手段扫清了许多障碍,包括他的亲叔伯和同父异母的兄弟们。那些王爷死的死贬的贬,唯独最小的晏适容每天还在京中招摇过市。从前有父皇疼,如今又皇兄疼,王宫贵胄们虽讽刺晏适容除却一身好皮囊再无是处,可一个个心底还是艳羡得紧的。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便是为这孤清沉闷的宫里添上几抹亮色了。
其实晏适容心底还是怕这个比自己大五岁的兄长的。可能是做储君要表率宫中的缘故吧,晏清小时便是一副沉着难看透的模样,越长大越深沉。小时候晏适容众星捧月,所有人都顺着他意宠着他,独独在晏清那处吃不开。
练字时,晏适容想偷懒扑蝴蝶,一般眼巴巴地看两眼蝴蝶,说“要是阿玉也能陪它们一块玩就好了”。皇后娘娘看他都这样说了,一个心软便会亲自同他去扑蝴蝶。宫里人都会顺着他:“就玩儿一会啊,奴才给您望风。”可晏清不同,他只会嗤笑一声,说他异想天开,“少偷懒,把这十页都给写了,少一个字不许吃饭。”
“便是欺负你,你又能如何,嗯?”三月的天,地上还有些凉,晏清将他拉了起来。
晏适容还真不敢如何,虚张声势地嚷道:“我要同濯灵阿姊告状!”
若说世上晏清最敬谁,那必是濯灵大公主了。他们一母同胞,长姐如母。即便是德明皇后待他们再亲,也始终是隔着一层,濯灵则不同,她是晏清真正意义上的血亲,是他在宫中唯一可寄托依赖的阿姊。
濯灵未出嫁前还做过监国,夏日皇上一高兴就带着皇后去明兴行宫去避暑,那坐镇朝中的事便落到了濯灵与晏清的身上。彼时晏清年纪尚轻,一帮子老臣还不把太子放在眼里,濯灵使了些手段买人心,为晏清铺平道路。
濯灵在朝野的声望很大,有心之人对她有诸多猜测,她一笑而过。权势于她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她可以稳稳地拿起,也可以毫不留恋地放下。
因为她,要嫁人了。
然而程家尚主不过四年便反了,反得声势浩大,败得也异常惨烈。濯灵为了匡扶晏魏的社稷,秘密在后面捅了程家一刀,兵败如山倒,驸马程修自刎狱中,至死都不肯见公主最后一面。
此后濯灵心性大变,于公主府养了一帮男宠,得过且过便是一日。
听闻晏适容要去告状,晏清眉一皱:“你少去烦阿姊。”
晏适容做了个鬼脸,大摇大摆出宫去了。
方靠近信直门,手腕就被人捏住了,晏适容抬头一看,对上薛措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晏适容挤出笑:“薛、薛指挥使,真巧啊。”
薛措声音压得很沉,“不巧,本使在这儿等小王爷多时了。”
说着,薛措松开了晏适容的手,晏适容刚想揉捏,却见薛措自袖中掏出一根细绳,不由分说便将晏适容给的手给绑了起来。
“你这是何意?”
“随我回红莲司画押。”
“敢问指挥使本王犯了大魏律例哪一条?”
“最后一条,狎弄朝臣。”
“那是新修的,算不得数,算不得数!”
“那你敢说皇上一言九鼎,新修的律法不算数?”
言讫,薛措使力,晏适容便不由得被他拽着走了。
“薛指挥使,薛指挥使,咱们打个商量吧?”
薛措不为所动。
“薛大人,薛大人?”
薛措不为所动。
“薛措,薛藏玉!”
薛措回头瞥了他一眼,声音阴冷:“叫我什么?”
晏适容眨着眼,像小时候似的,轻轻地在他后面喊了一声:“藏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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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糯轻语,像是绒毛飘到了谁的心上,薛措止住脚步,晏适容未料到薛措会突然间停住,惯性朝前,身子撞到了他坚实的背上。
幼时皇后将晏适容送去国子监读书,晏适容不服管教,吃准了没人敢拾他,便上房揭瓦,皮得很。
说上房揭瓦,那就是真的是上房揭瓦,非要把国子监顶上那片琉璃瓦摘下来,玩跳房子用。
他一个人爬到屋顶,伸手摘瓦,底下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纷纷叫好,倒是急死仆婢和老师了。
摘下琉璃瓦后,他一脚踩滑,将将从那屋顶摔下来时,是薛措接住了他。
那时薛措不过十一二岁,尚保留着稚气,板着脸也不像现在一样让人发憷。
晏适容却害怕他生气,害怕他不理自己,一落地便反抓着他的袖子,我错了。
薛措不理,他便跟在后头一直认错,藏玉哥哥别生气啦,我知错啦,我再也不皮啦。
总算是有惊无险,管罚晏适容也挺折腾的,老师们着薛措好生管管晏适容。薛措一听“藏玉哥哥”四个字便不忍心说晏适容了,只道,若你以后还想要,我帮你取便是。
万幸老师们没听到此话。
一晃多年,没想到晏适容又用年少的称呼来唤薛措。
这边晏适容还在老实巴巴讨饶:“藏玉哥哥轻一点呗。”
薛措面上若冰稍融,轻轻捏了捏绳子:“不想给人笑话,那便跟紧些。”
晏适容连连点头,步子也跟上来了,两人并肩走出这信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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