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雁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墨须有
“这证明你在那一瞬间选择的是我,而不是谢言。我终是胜他一分。”贺楼乘夜轻轻低头吻了吻慕苏的发顶,却感觉后者蓦地笑了起来。
慕苏抬起头,看着贺楼乘夜道:“你是小孩子吗?这都要比。”
“我很少遇到没信心的时候,你是头一样。”贺楼乘夜重新拿起筷子,夹起饺子道:“快吃吧都要凉了。”
慕苏笑着道:“天机阁主拿不住我,此生无憾了。”
夜色来的格外的快,慕苏方才放下筷子,看着李婶儿带着小孙子走回房间里去,有些愣神道:“为何今夜没有打更?”
贺楼乘夜深吸一口气道:“我记得大夏以前的冬至都会落雪的?今年是怎么了?”
慕苏伸手将暖炉放到贺楼乘夜依旧是冰冷的手心里,道:“以前都是大雪,每年冬至,父亲都会带着我们冒雪出行入宫去。每年去看红墙白雪,我与大哥都要争着作诗,只有慕荣会去悄悄搓雪球,背地里塞进的衣领里去。今年却一直阴郁,却始终不见落雪。也不打更了?”
贺楼乘夜有些冷漠:“哦?去见谢言?”
慕苏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叹道:“你啊……”
天色越来越阴沉,可是始终没有落雪,一直到快午夜,都不曾落雪。一直到慕苏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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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走进屋里准备休息时,忽而看见天际飘落一点晶莹。
天地在此刻无比的寂静,青石墙角外一株红梅静谧地绽开了第一朵花蕾。
慕苏在这一瞬间突然感觉心口有些轻微的发寒,一种强烈的恶心与不安蓦地传遍全身,他看向天际的落雪,忽而预感到了什么。
绵长而悠远的钟声,代替了每夜响起的清脆的更声,一声又一声的响起,一直响了四声。
一声为庆贺,两声为敌袭,三声为国葬,四声是天殇。
慕苏在听到第四声钟声在黑夜中回荡起的时候,蓦地感觉心口的寒意化为了一股热流,猛地涌上喉口,而后哇地一声被吐出来。
殷红的血,像是墙角的梅。
“鸾儿!”
贺楼乘夜从身后猛地冲过来,扶住了即将倒下的慕苏。慕苏的眸子却始终在那片鲜红的血上,血液不断融化着天上的落雪,融化着黑暗。
“鸾儿……鸾儿!”
贺楼乘夜的呼唤在耳畔响起,而慕苏却始终停止不了颤抖,贺楼乘夜伸手为他擦去唇边的殷红,却触碰到了慕苏的泪水。
一颗一颗,清脆地砸在地面上。
整座枫城都仿佛在一瞬间苏醒,灯光一点点亮起,无数人走出房间,没有人哭嚎,也没有人大吼,所有人都静静地跪地,向着南方诚挚地俯首。
这一夜,冬至的最后一刻,整个大夏的钟声都响起,无数的天灯被放飞,伴着落雪升上天空,像是传递着所有夏人的思绪,划开新的一日。
嘉和十年冬至夜,夏昭帝谢言因伤病驾崩,具体病症不明,终岁三十有五,谥称贤宗。夏昭帝在位十年,大夏繁荣昌盛,一度逼退阆与西方五族,夺取阆大部分领土,奠定大夏的鼎盛地位,留太子谢寰与两位公主,妃嫔甚少,亦无纷争。冬至后七日,大夏太子谢寰即位,是为夏鼎帝,改国号庆平,为缅怀先帝,从第二年开始记鼎帝国号,是为庆平一年。
第48章
大夏的中心,屹立着大夏帝都与巍峨的皇城。
白玉盘龙的阶梯仿佛是绵延上云端,朱墙碧瓦庄严而肃穆,却挂着白色的锦缎,四处点放着摇曳的红烛。
暗红的长毯换成了沉重的褐色,一直延伸到百官脚步所至之地,地摊上细细地绣着黑色的墨莲与麒麟,吞云吐雾间似要飞去。
巍峨的龙座上空无一人,隐约仿佛还在那日谢言沉吟许久,点出那一个清瘦的少年之时。龙座前的台阶上此时却坐着一个身着深黄色束袖龙袍的少年。少年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乌黑色的长发披在身后,头上的红玉簪看上去晶莹剔透。这就是方才即位的夏鼎帝谢寰。
谢寰的面容没有变多少,整个人却似乎变了,眸子不再清澈,反而是幽深如潭,没有焦距地望着谢言曾经注视过的这座朝堂,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身边蓦地出现一人,黑衣蒙面,看不清样貌。
“陛下,消息都确认了。”
谢寰的手微微颤了颤,稍微露出些许藏在袖子下方的狰狞的伤疤。他许久不动的头终于转了过来,看着那黑衣人。
“……是吗。是这样啊……”
“先帝过世那一日,他吐血倒地,如今重病卧床。殿下您看……”黑衣人低声建议着。
谢寰却只是问道:“郡主与太后在何处?”
“都还在诚坤宫中,还没出来。几位大臣与娘娘都已经前去试探太后,看上去之前想要”
“那女孩儿呢?”谢寰又问。
“送去皇室私学去了,保密做的很好,她也很懂事,您不必担心。”
谢寰又陷入了沉默,他缓缓站起来,转身走上台阶,走到龙椅面前,伸手扶住了龙椅的扶手。
“让徐将军和孟牧业马上进宫。”谢寰蓦地沉声道:“另外也不必再盯着枫城了,用不了多久,叶函会自己来找朕。”
黑衣人猛地一愣,他看着谢寰,忍不住上前一步:“陛下?!您这是要在这个时候继续对阆发起总攻吗?这时候恐怕不是最佳时机,陛下还请三思啊!”
谢寰不说话,只是立刻怒道:“还没到你质问朕的时候!”
黑衣人立刻吓的双膝跪地,沉声道:“奴才领罪!”
谢寰却不说话,片刻后略显稚嫩但却英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送密函去枫城,让他立春前上朝面圣,若是不来,贺楼乘夜的命朕便取了。”
黑衣人一愣:“让他亲自来朝堂面圣?陛下您……”
“朕是大夏的皇帝,他是大夏的子民,只有他来朝见朕的道理,何来朕去找他的道理!”谢寰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里,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手已经攥紧了。
许久谢寰一步一步走下龙座,而后迈步走到大殿门口,居高临下,几乎能看见整座京城。他握了握拳头。
“父皇太过优柔寡断,都放不下最终都求而不得,郁郁而终。他做不到的,朕定能做到。”
冬至之后,落雪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而慕苏则昏迷了三天三夜。
谢寰即位后立刻差人秘密送信,直接送到了慕荣在枫城的这座小院子里。慕荣与叶文泽都不在,慕苏病重在床,这封密函最后落在了贺楼乘夜的手上。
李婶儿推门进来的时候,贺楼乘夜齐密函,面上神色不变,笑着问:“李婶儿,药给我吧,我来喂。”
李婶儿面带忧色,把药碗递给贺楼乘夜,也不放心地转头去看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的慕苏,道:“南宫公子啊,二少爷这真的是风寒吗?不如再请大夫来看看吧,这都七八日了,还是没见起色,这可怎么行。”
贺楼乘夜也有些忧色,但还是安慰道:“无妨,我来照料他便是。李婶儿,你多准备些菜和米面,感觉这雪只是暂时停一停,之后还有很多落雪的日子,我担心到时不方便出门去。”
李婶儿点点头:“放心吧公子,这些三少爷都嘱咐过了。”她轻轻叹了口气道:“真是多事的冬天,这三少爷与叶公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么久都没回来。这么大的雪……”说着叹了口气,摆摆手,走出了房间。
贺楼乘夜吹了吹药,确认了温度之后,轻轻拍了拍慕苏的肩膀:“鸾儿,来把药吃了。”
慕苏仍旧在发烧,但艰难地睁开了眼,被贺楼乘夜扶起。
喝了药之后的慕苏被贺楼乘夜习惯性地塞了一粒蜜饯,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没有拒绝。或许是因为蜜饯的原因,慕苏的神也好了些,靠在床头,略微有些沉默。
贺楼乘夜看了他一眼,坐在床边道:“想吃些什么吗?”
慕苏轻轻摇摇头,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贺楼乘夜,略微勾起嘴角:“对不起。”
贺楼乘夜无奈地笑起来,端走药碗后又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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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道:“你又没错,说什么对不起?”
慕苏苦笑道:“……我本以为我早已经从梦里醒了来,可直到真的听见谢言死了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之前还活在梦里,越来越胆怯,所以才越来越不愿醒来。这一次,当真是与过去斩了个干净。”
贺楼乘夜眨了眨眼道:“谢言身上还有太多秘密,他定然是没有全部让夏太子知晓的。他的死亡与先夏后的死去,也算是埋葬了上一个大夏王朝。就如同月姨的过世,便是苍天三阁上一辈人的秘密的消逝。不是你一个人的终结,是整个大夏乃至天下都要变了。”
慕苏面色不变,眼神却有些颤抖:“我时常想,若是梦醒,我还睡在京城的院落里,娘还抱着英儿,笑着说我太累了些,我该如何是好。”
贺楼乘夜拂了拂慕苏的头发,微笑道:“若是梦醒来,我还在祥城初见你之时,我宁可不劝你取出那颗碧金髓,也不会再从花脸手里救你。”
慕苏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道:“那样或许是不错的选择,以我一人性命,换所有人的性命。”
贺楼乘夜却叹了口气道:“但不论那条路我都不会后悔。而且这是我的选择,与其他人都没有关系,只因我那一日侧目看了你一眼罢了。当真是,一眼万年。”
慕苏低头不语,似乎是习惯了这人突如其来的蜜语甜言,心情却不自觉地好了许多。
“方才是不是京城送来的密函……说了什么?”慕苏似乎是忽而想起来,问。
贺楼乘夜并不打算瞒他,道:“谢寰要你伤好之后上朝面圣。若是你不去,他便要我性命。”
“寰儿?”慕苏一愣:“他……他如何知道我在这儿?!他为何会知道你在这儿?!”
“他不但知道,估计早就做足了准备。人手也早已经布置好了。”贺楼乘夜点点头,面色很平静:“这个小太子自从被我废掉武功之后,成长太多了,看起来早已拥有了自己的势力。你之前担心的所谓陈太后垂帘掌政,逼权积势的情况,应当是不会出现了。”
慕苏眸子更加浑浊黯淡,他想起昔日在皇城里那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叹道:“这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寰儿本就比谢言更加冷静,看似没有谢言那般野心勃勃,但实际上却心思缜密。不过几年而已,感觉像是过了一生一般。所有人都变了。”
贺楼乘夜替他顺了顺气,扶着慕苏又躺下道:“你不必担心。他对你定然是没有什么敌意的,而且他也并没有把你的位置告诉谢言,定然是有自己的打算。你如今养好身体便是。”
慕苏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他定然是要与我说谢言的事的。”他顿了顿,转头看向贺楼乘夜道:“我不会去谢言陵前的,我答应你不见他。”
贺楼乘夜的眸子微微弯了起来,伸手握住慕苏的手道:“我也答应过你会活着。”
慕苏侧头笑起来:“所以你做到了约定,我也会信守诺言。”
贺楼乘夜从门里退出来的时候,院子里的石桌边已经坐了一人,不是叶文泽与慕荣,也不是李婶,却是许久未见的步层云。
步层云拂去桌面上的雪花,看着贺楼乘夜,面无喜忧地道:“话都说完了吗?”
贺楼乘夜点点头,道:“没什么别的要说了,说到底此事只有我一人能做。”
步层云轻声道:“若是梦醒来,还在祥城,以我来说,或许我会建议你保下慕苏先生。选择走今日这条路。”顿了顿他转头笑道:“或许你自己都没有发现,少主,从遇见慕苏先生以来,你偏执的个性温和了太多,也常笑了……与我而言,现在的贺楼乘夜,才是最好的贺楼乘夜。”
贺楼乘夜苦笑着摇头道:“若我们都是江湖中人,这样自然最好不过。而我们却都都不是自由之身,不论是阿卢或是其他人,说到底都是在承担我的选择带来的后果。这不论是我还是鸾儿都不愿看到如今的结局。”
步层云闭上眼笑道:“而如今,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贺楼乘夜一愣,随即朗声笑起来。
身边的阴影里蓦地冲出一人,贺楼乘夜警惕地转身,却在看清来人后愣住了。
封红一把抓住贺楼乘夜的衣领,结结实实地在他的脸上揍了一拳。
贺楼乘夜没有丝毫的防备,整个人瞬间被打翻在地。
步层云连忙上前拦住封红:“封红,冷静一点。”
封红却不打算继续上前,漂亮的丹凤眼通红,却死死咬牙,装作一副冷酷的模样道:“如今我们再无干系!”
贺楼乘夜跌坐在地上,感慨着女人生气真的很恐怖,这一拳是结结实实,没有半分力的。他站起身,看着封红,笑道:“鸾儿与慕荣拜托你们了,千言万语,对你二人,我也不必多言。”
步层云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门外蓦地传来阵阵马蹄声。贺楼乘夜望出去,却只见玄砚意气风发地站在门口,看着他的目光就如同在看一个故人。而之后,一匹深红色的马也出现在了玄砚身边,温顺而刚毅,马鬃上甚至带着一些落雪,正是霜梅。
贺楼乘夜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转头看着步层云,步层云拦住封红,冲着他点了点头,贺楼乘夜便不再多言,转身走出门外,乘上玄砚,而后有些不舍地看了看慕苏的方向,纵马离去。
在他的身影消失的一刹那,封红蓦地靠在步层云的肩头,低声呜咽起来。
而李婶儿也因为听到了声音,从里屋里跑出来,惊讶地看着面前这对陌生人,惊道:“你们是?”
步层云正想解释,身后的门却无声地开了。
慕苏披着厚重的大氅,脸色依旧苍白,却依靠着门边,目光有些无神地注视着门口的霜梅,话却是说给李婶的:“李婶,无妨,他们是我的朋友。”
步层云和封红都是一惊,前者看着慕苏:“慕苏先生,你……”
慕苏抬头看着天边,苦笑道:“我本以为,我若是卧床不起,他也许不舍得走。”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若是不走,便不是我认识的贺楼乘夜了。”
步层云的惊讶蓦地转化为毫不掩饰的尊敬,他点点头道:“少主说,请您再等他一年。”
慕苏向外走了一步,许久都不说话。
李婶儿害怕慕苏突然倒下,连忙上前想扶他,却被慕苏笑着拒绝。
“李婶儿,帮我拾些东西吧,等到慕荣回来,我就去京城。”
“我们彼此,都与过去做个彻底的了断吧。”
第49章
“慕苏先生,此次封红陪你去京城,我留下继续找寻找郡主的下落。”步层云看着慕苏拾好行李,恭声道。
慕苏点点头:“嗯。无妨,只是去一趟京城,不会有很多麻烦。找到郡主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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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首要之事……而且……”
步层云看着慕苏的眉间浮现出一丝忧虑,轻声道:‘“无妨,我会注意少主的情况的。他如今应当快要绕回天月城了。”
“哪儿有那么容易!”封红却在一边冷声道:“阆只剩天月城,他要绕多大的圈子才能避开追击,粮食和狼群是一个问题,再加上他……”说到后面,封红即时地停住了,她咬了咬嘴唇,转身走了出去。
步层云垂眼笑了笑道:“你别跟她置气,她向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慕苏心中有些犹疑,但还是笑着拿起包裹:“这我自然知道。”
慕荣不放心慕苏,虽然人在外面抽不开身,还是让手下的人护送着慕苏一直到了枫城后的第二座城内才离开。
封红和慕苏送那几人离开才继续乘马上路。因为提前向京城送去了奏函,所以两人需要马不停蹄地敢去,若是迟了,唯恐生变。
封红第一日一直没有与慕苏多说话,面色依旧很难看。但她无时不刻都在慕苏的视野死角中保护着他,行动非常冷静,没有丝毫破绽。
慕苏也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只能保持着沉默继续向前。
两人在第一日的傍晚赶到了第三座城池,这座城池已经距离枫城与边境很远了,深入大夏腹地,街上大多都已经是夏人,少有外邦面孔。两人牵着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徘徊着。
此时街上依旧没有欢歌笑语,大部分的店门口都挂着白色丝绦,处处肃穆。
封红走着,蓦地开口:“谢言居然是如此受爱戴的皇帝。”
慕苏不知道她这话是问句还是嘲讽,只是轻叹一声道:“是。作为大夏子民而言,他确实是明君。”
“呵。”封红却冷哼一声道:“你不是大夏子民吗?慕荣不是吗?他于你们而言可是明君?”
慕苏被这一问直接梗住,却听得封红有些愤怒而冷淡地走在前方,道:“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哪一点吗?你好像从来没把自己放在中心考虑问题。”
“初来阆的时候,你是大夏的使者,开口闭口就是天下和苍生。谢言背叛你之后,你是大夏的忠诚子民,身在阆心在大夏,说到底却是高高在上的嘴脸。如今回了大夏,你又变成了担心他人而不顾自己的人,你担心少主担心阆又担心大夏,担心宇文文,担心朱砂,甚至担心慕荣。”封红顿住脚步,侧头来,整个面庞都背光笼罩在阴影中,整个轮廓在夕阳中泛红,但声音却冷得如同冰霜,刺入慕苏的心里。
“慕苏先生,你这些年确实变了不少,起了你泛滥的菩萨心肠与圣人面孔。但是你骨子里还是这样的人。”封红冷漠的眸子盯着慕苏:“夏人的传统教你们做圣人,可这种人,着实做作而令人讨厌。生在世上首先要不负自己才能不负他人。世上有善人,但早已无圣人,也不需要圣人。”
慕苏颤抖着张了张嘴唇,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封红,他仿佛预感到了封红接下来要说的话,整个人的后背都开始落下冷汗来。
两人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四周寂静无声,仿佛是两座石像。
封红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而像你,慕苏先生,不论是从大夏到阆还是回到大夏,你自己在欺骗自己,是为善为正为圣,可你实际上也是在满足自己的私心而已。不论这私心是为了实现什么愿望,还是为了逃避什么现实。”
慕苏的额头已经落下汗珠,他感觉自己周遭已经凝固,将他生生定在原地,生生世世不可脱走。
他的私心吗?
他一直避而不敢直视的,原来是这里吗?
耳畔忽而传来一阵阵微弱但嘈杂的声音,还有隐隐绰绰的哭泣声,朱砂和慕苏都不约而同地侧首去看,声音来自于客栈不远处的小巷中。
慕苏看了封红一眼,后者有些冷淡,但还是讲马匹交给客栈门口候着的小二,自己转身向巷子里走去。
慕苏的脚步顿了顿,不知如何是好,踌躇了许久,这才又跟了上去。
巷子很僻静,拐了好几个弯两人才看到了声音的来源。是一群八九岁的孩子,正围在一起,对着中间的那个孩子拳打脚踢。
中间那个孩子哭着,啜泣着,不住叫喊求饶,但声音却很小,也只会说一句:“不。”
封红一愣,随即上前一步呵斥道:“你们在干什么!?还不都给我滚!”
那些孩子本身就不大,此时被封红一声呵斥吓住了,顿时了手脚,一边腿一边心虚道:“他……他和他娘都是贺楼乘夜那边的人!是敌人!”
慕苏和封红同时一愣,封红更是怒道:“我说滚听不懂?”
几个孩子顿时被吓得不敢说话,甚至看到封红手里的剑,眼圈都红了,赶紧从另外一边溜了出去。
灰土里只剩下一个浑身青紫,皮肤偏黑的孩子,在地上啜泣着。
慕苏连忙走上前去,扶起他,发现这孩子瞳色很浅,五官深邃,赫然是个阆孩子。他问道:“伤口严重吗?能站起来吗?”
那孩子眨了眨眼,只能摇摇头,眸子里却是一片迷茫。
慕苏瞬间明白过来,换阆语问了他一次。
孩子的眸子里本来有些害怕,听闻慕苏说起阆语,忽而亮起来,然后摇摇头,看了一眼一脸威严的封红,这才怯懦地道:“有点疼,但是不要紧。”
慕苏将他抱起来,一面问:“他们为何欺负你?因为你是阆人吗?”
孩子摇摇头,伸手揉了揉眼,有些委屈道:“我和我娘是刚从家里搬来的……娘说,要打仗了,不能留在那儿给陛下添麻烦。等陛下赢了我们再回去。”
慕苏心口一疼,拿出手帕开始给他擦脸擦手,道:“是这样,我也是才从阆回来不久,有挺多阆的孩子们都跟着爹娘来大夏住了。你爹爹呢?”
孩子的眼眶里都是泪水,蓦地啪嗒啪嗒掉下来:“爹爹,爹爹跟着骨通王殿下,死在峡谷啦。我只有娘了。”
慕苏的手猛地顿住,整个瞳孔都缩到了最小。孩子的泪大颗大颗落在了慕苏手背上,居然砸出了疼痛感。
“大哥哥……你也知道陛下是不是?他们都跟我说,陛下一个人逃走了,不要我们了,不要阆了……真的吗?陛下真的走了吗?我……我不讨厌大夏,可是……我爹还在那边,我不想……我爹一个人在那里……”孩子抽泣着,声音变得更加的微弱,小小的身体都在颤抖。
慕苏沉默了许久,握住孩子的手,最终抬起头,面容却是一片温和:“你相信你的夜王陛下吗?”
孩子怔住了,而后一面抽泣一面点了点头,伸手一抹眼泪,声音猛地提高了许多。
“我娘和我爹都说了,陛下一定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陛下是战士与王者,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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