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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将军归不归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白衣执墨
聆雪剑剑身狭长、剑刃锋锐,其上饰以昆仑紫玉,又以芦雪编织剑穗,绮丽典雅,一看便知是柄好剑。
凌湮幼时也曾对着师兄的雪名剑流过口水,然而得一件趁手的兵器需要极大机缘,加之师父常常教导,剑道之大成者,一草一木皆可为剑,不必太过拘泥于兵刃,故而他平日里用的只是普通一柄长剑,无甚出色之处。
纯阳目光在聆雪上细细扫过,最后微微摇头,道:“叶公子好意,贫道心领了,只是贫道主修紫霞功,此剑与贫道心法并不相合,聆雪放在贫道手中,尚不能发挥其威力之十一,实在是暴殄天物,故而贫道不能。”
藏剑还想再劝,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天策突然懒洋洋开口:“我说这位公子,西湖路远,如今天色已晚,你若是不早些上路,恐怕就赶不回去了。”
与长安不同,华山到西湖本的路程就不只一天两天,天策这么说,其中逐客之意昭然若揭,藏剑被气得脸色铁青,又不好当着纯阳的面发作,只得抱拳告辞。
凌湮送走藏剑,回到房内,规规矩矩朝天策一揖,“不知施主找贫道所为何事?”
排挤走情敌的某人心情大好,捻着茶杯朝小羊痞笑,“道长不记得本将军了?”
小纯阳打量天策半晌,最后慢吞吞吐出一个单音,“啊?”
凌湮自小就有点脸盲,不是多么严重的病症,但普通人只见个一两面一般是记不住的,师父说这也不算病,纯粹是他对外物不上心导致的。
天策被他这副模样闹得没脾气,“三月前道长还说请本将军喝祝捷酒,如今战事一了,本将军就赶来纯阳,没想到道长早已不记得此事,着实令人寒心。”
凌湮虽然记不住人,但自己说过的话还是记得的。凌湮鲜少下山,通卜算却不通人情世故,为此张老道特地教他算出什么卦象该怎么说,小纯阳铭记在心,在祭祀中便当客套话说了。
凌湮哪想到李怀远在诳他,以为之前张师叔真的请天策将军喝过祝捷酒,当即为自己的食言而羞愧万分。
天策见他模样,忍不住继续逗他,“道长,这顿酒本将军还喝得上吗?”
师父常常教导自己,做人要言而有信,小羊狂点头,强装镇定道:“自然,贫道早已将祝捷酒备好,将军稍等片刻。”说罢转身直奔院内侧屋。
天策以为这小羊真在屋内藏了酒,好奇地跟了出去,只见凌湮一通乱翻,最后在角落中找到一把小锄头,抱着走出来。
小羊见天策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恐怕要让将军久等了,贫道将酒埋在了落雁峰,来回要大半个时辰。”
李怀远来纯阳又不是真的为了讨那一口酒喝,听凌湮说完,立即牵过踏炎,“本将军待在这里也是无事,道长若不介意,本将军愿与道长同往。”
小羊的目光在天策胸前大开的领口处打了个转,两颊蓦然泛起血色,红着脸移开目光,小声道:“将军有所不知,纯阳不比长安洛阳,终年积雪,如今虽已至小满,但落日之后温度会骤降,将军这身铠甲恐难耐风寒……”
听凌湮这么一说,李怀远才察觉周围温度确实不高,不过他常年带兵在北方苦寒之地征战,军需不足时一身单薄铠甲也撑下来了,此时自然不觉得有什么。
凌湮见他坚持,也不再劝阻,只把锄头递给天策,转身回屋又一阵乱翻,再出来时手上多了条白狐裘斗篷。
“我其他衣物将军穿定不合身,这是年初谢师姐送的,我穿着大了些,就一直放着,将军先凑合一下吧。”说罢踮起脚尖,将狐裘认认真真给天策披好。
师姐送小师弟狐裘时,顾念着他少年身形,肯定还要长个儿,就特意做得大了些,但李怀远一个成年男人,昂藏八尺、肩膀宽厚,这一件斗篷披在身上还是有些小。
李怀远打出生起就没穿过这么金贵的衣服,登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加之定国军装棱角颇多,他生怕一抬手便将名贵的狐裘拉出条口子。
当着纯阳的面,天策不好直说,正思忖着找个什么借口把这狐裘脱了,一转头正看到马背上挂着的食盒。
天策见到小羊后便把别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如今想起来,急忙将食盒递给小羊,“这是你长安的师兄托我带给你的。”
凌湮认出食盒上素心斋的标志,眼睛一亮,满心欢喜朝天策道谢,抱着食盒放回屋中。
放好食盒回到院中时,天策已经将狐裘解下,见小羊出来,他直接用斗篷把人裹住,不给小羊出声的机会,打横抱起放到马背上,自己翻身上马,一催缰绳,朝落雁峰疾驰而去。
这是李怀远马背上第一次载别人,搂着怀中软软的一团小羊,难有些心猿意马。
天策微微俯身,将下巴抵在怀中人肩头,呼吸间满是小羊身上清冽气息,让人忍不住想把头埋在他脖颈处猛吸一口。
凌湮鲜少与人靠得如此近,天策呼出的热气打在颈侧,痒得不住缩脖子,又不好直接伸手将身后人的大脑袋拍开,只得满是怨念地唤了一声“将军”。
天策怕真把心上人惹恼了,稍稍敛,伸手抚了抚怀中人发顶,道:“道长见怪,本将军也不想如此,只是道长这恨天高……”
天策说一半留一半,徒留小羊自己脑补剩下的话。纯阳道冠是出了名的高,天策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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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身后难会被遮挡视线,如此一来只能偏头,侧头侧久了肯定会累,搭在自己肩膀上歇一下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明明是道冠的问题,自己竟然还责怪他人,小羊的良心再次受到谴责,连连道歉,表示自己愿意坐后面。天策没有回答,只是“呵”地轻笑一声,将人摁回怀中。
天策将士马后不载人,这是东都狼们吸取前辈“血”的教训之后得到的经验。曾经有军爷穿着身破军军装喜滋滋去接媳妇儿,双骑时为了秀恩爱特地让媳妇坐在身后环住自己的腰,结果一路颠簸,妹子脸上被须须硬生生抽出几道红印,妹子大怒,赏了军爷两巴掌,拾东西回娘家去了。
听说后来这位军爷在媳妇儿娘家台阶棱上跪了三天才把媳妇儿哄回家,此事从天策府传开,大家引(性)以(zāi)为(lè)鉴(惑)。
比起破军,定国须须上还加了菱形钢衬,这要是在小羊脸上抽两下,先不说好脾气的小羊会不会炸,他那群师兄肯定不能答应,到时候别说抱得美人归了,他能不能在众纯阳的剑阵中跪过去都不好说。
到了落雁峰,天策下马,转身刚想将马背上的小羊抱下来,却见凌湮轻轻一跃、稳稳落地,一片积雪也未溅起。
李怀远回手,心中小小地遗憾了一下,笑着对纯阳说:“道长好轻功。”
凌湮从小到大不知道听过多少夸奖,夸他武功高强、夸他长得好看、夸他卜算准等等,面对他人赞赏,他内心早已不起波澜,客客气气回礼,转头就忘了。
可不知怎的,天策这轻飘飘一句话却让他甚是开心,虽然为了维持纯阳宫高冷道长的形象,小羊面上还是端着一副清清淡淡的神情,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却出卖了他。
天策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痒痒,伸手又想揉他的发顶,却被纯阳偏头躲开。
哼,我大纯阳高冷咩的脑袋,岂是你狼爪子说碰就能碰的!
凌湮抱着锄头在几株梅树下转了两圈,最后选了棵顺眼的开始刨,拨开面上积雪,往下挖三尺左右才见到一个灰扑扑的酒坛子。
凌湮记得自己埋下去的明明是个朱红色坛子,难不成还掉色了?满心疑惑地将酒坛启出来,小羊研究了半天,最后发现坛口用来密封的火漆上印着一个篆体的“陆”字。
纯阳宫中姓陆的弟子不少,但会酿酒的只有灵虚座下陆云师兄一人,凌湮这点酿酒手艺还是央着他教的。奈何凌湮在这方面天分不高,酿出的酒虽能应付平时自酌取乐,但比着陆云师兄酿出的顶尖美酒秋露白还差几座论剑峰。
当然,这些凌湮都是听别人说的,他不止一次觊觎师兄的秋露白,然而每每去求,陆云总会说“此酒性烈,不适合你喝”,继而拿些花果甜酒将他打发了。
如今凌湮抱着的这坛不知埋了多少年,顺着封口溢出淡淡酒香,正是秋露白的气味。
李怀远虽不懂酿酒,但论起喝酒可是一把好手,从边关一钱就能打半斤的烧刀子,到大明宫中千金难求的名酒玉薤,没有他没喝过的,此时凭借溢出的一缕酒香,立刻判断出这坛中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好酒,他诧异地看向纯阳,问道:“这是你酿的?”
凌湮摇摇头,笑着将酒坛子塞进天策怀中,“这酒是陆云师兄酿的秋露白,平日贫道都喝不上,今夜将军可是有口福了。”
喝过的酒多了,闻其香而知其烈,看看撅着屁股继续刨坑的小羊,天策舔舔嘴唇,是啊,今夜本将军可是有口福了。
作者有话要说:秋露白是明代宫廷御酒,名字好听就借来用了,大家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
☆、第四章
凌湮换了棵梅树继续刨坑,这次只挖了一尺就找到了自己早先埋下酒坛,他按耐不住接开封口红布嗅了嗅,虽不及陆师兄的秋露白香醇,但也别有一番清冽香气,登时心满意足。
心情大好的小羊回程时特地指挥着天策绕道太极广场前的小集市,找杨师姐买了几个下酒菜。
考虑到自己院落没有马厩,总不能让天策爱马在天寒地冻的华山冻一晚上,凌湮便跟李怀远商量着,将踏炎放在老君宫燕小霞师兄那里照看,两人一前一后甩大轻功回去。
纯阳轻功轻灵,李怀远不远不近缀在凌湮身后,看着小羊在山间纵跃,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皆可借力,宽大的狐裘斗篷扬起,宛若两翼,加之道冠上的一抹赤色,仿佛游荡在山间的仙鹤。
天策轻功以速度见长,李怀远重重点了下脚下山岩,借力飞至纯阳身侧,与他并肩而行,而被天策点过的岩石,在两人行出很远后悄然碎裂。
因着两人去时骑马,回来时又在太极广场和老君宫耽搁了些时辰,回到凌湮住所时已经很晚了。
小羊掩好房门,脱掉身上白狐裘挂好,又往炉内添了几块炭火,最后拿出酒菜认认真真装盘。
天策在一旁看得有趣,纯阳似乎做什么都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认认真真作揖、认认真真给自己系狐裘、认认真真刨坑,现在又认认真真摆菜装盘,只是不知待到自己把小羊吃到嘴,他会不会认认真真在自己身下求饶。
凌湮自然不知道某只饿狼心中所想,布置好酒菜后从柜子里拿出个漆木盒子,盒中两樽白玉琉璃盏。
李怀远捻了其中一个在指间转动打量,杯盏通体晶莹剔透,杯身上缀有西域纹饰,入手温润清凉。
几年前他随李承恩征战西域,在回鹘王室行宫中曾缴获过一对一模一样的酒樽,他爱不释手,恨不得当场昧下,奈何主将李局大手一挥,将战利品统统打包,全部上交给国家,为此李怀远还遗憾了很久,想着哪□□陛下讨个赏,将这对琉璃盏要过来。
可是适逢纯阳“西祭”大典,还没等他开口,皇上就将琉璃盏并一众奇珍异宝当做贺礼,悉数赠予掌门李忘生了。
李怀远与纯阳交集不多,也不好上门朝李忘生去讨,只好作罢,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能在小羊这里见到一副一模一样的。
天策把玩着手中杯盏,抬头问还在忙东忙西的小纯阳:“这对酒杯甚是致,不知道长从何处所得?”
凌湮房中别致物件甚多,其中大部分是师父师叔亦或是外出游历的师兄师姐送的,小羊歪头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两只杯子的来历,“前年中秋赏月师父送的,师父不喝酒,故而将这对酒杯给了我,可我平日里也用不上,想来将军是好饮之人,若是将军喜欢,便赠予将军好了。”
李怀远不得不感叹缘分之奇妙,自己曾经心心念念的战利品,如今兜兜转转竟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手中,虽不是亲手送出,却也让他心中平添了几分喜意。
缘分所系之物,天策自然不会再讨回,急忙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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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道长客气,君子不夺人所好,以后若是本将军想了,就来道长这里讨口酒喝。”
凌湮自觉和天策不熟,想着两人以后应该不会有太多交集,于是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李怀远斟了杯酒,一手执杯,另一只手搭上纯阳肩头,将他揽到窗前,凌湮莫名其妙,只好任他搂着。
李怀远晃了晃杯中琼酿,将白玉盏举至面前,窗外月光清亮,打在杯身之上,那原本剔透的琉璃竟在月色映衬下散发出荧荧微光,镶嵌在白玉之中的纯金丝线也随着杯中酒液隐隐浮动,宛若活了一般。
纯阳惊奇地瞪大了双眼,伸手想去抓,却被天策手腕一翻、轻巧避过。小羊蹄子抓了个空,迷茫地看向身边揽住自己的高大男子,那副神情,仿佛捏一下就会“咩”一声出来,看得某只狼恨不得当场在他脖子上咬一口。
李怀远紧了紧搂着小羊的胳膊,将杯沿凑到他唇边,看着他颇为乖巧地就着自己的手呷了一口酒水,只可惜凌湮并没有像自己梦中一般被烈酒呛得直咳嗽,反而慵懒地眯了眯眼睛,似乎在回味酒味的醇香。
天策回杯盏,就着纯阳在杯口留下的浅浅唇印,将余下的酒水尽数饮下。
又拉着小羊灌了几杯酒,李怀远揩够了油,松了揽着小羊的手,放人回到桌边。
凌湮抖抖羊毛,将摆满酒菜的矮几搬至窗边,一撩衣摆坐到天策对面,掀了朱红酒坛的泥封给他斟酒,献宝似的盯着天策,双眼亮晶晶的,似乎在等对面人的夸奖。
凌湮酿的酒虽不及秋露白醇厚,但入喉清冽甘香,别有一番风味。
李怀远阅酒无数,凌湮的酒只能算是无功无过,并无甚出之处,不过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羊,不知怎的,手中的酒突然变得香甜起来,仿佛小羊脖颈间那清冽气息。
天策夸赞了几句,就见小羊弯了眼角,喜悦之情从那双清亮的眸子中一点点溢出,看得天策的心软作一团。
两人对月畅饮、交谈甚欢,李怀远这些年走南闯北、四处征战,见过不少世面,开口便将凌湮哄得一愣一愣的,从塞北的苍茫大漠到江南的小桥流水、从战场上的浴血厮杀到秦淮河畔的画楼歌舫,听得小羊向往不已。
凌湮自幼被养在纯阳宫,李忘生怕他心性单纯、被人欺负了去,便将他拘在华山,他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长安而已。即便是出了门,身边也有师兄跟着,生怕他乱跑迷了路,又或是贪嘴吃坏了肚子,总之拘束得很。
李怀远有心显摆,说得天花乱坠,凌湮在旁不时提问几句,他也是对答如流,惹得小羊很是钦慕。
凌湮:“将军可去过西湖?我听叶兄说,西湖水光潋滟、杨柳垂堤,那断桥残雪、雷峰夕照,都是世间少见的景色,他说若我去杭州,可到西湖边上寻他,他带我游赏西湖景色,只是不知师父会不会应允。”
李怀远稍一思索,便猜出小羊口中的“叶兄”是那个刚刚被自己撵走的藏剑。对于情敌这种不择手段诱拐懵懂美少年的行为,天策很是不齿。
“西湖虽美,却比不上东都恢宏大气,东都宫殿错落、市集繁华,比起长安也不遑多让。每年四五月份,正是牡丹花期,京中会举办牡丹花会,群芳争奇斗艳、国色天香,你可听过一句诗,‘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那是只有在洛阳才能欣赏到的景色。”李怀远暗暗佩服自己,平日里不通文墨的自己,为了把小羊诱拐回天策府,竟然能拽出一句诗来。
“不仅仅是牡丹,我带你去看刚刚修缮过的白马寺,那齐云塔院……”李怀远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纯阳修道,一个道士跑到寺庙里委实奇怪,于是立即改口,“还有太宗亲自赐名的老君山,山中不仅有铁椽铁瓦的老君庙,还有许多奇景,龙吟听泉、中鼎云涌,许多道长在那处听泉论道,你定会喜欢。”
李怀远见凌湮心动,急忙趁热打铁,“洛阳美食甚多,最出名的就是洛阳水席,全席二十四道菜,有前八品、四镇桌……”
李怀远侃侃而谈,馋得小羊边喝酒边吞口水,“我也想去洛阳看看,只是怕师父不允。”
眼见着小羊已经半只脚踏进自己的陷阱,天策扔出最后一张王牌:“刘梦阳师叔嫁入天策府后一直很是挂念纯阳,你与李掌门说探望师叔,他定然会应允。”
小羊听到这,眼睛亮了亮。刘梦阳虽然是吕祖的徒弟,但却是由师父师叔们一手带大的,在凌湮面前也没什么长辈架子,与凌湮关系甚好,如今远嫁东都,逢年过节也不忘托人稍些别致玩意儿给他,这些师父也知道,若是借口探望梦阳小师叔,师父应该不会反对。
想到这,凌湮笑着对李怀远说:“再过一个月就是法华祭,我需得帮着师父师兄打理祭典事宜,待到祭典完成,我便禀明师父,动身去洛阳,届时少不得叨扰将军了。”
李怀远兜这么大个圈子,终于得偿所愿,当即爽快地应下,两人击掌为盟,定下了洛阳之行。
☆、第五章
第五章
两人一直喝到月上中天,桌上杯盘狼藉,凌湮抱着个小酒壶,李怀远捧着个大酒坛,频频碰杯。
秋露白后劲儿极大,入口时不察,待到凌湮反应过来,已经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脑袋一磕一磕地打瞌睡,完全分不清对面人说了什么,只能含糊应着。
李怀远酒量不知比小羊高出多少去,所以即便是大半坛的秋露白都入了他的肚子,他的神志依旧清明。
天策将矮几挪到一旁,小羊没了倚靠,猛地向一旁歪倒,天策手疾眼快,一把将人揽入怀中。凌湮脑袋磕在冰凉坚硬的铠甲上,疼得“咩”的一声叫出来,恢复了片刻清明,迷迷糊糊地望向天策,唤了声“将军”,继而又一头栽进天策怀里,很快便呼吸均匀,睡了过去。
凌湮酒量不高,酒品却极好,喝醉后不哭不闹,只安安静静地睡觉。
李怀远揉了揉小羊额头磕出来的红印,试探着叫了两声“道长”,皆是没得到什么反应。
李怀远常年混迹于军营,身上没少沾染兵痞气息,虽说不至于趁人之危,但如今温香软玉在怀,让他做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是万万不可能的。
窗外的月光铺洒在凌湮身上,衬得他的面容愈发白皙致,李怀远情不自禁俯下身子,两道呼吸暧昧地纠缠在一起,一道均匀平稳,另一道却愈发急促粗重。
天策的唇覆在纯阳额上,缓缓滑过他柔软的睫毛、挺秀的鼻梁,最终落在淡色的唇瓣上,一触即分。
凌湮睡得安稳,而某只东都狼此刻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正在进行天人交战,他在内心诘问着自己:你是想用一瞬间的快乐取代一生的痛苦,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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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呸,不对,是想贪一时欢愉、饮鸩止渴,还是徐徐图之、细水长流?
李怀远不惧李忘生的怒火,不惧纯阳的星野剑阵,也不惧李承恩的诘责,甚至不惧生死,战场上无数次命悬一线,游走于生死之间,那种面对死亡的恐惧感早已麻木。
但是他害怕,害怕凌湮清醒后那憎恶的眼神,害怕从此之后被心爱的人拒之门外,雷池之后是晴空碧落还是万丈深渊,他不知道,更不敢赌。
李怀远叹了口气,将小羊抱到床上,自己转身出门。
华山的夜细雪纷飞、寒凉入骨,正是消火的好天气。
李怀远带着一身寒凉之气再次回到屋内,就看到凌湮抱着被子缩作一团,道冠歪斜,身上的道袍压皱了也不自知。
纯阳的床不知铺了多少层羊毛,坐下时一片柔软,让常年睡惯了军帐内坚硬床板的李怀远有些不适。
天策笨手笨脚地解下小羊头顶的道冠,柔顺的青丝铺散开来,他两指一翻,勾住一缕,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将小羊外袍褪下,李怀远伸手去掏他怀中的被褥,凌湮抱得很紧,天策了很大的劲儿才小心翼翼地拽出来,正准备给床上人盖好,谁知凌湮察觉怀中空荡,睡梦中不满地“咩”了声,翻身一把抱住离自己最近的天策。
天策的铠甲还带着华山细雪的寒气,冻得小羊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抱得更紧,李怀远身子僵住,半晌才笨拙地回抱住怀中人。
凌湮一夜好梦,却苦了某只东都狼,背了大半夜天策府军规。
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淫丨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待到东方擦亮,酒气上涌,李怀远才撑不住睡去,半梦半醒间还自嘲地想:下次路过少林时,少不得要朝那些和尚讨一本《清心咒》。
凌湮一直睡到日晒三竿才堪堪起身,秋露白确实是好酒,虽然酒性猛烈,过后却毫无宿醉后遗症。
小羊一觉睡得神清气爽,唯一的不足就是怀中抱的东西太过坚硬,硌得胸口生疼,这硬度早已超出了棉被的范围。
凌湮捏了两下怀中物事,一时没分辨出是什么,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温柔深邃的眸子。
一羊一狼对视良久,凌湮慢慢红了耳根,此时他四肢正紧紧扒在天策身上,枕着天策的胳膊。李怀远似乎是怕盔甲硌到他,特地翻出胳膊内侧没有铁甲覆盖的地方垫在他头下,手虚虚揽着他的肩头。
自己的毛病凌湮是知道的,睡觉时总喜欢抱点什么,一旦抱住了便睡得安稳,一夜连个姿势都不换,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昨夜自己喝醉了酒,抱着人家天策不撒手。
李怀远见他呆愣半晌,轻笑出声,贴在小羊耳边低声问道:“道长昨夜睡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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