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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华乱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纸扇留白
甩袖径自离去。
与此同时,闻五使了眼色,苏瑛会意,嘱咐小敏去厨房烧菜,自己寻了个借口出去。
酒桌上,闻五喝得酩酊大醉,拍着胸脯保证:“不就几个小毛贼么,小事一桩。”
“那这委托……”
“‘买卖楼’接了!”
钱管家大喜过望,举高了杯子敬酒:“闻老板真是爽快人,我家老爷不会亏待你的。”
小敏蹲在门口偷听,觉得不开心。
她打听过了,钱管家的老爷开钱庄的,很有钱,可实在不是什么好人;还有那汪大人,就会摆官架子。官商一家亲,白脸黑脸轮流唱,一个想着法儿从老百姓的手里头掏钱,另一个卯足了劲往上爬,其实都是一条船上的。
这委托,闻五接得爽快,恐怕到时候要遭人骂。
小敏忿忿然跺脚,跑去找苏瑛商量。
苏瑛不在房里,等到晌午,钱管家都走了,闻五醉醺醺地倒在地上,从一叠银票里抽出一张,给小敏:
“拿去!!买米酒团子!”
小敏忍无可忍,踹了他一脚:“起开!”
随后将一身酒气的闻五扔进浴桶里,几盆凉水兜头浇下去,怒声质问:“你真要帮那钱万金捉贼?”
“……都接了委托,怎么还问?”
“能不问么?!那种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老狐狸,就该偷光他的钱!”
闻五被凉水浇了透心凉,牙关都在打颤,哆哆嗦嗦地要爬出浴桶。刚冒出了一个头,又被小敏撩袖子按了进去,“咕噜咕噜……”水面冒了一串儿气泡。
这时候,苏瑛回来了,倚着门框看热闹,唇角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闻五吃力地从小敏的魔掌下探出头,指责:“你都不管管她吗?”
“汪大人的府上遭贼,卷宗失窃,这才找上了‘买卖楼’,重金委托。”
闻五抓住重点:“重金?”
苏瑛从袖子里掏出几个金锭,掂了惦,说:“份量很足。”
“嘁!还是钱管家出手阔绰!这年头,当官的不如去做买卖啊!”
闻五爬出浴桶,揉了揉撞到木板的脑门,目光不经意间落到窗外天元街上巡逻的赤卫军身上,恰与宣于唯风的视线对个正着,立即嘻嘻笑地摇了摇手。
“那是……宣于大人?”小敏惊道。
“什么‘大人’的,怎么没听你喊我‘老板’呢?”闻五嗤鼻,手指头冲苏瑛勾了勾:“苏瑛,老规矩,你去汪耀的府上,我去钱家,那个小敏……你跟谁?”
小敏一头雾水:“你们……?”
“嘘!不要问!”
苏瑛走过来,牵起小敏的手,笑得极为温柔内敛,宛如枝头摇曳的艳丽春花。
“苏大哥?”小敏懵懵懂懂。
苏瑛轻轻“嘘”了声,低声含笑:“小敏,这个时候,你要相信闻五啊!”
月黑风高,钱府并不安生。
黑影穿梭,无声无息。
锐利的双目犹如出了鞘的利剑,散发出凌厉威慑的光芒。
翌日,后院的护卫倒了一地,再看空空如也的小金库,钱老爷一声凄惨的哀嚎,跟着倒地不起。
闻五瘫在大柳树上扣指甲,斜眼看见赤卫军的明山买了油饼,打着哈欠走过来。
“咦?明大人啊,这么早来天元街巡查?”
闻五笑嘻嘻地打招呼,明山依然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掀起眼皮施舍个眼神,又走远了。
闻五继续喊:
“明大人,我欠宣于唯风一个人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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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提呀!”
☆、第十二回 三人行
苏瑛带小敏去汪大人的府上,闻五自个儿去了钱府。
钱府一反先前扣门小气的作派,这次迎接的派头可以用“财大气粗”来形容:钱管家亲自迎接,好酒好菜摆了满一桌,几个貌美的奴婢伺候,居然还请来了吟霜楼的头牌喝小曲儿。
闻五乐呵呵地受了,整了整衣襟,捏起小酒杯,立即有调|教得温顺可人儿的奴婢斟酒。他不禁有点儿醺醺然,浅酌一口,听着小曲儿,嘴角都要裂到了耳根。
傍晚,闻五被拉到了花团锦簇的别苑里。
钱管家叹道:“这里面是我家老爷的心血,闻老板可不要辜负老爷的厚望,把那贼人拿下!事成之后,闻老板尽管放心,我家老爷必有重谢!”
“没问题!那贼么……要死的还是活的?”
“当然是活的!那贼人偷了钱府少说也有十几万两银子,就算要死,哼,也得先把钱全吐出来!”
闻五不以为然地嘀咕了一句:“就那点儿钱,早花完了罢。”
钱管家正要走,听他嘴里嘟嘟囔囔的,下意识扭头问:“闻老板说什么?”
“呃哈,没啥呀!”
闻五挠了挠头,打了个哈哈:“这院子真漂亮,钱老爷真是好享受啊!”
钱管家笑眯眯地虚应了几句,挺着土财主似的大肚子走了。
闻五敲了敲脑袋,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啊!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怕了他不成?他脚步不稳地跳上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上,想吹吹酒气。
这时候,一个脆嘣嘣的童稚声音突然响起,依稀就在耳朵边儿上,吓得闻五霎时睁开眼,环顾左右,没人呀!
“嘻嘻,你在找我吗?你低头,就看见我了。”
闻五依言低头找,这才看见墙外一棵枝干嶙峋的酸枣树上趴着个小男娃。
小男娃脏兮兮的花脸儿有几道抓印子,衣裳好几处都划破了,见闻五看过来,又捂住小嘴儿嗤嗤笑。
“你好呀,小娃娃!”闻五主动打招呼。
“我不叫‘小娃娃’,我叫金宝。”
“小金宝儿!”
闻五探出半个身子,伸长了胳膊,说:“来跟大哥哥坐,可以看得很远哦!”
小金宝儿圆溜溜的眼睛霎时亮晶晶的,正要搭上小手,一声怒喝由远及近传来:
“胡闹!扔下功课,偷溜出来玩耍,像什么话!”
一袭青衫俊雅秀儒的青年缓步走来,五官极为斯文俊致,只是眼神凌厉了些。
“呀!糟了!是柳先生!”
小金宝儿扶着树干“蹭蹭蹭”地往下爬,小手心出汗,滑了下,矮胖的小身板登时直直摔了下酸枣树。
“哇呀呀呀”小金宝儿挥舞着莲藕似的小胖胳膊,吓得吱哇乱叫。
闻五正想救人,忽地一阵疾风卷来,只觉眼前一花,小金宝儿已被卷进了柳先生的怀中。
“好快的身手!”
他不由赞了一句,跳下大槐树,十分自来熟地去搂柳先生的肩膀,说:“我是‘买卖楼’的老板闻五,瞧你身手不错、文采很好,要不要交个朋友?”
柳先生挑剔地打量了几眼,道:“举止不端、言谈放肆,哼,不与为谋。”
小金宝儿的两只小脚在空中蹬了几下,还想跑,被一把揪住后襟拎起来。
“还想跑?功课没做完,哪儿也不能去。”
说罢拎着泪眼汪汪的小金宝儿走了。
闻五顿时耷拉下眼皮,跳回了大榆树上躺着。
这时候,游廊里的柳先生突然扭头,哼道:“钱府遭贼是坏事做多了,现在得了报应实属活该。劝你不要趟这滩浑水,还是速速抽身离开罢。”
“嗯?”
“钱老爷请你来是不是花了大价钱?可惜,钱府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闻五挑开了眼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柳先生端正文秀的面容,看他眉宇间一抹刻入骨的清高与倨傲,不禁笑了笑,问:
“读书人都跟你一样,喜欢打哑迷吗?”
柳先生嗤笑了下,离去。
闻五继续瘫着,心里却乱成一团麻:感觉……被算计了呀……
白絮纷纷扬扬,房檐上积了厚厚一层。他苦恼地盘腿托腮,想了一会儿,忽地缓缓笑了:
“敢算计本宫……啧啧,风十四,该还你人情了。”
小敏随苏瑛踏进了汪大人的府邸,一路上都笑抿着嘴巴,黑玉般明亮的眸子狡黠地转来转去,一副要使坏的模样。
苏瑛牵住她的手,唇角一抹轻柔的浅笑,道:“等会儿见到汪大人,不要无礼知道吗?”
小敏乖巧地点头:“知道了。”
陆非离依然一张阴沉的棺材脸,吩咐厨房下了两碗不沾荤腥的素汤面,道:“老夫人近日戒斋,只有素面,两位不要嫌弃。”
小敏觉得还可以,拿起筷子,道了声“多谢”,埋头吃去了。
苏瑛夹了一根青菜,却怎么也下不去口,跟经常饿肚子的小敏不同,他向来是无肉不欢,即便是客套也不愿委屈了自个儿。于是迟疑了一会儿,他便放下筷子,开门见山:“我不饿,我来是为了委托一事,上次时间匆忙未得细讲,这次,还请陆先生详细告知。”
陆非离拉了张椅子坐下,腰板挺直,神色十分严肃:“此事说来惭愧,卷宗丢失是大人的过失,倘若交由衙门处置,不仅会罪及大人,兴许整个府上都会有牢狱之灾。我替大人找上‘买卖楼’,是想在暴露之前找回卷宗,除这场灾祸。”
“苏某知晓。请陆先生转告汪大人,‘买卖楼’接了委托,便会履行承诺,找回卷宗。”稍一停顿,凑近了些,陆非离身上那股清苦的药味儿更浓了,苏瑛的眼神随之变得深沉,但很快掩饰过去,抿唇浅笑,道:“拿人钱财,□□。汪大人许了‘买卖楼’好处,我岂敢不尽心竭力?”
苏瑛本就有一副柔和清幽的好面貌,这么一笑,更似摇曳的春花,灿烂不可方物。
陆非离愣了愣,随即垂下眼皮,脸颊微红,似是随口一问:
“闻老板呢?”
“他呀?”苏瑛漫不经心道:“因为‘买卖楼’接了汪大人的委托,拒绝了钱老爷,他只得亲自上钱府请罪了。您也知道,‘买卖楼’做的是小本生意,又没沾上有权有势的靠山,真要得罪了钱老爷,以后在天元街就没有活路了。”
陆非离当即承诺:“此事办得好,汪大人就是‘买卖楼’的靠山。”
“如此,多谢了。”
苏瑛虚应了几句,等小敏喝完了最后一口面汤,方才告辞。
路上,小敏问苏瑛:“怎么找卷宗?”
“这个么,应是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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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瑛摸了摸额发下已无法视物的眼睛,恍然明白陆非离身上那股淡然的药香味儿为何觉得熟悉了,分明是
“苏大哥有心事?”小敏忽地问。
苏瑛心下一惊,松开小敏的手,留下一句:“我突然想起一件急事要去办,你先回‘买卖楼’。”
说罢匆匆离去。
小敏只觉得一头雾水,能让苏大哥丢下她的急事?……一定很重要。
这么一想,她赶忙撒腿跑,找闻五商量。
……
苏瑛尾随陆非离,见他进了吟霜楼。
正是大白天,吟霜楼依然人来人往,苏瑛压低了斗笠,与达官显贵混入其中,并不起眼。
他轻而易举地躲过老鸨的耳目,随陆非离上了二楼,刚踏出楼梯拐角处,见不远处的阁楼晃过一道身影,人影撩起珠帘,冷峻的面孔在看见陆非离时露出不加掩饰的类似于雀跃的神态。
那种神态落在苏瑛眼里,刺目得犹如进了沙子,疼涩难忍。
……是沈牧
此时的沈牧满心满眼尽是陆非离,疏忽之下竟未察觉到苏瑛的气息。
“陆非离,怎么想起找我?”
沈牧关上门,厢房里萦绕着一股馨香的香味儿,陆非离使劲儿嗅了嗅,问:“谁点的熏香?”
“是徐姨,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咳……没,没有。”
陆非离不知为什么羞得面红耳赤,慌忙拿茶壶倒水,灌了一大口,哪知喝得急,呛得捂住胸口咳嗽。
“你这是怎么了?”
常年握剑的手掌贴上后背,用力顺了顺,“喝水还能呛着,你最近是走霉运吗?”
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突然像是着了火一样炙热,陆非离一个激灵,只觉得后背要烧起来了,忙站起身,反握住沈牧的手腕,把他按到椅子上。
“你坐,别站着了。苏宅已经暴露,你如今居身何处?”
沈牧觉得陆非离有点儿手脚都无处放的慌张,心下疑惑,但还是依言回道:
“暂时躲在吟霜楼,等风头过了,再回帮里。”
陆非离惊喜:“很好,等卷宗一事解决,我随你一块儿回去。”
“该拿的卷宗不是拿完了吗?”看他神色严肃,沈牧这才察觉出不对,忙问:“还是……汪府出了什么岔子?”
“汪大人花重金请了‘买卖楼’,要追查卷宗。”
“……‘买卖楼’是个什么东西?”
陆非离愣了片刻,目光犹疑,喉头滚动了几下,才十分艰难地说了一句:“苏瑛在‘买卖楼’,我遇见他了。”
“苏瑛没死?他居然没死?!”
沈牧脸色当即变得十分阴沉,“我应该再补几刀的,毕竟……那么好的机会,没有下次了。”
躺在地上任人宰割的苏瑛,眼睛流淌出猩红色的血的凄惨样子,那副逐渐褪去血色的苍白的面孔濒死之际流露出的惊骇、无助又痛苦的神色,让他在睡梦中几次酣畅地笑醒,可是如今,苏瑛没死。
沈牧狠狠闭上了眼睛,尽量克制自己不至于太过失态,再睁开,发现陆非离面红耳赤地盯着自己,不禁摸了摸脸颊,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没有……”
陆非离忙回视线,拉了拉衣襟,脸上像冒着热气,说:“我觉得很热。”
又捧起茶壶,直接往嘴里灌水。
看他大口吞咽茶水,沈牧突然觉得也……口干舌燥了。
“怎么回事?”
手指抵在喉咙,难言的燥热细细蔓延,渴得嗓子眼儿几乎要冒烟了。
可又不像……这种渴,像是……
视线缓缓移到拼命灌水的陆非离的脸上,再看向飘有袅袅青烟的香炉,再开口的声音变得十分干涩:“这里是吟霜楼,做皮肉生意的地方,听小柳说为了增加情趣,会在房间里点燃催情的熏香。”
“嗯,”陆非离点了点头,“这香有催情的功效,兴许徐姨又弄错了。”
沈牧缓缓转动眼珠子,凝视陆非离:“我怎么觉得……你早就知道?”
“我是大夫,知道……”
“那你不早说?”
“……只吸一点儿,不碍事。”
沈牧气得抬手就要送上一掌教训陆非离,可碰上纹丝不动等着挨打的身躯,鬼使神差地泄了掌力,只泄愤一样拍了下。
“才没有不碍事?!”沈牧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掌用力,手指简直要扣进他的血肉里。
“我觉得还好,你定力不行,所以很受影响,”陆非离不顾肩膀上的疼痛,煞有介事地教训,“要我给你找个姑娘吗?”
“不用!”
“哎,我去找徐姨吧,问她有没有法子。”
“说了不用!”
“……也罢,我陪你忍,忍过这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陆非离走到矮榻旁,正襟危坐,开始闭目养神。
沈牧觉得不可思议:“你真的要陪我?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我怎么看都觉得你很奇怪。”
陆非离闭着眼睛,声音听上去有点儿发抖:“沈牧,你去躺着,我不想听你说话。”
沈牧:“……”
沈牧凑近,弯腰端详陆非离赤红的脸颊,叹气:“你又使什么性子?”
“……没有,”陆非离干巴巴地说。
“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我?”
陆非离无奈睁开眼睛,幽深的眸子不知为何红彤彤的一片隐忍克制的赤色。
“看来你的定力也不怎么样啊,”沈牧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脸颊,“你的样子,看上去比我好不了多少。”
陆非离并未理会他的取笑,而是郑重其事地询问沈牧:“可以做吗?”
沈牧没有吭声,只是看着他,然而那冷冽的眉宇间早已晕染上迷离的妩媚之色,犹如铮铮青松缠绕了一抹妖娆柔嫩的青青藤蔓,刚柔并济,又好像肃杀萧飒的秋意登时化为料峭又妩媚的春|色。
这样忽来的转变让陆非离措手不及,脑子“轰”地一下,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又惊又喜又紧张。
这时候,沈牧突然倾身,挨上陆非离的肩膀,一语道破天机:
“我以为你算计好了的”
不仅是两人,窗外一人,大煞风景。
苏瑛从始至终站在窗外,纤细的手指抚摸缠在眼睛上薄薄的绷带,绮丽秀美的面容大半隐藏在黑暗中,只依稀看清裂开的嘴角带着清浅如溶溶月色的笑意,远远望去,如同艳丽的鬼魅。
☆、第十三回 无餍者
徐姨有一手制香的好手艺,现是吟霜楼的二把手,心思尤为缜密,无意知晓了陆非离爱慕沈牧一事,正巧有机会,摆一鼎催情的香只是顺手的事儿。
陆非离跟沈牧又不是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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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事的黄毛小儿,但凡有那点儿心思就该知道怎么办,不过,一个木愣子、一个没脑子,都不开窍,徐姨心里开始犯嘀咕:这事儿能成吗?
确实没成!
沈牧压在陆非离身上,喘着粗气,说:“我不喜欢做被控制的那个。”
陆非离坚决摇头:“我怕疼。”
两人皆衣衫凌乱,然而谁也不肯让步。
对峙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咚咚”响的敲门声。
“谁”
最后是沈牧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我去冲冷水澡。”
陆非离抢先一步夺门而出,踉跄逃离的背影看上去十分狼狈。
沈牧挫败地倚坐在台阶上,忍不住抬起手背遮住酸胀的双眼,觉得遗憾,又觉得好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竟然因为这个从未考虑过的理由没继续下去。
其实……如果……
沈牧望向门外,斜飞的眉毛微皱,仿佛有一丝深入骨髓的像是刀刮一般的痛惜。
即便这个时候想叫回陆非离,也来不及了。
这时,一个纤细的人影跨过门槛,端着一些酒菜,款款走进来。
“刚才是你敲门?”沈牧皱眉,袖风强劲挥出,“嘭”地撞开窗户,冷风立即灌进来,吹散了一室的旖旎香色。
熏香早已燃尽,仅残存的一缕袅袅青烟也吹散在夜风里。
飞扬的白絮随之飘进来,沈牧觉得清醒了些,冷声吩咐:
“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酒菜放到桌上,斟了一杯酒,清亮惑人的嗓音幽幽响起:“小牧,在主子面前,你哪儿来的吩咐?”
沈牧猛地抬头,一脸惊愕:“你是……苏瑛?!”
面前的男子一身绛紫衣衫,零碎额发垂下来,遮了只眼睛,面容静谧恬淡,眼神温润如映了一汪清透的山泉。
沈牧却觉得视线都炽热得烧起来,挣扎着站起身,恨道:“你没死?!”
苏瑛没吭声,然而投射过来的眼神里蛰伏着毁灭殆尽的戾气与阴狠。
“你是来报仇的?”沈牧脸色恢复先前的冷漠,发软的手脚此时仍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这实在糟糕。
苏瑛笑了,问:“你要求饶吗?”
“……哼。”
“也是,你向来刚强不屈的性子,怎么做得来跪地求饶的事儿?”苏瑛仰头灌了一杯酒,手指用力,捏碎了酒杯,就这样拿着一块瓷片靠近沈牧。
沈牧此时看上去十分狼狈,衣衫凌乱,墨黑的长发有些散开了,贴着脸颊,瞪苏瑛的眼神虽然凶狠,可气势不足。
苏瑛道:“你知道我这人是睚呲必报的,你捅了我一刀、又毁了我一只眼睛,我该怎么偿还你呢?”
随着苏瑛的靠近,沈牧嗅到一股香甜的气味儿,凝聚的力气又缓慢流失了。他想到苏瑛小时候常跟花匠玩耍,娇养出没香不挨身的毛病,却跑去跟大夫学了几年医术,那时候,他身上总是带着草药的苦涩味道……
“在想什么?”
耳边突然响起苏瑛的声音,沈牧蓦地回神,正对上一只冰封了三尺之寒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狼狈不堪的面孔,霎时怒急攻心,抽出随身匕首刺了上去。
苏瑛侧身一晃躲开,反手扼住手腕夺取匕首,攻向沈牧的眼睛。
沈牧只来得及看见尖锐锋利的刀尖倏忽落下,刺向自己的眼睛,眦裂的眼眶几乎要迸溅出血丝。
下一瞬,瞳孔骤缩,刀尖堪堪停在眼前,只要稍一有力,便会刺透眼珠。
苏瑛沉声道:“小牧,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
沈牧恶狠狠地瞪他:“要杀要剐随你。”
“……你在想我,对是不对?”苏瑛突然轻声叹气,神色变得哀伤,“这个雪国,曾经我称之为‘家’的地方,只剩下你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倘若我做错了,我随你打骂,可现在是我对你的恨一无所知”
“你什么都不知道?”沈牧打断道。
“你觉得,我该知道什么?”
苏瑛露出何其无辜与茫然的神情,似乎有什么事情超乎了他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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