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不亲爱的孟先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戴林间
老板娘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除了胖。然而正因为那胖,使她的两条手臂透出文艺复兴式的丰腴美丽。她一定是出来看我们的热闹。不用说人,就连两条脏毛烂爪的野狗在路上乱吠也能引得她兴致勃勃地探头张望。我想到她店里的钨丝灯永远发射着徒有其表的亮光,最神奇的是店里的家具,个个身歪腿斜,简直像报废的过家家玩具,譬如那张竹椅。但它们一跨出店门,就像阿拉伯飞毯一样立刻变大了,你发现那都是正常个头的家具,甚至因为样式老旧,它们比别家的东西显得更加笨重。对老板娘这种人来说,在幽暗的屋子里栖居肯定是难以忍受的折磨。每当我看到她从黑暗里伸出那个卷发蓬松的脑袋往街上张望,就会想她一定深爱自己的丈夫,才甘愿年复一年地忍受。
我看到地上自己暗淡的影子。为什么有人会说人的灵魂很轻?人的灵魂应当是很重的。不然为什么我现在感到灵魂从身体里分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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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在原地的这副空壳是这样的轻,软,湿,像一摊稠腻的垢水。
孟先生突然看过来,我才发觉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喊了他一声。
“对不起。”我的脑子重新慢慢清楚起来,全身力气都用来克制剧烈颤抖的声带,于是一股液体趁虚而入占领了鼻腔,声音听起来像闷在牛肚子里的青蛙,“我的意思是说……我、我会改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
我说不下去了。只能死命绷着一张脸,不知道眼泪和鼻涕哪个会抢先一步。
“你别这样,我又没有说你。”孟先生叹了口气,习惯性地伸出手想拍我脑袋,结果像是突然发现我没有比他矮多少了,转而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我知道我是怪胎,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说这些话了,我会改的。你别”
我生怕糖水店的老板娘笑掉大牙,赶紧用一只手捂住眼睛,掩耳盗铃。
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孟先生把我扳正:“小獾,你听我说。”见我没反应,他轻轻晃了我一下:“何遇君!”
我吸了吸鼻子,把手拿开。我尽量使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泪水已经将视线胶成一团,我还能感觉到睫毛湿了个透,有气无力地相互倚靠着,嗔怪地承担那咸味的水的重量。
“嗳,怎么还哭了?”
孟先生像是觉得好笑,但又知道现在不是笑话人的好时候,那一点笑意还没完全展开就在了舒展的眉头间。
“我没有觉得你是怪胎,也没觉得你做错了事。现在同性恋不算犯罪也不是神病了,就算别人会指指点点,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不是什么‘不对’的事。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我的眼泪冒得更凶了。我连忙伸手到包里摸纸巾,孟先生替我拿出来,半开玩笑地说:“你是被吓哭的还是感动哭的?是不是以为我要揍你?”
我专心擤鼻涕,不理他。
等我把一包纸巾都用完了,他又轻轻叹了口气,斟酌着说:“我不知道……可能因为我们从小都在一起,关系太好,所以让你分不清了。我是说,在你心里我跟关庭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我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澄清,“我又不喜欢关庭。”
孟先生一愣。
我从口袋里翻出高婷的情书塞给他:“这个才不是关庭写给我的情书,是给你的。”
他的脸色极了。
我立刻纠正:“不是,我是说,这是另一个女生给你的。”
孟先生的表情大为缓和,把那情书又展开看了看,像在仔细辨别我有没有说谎:“真的是别人给我的?为什么在你那里?”
“放错到我包里了。”我扯了个小谎,“信封上有你的名字,我扔掉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不会就是那个高一的女生吧?”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你给她送东西了。是不是打着我的旗号回掉了?你还挺无师自通。”他居然还有心情调侃。
我紧张道:“你喜欢她?”
他想都不想:“不喜欢。我都不认识她。”
我大喜过望:“那就好。”
他一眼瞟来,我立刻闭嘴。他一拍我黏糊糊的后颈:“不想哭了吧?请你喝果汁,别想那么多。”
糖水店老板娘高深莫测地摇着扇子,从竹椅上站起身,领着我们走进店里,摇头摆脑地一番卖力招呼,忽悠我们买了两杯酸得要命的酸梅汤。
哭过之后眼睛涩得厉害,一口酸梅汤下去,登时酸得我泪眼朦胧:“还嫌我不够心酸。”
孟先生笑道:“我又没跟你绝交,你心酸什么?”
我仿佛听出话里有话:“那就是说我可以继续喜欢你?”
他冷不防呛了一口,咳嗽了好一阵,不说话。等走出好远,才拧着眉毛突兀地说了一句:“随便你吧。”
孟先生的耳朵以前也这么红吗?还是我看错了?
我重新磕磕绊绊地鼓足了勇气,小声问道:“你、你这么说,是不是说明其实你有点喜欢我的?”
他一下子定住脚步,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手里的酸梅汤就整个儿贴上了我的脸,顿时冰到肉酸牙软。孟先生又好气又好笑地骂道:“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了!”
我忙不迭偏头躲开,抹掉脸上蹭到的冰水:“好嘛好嘛,我再也不说了,你就当没听到。”
孟先生看了看我,又放软语气:“我没有怨你的意思,你别多想。”
“我没有多想啊。”
他抿了抿唇,似乎还想说什么,街角突然一阵炫目的亮光,我眯起眼睛才勉力看清,推了他一把:“快去,你的车来了!”
这趟车大约等了太久,站台上一窝蜂的人涌向车门。混乱之中,孟先生飞快地握了一下我的手又放开,刚说完一句“那我走了”,就被心焦火燎的乘客挤到了车门边上。
我喊了一声“慢点儿”,他已经上了车,回头冲我笑了一下。
光是看着都是一种享受。我真希望这趟车永远上不完。
联赛终于完全落下帷幕,在七中举办的颁奖典礼我没去成,因为班主任威胁我学习委员和请假二选一,我屈服在了学习委员的官威之下。徐苗临走之前,还不忘痛心疾首地指责我:“叛徒,光荣革命事业的叛徒!居然向黑暗腐朽的专制势力妥协!”
“你就这时候会说!懂这么多怎么历史才考二十分?”跟他重归于好的冯艳玲踮起脚从后面拍了一把他的后脑勺。
孟先生跟着叽叽喳喳的关庭和唐宇才从教室出来,孟先生朝我一笑:“帮个忙。”
我夹着花名册,公事公办地问:“干什么?”
“我忘记带政治作业了,别跟汪老师汇报。”
以色诱人,可耻!
唐宇才不屑:“刚好今天查作业刚好你没带,太假了。”
我冷淡地说:“怎么不可能,情有可原。”说完翻开花名册,先把孟潜声的名字勾上。
关庭啧啧摇头道:“以权谋私,官场黑暗。”
我手背向外,冲他们做了一个“快滚”的手势。
关庭这张嘴了不得,从小就金句无数。很多年后她业余在社交平台上撰写情感专栏,混得风生水起,甚至还有忠实粉丝整理汇总了若干版本的“竹姐百句经典语录”(她的笔名是“山竹”)。虽然大部分稿子都是我们俩深夜买醉时她大舌头胡诌的,但其中有一句我始终很有印象。
“爱情有时候好比打仗,你追逐你爱的人就像士兵追逐将军。只要将军没有让鸣金兵,你就永远有得到一等功让他亲手为你授勋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小孩子是种情绪化的动物,不像成年人主导理性,所以就写成又哭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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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的了。后面会甜个几章了,放心。
第23章
期末考试的时候,孟先生坐我左手边。
一整个上午我们相安无事,我趁写作文的间隙偷偷瞟了他几眼,他都没发现,我对着卷子怡然自得地傻笑,监考老师也没走过来敲我桌子。下午考数学,我趁着试卷翻面的时候瞄他,却被逮个正着他听见卷子的响动,刚好往这边偏过脸来。
起先我还没发现监考的政教主任已经站到了我面前,直到瞥见试卷上投下的阴影,顺着往上一抬头,政教主任的国字脸上挂着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招牌假笑,松弛的眼皮几乎垮到我脸上,显得两只三角眼的形状越发地像两把森森的剁骨刀。
我颤颤巍巍地夹紧尾巴。
等到政教主任背着手转回讲台,余光里孟先生似乎又在往这头看。眼睛根本不听我的使唤,麻利地往旁边一溜。刚四目相对,他像瞧见了什么稀奇景象,突然冲我一笑。
我真恨不得当场扑上去亲他一口。
政教主任响亮地咳嗽了一声,全教室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整场考试他都没消停,后来甚至把凳子搬到教室后面,坐在了我和孟先生中间的过道里。
虽然看不见人,但光是听见主任背后试卷翻动的声音,我都一阵心猿意马,笔下一不留神,试卷被戳了个对穿。
孟先生其实是有点喜欢我的,我老有这种直觉。
但我又担心自己是幻想症产生幻觉,私下问过关庭,孟先生这种态度算不算对我有点意思。
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扯一个“我朋友如何如何”的谎很容易,关庭忙着吧嗒吧嗒奶狗似的舔冰棍,根本听不出来。她对我这个“朋友”的拖泥带水表示轻蔑,但看在冰棍的份上勉强捺住了,说:“我觉得有戏。你想,那女生要不喜欢他,早一脚踢远了,哪还乐意你朋友跟块儿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明显是等你朋友主动上啊。”
我一听就不乐意了:“哪儿像狗皮膏药了?”
关庭一看我脸色不善,立马表示惹不起躲得起,懒得废话,直接脚底抹油溜了。
虽然这妮子招摇撞骗,但好歹给了颗定心丸,让我没束手束脚,也不至于太招人讨厌,起码我自己来看是这样。孟先生的态度如他自己之前所说,当真半点没变,反而最近因为开始研究考哪所大学,我俩更是天天泡在一起。
班主任老早就在班上助长这种紧张风气,还让每个人写下自己的理想大学贴在后边的黑板上,远望去白花花一片,跟上坟似的,吓人得很。
关庭立志继承父业,把她老关家的家底再翻上几番;那时商贸金融之类的就业前途一片光明,孟先生琢磨过后也定的金融。我倒不太想念商科,一是不想以后在我爸眼皮子底下接班,二是他的生活我也看在眼里,看起来是人财两得潇洒快活,到底是戴着镣铐跳舞。
我天生胸无大志,怕累怕苦,只爱游手好闲,兴趣也不见得有。见孟先生看上了邻省的经贸大学,私底下翻了翻资料,最后挑中了政大。文科能选的专业实在不多,再把商科去掉,更少得可怜,政大的人文政法之类似乎都不错,最妙的是跟贸大只隔一条街。
我在饭桌上吱了一声这事儿,我爸照例不开口,我说什么他都说“嗯”,不然就是“好”,我妈在我意料之中强烈反对去外地,我学会了我爸的“不争之策”,跟他一道在我妈的辱骂声里沉默不语地吃完了饭,中途不忘细嚼慢咽,好让她尽兴。
一个月的暑假实在很快,但只要一想着孟先生,又度日如年。我总不能天天往孟家钻,孟叔叔似乎很不喜欢孟先生的朋友去家里,我更不能上赶着招人嫌。刚放假头两天,孟先生还记得隔三差五来个电话,虽然都是叫跟徐苗唐宇才他们打球,但也比现在人间蒸发了的好。
半个月没来电话,不是人间蒸发了是什么?
去孟家师出无名,我只能每天在电话机面前抱着沙发靠垫打一下午的滚。我妈煲电话粥,我坐在旁边心如猫抓;她一挂上电话,我马上就要去检查听筒放好了没有。
但电话就是安静如鸡。要是孟潜声站在我面前,我真想暴打他一顿,敲开脑袋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
起头几天我还想“你这么冷酷,我就要咬牙证明我比你更冷酷”“男人的脸面是最后的底线”,此时已然心境大变,我满身大汗地在沙发上躺出一个坑也不肯挪窝,窗外金光射眼,我却觉得世界一片黯淡,连我妈的骂声都入不了耳了。
孟先生一定早就烦了,正好趁这大好机会甩掉我这块狗皮膏药。关庭说得对,做事情拖泥带水磨磨唧唧,迟早要鸡飞蛋打。
一个靠垫砸到我脸上:“躺了一下午了,你是堆死肉吗!”
我妈走过来,挥苍蝇似的:“让开让开,我要打电话。”
我坐起身,盘腿坐到另一边。我妈坐在沙发上拨号:“坐得这么烫!每天就知道在家里躺着,你要是考不上好大学,我的脸都不知道要丢到哪里去了!喂?喂!嗳……”
日光被剔成一条条的落在阳台的地砖上,汗水全流到后腰,衣服和裤边湿得半透,涩涩地咬肉。日影移到第二块瓷砖边的时候,我妈挂上了电话。刚一挂上,电话突然又刺棱棱地响了。她立刻转身接起来:“喂?啊,好,你等一下”
温热的听筒朝我一点头,不耐烦地:“你的电话!”
我蹭过去,刚“喂”了半声,那头就已经笑起来:“何老板的电话都打不通,一直占线,是有多忙?”
心里无数句话同时一瞬间涌过来,又同时退下去,我好半天没说出话,那头又说:“也不知道跟我打电话。”
酸了吧唧的火苗上噗哧噗哧地冒着细泡,我整个儿蜷在沙发角上:“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
冲出口又觉得态度恶劣,赶紧掩饰地“呸”了一声,做出开玩笑作怪的语气。
孟先生仿佛觉得很好玩:“想我了?”
“不要脸!”
他笑得很愉快:“明天来我家玩儿?丁阿姨的妈妈要出远门,昨天把猫送到我们家了。你要不要来看?”
“不方便吧?孟叔叔他……”
“他们白天都要上班儿,你来了他们也不在。”
“看在你还知道找我有福同享的份上,明天请你吃中午饭。”
“毛病。”他笑了一声,“不找你找谁?”
我高兴得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出了一手的汗。孟先生又是这世上最可爱的人了!
上楼上得太急,差点摔个狗啃屎,还好没摔到实处,不然那可就太难看了。我绝不承认出门前那一番顾影自怜正像准备开屏的孔雀。
刚拐过二楼的楼梯转角,我就听见点儿声响,像是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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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粗声粗气地吵架。
不过跟我有什么关系?
爬到四楼,打头一望,心心念念的那扇门虚掩着,露出一条明晃晃的缝,跟着泄出一线咆哮,重物“哐当”砸在地上。
“给我滚!”
我应该掉头就走,但身体仿佛被别的什么人牵纵着,两步跳上了最后四级台阶,一把推开大门:“孟潜声!”
客厅里的两个人同时回过头来,在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两张一模一样的盛怒的脸。
但其中年轻的那张在下一刻立刻变成了我熟悉的模样,浮出惊讶的神色,张了张嘴,但没喊出什么话。
反倒是我吓了一跳,因为孟叔叔朝我迈了一步。
他眯起眼睛审视我。我和他有两年多没见了,他没见老,只是脸色沉得更厉害,从骨子里渗出青黑,又在暴怒的当口,更显出扭曲得不似活人的可怖。
孟先生身后几步远的地上倒扣着一个玻璃烟灰缸。这玩意儿大概有些年头了,比老头儿的眼珠更浑浊,却毫发无伤,大剌剌地趴在地上。
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钻进了全身的血管,我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只觉得出不了气,整块头皮下都一跳一跳地刺痛,似乎里面的神经和细胞正疯癫癫地横冲直撞。
孟叔叔的视线攫住我,一指门外:“你出去。”
我朝孟潜声看去,他往门口走去,经过我身边时伸手拽了一把,扶着鞋柜低头换鞋。
“老子让你走了吗!啊?翻了天了!”
不知道是屋子太小还是步子太大,他几乎一步就迈到了孟先生身后,巴掌高高扬起
“别打他!”
孟叔叔的巴掌突兀地停在了脸边上。
我的脸边上。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抢身挡在了孟潜声跟前,还大声呛了孟叔叔一句。声音应当不小,因为我这会儿觉得嗓子被砂纸磨过似的疼,想咳嗽,但我硬忍住了,憋出了一点眼泪,熏得眼角发酸。
三个人都愣住了,后来回想那场面大约是有点滑稽的,简直像戏剧里等待掌声的停顿。
到底是孟先生聪明,第一个回过神来,突然拉起我夺门而出,孟叔叔下意识扑过来,微微发黄的眼白里血丝如络,要说像什么,应该像破了壳煮的茶叶蛋。
一跑起来,我才发现自己两条腿软绵绵的,又被孟叔叔那一扑吓得不轻,几乎连滚带爬地被拖下楼梯,孟先生果真不给喘一口气的功夫,如避洪水猛兽,只顾往前逃命,楼梯拐角我不住力道,一头撞在他后颈子上,他反手一搂,拖着我半个身子下到了底楼。
那个姿势很难描述,甚至我自己都想象不出我们俩究竟是怎么保持的平衡,总之我们缠成一团冲到单元楼外面,大树背后乘凉的婆婆们不约而同地探出上半个身体,像树上长出的老迈妖怪,惫懒的目光不久又调转开去,和身体一同消失在树干背后。
冷不防孟先生一松手,我膝盖一软,差点给他行个五体投地的大礼,他又赶紧伸手往前一带,我一脑袋撞在他胸骨上。
那疯狂的心跳顺着我的头盖骨冲进脑子,我仿佛成了那长着鲸鱼头的钟杵,不要命地撞在千钧重的蒲牢沉钟上。
把自己震聋了才好。
把自己撞碎了才好呢。
我弯腰扶着膝盖大喘了两口气,抹了一把太阳穴,痒得很,实际上那儿根本没有汗水,只是错觉。孟先生将我拎直,他也喘得厉害,脸色在阴凉底下白得近乎发青,两只眼睛亮得像吃人的怪。
“我要离家出走了。”他说。
我肋骨底下翻江倒海地疼,骂人声音都哆嗦:“你疯了?”
他笑得很高兴,仿佛有天大的喜事:“我爸之前说让我去当兵,我瞒着给退了。”
我一下子说不话来。
他抓着我一只手,也不要我应,自顾自地说:“你看,你不是要念政大?我要是读经贸,我们又挨在一起,是不是很好?”
他猛地看向我,我吓得下意识一缩手,他用力一握,我没拽回来。
这种目光我简直见不得,脸上蹿地烧起来了。
我预感他要说什么要我命的话了。
他又轻轻拉了一下我的手:“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我直接跳起来,去捂他的嘴:“别说了!”
他顺势把我另一只手也抓住:“你算不算在追我?”
我连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然后他就说了一句话。
“我好像有点知道你那种感觉了。刚才你挡在我前面,我突然很想亲你一下。”
作者有话说:
关于蒲牢和鲸鱼:传说龙九子之一的蒲牢胆小善叫,“蒲牢素畏鲸,鲸鱼击蒲牢,辄大鸣。凡钟欲令声大者,故作蒲牢于上。所以撞之者为鲸鱼。”
第24章
突然的寂静里,风中吹来一阵铁门甩上的震响,吓得我们一缩脖子,拔腿就跑。穿过小区后门,来到街上,不短不长的一条路,停下来时,我跟孟先生竟然都有些出不了气,喘气一声踩着一声。原本在脸上沸滚的血一股脑儿又被挤回心脏里,因为还饿着肚子,又被吓得肾上腺素狂飙,现在我只觉得四肢无力,全身发虚。
最晕的还是脑袋,那种感觉好比许愿说“我要天上的星星”,结果星星真从天上坠下来,当场砸了个晕头转向。
我用力眨了眨眼,发现孟先生正盯着我看,好像八百年没见过活人,我不由得屏息凝气,生怕眨眼的声音吓到他。他兀自端详了一阵,突然笑出一口白牙。
我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他笑够了,抬起眼皮:“你不准备说点什么?”
我别开视线,盯着他背后不远处的一棵老榕树:“对哦,应该让你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他说:“我不是说那个。”
今天的阳光太亮了,眼睛酸得厉害,我忍不住又眨了眨:“那你说的是什么?”
孟先生笑容一淡,伸手扭过我的胳膊:“我是说刚才我”说到这里,突兀的一阵停顿,他的声音陡然一轻,大噪的蝉声趁机喧宾夺主,“你跟我装傻?”
他一面说话,那无意识垂下的两弯睫毛却在轻快地颤动,鼻梁上淡淡的阴影跟着振翅欲飞。正午的空气波纹荡漾,一只兔子立在闷热的树荫底下,抖着两条毛茸茸的长耳朵,挥舞着拳头恶狠狠地说:“我要吃掉你!”
我舔了舔唇角,那里蒙着薄薄一层汗,类似腌鱼的咸酸在舌尖上漫开。大概是热出了幻觉,心脏在口腔里冲撞,叫嚣着冲破牙齿的桎梏,声音被勒成一层蝉翼:“我怎么知道你要说什么。”
他瞪了我一眼,两边唇角陷进薄软的颊肉里。我的喉咙不听使唤地死死绷着,像一只被人提着脖子拽离地面的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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