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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不亲爱的孟先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戴林间
我这才发现自己差点撞到雕塑。
这座雕塑相当高大,一男一女幸福地拥抱在一起。介绍上说是庆祝战争的结束。我一抬头,那个笑着的高大男人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神卑鄙。
鬼使神差地,我拉住了孟先生:“孟潜声,我也知道个秘密,想不想听?”
孟先生以为我还要跟他说小八卦,稀奇道:“还有谁跟谁?”
我学着他先前的套路说:“你耳朵过来。”
孟先生似有所悟地笑了笑,末了还是乖乖凑过来。
我似乎急切地想证明什么,但到底证明什么,却说不上来,更不知道证明给谁看。给我自己看么?但当我靠近他侧脸的时候,只觉得一张嘴,心就要从两排牙齿间滚出来了。
这有什





致我不亲爱的孟先生 分卷阅读20
么大不了的,我们原来还睡在一个被窝里。我宽慰自己。
但心跳声讥诮着这样拙劣的自欺欺人。
我闻到淡淡的香味。是他身上香皂的味道,还是外套上洗衣粉的味道?
孟先生头发很黑,衬得耳朵异常得白,离得这么近,我可以清楚地看见耳廓上紫红和青色的血管,细细的,像某个人蠢蠢欲动而耻于见人的小心思。
“你是猪头。”
从那天起,我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见从前所不见,听从前所未听,眼前好似浓雾散逸,江阔云高,但凡孟先生有风吹草动,都昭昭然落在我眼睛里。
体育课打完球回来,他会先去洗手,手掌热得发烫;然后跟我去开水房接温水,站在旁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再接一杯拿回教室。上课的时候他也会走神,看着窗户外面发呆,我提醒他翻书或者做题,他就会朝我一笑,眼睛比九月的弯月还清还亮。
有时候正在算题,我不经意一抬头,先晃一眼老师的影子,目光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掷,孟先生握笔的手就坦然地接受着我的端详。
那双手已经逐渐褪去少年的涩气,骨节抽长,皮肉下的筋络微微突出,映着淡青色的血管,白的是山,绿的是水。
端的一方山清水秀。
梦里也是这双手。
这梦让我难以启齿,恨不得被床吞进去,以至于第二天死活不去上课,求着我妈帮忙请了一天病假。
我妈当真以为我病了,但温度计量出来又正常,我托辞说肚子疼,她倒没太疑心,衣裳锦绣地出了门,说是带姨妈去饭店。
我惊惶地从梦里醒来,被子似乎闷得太紧,背心和膝弯挂满潮热细茸的汗意,然而最要命的还是裤子里那摊东西,仿佛是某种常年活在沼泽里的湿滑动物在里面羞涩地蠕动,同时却一口一口地,坚决且贪婪地嚼咽着我的五脏六腑。
我跳进厕所放水洗澡,手忙脚乱地把内裤脱下来,不小心摸了一手的黏湿,凉沁沁的,像某种爬行动物剧毒的体液,忙不迭放水冲干净。
但那种暖湿温热的感觉却长久地留在心房和手指上,混在汗水里,见缝插针地从指纹里探出头来。
第三天我硬着头皮去了学校。
孟先生正在和前桌的小胖子分一条薄荷奶糖,见我就笑:“你昨天怎么了?生什么病了?好了没有?”
从前我和他说话也离得这么近?
薄荷奶糖清甜的香气扑了一脸,他靠得这样近,我甚至可以数清那浓黑的睫毛,睫毛掩着的眸子里映出某个人慌忙躲闪的影子。
我硬着脖子说:“都好了。我去倒水。”
他把我按回座位上,拿过我的杯子,顺便拿上他自己的:“我去帮你倒。”
说着人已经出了教室,我的左肩上却还沉甸甸地压着座山,抓心挠肝的难受。
都说少年多情,少女怀春,我可半点没尝到初恋的甜头,反而心惊胆战,几如惶惶度日的丧家之犬,又像得了不治之症,身子总是热一阵冷一阵,但凡被孟先生碰到的地方,虚汗便急不可待地涌出来,浑不顾三伏数九,它只管自己痛快。
春梦梦见自己的同性发小,实在是件极其可怕的事。
即便那时网络还不普及,我还是个毫无见识的小屁孩,但也开始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个异类。
我可能是个同性恋。
想到这里,我猛地惊醒,满背冷汗。
教室里静得鸦雀无声,只有语文老师高声朗读的声音在密闭的教室里回旋,像无数只飞不出去的鸟,一遍遍徒劳地撞击着窗户,震得脆弱的玻璃簌簌颤抖。
孟先生动了动脑袋,轻轻地问:“你不舒服?”
我张了张嘴,又立刻闭上,摇了摇头。我听见自己的骨骼咯吱响动,喉咙里长出腻厚的青苔,又闷又腥的气味从气管深处漫上来。
异类是什么?那都是些怪物。就像疯子,狂犬病,得了传染病的隔离病人,人们避之不及,在万里之外兴奋地隔空喊杀,恨不得把他们都赶尽杀绝,还这世界一片净土。
这种滋味我可太知道了。
我姑姑,小林叔叔,还有那个和野男人私奔,大着肚子回来,生下早畸女儿的远房姨妈我小时候亲眼见到她和我妈厮打成一片,嘴里俱是我那个年纪还不甚明了的污言秽语;她的丈夫同样被我几个舅舅按在地上殴打,邻居们挤在外围,不失其时地高声叫好,真个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热闹。
我眼前忽然浮现出我妈微微肿胀的脸。如果她知道我是同性恋
她一定会杀了我。
我的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回忆起了那次我因为陪孟先生回家逃学挨打的经历,后背、屁股和大腿后侧统统火烧火燎地剧烈疼痛起来,像被架在火刑架上的一块肉,皮脂翻卷,滋滋流油。
孟先生推过来自己的杯子:“喝热水吗?”
他侧过小半张脸,冲我笑了声,手指探过两张课桌之间的缝隙,似乎想抓我的手,碍于距离太远,最后只碰了碰我的手肘。
“晚上绕路回家?”
我想起我妈因为我爸有了外遇而歇斯底里的那段日子,我几乎每天都要在学校里待到天黑才回家,只为了错开晚饭时间。如果我爸没有回来吃饭,她就会毫无征兆地爆发,把桌上的饭菜全扫到地上去。我必须东躲西藏,避开滚烫的汤水和飞溅的瓷片,大声叫喊,才能强制她冷静下来。
其实我的劝阻她充耳不闻,她停下来不过是手边没有东西可摔,或者不慎伤到了自己而已。但我还是照劝不误,权当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
有时她气昏了头,掐得我手臂淤青,把我按到电话机旁边,逼迫我给我爸打电话。
但他永远也不会回,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拨过去,一直等到我妈哭得没有了力气,松开对我的钳制,我才能悄悄回到房间去。
稍微再长大些,我也听说有些孩子天生伶俐,小小年纪就能在大动干戈的父母之间游刃有余地斡旋。想来我属于相当不中用的那种,只会躲得远远的。所以每当我在学校里写完作业,发现为时尚早,就倒吊在操场边的双杠上,像等着天黑的蜘蛛一样,等太阳落到头顶上去。
在颠倒的世界里独自度过的第六天傍晚,我看见孟先生挎着书包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
“谁家的獾躲在这里?”
“这几天为什么都不跟我一起回家?”
“我不想回家。”我说。
我听见自己的声带因为倒立而怪异地震动,像一只打嗝的癞蛤蟆。
孟先生伸手轻轻捏住我的鼻子:“为什么?”
我不得不张开嘴,呼吸时发出鸭子的嘎声:“我爸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孟先生的笑一下子冻在了唇边。夕阳正好落在




致我不亲爱的孟先生 分卷阅读21
他的睫毛上,浓黑的末梢凝着一点淡金,柔软得像天际缓缓四合的夜色。
我的眼泪差点滚出来,只好响亮地吸了一声鼻子,攥住他离开我鼻子的手。
“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他也握住我的,“我永远不会看不起你。”
“我要下来。”
脑袋充血得厉害,我已经开始头晕目眩了。
他一只手扶着我的背,一只手拉着我,我头朝地摔下双杠,一头撞进他怀里,太阳穴的血管因为长时间充血而轰鸣不止,耳朵里喧嚣鼓噪,将他的声音都冲淡了。
“绕路回家吗?我们走河边,可以看白鹭。”
从高中回家的路并不会经过河边,我们专程绕了一截。那条河不宽,岸边栽的全是柳树。一到春天,大朵大朵的柳絮吹得我们满头都是,晚风直剌剌扑在脸上,河水的湿腥气息新鲜得如同一个爽利的吻。
孟先生很会说笑话,我们笑了一路。但他跟我打赌总是输,说要背我,因为我笑他细胳膊细腿。
心脏都在肚子里和肠子绞成一团乱麻了,却还要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真够呛的。暗恋可真是活受罪,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要暗地里喜欢什么人了。
这一次姑且先算了吧。
我小心翼翼地吊在他背上,故意放沉身子,让他半拖半背。孟先生被挂得喘不上气了,上半身作势往前一栽,瞬间失重的恐慌让我一咕噜跳下他的背,差点跌个狗吃屎。
孟先生得逞大笑。
夕阳下的河水又红又亮,像一匹驰骋的绸缎,岸上的两条影子被投得那样长,头也不回地抛下了我们,径自走到许多年后的夜色中去。
第13章
姑姑家背后也有一条小河。
说是河,其实只是一条臭水沟,只不过隔得远,闻不到臭气,水里漂浮的垃圾隐约到可以忽略不计,这才给人一种美好的空想。
我第一次来姑姑家是跟我爸一起。
初三的暑假即将尾,我爸难得清闲,居然带我出去吃了个饭,又一路走到我将要入读的高中。隔着镂空的围墙巡视了我即将入学的地方,他忽然打破了惯有的沉默。
“去看看你姑姑,她家在这附近。”
我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自打爷爷和奶奶的葬礼上见过两面后,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我旁敲侧击地跟我妈打听这个神秘的亲戚,遭到了她声色俱厉的训斥,于是“姑姑”这个词就躺在了我的禁语黑名单里。
我一直坚信,我那个徒有虚名的姑姑应当是这个家的禁忌,光鲜底下看不见的暗疮。毕竟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从未听他们提起关于这个女儿,一个字也没有。
我爸当真是一个行事如风的不羁男人,路上同我半句解释也没有。眼见一个破旧的小区越来越近,我终于忍不住,万分斟酌地开口:“姑姑她,她是不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恰当的表达,毕竟不管是“疯子”、“神有问题”或“神病人”,听起来都仿佛暗含讥讽。
“是。”
他答应得干脆利落。
尽管话没说完,但我敢肯定他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可他故意不看我,只管朝前走,街边梧桐树连成的大片浓阴被他毫不留情地踩过,整条街在风里发出海浪般明快的呢喃。
小区里树很多,静得出奇,连蝉鸣都远在天边。一走进不见阳光的阴影里,老房子独有的霉潮气味就急不可耐地朝我扑过来。我爸轻车熟路地七绕八拐,在某个角落一转,我就看见姑姑坐在竹编的椅子上挽毛线。
几年不见,我竟然还能一眼认出她。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我们。我飞快地躲闪了一下那道目光。她仿佛有些惊讶,想要站起来,但毛线绷在两条腿上,使她只能虾子似的弓着背。
“你们来啦。”
我父亲空着手,手指无措地虚抓了两把空气,点了点头。
姑姑慢慢地将毛线起来,裹好,慎重地放进脚边的袋子里。这期间我爸一直沉默,等到姑姑再开口时,东边那匹野马似的云已经飘到了西边,被屋顶挡住,且破碎得不成样子了。
姑姑说:“上去坐坐吧。”
我爸说:“不去了,我们要走了。”他默然了一阵,“何遇君开学在这里念高中,我陪他来看看。”
“噢。”姑姑的手在衣摆上揩了揩,蹭掉黏在手上的毛线绒,冲我点点头。
“去吧。”
我爸掉头朝外走了。
我急匆匆地说了句“姑姑再见”,追着去了。
第二次是高中开学不久,放学遇上暴雨,我在路口碰见姑姑,于是跟她回了家。
我对这个只见过寥寥几面的亲戚莫名有一种天生的亲近。她好像也很喜欢我,还常常到学校门口的那条窄街上等我,叫我去她家吃饭。但姑姑做饭的手艺实在欠佳,我又不好当面拒绝,只能含含糊糊地糊弄过去,直到有一回她直截了当地问我:“我做饭不好吃吧?”
我说是。
她就笑,说我也觉得不好吃。
于是后来变成我去她家下厨房,多亏她对吃不挑剔,我那点三脚猫功夫才有了用武之地。久而久之,有几个菜倒做得像模像样了。
姑姑的房子很大,除了客厅、卧室和厨房,还有两间屋子,一间是书房,一间不知道叫什么,或许只是空着没有拾,堆着陈旧的杂物,物什上盖了一层冬雾那么厚的灰。
我就是趴在这间屋子的玻璃上看那条河。河水弯弯绕绕地穿过高低不平的老旧房屋,在阳光底下反射着黏稠的光,像戴在松弛皮肤上一条珠光宝气的项链。
“你在看什么?”姑姑问。
“那条河。”
我的手指点了点玻璃窗,把灰蒙蒙的玻璃戳出一个明亮的圆洞。
“那条河马上要被填掉了。”
“为什么?”
“太脏了,细菌多,夏天全是苍蝇和蚊子,小孩子容易得传染病,大家就提意见去了。”
这听起来像一场合众谋杀。
她又说:“给你吃苹果。”
一个长得歪斜可笑的小苹果递过来,皮已经起了皱,老态龙钟,上面挂着水珠,刚刚洗过。但我立刻发现了上面一个裸露的小洞,还没有小指的指甲盖大。
“这个被虫咬了。”
“没坏,能吃。”姑姑说着话,走出去了。
她还是穿那几种颜色的衣服,黑的,墨蓝的,棕黑的,军绿的,几十年前的陈旧款式。短发整齐得在耳朵后面贴着,银白丝丝缕缕。
有时我想,她如果死了,也不会叫人稀奇英年早逝。哪里有老得这样快的人?简直把一年过成了十年。
“你那个朋友怎么不来了?”
我从房间来到客厅,她在用针线缝被子,头也不抬地




致我不亲爱的孟先生 分卷阅读22
问。
孟先生来姑姑家坐过两回,她知道我们玩得好
我没有撩开椅子上搭着的被套,直接坐在上面。被子两头作衬的白布刚洗过,硬挺挺的,中间桃红的缎面上红针绿线绣的“喜上眉梢”,光影映上姑姑的脸,弥漫着一种艳俗空洞的热闹。
“吵架了。”我用指头抠着喜鹊大得恐怖的圆眼珠,说。
姑姑用嘴抿湿棉线,眯着眼睛穿针,神情肃穆:“嗯……为什么?”
从哪里说起?
哦,对我发觉自己可能是个同性恋,对最好的朋友怀着一种怪异的感情。
我很难说自己是否喜欢孟潜声,因为我从前并没有对什么人有过这种喜欢。
如果他知道了,会觉得我是个怪物吧?
也许……不会呢?
“也许”这个词很狡猾,容易让人将心里幽微的希望之火燃成燎原之势,诱以光明浩荡的假象,教人暴虎冯河,全然忘却还有粉身碎骨的可能性。
我还认真地幻想过,也许在我向孟先生剖白心迹之后,会喜出望外地发现我并非一厢情愿。那时整个世界都把我们当成洪水猛兽,我们两个人只能相依为命,浪迹天涯。
活脱脱一个男版的《末路狂花》。
想到这里,我突然困惑起来了。我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究竟是为自己是个同性恋而恐慌,还是在我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潜意识里,心安理得地放纵欲求,只不过为了孟潜声患得患失?
体育课打完球,我们一起去厕所外面洗手,他一直跟我说话,我只留心听他的声音,半点内容也没有听进去,他重复了两三遍,终于忍无可忍,刚洗完的手在我脸上不轻不重地揪了一把。
“你再装?”
孟先生的声音已经很像他父亲了,郁沉沉的。刚打完球的手很烫,初冬的水又冰,挨在我脸皮上,登时冰炭齐下,冰的愈冰,热的愈烫;冻得血液留凝,烧得皮肉消解。
我条件反射地挥开他的手,没控制好力道,甩在他手背上,“啪”的一声,十分爽脆。他第一反应不是叫疼,反而来看我的侧脸:“弄疼你了?”
我胡乱答应了两声,原本要走,发现他手背上鲜红一片,又不争气地迈不开腿:“给我看看手。”
他伸出手,自己看了一眼,才注意到似的:“红了。”
我只能认命地拖着他的手去冲冷水。
“我最近老是惹你不高兴?”
他的呼吸凉飕飕地吹到我后颈上,又说:“月底你要过生日了,想好怎么过了吗?”
“这个月才放开头,还早呢。放学去书店看看吗?”
我理直气壮地拽着他的手不放,心底那份见不得光的小心思也被这短暂的理直气壮盖了风头。
“肖芳说她家那边开了一家新书店,比学校外面这个大很多,让我放学跟她一起去,你也来吗?”
肖芳住的离学校不远不近,跟我和孟先生回家的路是截然相反的方向。
我关掉了水龙头:“她为什么叫你去?”
“她前两天问我借了期刊,就说一起去逛逛。”
话音刚落,一阵笑声由远及近,几个女生手挽着手走过来,中间那个笑得眉眼弯弯的,不是班长肖芳又是谁?
那几个女生看清我们俩,笑得更开心了,你看我我看你,挤眉弄眼地打暗号,隐秘的快活气氛只在她们之间流动,一点都不泻到外头来。
左右的女生默契地稍稍一挤,肖芳就不由自主地往前冲了一步,差点扑到孟先生身上。女孩子们窃窃笑得轻盈,肖芳转头瞪了她们一眼,摸了摸头发,冲孟先生一笑。
“刚打完球?”
孟先生点点头。
“我们刚才在操场边上都看到啦,以前都不知道你打球这么厉害,进了四个还是五个?”
孟先生笑了笑:“我也没数,不记得。”
肖芳扑哧笑了出来,和女孩子们搭讪着拐进了女卫生间。
我凉飕飕道:“很关心你啊?”
“之前几次我帮她值日。”孟先生跟着我往教室走,“我以前也觉得她不好说话,其实她人私底下挺好的。”
好什么好?无事献殷勤!
我有点犯无名火,岔开话头:“她家那边跟我们不顺路,去一趟多耽误时间。”
孟先生善解人意:“也对。那不然今天你先回家?”
气死我也。
放学后,我磨磨蹭蹭地拾书包,往孟先生那边瞟。
前阵子老师换了座位,他现在和肖芳同桌。两人已经拾好了,背着书包往外走,肖芳手里摊着本作文本,不知道在说什么,指给孟先生看,两人一齐笑起来。
眼见人就要走出教室,我叫了声“孟潜声”,孟先生和肖芳齐齐转头看过来。
孟先生笑道:“你路上注意安全,明天见。”
肖芳也说:“那我们就先走了,明天见!”
我干巴巴地应了一声,落在两人后面。他们走得很快,转眼就成了指甲盖那么大的两个小东西,两个相依相偎的小东西。
肖芳是不是喜欢孟潜声?
这想法跳出来的一瞬间,心肝脾肺肾霎时没了依附,齐齐往下急坠,浑身血液却逆灌而上,摧枯拉朽,将脑子里看似坚如磐石的理智杀得片甲不留,一时间整个人就只剩了副空荡荡的皮囊,只嵌着一个念头。
我从生下来就认识的孟潜声,就要叫别人抢走了!
语文课,肖芳看了孟先生十四次,偷笑三次,同桌讨论五分钟,嘴没停过;数学课,肖芳偷看孟先生十次,偷偷对答案两次,孟先生借三角板三次。
我随手翻到数学书的扉页写上“给孟潜声买三角板”。笔迹那叫一个铁画银钩,纸都被划穿了。
今天放学孟先生又没有跟我一起回家。
他和班上其他几个人留下来大扫除,班主任要求所有人离校,我只好背着包先走,经过文具店时买了新的三角板。
第二天,我发现孟先生桌上放着一个浅绿色的三角板。
那时候孟先生去接水了,肖芳笑着解释:“我老忘记带,所以家里买了好多,就顺便送了孟潜声一个。”
还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
坐孟先生后面的关庭突然说:“啊对了!孟潜声生日正好是礼拜五,我们准备一起去馆子里吃饭,何遇君你也来吧!”
我一愣。
她说“我们”和“你”。
正好孟先生回来,我立刻问他,他笑得有些无奈似的:“关庭问我生日来着。”
关庭兴奋道:“孟潜声的生日居然是圣诞节!我们大家还可以一起过圣诞节,好浪漫啊!”
浪漫个屁。
孟先生问:“你也来?”
我把人拉到一边:“之前不是说去市中心那家音像店吗?”
孟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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