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桃园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东方有灵
真实情况是,我在台上造型还没摆好,殷雪霁看似无力的一掌轻轻拍在我肩上,转眼我人已经飞出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别说是面子,我里子都掉空了。殷雪霁站在塌了一半的比武台边高高在上俯视我,神情间满是不可置信,脸上分明写着:怎么会这么弱?
我那个恨啊,什么水灵灵的漂亮弟弟?这明显是只披着绵羊皮的大尾巴狼!
一连几夜,我做梦都是把殷雪霁按在地上狠揍,非逼他哭着喊着承认自己没我厉害。
我看殷雪霁不顺眼的源头大概就在这里,几十年过去,其实我早不在意了。
最遗憾的,莫过于自己想开始结交一人时,他却已不在人世。
也许这次,我能在一切尘埃落定前,改变些什么。
☆、第十章
休息一夜,殷雪霁的脸色还是不好,小二端上来的稀粥点心他一口没动,一双眼时不时往窗外瞟,有些蠢蠢欲动。
酒楼位于热闹地段,这会早市刚开,叫卖声不绝于耳,包子油饼的香味随风飘进窗来,浓浓的烟火气,像一只无形的手,勾引着往来的人。
我看破了殷雪霁的小心思,提议道:“不如我们出去转转?”
殷雪霁连矜持的步骤都省略了,不给我改主意的机会,当即点头应下。
出了酒楼,我主动去牵他的手,殷雪霁手指瑟缩了下,却没有拒绝。
这样牵着一个人走在热闹的街市中,我也是头一遭,有点新奇,有点紧张,手心微微有些发烫。我扭头去看身边的殷雪霁,他的心神早已被路边商贩手里形形色色的小玩意吸引走了,一会左看看,一会右瞄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哪个穷乡僻壤钻出来,没怎么见过世面。
我笑了笑,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些,怕他看花眼,不留神走丢了。
道路左侧的包铺新蒸出一笼热腾腾的包子,闻着还挺香。我有点饿,摸出铜板买了两个包子,刚要大口咬下,殷雪霁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我默默把包子送到他唇边:“要吃吗?”
殷雪霁看看包子,又看看我,凑上前咬了一口,皱眉一副要吐的样子。
我在他背上轻轻拍着:“难受就吐出来。”
殷雪霁还是勉强咽了下去:“我……没事。”
我几口吃完包子,擦擦手牵着殷雪霁继续走:“我知道你没什么胃口,但一点东西不吃肯定不行。我们再换别的试试,喜欢你就多吃两口,吃不了的你都给我。”
殷雪霁停下脚步,手依旧紧拉着我:“谢焉,我……”
“打住,千万别觉得给我添麻烦。”
我把他拉到路边,避开后方来的牛车:“你不仅不是麻烦,还是我是财主。我这趟出来可半文钱没带,身上的碎银还是昨日小二找来,你忘记下的。钱你出了,那我只好出力,照顾你也是应该,用不着觉得不好意思。”
殷雪霁听完我的话,微微笑道:“既然你这么说,往后有要用钱的地方,也千万别跟我客气。”
我忙应道:“一定,一定。”
前方没几步的地方,有个卖糯米糕的铺子,糕点一个个做得巧可爱,五片雪白的花瓣形状完整,中间用切开的红枣点缀花蕊,闻着没那么香,看着倒令人很有食欲。
我买了一个让殷雪霁尝尝,他拿在手里看了又看,舍不得吃。
“这东西放不住,尤其天热,半天就坏了。”
殷雪霁被我说服,吃了两片花瓣,剩下的我给解决了。
我带着他继续逛,走到捏面人的摊子前,殷雪霁主动停了下来,正在忙活的摊主抬眼一看,热情道:“这位公子,想捏什么?”
殷雪霁感兴趣问道:“你能捏什么?”
摊主自信满满道:“什么都能捏,我这可是几十年的老手艺,不满意不要钱的!”
殷雪霁目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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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前的样品上转了一圈,最后指了指自己:“那就照我的样子捏一个。”
“好嘞,”摊主一笑,一口斑驳稀疏的牙,“公子这么俊的人,想捏好可不容易。不是我吹,这活还真就只有我敢接,你上别家他们未必能捏出□□。”
是不是几十年的手艺,我也看不出来,但这摊主手法挺娴熟,他自夸的功夫里,手上面人已经成形。
确实挺像,摊主将面人递给殷雪霁时,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越看越喜欢,差点想让他再给捏一个,我自己留着玩。
我压下心底的念头,乖乖付了钱,恋恋不舍跟着殷雪霁走了。
没走多远,殷雪霁将手里的面人举到我眼前:“送你。”
我一时怔愣,不确定道:“啊?”
“不想要吗?”
眼看着他要回,我一把握住他的手,道:“要,当然要!”
我一手拿着面人,一手牵着殷雪霁,心里那点异样的情绪,再无法忽视:“雪霁,你这算不算把自己送给我了?”
“只是一个面人。”殷雪霁在我的心落回原处前,抬了抬被我握住的手,“真的在这里。”
他勉力弯了弯唇角:“横竖不到一年的时间,你想要,我便送你。”
这个话题不宜再往下聊,我只能当什么都没听到,带他继续前行。
回去的路上,殷雪霁明显兴致不高,当卖糖葫芦的小贩从我们身边经过,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黏了上去。
我二话没说,给他买了一串。
冰糖葫芦拿到手,殷雪霁却是先递到我唇边。他什么没说,我也什么没问,咬下半个糖球,称赞道:“酸甜可口,味道不错!”
殷雪霁吃完我剩下的半颗,其余的攥在手里,带回了酒楼。晚上我们一起简单用了饭,之后各自回房歇了。
第二天一早还要赶路,回房后我吹熄蜡烛早早上了床,刚酝酿出点睡意,房门“吱呀”一声让人推开了。
我听出了来人的脚步,不在意地继续躺着装睡。
殷雪霁走到床边,也不管我是真睡假睡,直接点了我的穴道。
好了,这下我想动也动不了了。
不能睁眼,无法移动,但这不妨碍我用耳朵听声,感知较近距离内的动静。
殷雪霁点了我的穴,立在床边却迟迟没有动作。我左等右等,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他依旧顽强地站着,也不知是不是在对着我的睡颜发呆。
又过去一柱香的功夫,意识渐渐变得迟钝,我在心里默默缴械投了降,任由睡意席卷而上。
半梦半醒之际,我的手背上多了个凉凉的东西,耳边也终于不再安静。
殷雪霁似乎说了什么,很短,只有四个字,我已无心去分辨。
他既然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风花雪月
这一年,雪下得特别大。
民间素有瑞雪兆丰年的说法。可遇上这鹅毛大的雪花,还连下两日不止,百姓们只剩叫苦不迭的份。镇上不少房屋已被大雪压塌,无家可归的人只能拖家带口,钻到背风的小巷里等待官府救济。小巷并不宽敞,平日里最多容一人通过,若是两人迎面相遇,都需侧身,方可顺利通行。
这巷子并非原来就有,而是刘员外和李员外家院墙间的夹缝。两家人平时没少为这一星半点的地方争得面红耳赤,现在叫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占了去,当即不干了。
两家空前团结,一致对外,直把这些可怜人赶到一片鲜少有人问津的废墟。此处原是一土庙,后来不知怎地被雷劈了门匾,镇上人觉着犯忌讳,无人再来。没了香火供奉,日子一久,这里便荒废下来,如今倒成了乞丐的聚集地。
骤失居所的百姓每日还能领点聊胜于无的赈济,身上裹着足够厚实的棉衣,乞丐们自入冬以来照旧是那身陪他们走过四季破烂布衫,御寒凭的是意志,以为熬一熬冬天就能过去,一场百年难遇大雪,浇灭了他们求生的意志。
雪地里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冻得青紫僵硬,每日清早会有官府派来的人,推着板车把这些尸体抬到指定地点焚化。起初一天能拉走十来个,到现在两天拉不走一个,都死差不多了。
积雪难化,偏又遇上阴雨连绵,雨水刚一落地,立刻结成冰。道路难行,小贩们不愿出摊,行人也没几个,镇上显得死寂一片。
“阿嚏!”
打破寂静的是一声喷嚏和车轮碾过冰碴的“吱嘎”声,两个衙役模样的人拉着车,晃晃悠悠往土庙废墟走去。
手中空闲的那人搓了搓冻紫红的面庞,抱怨道:“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是个头。”
另一人拉着车,连抱怨的力都没了:“咱们动作快些,办完差好回去喝口酒暖暖身子。”
两人步伐加紧,到了地方,在雪地里一番搜寻,拖出两具半埋雪中的僵硬尸体。
抬上车,刚要运走,紫红面庞的衙役努努嘴,示意另一人看残垣断壁下的半截衣角:“那儿是不是还有个?”
帽子戴得歪斜的衙役走过去抬脚一踹,踢了个结实,从雪里把人拽出来一瞧,是个七八岁左右的半大孩童。
“摸着还挺软和,不会没死吧?”
那孩子生疮的手指微微颤了颤,做出回应。
“不死也活不成,一并拖走算了。”
“拖到地方要还没死,是烧是留?”
“那倒也是……下次来再说吧!”
两衙役拉着板车离开了。
风吹来,浮雪簌簌落了一层,半掩在雪里的孩子拼尽全力挣扎了一下,身体还没离地,又软绵绵栽了回去。他已经感受不到寒冷,迟钝的身体并不能屏蔽痛感,哪怕只是稍动一动手指,都疼得钻心。
他又累,又饿,又困,也许睡过去,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可他不敢睡,怕错过自己想等的人。
此地名为千桃镇,附近有一座碧桃山,山上住着一个好看的少年,他每次下山都会带走一两个小乞丐,其中便有这孩子认识的。
看到昔日一起拾荒乞讨遭人白眼的伙伴,穿着干净的衣服,梳着整齐的发髻,走在那少年身边,他心中不可抑制涌出羡慕……希望自己也能被挑中。
与他有着类似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往往是那少年刚一露面,就让人一窝蜂围了个水泄不通。他没那个信心,也不敢去尝试,只是远远看着,默默期待着,渴望着,像守着一份近在咫尺的希望。
如今,这份希望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抓不住,便只有死。
雪掩盖的墙角布满密密麻麻的浅白竖痕,这是他刻来计算少年出现天数间隔用的。往常每隔七日,少年便会下山一次。今天第八日,少年依旧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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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
他不确定能否把人等来,但他清楚,再等不来人,自己大概就没机会了……
夜幕再次降临之际,雪彻底停了。
多日来混沌的天空终于云消雾散。皎皎月光澄凉如水,流淌过天际,洒向大地,将白雪映成璀璨的银沙,于人汇成间灿烂星河。
寂静天地中,除了风在轻声呜咽,还剩时有时无的诡异“沙沙”声,似有人用足尖轻轻在雪面碾过。
“奇怪,到底掉哪儿了?”鬼魅般的白影随着这一声嘟囔自雪地一晃而过。白斗篷宽大的兜帽遮住来人的面貌,如此装束,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才显得不那么起眼。
他转了一圈,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有些自暴自弃道:“这下完了,弄丢信物,师傅回来铁定要拿柳条抽得我满脸开花。”
白斗篷孩子气的在雪地里猛地一踹,雪花没能铲起来,脚下倒踢了个结实。惊疑之下,他踩了踩半埋地下的异物,弯腰把那和雪冻在一处的东西拽出来,看形状勉强能认出是个人。
白斗篷伸手在那人鼻前探了探,已经没气了。这样的世道,死人是很常见的事,他虽然看出这具尸体年纪不大,却没动什么恻隐之心,随手将之抛到一边。
尸体落地,发出一声异响。
那声音嘶哑难听,与其说是□□,更像野兽临死前破碎的哀鸣。
没死?还是诈尸??
淬毒的银针在白斗篷指间乍现寒光,可他转念一想,万一真是巫蛊之术炼出的阴尸,无论是毒还是针,对它都不管用啊!
生死难辨的“尸体”无力抬手在雪面拍一下,它的手指微微蜷起,看动作是想抓住什么:“救……救我……”
白斗篷将“尸体”踹得翻了个面,银针抵在它死穴上,两指在它颈侧摸了摸,果然还有微弱的跳动。
“命可真硬,”白斗篷感叹,“一般人早挨不住痛快去死了,你居然还想我救你,不怕活受罪啊?”
冻得紫红的“尸体”目光涣散,像是听不见他说的话。
白斗篷正准备确认“尸体”的死活,卷着寒流的风来势汹汹,迎面掀开了他的兜帽。他抬臂挡了下,风止后放下手臂,露出少年人尚且青涩的俊俏脸蛋。
少年天生一张笑面,微微上挑的眼尾给本该清澈的眼添了丝别样神采,似有绵绵情意流转其中,不难想象待他长成,这双眼又会有怎样风情。
雪地里本已没有多少生机的“尸体”,突然回光返照般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亮,他挣扎着要爬向少年,无奈体力实在有限,爬到离少年还剩两步的地方,再没了动静。
少年看着以狼狈姿态向他卑微求生的人,心里不由有些发堵,也顾不上会不会把自己斗篷弄脏,从雪里将人挖起,摸出随身带着的伤药给喂了进去。
他把人半抱在怀里,使劲摇了摇:“喂喂,听着,不许睡!”
少年解开斗篷,脱下自己的不算厚实的外袍,给对方裹上:“别闭眼,不许死!我答应救你!”
肿起的眼皮吃力睁开一条缝,化脓的手指轻轻搭在少年衣角。
无法辨清五官的人,断断续续呢喃道:“神……仙……哥哥……
少年没听清他的呓语,正在将斗篷重新系好。他把外袍裹着的人,一起罩进斗篷内,贴身抱在怀里,自言自语道:“老天爷在上,今日我也算干了件积德的好事,你可一定要保佑我,千万别让师傅那母老虎揍我!”
雪路湿滑不好走,少年轻功修习不到家,速度虽快,却不怎么稳当。一连在雪里栽了几个大跟头,这才磕磕绊绊,摸黑回了碧桃山。
少年前脚刚迈进门,院里石凳上跷二郎腿等他的人已娇俏出声:“好你个谢焉,又偷我衣服!这防水斗篷是我新做的,才穿过一回!”
少年不以为然道:“谁让师傅偏心,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给你们。这大雪天,我穿一身黑出去,不成活靶子了?”
“狡辩!”少女从石凳上下来,出手要抢回自己的斗篷,“快还我!”
少年忙侧身避过:“别闹,我捡了个人回来!”
少年掀开斗篷,少女抽抽鼻子,往后躲了躲:“哎呀,他好脏啊,还这么丑,你别抱着了。”
少年察觉到怀里的人缩缩手脚,自卑地低了头,顿时不高兴了。
这是他捡回来的人,再脏再丑也只能他来说:“把你扔雪里冻个三五天,你比他还不如呢。”
少女性格蛮横了些,心肠倒还不错,听到这孩子在雪里冻了那么久,热心道:“他好像挺冷,我们烧点热水给他洗洗吧。泡完澡他就暖和了。”
少年找了个背风地把人放下:“行,那你烧水,我去厨房给他找点吃的。”
少女傻眼:“为什么不是我去拿吃的?”
少年脚底抹油,已跑出一大截:“辛苦三师妹啦!”
两人一个愤愤劈柴生火,一个摸黑在厨房“叮咣”找吃的,合力之下,终于把不该吵醒的人弄醒了。清瘦的女子披着薄衫走到外院,看到满脸面粉的少年从眼前一闪而过,秀眉不由紧锁:“谢焉,我看你又皮痒了!深更半夜不睡觉,还带着师妹瞎胡闹,等你师傅回来,定要她好好拾你!”
正劈柴的少女像是找到靠山,扔了手里的斧头,唯恐天下不乱道:“师叔,谢焉他出门捡了个小孩回来!”
“没大没小,他再不成器也是谷中大弟子,你身为师妹,怎可直呼其名?”女子训完少女,转头去问少年,“你自己说,到底怎么回事?”
少年将事情避重就轻简单描述了下,女子的心神果然被那快咽气的孩子吸引过去。她探完脉象,发现情况十分危急,废话不再多说,忙安排道:“谢焉,你把这孩子抱回自己房,先用体温暖着,印娆来帮我煎药!”
少女印娆跟着师叔走了,半途回头给了少年一个鬼脸。
名为谢焉的少年对着她们的背影挥挥拳,挥完有些做贼心虚地四下看了看,不情愿地抱起他捡来的孩子回了房。
他的房间不大,能坐能躺的地方除了床,再无其他。
谢焉不舍得弄脏干净的床,便在地上铺层褥子,咬牙扒光衣服,和那团脏到看不出人形的东西抱在一起。
他心里快把这孩子祖宗十八代都骂完一遍了,眼见没什么可骂,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脑子不清楚捡这麻烦回来。
“神……神仙哥哥……”
谢焉往自己怀里看去,被那张冻伤流脓脸吓退了目光,恶狠狠道:“我不是神仙,我要做大魔头!”
对方不理他的胡言乱语:“不要……不要……把我丢掉……”
咒骂的话如退潮的水从谢焉心中散去,他抱紧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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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冰冷,现在滚烫的小身躯,整个人莫名安定下来。
他想到了当初在街头乞讨求生的自己,抱住这孩子,就好像抱住了曾经无依无靠的自己,心里也跟着有了一丝温度。
这孩子虽然脏了点,丑了点,但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声音还算好听,软软的,糯糯的,像个女孩。
咦?
可别真是个女孩,那样就不能留身边了!
谢焉忙往这孩子胸口摸了摸,平的……但这不能说明什么,有的师妹在这个年纪也很平。他往下抓到了一团自己也有的软肉,这才放下心来。
“神仙哥哥……”
谢焉像是抱着一失而复得的宝贝,不去计较他奇怪的称呼,态度好得出奇:“是不是哪里疼?忍一忍,等师叔的药来,你就不疼了。”
为了不让他睡过去,谢焉还得不停跟他说话:“你有名字吗?”
孩子脑袋微动,摇了下头。
“没名字多不方便,我给你起一个。”
谢焉想了想道:“你是我在雪里捡的,叫雪儿怎么样?”
“嘿,你不喜欢也没办法,我真想不出更好的。”
“要不,大黄二花三狗,你随便挑一个?”
谢焉绞尽脑汁,嘴皮子都快说破了,总算把师叔等来了。
他自觉让到一边,还没走远,地上奄奄一息的孩子突然呜咽出声,两手死死拉住他小腿,肿得发亮的手指崩开一道道裂口,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谢焉让这阵势吓到了,他僵在原地,脚像有千斤重,无法挪动分毫。
师叔放下药碗,取出银针,扎在这孩子睡穴上。那双发紫红肿的手无力垂下,却依旧没有放开,维持着虚握的动作,搭在谢焉脚踝上。
师叔动容道:“这孩子应该被人遗弃过,他怕你也扔下他不管了。”
谢焉蹲下,从怀里摸出帕子,给他把手包上:“怎会不管?捡回来就是我的人,我当然要对他负责。”
师叔施针间隙,睨了谢焉一眼:“你捡回来的可不只这一个,庄子里还有不少大黄二花三狗等你负责吧?”
谢焉哂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那不一样。”
“有何不同?”
谢焉企图蒙混过关:“哎呀,师叔你就别问了,我自有打算。”
师叔捏着那孩子的下颚,把药灌进去:“小小年纪,莫要自作主张,真有什么想法也该跟长辈们商量过,再做打算。”
谢焉笑得讨好:“师叔可饶了我吧,师傅那暴脾气像是能商量事的人吗?她不把我吊起来打一顿,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师叔处理伤口手法熟练,说话的功夫已经给人上好了药:“涉玉处处要强,对你这亲传大弟子亦不例外。她的管教是粗暴了些,但到底还是一番好意,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你莫要怨她。”
谢焉没心没肺道:“师叔就别替师傅说好话了,她怎么想我还不知道?随手捡一徒弟,养段日子发现‘谢嫣’变‘谢焉’,上当受骗还退货无门,日日相对,可不看着来气?”
师叔摇头笑道:“你们师徒这性子,还真是如出一辙,谁也不肯让谁。”
谢焉低头看自己沾了血的靴子,半张脸隐在烛光照不到的黑暗里:“明年我便满十二了,再赖在谷里不走,一旦有心人知晓利用,会有损师妹们的名节。”
师叔手里拔针的动作缓了下来。
“师叔不是问我,为什么捡人回来吗?”谢焉强颜笑道,“我打算出去自立门户,这些人没准是我今后立业的根本,多几张嘴吃饭而已,这买卖我还做得起。至于风华谷,我不会再回了,你们就当从来没我这么个人,早点把我忘了吧。”
师叔沉默许久,长长叹了口气。
她了针,捡起手边的空碗,起身道:“过完年再走不迟,记得亲自跟你师傅说一声。”
不太结实的门发出轻响,谢焉没有抬头,他知道人已经走了。
水雾在眼里慢慢凝结,谢焉死死瞪着地面,像要用目光把地戳个窟窿。
他知道自己早晚要走。
风华谷只女弟子,也只能有女弟子。那些师妹长到如花似玉的年纪,多半是要入宫当娘娘的,自己不伦不类混在其中,就是那面缸里的老鼠屎,处处不招人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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