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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妖[重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白刃里
裴珩神情淡淡的,思忖片刻:“我记得柳二在徽州做生意,先联络他把孩子安顿了,早些回家里好。”
裴珩并没有多去看那孩子,他自认不大会带小孩儿,得说话伤了人,金钰倒是很喜欢柳易,那小孩子聪慧,金钰有空便去给讲讲诗书经略。
胥锦自从去过一次灵脉附近,身体恢复速度快了许多,裴珩听了只喝口茶,敛着眸子点点头道“那不错”,以至于胥锦想说声谢又咽回去了。
他有时觉得裴珩是在教他领会人世的种种,而裴珩本人则远远站在外头,不为任何悲欢喜怒而动容。
胥锦转身出了门,旁边的金钰封装了一份奏报,打上火漆印,头也没抬道:“花了五个晚上亲自出城探路,两匹昭武营最好的大宛战马,那匹照夜白陪着你上战场、平时一根毛都不让人碰,头一次让给别人当坐骑……公子,什么时候对我也好点儿?就这么光做不说也行,我肯定都记在心里。”
裴珩冷笑着“哧”了一声,翻了一页奏报,狭长的桃花眼抬也没抬:“一把老骨头还争宠呢。”
金钰回以冷笑。
就会嘴硬。
第10章龙章
裴珩一扮上沈大掌柜,似乎对别的什么都不上心,整日除了在府里休息就是出门浪荡,出门后又绝不往自家铺子靠近一步,生怕伙计们劳烦他指点,打定主意要坐吃山空,背靠运气前凭金钰,混一辈子的福分。
可裴珩对胥锦很周到。
金钰这几日冷眼看着,问裴珩:“可知鲛妖心思最细腻,最后成了半个家人,你能留着他么?”
裴珩把玩着一块半成品的玛瑙坠,笑了笑:“有什么难的。”
金钰蹙了眉:“那不是养花养草,你能时时顾着他?乃至长久的关心呢?”
裴珩倚在窗旁,看着屋檐滴落的雨水:“从蓬莱吴氏开口的那天起,他就已经卷进来了。能给的我就给,至于别的,给不了也就给不了罢。”
默了半晌,他道:“总归要知俗冷暖,我不给他暖的,旁人未必给。有总比没有好。”
莱州开始下雨,海上陆上都蒙着云,柳易的叔叔很快就从徽州回了信,信前脚到,人马后脚就到了,裴珩幸而将其拦在莱州界外,把柳易送了出去,未打草惊蛇。
柳易的叔叔柳家二公子是徽州富商,此行轻车简从,仍是低调里的阔绰。
裴珩送往徽州的信里,写了柳易如今身高尺寸,柳易叔叔就给柳易带了赶制出来的满箱子名贵织锦衣物,只为路上穿。
他上前谢裴珩道:“柳家世代铭记沈公子此恩,那栽赃我弟弟的人……”
裴珩扶起他:“柳兄或可等三个月后,若没有结果再做打算。”
柳氏未多耽搁,再三谢后,当即返程。
雨一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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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胥锦的嗜睡还没好,总是在裴珩附近懒洋洋休息,胥锦正睡了午觉刚醒,从裴珩书房里的卧榻上起来,走到他旁边斟了杯茶。
裴珩思索事情,才注意到别的,快准稳地按住胥锦刚碰到茶杯的手,盯着那杯中茶汤皱起眉头:“这是什么玩意儿?”
金钰眼神利索,顺手将茶壶和那杯茶水搁在托盘里端起来道:“可能府里人不小心放屋里的。”
金钰出门把东西交给下人处理,回屋重新备水,换了套茶具冲茶。
裴珩转头去翻找卷宗,胥锦依然见怪不怪沈大掌柜的各种脾气,接过金钰冲新的茶:“又犯了什么忌讳?”
金钰俨然把胥锦当作难兄难弟一样,小声道:“他喝大红袍,别的也行,但见不得人喝铁观音,嫌脏。”
心里嘀咕道,行军打仗时搀着泥沙的水澄一澄也照喝,一杯茶却死活受不了,臭脾气真多。
裴珩这人很能吃苦,好多时候又挑剔无比,一身公子哥儿的臭毛病始终没被边疆烟尘磨砺掉,衣料刺绣上可以有叶不许有花,不吃腌制品不吃葱蒜,发冠不许用青玉……通常都是在细枝末节的小事儿上,有些尚属可以理解,有些很是匪夷所思。
“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有事就让金钰帮你传话。”裴珩安顿胥锦回去休息。
“去哪?”胥锦却没动,问道。
裴珩顿了顿,这阵子胥锦虽总在自己身边待着,却从没问过自己出府行踪,今天还是头一次。
“去喝酒。”裴珩也没什么可隐瞒的,随口答道。
“我跟你一起。”胥锦果断道。
裴珩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道:“那地方……咳,改日带你去别处。”
胥锦长眉微蹙,以不可违抗的姿态道:“我就在外面等你。”
裴珩未曾想遇见一个比自己还倔的家伙,金钰在旁幸灾乐祸,世间当真一物降一物。
入夜的东牟郡,仍有极热闹的地段,酒肆林立,灯火辉煌,风流客来来去去,远处海港月色阑珊,潮湿的风从海上吹来,安谧而繁华。
马车在久负盛名的鸾金楼前停下,裴珩下了马车,胥锦随他一进去,就被扑面而来的胭脂香围了个里三圈外三圈,娇笑声、斗酒声涌入耳中,好一个十丈软红尘,简直要迷了眼。
“沈公子!”
“呦,这位少爷又是谁?”
眼看温香软玉靠上来,谁料胥锦扣住裴珩的腰,手臂一,不动声色间便把裴珩挡了,回头对裴珩疑惑道:“她们都认识你?”
就裴珩这张祸水脸,一连五六日天天来,怎能不认得?
裴珩仍维持一脸浩然正气,淡定哄胥锦道:“脸熟罢了。”
伙计十分有眼色,过来把众红颜轰到一旁,又对裴珩一哈腰,做了个“请”的手势,引他们往订好的雅阁去了。
裴珩让人把旁边雅间空出来,找来个文雅素净的琴师陪胥锦聊天,安排胥锦在里头等自己:“不用理别人,想要什么就吩咐,钱不用管。”
末了又补了句:“不许召姑娘。”
伙计退出去,裴珩盯着胥锦点头答应自己,才往隔壁去了。
“沈公子来了!”
“来来来,给沈公子留位置,红莺,斟酒!”
隔壁雅间正是酒酣耳热之际,一群贵公子见了裴珩便轰然起哄,把他让到位上,又唤舞娘、琴师来助兴。
这里头都是莱州数得上名号的权贵世家公子,酒过三巡,一屋子纨绔原形毕露,东拉西扯,从鸾金楼头牌聊到这次东巡随行,又说起下月滇南入港的一批翡翠。
莱州刺史主簿家的次子程溪墨凑过来道:“沈公子,过几日我家设宴,帖子已送到府上,沈公子可一定来啊!”
裴珩与他碰了一杯,笑道:“一定。”
裴珩问:“我在京中与柳老曾经见过,听说柳老膝下的柳四公子曾在莱州为官,程兄可听说过?”
程溪墨醉眼中有一丝犹豫,道:“那柳四从前是刺史手下主簿,后来贪贿入狱,死在灵矿了。”
裴珩有些惊讶:“听说柳四人品不错,怎会犯这等傻事?”
程溪墨意味深长道:“他有没有错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胥锦漫不经心听着琴师演奏,点心尝过一轮不再动,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往外看。
忽然他耳尖微动了动,从鸾金楼四面八方隔着门隐隐传来的笙歌嬉骂中,捕捉到一丝怪异的动静。
仔细搜寻,夜幕已降临,胥锦的目光穿过灯火交错的琼楼玉宇,定格在楼下不远一方毫不起眼的小院内。
四面都是两三层楼起的琉璃碧瓦,灯笼照得夜如白昼,唯独那小院低矮,黑乎乎的,夹在一群楼宇之间显得可怜巴巴,又如一张阴森的嘴。
丝丝缕缕碧色灵气从小院内飘出,同时还有闷闷的呜咽声,听起来十分绝望,可传不了多远,便被风吹散。
胥锦捕捉到一丝灵气,发觉竟十分熟悉,与葵川夫人的灵脉极其相似,不由更加烦躁:“这么快又找来了?”
思忖片刻,他对琴师交代几句,便翻身越过窗子,从栏外几个纵跃,悄无声息掠往那暗沉沉的小院儿去。
一屋子喝得东倒西歪,裴珩晃晃悠悠起身,道了句失陪,出门后便往胥锦所在那房间去,推门却见没人,那琴师起身一礼:“那位少爷匆匆出去了。”
裴珩蹙眉:“往哪去了?留话没有?”
琴师道:“那位少爷说,他散散步就回来。”
裴珩顺着琴师手指的方向看去,雕花窗扇大敞着,随风晃动。
他一股气堵在胸口,恨不得立即把胥锦揪回来:“散步要从窗户走么?”
胥锦悄无声息落在小院房顶上,周围酒肆拔地而起,把这院子四面围得只剩一掌天空,入夜灯笼亮起,四周明晃晃的喧哗,这小院一盏灯也无,夹在闹市里头,黑得像是一口枯井。
沉闷呜咽声就从院内矮房传出来。
胥锦确认附近没有人,从房顶翻进屋内,转身把房门关回去。
说来奇怪,方才在鸾金楼雅间里远远捕捉到一丝灵力,摸到跟前反而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哪里还有丝毫灵气,只有凡人的痕迹。
胥锦走到墙边一张破桌子旁,便见墙角歪歪扭扭躺着个人,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团。
那人半蜷着,屋里黑黢黢,唯独歪斜木门缝隙透进些许外头酒楼的灯光,照出那人模样。
看身量是个十五六的少年,身上脸上滚了不少灰,眼角一片乌青,一看就是被人揍了绑在这里,不知是要做什么。
少年一见胥锦,分外激动,兴许是将他当作绑自己的人,嘴里塞着布团说不出话,便从鼻子里“呜吴雾呜”一阵乱哼,脸颊涨红、青筋暴起,八成是在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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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锦未料到,这地方不但没有灵力存在,反而莫名其妙撞见这么个倒霉货,他站在原地思忖一瞬,最后还是走过去,蹲在那少年跟前。
少年眨巴眨巴眼,胥锦把他嘴里布团抽出来,少年扭着往过靠,叽里呱啦不带喘气道:“你是谁?来救我的吗?官府的人?我舅舅派你暗中跟着我的是不?怎么才……”
胥锦立即把布团塞回他嘴里。
少年又定格在原地瞪着胥锦,胥锦蹙眉做了个噤声手势,毫不掩饰的嫌他吵。
“我问你答,不许废话。”胥锦要求,又冷冷道,“说实话,否则丢你自生自灭。”
少年愣着神,乖乖点头。
胥锦这才把布团又拿出来。
“你是谁?这是怎么回事?”半蹲着,像一只心不在焉又带着戾气的大猫。
“龙……龙章。”少年似乎也不信他,但没得选,只能对救命稻草如实相告,以胥锦扭头走人,“我被绑来,他们八成是想要钱……”
龙章说着说着更来气,胥锦沉静的黑眸一直在观察他,忽然侧耳听见脚步声。
门被粗鲁踢开,三个高大男人一走进来,屋子瞬间显得逼仄。
“怎么不蹦了?”一人不紧不慢走到龙章身边,毫不客气往他身上踢去,踹在龙章身上就是一声闷响。
龙章显然是没吃过苦头低过头的,后背生生挨下那男人踢打,梗着脖子绝不求饶,怒骂道:“有种别叫小爷活着出去,否则扒了你们的皮,下锅炸脆了喂给你吃!”
“嘴倒是硬,等钱到手,看你想怎么死!”
另一人满身酒气,抬脚踩住龙章肩膀,笑得狰狞。
话音未落,那两人便听身后一声闷响,以及细微清脆的骨骼错位声。
醉汉回头,屋里只有这一小块地方尚能借光,他背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原本在那站着的同伴没了踪影。
那黑暗里,似乎有沉默的杀意,顺着微凉夜风瞬间攥住醉汉的喉咙。
随后他喉间发出短暂“嗬嗬”声,瞪大了眼睛扭曲着脸,直挺挺倒在地上。
另一人来不及回头,便觉背上挨了力逾千钧的一踹,登时狠狠飞撞到墙上,甩在地上口吐血沫,几乎把矮屋墙壁给撞塌。
房顶上被那人撞下一道流沙般的石灰粉尘,龙章张着嘴巴惊呆住了,被粉尘熏得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瞪着走过来的胥锦“你你你”了半天。
胥锦弯腰拔出乌金匕割断龙章身上的绳子,转身往屋外走去。
龙章张牙舞爪扭着扭着把绳子挣松,蹦着爬起来,一边跟身上蜘蛛网一样的绳子斗争,一边连蹦哒带跑追上胥锦,好似一条捞在网里上了岸的大鲤鱼。
“留步!少侠可否留个名号,江湖之……”
胥锦停步转身,手里乌金匕往龙章身上比划,龙章呼吸登时一滞,不敢动弹,胥锦回匕首,龙章身上织成网的绳子,服服帖帖落在了地上。
“你身上可有灵器?”胥锦问,他还是疑惑那灵力究竟从何而来。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龙章一头雾水,摇摇头,随即道:“你要灵器?好说!等我回去了让舅舅弄几件,他跟青玉……”
胥锦耐着性子垂眼,竖在食指在唇前一比,龙章学乖了,及时闭嘴声。
胥锦抬头望了一眼雅间窗户,转身正要离开,被龙章扑上来抱住胳膊:“留步!留……能不能麻烦你……陪我去趟官府?我的文牒被偷了……”
胥锦低头,龙章倒是个清秀小孩儿,狼狈满脸的灰土也不掩那双有什么都写在里头的大眼睛,虽然其中一只眼眶正顶着新鲜出炉的拳头乌青。
于是屋中灯火冉冉,胥锦拎着有如裹了黄豆面的驴打滚儿一样的龙章,甫一翻进雅间,便正对上裴珩那双映水欺春的桃花眼。
“散步回来了?”裴珩似笑非笑,瞥了眼灰头土脸的龙章,“哟,这是捡了个什么,炉膛里掏出来的?”
这是不高兴了。
胥锦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古怪脾气,淡定答道,“叫龙章,被绑了,我正好路过。”
“你再不回来,只能叫人把鸾金楼翻一遍。”裴珩走过来,掸掉胥锦衣袖上的灰。
“你别生气。”胥锦凑上去极小声迅速说了句,回头又看了眼窗外,确认没人跟上来,“我不走,说了回来就一定回来。”
裴珩默了默,那点酝酿好的火气一下子被他熨平,这小东西越来越懂人脾气了。
妖怪都是这么懂事的么?
好在也没出事,裴珩不跟他计较,一瞥却瞥见龙章腰间一枚玛瑙坠,眼熟得很。
龙章?
龙荀铮的小儿子?
裴珩纳闷儿地打量胥锦,散个步就顺手捡回前中书令的儿子,这鲛妖莫不是锦鲤化成了?
第11章青鸟
裴珩端详着龙章的乌青眼、炉灰脸,刁钻目光还真盯出了点端倪:“你叫龙章?不是这儿的人?”
“我家在江陵。”龙章答道。
“你舅舅可是许易庭?”裴珩问。
龙章惊讶:“公子认得我舅舅?”
“自然,你打算回去么?”裴珩问。
“呃,现在有点麻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龙章有点茫然。
许易庭是御前西陵司指挥使,三殿司的头头之一,龙章父母去得早,从小跟在舅舅许易庭身边。
裴珩与许易庭并不相熟,但对龙章的父亲龙荀铮印象颇深。
当年宦党权倾人主,虽无封赦之显达,却牢牢操控御史台。在位的是当今皇帝裴洹的祖父,凡御史台所谏,不臣不敬之罪名,元绪帝统统听信,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朝臣接二连三因言获罪,腥风血雨沉沉逼近。龙荀铮那时官至中书令,以他为首的朝中股肱血书死谏,他本人更是当着老皇帝的面,数次痛骂御史台和阉党,誓与其力抗到底,也因此成了孽党眼中之钉,一度屡遭陷害被贬。
元绪四十六年春,龙荀铮旧疾发作,过世时不到四十岁,官居中书侍郎,离当年宰相之位到底差了一步,这一步也正如君臣间的咫尺鸿沟。龙荀铮的死终究唤回元绪帝一丝清醒,颤抖着手书诛拿阉党、肃清御史台的诏令后,也猝然病倒,不久后殡天。
龙章是忠良遗孤,裴珩饶是未曾见过这孩子,看在其父的份上也不可能不管他。
裴珩换了副和蔼可亲的笑:“这样吧,你先住我府上,报官的事明天再说,我们下月启程回江陵,你顺路一起,如何?”
胥锦感到意外,疑惑不解地看着裴珩,又匪夷所思地看了眼龙章,这就认亲了?
“你被人绑了,怎么回事?”裴珩随口问道。
龙章脸色变了几变:“我原在这儿要了间客房住下,不小心进错了楼……”
鸾金楼是赫赫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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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的销金窟,坐落于每个繁华城池的繁华地,楼宇华美成群,乐苑茶坊、酒楼客栈以及青楼俱全。
只是这鸾金楼里回廊错落、门庭众多,出门时从客栈那座楼出去,回来时一转向,就踏进了绮艳风流的妓馆。
华服锦衣,一脸少不经事,头顶明晃晃写着“人傻钱多速来”。他一进房间就对上几名恶汉。
他被许易庭从小丢进西陵司武训殿,结结实实练出来的功夫,在京中同龄子弟里头也数得上。然而江湖恶徒阴招连连,埋伏着鸡飞狗跳中便把龙章给绑走。
幸而小少爷命大,遇见胥锦和裴珩这个眼尖识货的瑞亲王。
带龙章回了府,金钰见裴珩又捡回一个,还是个灰头土脸的小叫花。
沐浴更衣之后再看,龙章竟也是个俊朗清秀小少年,一双大眼睛,头发总朝后编成数股小辫,走起路来总是两步里头跳跑着半步,十分灵动可爱。
“被你打的人会不会死了?”龙章裹着一身素色单袍,头发还滴着水,盘腿坐在廊下长凳上抬头看着胥锦。
胥锦出手的时候,他看不大清,但意识得到,这身手恐怕比他小舅舅还厉害。
胥锦眸子凝着墨黑,道:“死不了。”
胥锦是妖,不能任意开杀戒,否则易损修为。他在无名殿沾了人命,但那皆非己愿,故而无碍。
“哎哎!别过来啊!”龙章一连串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廊凳上弹起来扑到胥锦背后,如同见了鬼。
胥锦第一反应将他拎着丢出去,毫不留情,龙章吓得魂飞魄散,立即又奔到裴珩身边。
金钰被他一嗓子震得打了个颤,抬头看去,见龙章所怕的竟是一只小鸟。
那鸟儿不知从哪飞来,身形跟家燕差不多大,半空中扑腾着翅膀,想要靠近龙章。
它浑身翠青羽毛,尾羽长长地拖在身后,色泽如山水画上青金碧调,灵动极了。
裴珩问:“你怕它?”
龙章紧攥裴珩袖子躲在他背后。
他自小怕鸟,从家禽到猛禽,但凡身披羽毛两爪带喙的,他见了就怂。
“是青鸟。”胥锦说。
“玉山神鸟?”裴珩半开玩笑半认真问。
胥锦仔细探去,并无灵气,摇摇头道:“凡鸟。”
青鸟见龙章躲着自己,颇伤心地婉转啼鸣,又转着小脑袋看了一圈,果断往胥锦飞去。
胥锦并不讨厌它,没有驱赶,青鸟落在他肩头,回头用喙梳理几下尾羽,在胥锦颈上蹭了蹭。
胥锦心头一震,蓦地想起什么。
“你不再来了?”仍是世外海府仙山,高大擎天的扶桑木已过了花期,胥锦问道。
“只是暂时,天界传了急召令。”眼前的人竟与裴珩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通身不沾半点烟火气,有些不真实。
“恶法境妖魔相争,我去看看,或许很久才会回来。”胥锦对那人道。
那人走近来,轻轻笑道:“下次见,你或许已成妖魔道主。”
“是又如何?我定不会纵容他们乱来。”胥锦伸手,竟把那人拉到怀里。
而后,胥锦听见自己问:“来日若真为妖魔道主,你会不会率诸天神来杀我?”
第12章警告
“胥锦?”裴珩的声音近在耳边。
胥锦被唤回了神。他看着裴珩,乌沉眸子中似有一丝哀伤,又有许多惊惧,映着裴珩的脸,又像是透过这面容看着别的人。
“怎么了?”裴珩蹙眉。
胥锦低头闭眼,驱散真假难辨的幻觉,克制住把裴珩抱在怀里的冲动,摇摇头:“没事。”
龙章从裴珩身后探出脑袋,又被胥锦肩上的青鸟吓得缩了回去。
“你这又是怎么?”裴珩走到一边,把一脸崩溃的龙章拎到面前询问。
“怕鸟。”龙章一身鸡皮疙瘩还未褪去,又补了句,“天生的。”
裴珩哑然,这可是被西陵司指挥使带大的小子,竟有这毛病。
“你将来是要入军中么?”裴珩问。
“自然,我习得一身功夫,总要报效家国。”龙章倒是很坚定。
裴珩:“你这怕鸟的毛病,将来上了战场,敌军只消提来一只母鸡,兜头一扔,兵不血刃就把你拾了。”
龙章哪里想过这一茬,呆呆站在原地,如遭雷击:“这怎么办?”
“当不成将军,当军师也可以。”裴珩眼看要把小孩儿吓哭了,良心发现,立即宽慰道,“男子汉大丈夫,凡事要看得开。”
胥锦在旁看着二人,心里阴霾烟消云散,他看裴珩这几日晚归早醒,睡得不足,便把肩上青鸟一拂,对龙章说:“走吧,休息了。”
青鸟扑腾几下落在附近的树梢上,很是懂事。
龙章倒是很喜欢胥锦,兴许是被胥锦救回来的缘故,也不怕他满身冷漠煞气,总往他身边靠,跟在胥锦身后问东问西,一直问到胥锦院外才道了声晚安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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