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知错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谢朝夕
薛措喉结滚动了几下,伸手将晏适容揽在怀里,使得晏适容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晏适容却不依:“抱抱我嘛。”
薛措刚朝晏适容张开双臂,晏适容自个儿却扑了过来,双手环在薛措的颈上,紧紧地抱住他。
薛措被这一抱混乱了心神,心底被巨大的暖意充实着,也想迅速地将温暖传给怀里的人。
可薛措却很不踏实,总觉得这股子暖意会随时抽身似的,若是这股暖意消失了,他一人又怎能捱过这漫漫长冬呢?
他也双手箍紧了晏适容,发觉这人好似又瘦了,隔着几层衣物,还能摸到他的骨头。
他忍不住道:“小王爷……小王爷……”
晏适容的脸蹭蹭他的肩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薛措沉声道:“我从十七岁开始就没有是非了,我的心里只得你一个人,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心里也是有我的。”
“既是有我,那么我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但你若敢撇下我独自去死,我定要满朝忠佞的尸骨为你铺平三生路。我会杀光你王爷府的所有人,用他们的棺椁做你探路的鸠杖。”
“我说得出做得到,你休想离开我。”
晏适容还从来没有听过薛措一次讲这么多话,他的一行清泪沾湿了薛措的肩头,所幸以这样的姿势,以这样厚密的衣服,薛措并不能察觉到半分。
晏适容的心因这几句话跳得飞快,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的顾忌,他的恐惧,他的爱,他的恨,生的,死的,却没有结结实实被眼前这人搂在怀里来得真实。
良久,晏适容沉声道:“好。”
“当真?”薛措将晏适容的狐裘裹得更紧了。
晏适容蹭了蹭薛措的肩,笑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薛措心想,那可多了。
说出口却是:“快些下雪罢。”
晏适容身子一僵,记起了那日的初雪之约。晏适容打了个哈欠,薛措以为他是困了,抬头吹熄烛火,换了个姿势,两人并肩躺下。
一夜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我谢汉三又回来了。
让我们忘记昨天断更的事吧!今天评论区我会发红包补偿,么么哒!
为什么要我出来挨打?啊?!打薛措了我要!
☆、把你给我
连着赈灾五日,这天气一日冷过一日似的。转眼便是十月底,京郊的树叶早已枯黄飘飞,一阵风过,便只剩下孤零零的树枝了。
晏适容搓着手呵气,将最后一笔赈银发放完,最后一点粥米派完,底下人便忙着张罗回京的事宜了。
今年的天儿冷得格外早些,晏适容不禁有些心疼起这些流民来,他们方捱过暴雨,又要熬一个寒冬。
印象中十二岁那年的冬天,京城下了数十年难遇的大雪,当时饿殍千里,哀鸿遍野。便是养在深宫之中的晏适容闻说此事,也忍不住去安民殿求他父皇施米施粥救救他们。
当时晏清也在安民殿,闻言不由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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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饿殍又岂是救得完的?”
皇上看向晏清,便问:“依你看,城中饿殍又当如何处理?”
晏清道:“施一次恩,那些人非但不会感激,还会奢求第二次。久而久之,好逸恶劳成风,这帮流民便会作乱于城中,不可取。若是一日少了他们吃食,他们便心存怨尤,全然忘却了昔日的恩情。”
晏适容想了想,说道:“可我们去施米施粥并不是为了他们记恩。”
“天子施恩虽非为百姓记恩,但若百姓当真不记恩,这万里江山只怕也岌岌可危了。”
晏适容气鼓鼓的,可晏清言之有理,他却也找不到理由反驳。
皇上闻言哈哈大笑,捏了捏晏适容的小脸,只说明儿便开仓赈济,只是那些身强力壮者需来年开春时帮京畿附近的农户下地干活。
那一年,是皇上亲自带着晏清与晏适容哥俩儿赈灾。
诚然,于晏适容而言,皇上是个好父亲,于臣民而言,皇上也是个好皇上。
可他却负了薛家。
为的,他儿子的帝业,也为了晏家的帝业。
晏适容思及往事,不由心下钝痛,一只温热的大手攥住了他冰凉的指尖。薛措不知从哪儿弄了段白狐皮给晏适容围脖子上,毛皮柔软暖和,挡了阵阵寒风。晏适容微微勾起嘴角,“谢谢。”
薛措将晏适容的白狐围脖围得严严实实,与他道:“阿玉,你永不必与我说谢。”
晏适容喉间一哽,“对不起。我父皇……还有薛家的事。”
薛措一怔,不料晏适容竟还是知道这事了。
他轻轻拉住晏适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这与你无关。我从未因为薛家的事情怪过你。”
晏适容看向薛措,眉目翻涌着江波。
薛措轻声说:“所以你也别怪自己。你啊你,朝着亮敞的地方走下去就好了,别回头,也别难为自己。”
晏适容垂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并肩坐在大石上,属下们在不远处清点行装,声音嘈嘈,可此时两人的心却是静的。
半晌,晏适容问他:“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其实他并非不知薛措近来在忙些什么,虽然那日他当着薛措的面将药损毁,可薛措仍然一意孤行,奏议削藩。
此疏一上,朝野激起千层浪,藩王活动频繁,只怕要出岔子。
薛措要做什么,从来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晏适容却怕那南墙太高太硬,他所剩时间不多,不能护住薛措。
晏适容抬头看着薛措:“我有一些话,想要对你说。”
薛措亦看向晏适容。
“父皇驾崩前给我留了一块死金牌同一道密旨,其实大家不知道,他还给我留了一块虎纹玉符,可调动九州地方军。”晏适容的清亮的眸子敛了笑意,却像一束光亮照明黑黢黢的幽深小路,他说:“回京以后,这些我都给你。”
薛措眼眸阴沉,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知他是何意,却故意岔向别处问:“都给我?”
“都给你。”
“你也给我?”
晏适容湿漉漉的一双眼睛看向薛措,薛措眸色更沉,与他食指合扣,还未等他说出话来,薛措便抢先一步道:“除了你,我什么也不要。”
他带着一片赤忱去接近他,要的便是他的一颗心,一个人。
什么死金牌,什么虎纹玉符,千军万马他都不要了,他只想要晏适容。
这么多年,他也只是想要晏适容而已啊。
晏适容疲惫地看着灰暗的天空,面上一行清水划过眼角,他好像哭了。
底下人来禀报可以启程了,晏适容冰凉的手指轻轻擦过眼角,便同薛措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车上,两人十指相扣,却各有各的心思。
一人在想如何削藩,才能在晏清那处保住晏适容一条命。一人在想如何助他削藩,才能于藩王手下将薛措护了下来。
各有各的心思,可心思里全是彼此。
车马路过几个起伏的山坡,这段路砂石满道,不很好走,马儿似是踩中了什么尖锐之物,惊得跃蹄,车夫连忙下去检查。
可这一下去便没了踪影,正待薛措想下去察看时,一支羽箭狠狠插进马屁|股,马儿受惊狂跃,没命似的往前冲。
薛措拨帘回头看,身后那些侍卫停足立马,有所预谋似的任他们冲向悬崖。
晏适容这才晓得这一切是个局。
晏清要除去他与薛措。
本以为这五年来自己心伪装成流连风尘的闲散王爷,到头来,还是为晏清所不容。
因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马儿受惊跑得飞快,一阵阵冷风从窗外刮来,削骨般寒凉,两道的树从车窗外一闪而过。薛措一手拔刀劈开车门,一手拉紧晏适容,只消一个眼神,晏适容便晓得他要做什么,也知他在害怕什么。
晏适容亦反握住薛措的手,“跳!”
薛措眉一皱,抱着晏适容跳出车外,滚了几滚,由始至终都紧紧护着他,终是停在一块大石前。
那马一路狂奔,最后竟是嘶鸣一声,摔下了山头。
薛措紧张地看着晏适容:“你没事吧?”
晏适容摇摇头,看见薛措手臂和背后都有擦伤的痕迹,心里难受至极。
薛措见他没事,便放下心来,刚拾起剑,便见到周遭巨石后蹿来十几个黑衣刺客,抽刀拔剑朝他劈来。薛措抱着晏适容轻巧一避,长剑一挥,便挡住两人攻势,反脚一蹬,便有人应声倒地。
这十几个人个个身法凌厉,若放在寻常,薛措未必将他们放在眼里,可现在他身边还有个金尊玉贵的小王爷。
他唯恐刀剑无眼伤着晏适容,只防不攻,突破一角缺口,忙带着晏适容跑。
黑衣人们挥刀追上,晏适容回头一看,来者冷光淬毒,竟是朝着薛措砍来。薛措反手一剑刺进他的胸膛,余下那只手捂住晏适容的眼睛,“别害怕。”
晏适容听见薛措的声音,心里顿时安定许多,一时血液四溅。
薛措蹙眉,拔剑时贯力将那人重重摔出,摔到其他黑衣人的面前,那人发出一声重呼,血流不止。
四周全是山坡,光秃秃的,一点荫蔽也没有,薛措只得拦住晏适容的肩,挡在他身后,带着他狂奔。
黑衣人们亦是穷追不舍,施展轻功追了上来,薛措心知自己必得迎战,便拦住黑衣人的来路,剑眉一皱便是促晏适容先跑。。
薛措挥剑迎战,分神与晏适容道:“你快跑!”
“薛措!”
“跑!”
晏适容气喘吁吁,脚步也不停,心知自己是个累赘,不敢让薛措分心,一咬牙也大迈着步子向前跑去。
然薛措推开晏适容后,招式也狠辣了许多,一掌一刃不留余力。便有人想要从旁追上晏适容,薛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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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眼一扫,闪身挡住那个黑衣人,飞起一脚将他踢开,接连两步,长剑便准地刺进那人的胸膛。
莲纹剑此时沾了血才展露出剑锋上喋血红莲清楚的纹路,薛措墨黑的袍子迎着寒风猎猎招展,狠绝恰似鬼魅。
黑衣人们互看一眼,齐齐上阵,刀光剑影,冷风蚀骨。
……
晏适容只顾往前跑,跑得双腿已没有力气,才狼狈地倒在了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一阵头晕目眩,熟悉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他祈求上苍千万不要让自己在这个时候毒发。
他力地扶着树干,支撑住身体站了起来,狠狠地将自己腕子咬了一口,以求片刻的清醒,玉白的腕子立刻浮现透血的伤痕。
不知又跑了多久,忽然人影动,晏适容猛一回头,落入一个充满血腥味的怀抱。
即便那血腥味再重,他也能闻出隐约的梅香。
是薛措。
薛措抱着他,贴在他耳边轻声道:“阿玉别怕,我来了。”
他说阿玉别怕,可他自己却害怕得紧。方才跳车他没有手抖,方才御敌他也没有手抖,可眼下,他抱着晏适容,双手却抖动得厉害。
他是真的害怕,若是刚才跳得晚了,只怕晏适容已经粉身碎骨。若是刚才不敌黑衣人,只怕现下两人已经尸首异处。
薛措抱紧了晏适容,似乎想将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晏适容轻声抚慰他:“藏玉别怕,我没事。”
他暗自捏了把手腕的伤口,刚凝血的皓腕立刻又浮出了血迹。
不可以,至少现在不可以。
他不可以在薛措面前毒发。
晏适容冷汗若冰,刺痛游走周身大脉,他咬唇忍过,口中咽下一片腥甜。
他听见薛措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你没事。”
晏适容一看,他背上两道伤痕从右肩一直划到背上,离开他的怀里时还发现他手臂上也有一道剑伤。因薛措穿的是玄衣,故而这些伤痕显得不那么触目惊心罢了。
见到晏适容紧张,薛措轻道:“我不疼。”
晏适容心里泛着酸,眼中氤氲一片,自责道:“我真的没用……若我小时随你也学上些一招半式,那么今日我即便没有助你杀人的功夫,也可自保,而不是一味地向前逃。”
薛措摇摇头,却是笑了:“有我在,你永远不必沾染上血腥。”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笑意更浓:“何况你小时从文,在国子监都敢写淫词艳曲,当真是文采斐然啊。”
淫词惊艳,艳曲才绝。晏适容的脸烧了起来:“我们现在要去何处?”
回京城无异于自投罗网,想不到茫茫天地间,两人竟然无家可归。
“若此番,我们能逃出生天,小王爷要不要考虑嫁给在下?”
尚未等晏适容回应,便听后头一声熟悉的呼喊:“指挥使大人!”
薛措回头看去,徐延正在不远处张弓搭箭。
忽然一柄羽箭破风朝晏适容飞去,薛措尚未来得及反应,身体早就快一步挡住了。
只听“哧”地一声,那柄羽箭插进了薛措的胸膛。
而箭杆,刻着一朵十二瓣莲花。
【进了红莲司,谁都不可以相信。记住了吗?】
四年前薛措将徐延领进红莲司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徐延做到了,可薛措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铁粉的雷,感谢小女子的肥宅水!
每天都在挨打的边缘试探,我决定下一本一定要写得甜甜甜甜甜甜甜,然后被小天使宠起来!
☆、是我相好
徐延面无表情地站在山崖上,一身玄衣,两袖红莲,披风猎猎,手中还持一把弯弓。
数日前晏清身边的公公平望找到他,予他好处,便是要他在此时此地放一支冷箭。
是冲着晏适容放。
他说的那好处诱惑太大,是徐延全部的痴心妄想。平望说,事成以后皇上还许他接管红莲司。
说来晏清真是把每一步都算得丝毫不差,环环相扣,甚至连马儿何时会受惊,两人何时会跳马车都算了出来,一步一步将他们引到这里来。
徐延喊薛措,薛措听见熟悉的声音必然放松警惕,与此同时徐延放出一箭,却不是朝着薛措的因为晏清说,薛措必定倾身相挡。
“若是小六不顺朕意,便会有人因他而受到惩罚。”
而朕,便想看看薛措是如何被身边人出卖的。”
此时徐延后脊一阵阴凉,这才感到害怕,多可怕的君王,多确的算计。
薛措靠树借力,勉强撑住。
四年前他便知徐延会是一个狠厉的人,他将徐延留在身边,一路提携成自己的副手,指点他骑射刀剑,不料竟被他反咬一口。
徐延的箭法还是他教的,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却不想有朝一日会射|进他的胸膛。
“藏玉……藏玉……”晏适容心慌意乱,死死抓住薛措的手臂,帮他稳住身形。
薛措借他力站稳了身子,五指握住箭支,将它用力拔出,狠狠甩在地上。
鲜血四溅。
晏适容惊呼一声,只觉自己的心都在淌血。
薛措却轻轻摩挲他的手背,以作安抚,不料却沾染上血迹一片,晏适容的眼睛被染湿了。
薛措牵着晏适容,咬着牙硬撑着朝徐延走去,轻慢地看了他一眼,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的步履未因疼痛而延缓蹒跚,是一贯的步调,哪怕此时略带沉重,也不显露于人前。
徐延被薛措那一眼看得心虚至极,双腿沉沉,却迈不开步子阻拦。
薛措与徐延擦肩而过,然后脚步未停,一步一步地走离这里。
徐延急忙忙回头,任晏适容与薛措行远。
若非血迹逶地,光是看背影,任谁都无法看出方才薛措竟是中了一箭,又那样狠绝地将箭给拔了出来。
徐延没有追,他没有脸去追。
他甚至都没有脸再唤薛措一声“指挥使大人”。
毕竟,他为了自己的痴心妄想出卖了薛措。
哪怕,这件事不是他也会有别人来做。
哪怕,他那一箭他是故意射偏,损伤不了薛措的性命。
寒风凛冽,一句轻轻的“对不住”不知又是何时零落在了北风中。
晏清在安民殿批阅奏折,众藩王情绪激愤,找人问罪。晏清朱笔落下,寥寥几语,便是将自己择干净了。
平望托着云片糕过来,说道:“皇上真是料事如神,徐延果真还是放了薛措。”
晏清低头呷一口茶,吃了块云片糕,这糕点细软香甜,却是晏适容从前在宫里时日日缠着小厨房做的。晏清一连吃了五年,却没觉得这糕点有何过人之处,甚至比晏适容在宫之时还要难吃。
可他批阅折子时喝清茶吃云片糕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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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习惯,却是懒得更改了。
平望又给晏清斟了一杯茶,说道:“他们现在已逃到逐流村的一家农户里,皇上是否要派兵拿他们?”
晏清阖上了折子,双目弯弯,薄唇微抿,不紧不慢道:“不急,只有他在外头受了苦才会知道家里的好。”
平望点头:“那徐延该如何处置?”
晏清咬下一口云片糕,年轻的帝王心思却似海一般深:“便让他坐上指挥使的位置吧,朕倒是想看看,等那人回去了,他鸠占鹊巢,红莲司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平望退下了,然后安排一茬茬儿的人往逐流村去。
晏适容带着薛措走了好远好远的路,辗转下来,蒙好心人搭救,暂且落脚在逐流村的一家农户里。
这户农家的主人年丰是个老实心善的汉子,见到薛措伤得很重,还去村里请了略通医术的阿婆来救治。
只是阿婆素来也就只给村里人治治风寒,如此重伤还是第一次见,便依照医书上先人的记载,叫年丰去山上给薛措采了些止痛止血的草药姑且先敷着。
薛措昏迷了好几天,高烧不退,嘴里念着晏适容的名字,手也紧紧拉着他,谁也掰不开。
年丰进来送饭时见到这场景,忽地明白了两人的关系,黝黑的汉子憋得满脸通红。
“吃……吃饭了!”盘子一放,不好意思地冲了出去。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问询,看着薛措狰狞渗血的伤口,又不忧心忡忡了起来。
晏适容这几日食不知味,恨不能是自己受了这伤,看着薛措如今重伤昏迷,心便像一颗琉璃珠子在手中捏碎了,碎琉璃渣握在手心扎出满手的伤痕。
年丰挠挠头,想了想法子:“也不知道阿婆这药能不能成,先就这样吧,明日我进城时给他再买些药。”
晏适容连连谢过,取下腰间的血玉与年丰。
哪知年丰却不接,一张胡茬的脸涨得通红:“我……我又不是为了这个才救你们!”
“可抓药也要钱啊,何况我与他留宿在年兄家中,吃喝用度每一样也都需要钱。”
年丰仍是不接,想了半天,看着晏适容一身就算是染了垢也十分华美的锦缎,不禁问道:“是不是……你们京城里的贵少爷贵小姐都这样?”
“都哪样?”
年丰却没有再说,出去喂牛去了。
翌日,年丰给薛措买了药,便去熬了。
晏适容在厨房看着年丰如何熬药,悄悄记在了心里。等到下次便是他给薛措熬药了。
一日日一张白净的小脸像只脏兮兮的小猫,他手背一擦,却是将污黑迹越擦越大了。
这家农户并不宽敞,也不暖和,风一吹,破窗户里吱吱呀呀地灌着风。可即便如此,晏适容给薛措喂药时,忽就生出一种家的感觉。药喂完了,晏适容又开始咳起嗽来,嘴角挂着血迹。
年丰一看,连忙给他递水,晏适容苍白着一张脸同他道谢。
年丰便觉得眼前这个小少爷比床上那个的身体也好不到哪里去。
等到晏适容不咳嗽时,年丰忍不住问他道:“那个是你相好吗?”
乡间的汉子说话就是这样耿直,一句相好便抵了心中千缕情丝。
晏适容认真想了想,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个词,第一次觉得竟是这样动听。
他忙不迭点头道:“对。”
眼睛亮亮的,他说:“是我相好。”
“可是家里人阻拦这才逃出家门了?”
“嗯。”
年丰摸了把眼睛,轻轻笑了:“挺好,挺好。”然后便再未说出话来。
晚上阿婆来看望薛措时,发觉那伤口有愈合的趋势了,这便放下了心来。阿婆还带来了一碗鸡汤,说是要给薛措补补身子。
晏适容讶于这处的民风竟这般朴素,一时十分动容。
阿婆爱怜地看着晏适容,竟是想起自己早夭的孙儿了。
阿婆问他:“你是京城来的吧。”
晏适容点了点头。
阿婆道:“京城离这儿这般远,你带着他一路赶来也很是不易。在这里尽管放心,阿丰同你们有缘,你们想住多久住多久。”
晏适容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年兄会对我们这么好?”
阿婆叹了口气,“他啊,几年前也曾救过一个京里来的贵小姐,两人两厢情愿,便是要定终生了,只可惜那人家里来人接她走,她回去自己的凤凰窝了,”
晏适容便了然了。
正说着话,年丰进来了,佯装生气:“阿婆,你背地里又说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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