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坛桂花酿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宴惟
捡到一坛桂花酿 分卷阅读24
便算了,听徐宴的话,那柄骨扇不要便不要罢。
谭栀从前在河海清宴做小二时,记着祁殊每日归家的时辰,掐准了时候,仍是在那颗院墙老槐树枝上,候着他。老槐树所在的院角是西南方向,不远处便是西厢房,临得最近的便是西厢房的耳房,平日里供家仆所居,屋檐亦挂了两盏火红灯笼,晕着朦胧的红光,引着十数只小虫环绕,谭栀百无聊赖地数着虫子数,还未数完,便响起院锁响动之声,进来人是祁殊。
谭栀不愿与他多口舌,瞧见人便唤:“匪头子,将我骨扇还我!”,祁殊脚步一顿,接着便出现在灯笼下,朦胧烛光将他眼眸照得亮亮,犹如天上点星,水中映月,剑眉微微挑起,望向谭栀,勾起笑意:“快从树上下来。”
谭栀坐于树杈上望他,道:“我若从树上下来,你便将骨扇还我吗?”,他所在之处,只得一片微小烛光,悉数落于面上,将漆黑眸子映得晶亮,天不怕地不怕般,聪明又懵懂般,世故又狡黠般,叫人忍不住勾起唇角。
祁殊不应,只走到树下,面上笑意愈浓,下一秒怀中便接得一人儿,鼻尖平白添了万缕桂花绵甜香气,忍不住低笑出声,喟叹道:“真沉。”,谭栀明知他不会归还骨扇,却还是跃下树去叫他接着自己,掐他手臂一道,便凑近这人耳根笑着道:“我此番来便是告诉你,骨扇你自个留着罢,我不要了。”
言罢抬头,烛光落于面上,眼中多了几分得逞的狡黠,祁殊抱着人眉头一皱:“为何不要了?我正打算还呢。”,最后一句带了些憾意,挠得谭栀心痒。
谭栀打着最坏的打算,如若拿不回骨扇,讥讽祁殊两句亦是可以的,谁想此事竟还有转机,眨眨乌长眼睫,伸出手来道:“那便将骨扇还予我?”
他心中想着拿回骨扇,其余的心思便藏不住了,祁殊仍是皱着眉头,却是盯着他瞧:“你先说清,你方才为何说那般话?”
谭栀全然不顾正被这人抱着,总归是折腾人儿,动个不停,絮絮叨叨说着:“我为何要告知你,你不愿还,便将我放下,我要回酒楼去了。”,奈何挣不脱,又被祁殊瞧着,恼劲儿一上来便横眉竖眼:“眼下你将骨扇还我,我亦不要了!老石头寻了块宝地,有湖有莲花还有桂花林,我在那处修行,十月再制桂花蜜,何苦守着酒楼受你这匪头子的气。”
他料想祁殊听完,定会将他放下,谁想这人竟还不放,反倒逼近于他,宽阔肩膀遮去不少落下的烛光,叫谭栀瞧不清他光下神色,声音有些沉:“你要走?”
第30章两缸桂花蜜
他本来便知道,谭栀性子如孩童般难以琢磨,又一副万事皆不放于心上的性子,自当是要走便走,要留便留,可一旦真切听闻,仍是有几分难平之意,况还揽着人,鼻尖全是这人身上所有的绵甜桂花香气,自然是一时不肯放下。
谭栀这般聪明性子,如何听不出他声音中的微微不悦,皱着眉头道:“怎么?你还欲凶我不成,我想走便走,想留便留,与你何干?”,自当是愈说愈恼,揽着他的肩道:“你别将烛火遮着,往左边挪些。”,见人老实往左移了几步,又嘟囔道:“不放下就不放下,揽着便揽着,你还能将我吃了不成。”
祁殊往左移,火红灯笼落下的烛光便悉数笼在两人身上,谭栀今日又是随意披的外衫,乌发亦是随意束的,由一浅色丝线系着,几缕从发束中挣脱,飘飘扬扬落于侧脸,横眉冷脸般对上祁殊的眸子,皱着眉头,祁殊瞧他这副模样便笑,将人放下却不松开手,紧紧攥着,指尖勾缠他几缕柔软乌发,别于他耳后,道:“依你性子,想来十月制桂花蜜才是主要罢?”
谭栀不喜他以这般熟稔语气同自己道话,只觉得耳朵根子有些热,“与你何干?”,又瞥一眼这人攥住自己的手,道:“还不松开我?”
祁殊亦顺着他的目光落于两人手掌,举起抬至两人中间,压低声音道:“你莫不是忘了”,他离得好近,鼻息洒于谭栀面上,不必点明,谭栀便想起上回入这人怀中被亲一事儿,敛了敛面上冷意,支支吾吾道:“我、我没忘”
祁殊最喜欢瞧这人吃瘪模样,虽未松开手,却也没攥得那般紧,虚握着道:“我可不能放,一放面前人便要逃了,我可捉不回。”
“你”,谭栀语塞,眼睁睁瞧着眼前匪头子握着自己的手,却亦不敢过于生气,只能盯着这人,一时有些委屈亦有些恼,他就不该再来,最后一回亦不能来,这人诡计多端,一点儿亦不怕他这个妖,一个凡人骑到妖头上,传出去都笑掉人牙。
祁殊瞧他气闷,敛了面上笑意,道:“河海清宴后院有一秘密,你可想知晓?”
谭栀心口一紧,起了兴致,面上却仍是那副闷闷模样,摇着头道:“不甚想,你快些松开我,我得回酒楼去,不然顺子该担心我了。”
话音刚落,祁殊竟当真松开他手,故作叹息道:“既然不想知晓便算了罢,你快些回去,得楼中小二担心。”,谭栀被他掐住七寸,便是心绪都被他牵引,当即便横眉恼了,脱口而出:“你莫要欺人太甚,需记着同你打交道的是何身份。”
祁殊心中一软要笑,面上却忍着不显露,剑眉微挑:“哦?是何身份,酒楼掌柜?亦或是一坛桂花酿呢?”
谭栀嘴硬,自然梗着脖子不惧他,凑近他耳侧,指尖一戳他半挑的眉尾,笑着道:“你只需记得,妖是会吃人的便是,其余的无需记着。”,语气有几分藏不住的狡黠与得意,混着温热鼻息传入祁殊耳中,倒真有几分欲吃人的意思,下一秒便要咬破他的侧颈吮血。
祁殊面上再亦忍不住笑意,伸手将人一揽,谭栀的面便贴近他的颈处,温柔低沉嗓音在谭栀头顶上方响起:“好好好,我不跟你兜圈子,河海清宴后院槐树下,埋着两大缸桂花蜜。”
谭栀被他忽地揽近,自然不愿,手攥成拳在祁殊胸前推搡,话音模模糊糊:“你这人怎的如此烦人,说话便说话,别动手动脚揽人。”,听罢祁殊话后,心思被他口中桂花蜜所引,一时停下挣扎,由他揽着,抬头疑惑道:“埋下便埋下,告知我是要如何?”
祁殊一听便叹息,语气皆是憾意,“这原是去年秋天酒楼厨子所做,就是验验手艺的罢了,小二们皆嫌甜腻不欲食,这几日便要挖出倒了去。”,顿了顿对上谭栀疑惑的黑眸,“我原想送予你,现下瞧来,你亦是不愿要了。”,待口中最后一字落下,又是长长叹息一声。
谭栀一听便急,“便是你河海清宴食客满座,不稀罕这点买蜜银钱,亦不能这般糟蹋东西,更何况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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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两缸桂花蜜”,他特意咬重“两缸”二字,面上皆是可惜之意。
祁殊候的便是他这句话,立即应道:“那你是要?是不要?”,他瞧着谭栀面上神色,心中不有几丝紧张。
“我为何不要?”,谭栀点头,大抵是平白受人两缸桂花蜜恩惠,眼中有些躲藏怯意,小声地反问道,祁殊心中已是一片喜意,面上自然亦忍不住显露,唇角微微勾起,仰着头望透出朦胧红光的灯笼,故作唏嘘:“那便好,不用倒去两缸桂花蜜。”
谭栀见他瞧着火红灯笼,方才决定下这人两缸桂花蜜,语气自然不能太冷,手掌推着祁殊胸口,软着声道:“你快将我放开,我当真得回酒楼去了。”,祁殊依言松开他,眉梢的喜意还未褪尽,灼灼般瞧着他,谭栀总觉得他这般瞧得自己万分不自在,耳根子都软上许多似的,转身便走,却被这人扯住衣袖,烦人得很,转头便横眉般恼声道:“你这人怎恁多事儿?还扯着我衣袖是要作甚?可别将我衣衫扯坏!”
祁殊面上带着笑意,与横眉冷脸的谭栀一比着,便显得谭栀十分蛮不讲理,俗话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得敛了冷意,生了几分无奈意味,像个在哄怀中美人恩客,轻声软语问道:“祁掌柜的,你可还有别事?”
祁殊被他装腔拿调的模样逗笑,便也做一副梨花美人模样:“谭掌柜的,食完两缸桂花蜜再去那宝地儿修行可好?奴家一颗心全系在谭掌柜身上,着实不能一日不见。”
谭栀一愣,直直望向祁殊,祁殊亦敛去故作模样,笑着回望他,谭栀被他瞧得耳根子有些莫名的热,从颈侧烧起,要顺着胸膛烧至心口似的,怔怔数秒随即挣开祁殊抓他衣袖的手,猛地低下脑袋,支支吾吾道:“我,我答应你便是,莫要胡乱说这些话”
自然,话音刚落,祁殊面前的人影便散了去,谭栀又捏诀儿逃了。
第31章生滚肉粥
因徐宴归来缘故,第二日谭栀起得颇早,方洗漱完打着呵欠从后院小厢房走出,便被慌忙跑窜至后院的阿毛拉住衣袖,谭栀唇腔正张至一半,被阿毛拉得一踉跄,皱着眉头问道:“何事何事!将我衣袖都要扯坏喽!”
阿毛一脸兴奋模样,眨了眨眼睛道:“对街河海清宴掌柜的,就在咱酒楼跟前呢!”,谭栀心口一紧,昨夜睡前他便后悔不已,觉自己不该轻易答应祁殊这人,两大缸桂花蜜,饶是他天天三顿似的饮,没个两月时间,断是饮不完,可昨日他已答应徐宴,过两日便要随他去那处宝地修行,如此一来,该如何交代,他陷入心中懊恼,正拿不准主意是否要出去迎,阿毛倒是一脸心急:“掌柜的你说,对街酒楼掌柜的是不是来寻咱的事儿呢?”
言罢眉心便被谭栀弹了一指,吃痛般“哎唷哎唷”叫唤起来,望向谭栀的眼睛有些委屈意味,小声地唤:“掌柜的”,他揉着眉心,可怜极了。谭栀见状便帮他揉,道:“不知你这小小年岁的小脑袋里装着甚么,人一个酒楼掌柜的,哪儿有空来寻咱的事儿。”,将阿毛眉心揉得微红,谭栀瞧他模样不低笑,“这般下去,该何时才能取得上媳妇儿哦?”
阿毛便更委屈了,眨着一双眸子嘴硬:“我娘说我还小哩,不着急娶媳妇儿。”,见谭栀仍在取笑他,小声嘟囔:“掌柜的忒坏哩,自个儿都未娶媳妇儿,还来笑话我”
谭栀自是听清他的嘟囔,却只笑着问:“顺子可在前边迎人儿?”
“他来时,咱们正在擦大堂的桌椅板凳,顺子哥儿最先瞧见他,迎着呢。”,阿毛放下揉眉心的手,正声答着,谭栀没废话,抬步往前院去,走出几步扭头瞧见阿毛还待在原地,掀起布帘朝他笑着颔首:“还不跟着,你得跟顺子哥儿学学,呆呆愣愣的。”
阿毛这才愣愣然跟上,至酒楼前边大堂时,祁殊已被顺子迎入堂内桌椅坐着,现还是清晨时候,无食客登门,谭栀走近方才瞧见,除却祁殊,还站着两名河海清宴小二,正是福子和桂子,脚边便是两大缸桂花蜜,一瞧见他,模样有些愕然。
谭栀本欲与祁殊发些脾气,将人惹恼自然便不愿给他这两缸桂花蜜,这样他便无需头疼,几日后老实与徐宴去那宝地,可既福子与桂子在,自然不好发作,作一副笑意模样坐于祁殊对桌,心中却将祁殊恶行又记上一笔,竟猜出他会如何,让福子、桂子与他一同来,桌上是顺子方沏的铁观音,淡淡的兰花香透过壶嘴热气钻入鼻息之中,叫人神一凛。
见谭栀落座,顺子为二人倒茶,相较于谭栀虚情假意的笑意,祁殊的笑意倒是发自心中,抿一口热茶,放下茶杯,笑着道:“谭掌柜的,昨夜应下的两缸桂花蜜,我已送来,望祁掌柜下。”,谭栀亦饮一口茶,面上笑意稍敛,扭头吩咐阿贵:“阿贵,你与阿毛将两缸桂花蜜抬入后院去。”,转头朝祁殊示以谢意:“多谢祁掌柜。”
谭栀饮着热茶,话说茶能静心,可谭栀心中却一点儿也静不下来,恨不得将面前人赶走,连带着两缸桂花蜜亦让他从哪抬来,便抬回哪儿去!可昨夜是他自己应下,见阿毛阿贵抬着桂花蜜的身形渐远,他心中叹息,昨夜亦没饮酒,脑子坏了不成?竟稀里糊涂下这人桂花蜜,往后自是同他发恼亦不得十全十分了。
幸得祁殊并未久留,饮下三两杯热茶,便要告辞离去,谭栀自是不挽留,只是福子临走前,还小声轻唤他:“木归”,唤得谭栀有些难过,望着他走远的身形,心绪都闷闷下来,送走祁殊与他楼中两名小二,便到了谭栀每日吃早膳时辰。
顺子正在天井旁拔杀好鸭子身上的细管毛,谭栀则饮着方才剩下的铁观音,身旁摆着一瓷碗澄黄桂花蜜,正用银勺挖食着,正是从谭栀送来桂花蜜缸中取出的,河海清宴厨子手艺当真一绝,酿桂花所用的蜂蜜应是槐花蜜,桂花香中有丝丝沁入的浅淡槐花香气,不仅口感绵甜绝妙,酿出的桂花蜜颜色亦漂亮惹人,他食着甜滋味桂花蜜,心中却不大欢喜,想着福子不时叹气。
顺子听他叹息亦能猜到几分,不多问,只道:“掌柜的现在可要食早膳?若要食,我便让厨子做去。”
“又是鸡汤与清粥?”,谭栀扭头反问,瞧模样对此兴致缺缺,顺子如何看不出他食腻这两样,笑着道:“掌柜的食腻了?”
谭栀点头,转回身去,瞧起来当真是食腻了,顺子却站起身甩净手掌水珠,坐于谭栀对桌:“掌柜的不欲食这两样,生滚肉片粥可欲食?小二们今日买的五花猪肉瘦了些,做红烧肉不大合意,厨子割下不少瘦肉,正欲做成瘦肉丸入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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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栀有些起意:“咱家厨子还会做这些?”
“富绅从前的大夫人是东南边近海人,膝下有俩儿子傍身,颇得富绅宠爱,厨子自是不会亦得学会,据说这味儿是得了大夫人的心,不愁滋味不好。”,顺子给他解释,见他似有几分兴趣,便站起道:“那小的便去吩咐?”
谭栀点头,对生滚肉粥的期盼,消去心中不少闷闷之意。
所谓生滚肉粥,下入粥中的瘦肉需得提前腌制好,厨子备做瘦肉丸子下汤,肉片自是腌好,而后便是支一砂锅煮粥,用今年新米,将新米煮至米香四溢,在锅中“咕嘟咕嘟”冒泡时,下入腌好的瘦肉,以竹筷搅之,瘦肉滚熟添入切细嫩姜丝,撒上碧绿葱花,便可出锅,食之米香肉香混合,绝妙的还是粥中瘦肉,恰滚熟的火候,口感细嫩爽滑。
于是没多少功夫,顺子便端着滚好的肉粥至后院,砂锅仍栽有火的余热,“咕嘟咕嘟”的响着,锅中肉粥则香气扑鼻,颜色白绿相交,煞是喜人,谭栀执勺搅散粥面葱花,舀起的白粥既有碧绿葱花与嫩黄姜丝,还有滚熟的瘦肉,冒出氤氲热气,彰着它的鲜甜香气与滋味,叫人迫不及待想要送入口中。
好不容易吹凉一口,谭栀急急送入口中,只咬得滑嫩瘦肉,还未品得白粥滋味,便心下一凛,急急吩咐顺子道:“快去让厨子再做一份,待会儿叫臭石头也尝尝!”
第32章老石头动气
谭栀食着烫口的生滚肉粥,一口接一口,只觉得这带着米香的热顺着喉咙滑到胃中,化为热意钻进心头,叫人在微凉的清晨吃得面着薄汗,唇与鼻尖都被烫红一般,明明呵着热气,却仍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地食下,直到粥碗见底才肯罢休,打出一个饱嗝,谭栀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拿着软巾拭额发间的薄汗,心中直直夸赞厨子手艺,难怪是富绅的大夫人都认可的粥,如果他是富绅的小夫人,生不出孩儿来,亦要天天缠着富绅,叫厨子做粥予他吃。
谭栀心中赞着厨子手艺,待会儿便打算吩咐厨子,将这生滚肉粥的食牌挂大堂去,捏诀儿化出一枚小玉石,丢至桂花树干上,灵诀话音传入泥下:“老石头,出来食粥。”,他食得心满意足,自然也难生气,慢条斯理又传道:“你若不来,我便让你再领教领教我的烦人本事。”
话音落下没片刻,对桌便多出一人儿,赫然是徐宴,瞧着面带笑意,薄红未消的谭栀,按捺着性子终究还是摆出副温润模样:“粥呢?粥不在我如何食?”
“你急甚么?待会儿顺子便会端来,保准你食下便会连连惊叹。”,谭栀敲着石桌面,笑道。
果真毋需多时,顺子便端着热粥入了后院,厨子的米放得有些多,米粥“咕嘟咕嘟”冒着泡儿,欲要从锅沿溢出,顺子忙忙将砂锅放下,捏着耳朵散热,龇牙咧嘴模样好似真的被烫到,叫谭栀心中一急,赶忙捉他手瞧,见指腹通红一片,不有些生气:“砂锅这般烫,端出时里边的米粥仍在沸腾,厨子亦真是,怎盛的这般满。”
顺子笑笑,不以为意地抽回手指,继续捏着耳朵,望着桌上肉粥,道:“不关厨子的事儿,他本想分盛两碗,我嫌麻烦便直接端来。”,谭栀一听气儿消去大半,但到底心疼他被烫红的手指,便要入酒楼拿碗勺,“我去多拿副碗勺,你与老石头将这锅粥分食了罢。”,言罢亦不管顺子答应不答应,便掀开布帘,弯身钻了进去。
不多时,谭栀将碗勺拿回,难得地给二人皆盛了粥,坐于桌前,带些希冀地问:“滋味如何?我觉甚妙。”
顺子自是不必说,连连点头称赞:“不愧是咱酒楼厨子,手艺没得说!”,徐宴便不一样,慢条斯理地食着,谭栀问后好久,才抬起头来,抿了抿微红的唇,淡声道:“尚可,尚可。”
谭栀对此是既作恼又作笑,指着井旁木盆里的白花鸭子道:“你瞧见那些鸭子没?你就是其中一只,明白罢?”
徐宴向来是不大懂这些谚语的,只得疑惑般皱起眉头:“为何这般道?”
谭栀一笑,声音有几分狡黠,藏着低笑的气音似的:“因为死鸭子嘴硬,明白罢?”,话音一落,顺子便忍不住低笑起来,还被肉粥呛着,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尾红上一圈,却如何也藏不住笑意,垂着眼睫,肩膀颤抖。谭栀亦笑,望着那一盆白花鸭子,只觉得滑稽极了。
徐宴仍是那副坦然模样,慢条斯理解释:“我说的不过实话,有何好笑?”,一席话又将二人将歇的笑意勾起,石桌上一时笑声此起彼伏。
待二人笑意稍歇,眼尾皆含点点潋滟泪光,皆是乐不可支所致,徐宴此时已食下大半碗,放下碗勺,望着小厢房屋门前那两缸桂花蜜,擦着嘴问:“院中怎的多出两缸东西?是腌菜不成?”
徐宴此话头一起,谭栀心中便有些发虚,频频望向埋头食粥的顺子,可顺子却装聋作哑,只埋头食粥,谭栀忍不住桌下轻踢他一道,小声地唤:“顺子!”,他这才抬起头来,对上谭栀虚虚的双眸,亦是一脸无奈,他都不知为何对街掌柜要送两缸桂花蜜给自家掌柜的,如何能应付得了徐公子的问话,一时只能轻轻摇了摇头。
谭栀自知瞒不住徐宴,故作一副轻松笑意模样,如实答道:“此是对街酒楼掌柜送来的两缸桂花蜜,他与酒楼小二都不喜甜,便赠与我罢了。”
“他如何得知你喜欢桂花蜜?”,徐宴皱起眉头,有些不信,“且就这般?只赠与你两缸桂花蜜?”
谭栀自知最担心的来了,对上徐宴疑惑的目光,硬着头皮:“就这般。”,继而在徐宴微松一口气时,接着支吾道:“老石头,过过几日去那宝地儿,你先去,我、我随后便去。”
他硬着头皮道出这般话,心中却丝毫不见放松,小心翼翼地瞥着徐宴面色。徐宴何等聪明一人,不用猜便知是何缘故:“他不愿你离开?而你答应。”
谭栀莫名想起那夜火红灯笼下,祁殊作梨花美人所道的一番话,不知为何便心跳得厉害,面上亦有几分窘迫来,朝徐宴拘谨地摆手:“不,我、我”,他支支吾吾吞吞吐吐,总归是道不出缘由,窘迫半晌才憋出一句:“我将两缸桂花蜜食完,便去寻你”
徐宴瞧他窘迫模样,许久才叹息一声:“你何时瞒着我,与他私交甚多?”
谭栀一滞,低声慢吞吞道:“就那几回,我为了拿回雕竹骨扇,其余的便没了。”,他对上徐宴迫人目光,顿顿,又接着道:“从前扮小二学八珍鸭时候,你是知晓的,那、那不算”
“我不是告知你,那柄雕竹骨扇不要便不要,为何你要苦苦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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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于?”,徐宴声音难得带上几分低沉,迫人得很。
谭栀正欲反驳,那时他外出未归,骨扇陪了他一百多年,自然是有几分舍不得,桌下却被顺子踢了一脚,到嘴边化为别话:“骨扇陪我多年,我舍不得别人拿着它。”
“罢了,你性子是愈发灵滑头,我亦是管不了。”,徐宴站起身,转身叹息道,在顺子瞧来,亦是头一回见谭栀与徐宴起了争执,自然不知该劝谁,又该如何劝,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而徐宴却未曾逗留,一阵浅淡桃花香后,便消失在桌前,谭栀眼睁睁瞧着,却也自知是追不回徐宴,且较之更为重要的一点便是,徐宴这回当真动了气。
第33章仲秋赏月醉酒
后院石桌,一时剩下顺子与谭栀二人,谭栀怔怔,顺子亦怔怔模样,半晌才对谭栀道:“徐公子,像是真动了气?”
谭栀轻轻戳他眉心,面上亦是无奈:“还用你说,我瞧不出来?”,方才他便捏诀于桂花树底探了一番,泥下只埋有徐宴的老身子玉石,神识却是不在其上,反倒在远处东北方向探得轻微桃花香,想来是径直去了那处宝地。
“那该如何是好?”,顺子对付谭栀都没甚法子,更何况是对徐公子,一时只能挠挠嘴角,望向谭栀。
谭栀能如何?只能叹息道:“能如何?只能快些食完两缸桂花蜜,再寻他去,哄人消气儿。”,谭栀这会儿倒不是十分惶惶,别的不成,他哄人耍蛮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仲秋十五,谭栀同顺子及两名小二于酒楼后院纳凉赏月,今日是俗世所称团圆节,又称月夕,厨子家中有妻有子,自是回家同妻儿团圆,便剩谭栀和小二们过节。为能月下惬意赏月,顺子特意将后院库房里四张竹藤躺椅洗净晒干,竹藤躺椅不知在库房落了多少年的灰,幸得库房干燥,才没被虫蛀蚀,拿井水洗净晒干,便又是四张崭新的黄亮竹藤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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