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唐朝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壶妖灵
近两年来,东宫与甘露殿的那两位是益发不睦了,朝堂的一池深潭就像如今诡谲的天气似的,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变脸。
可真若要变就好了,她就怕不变,不变,她的丈夫就永远只能是那个矮人一截的英王,而她也永远只能是一个出身下贱的英王妃。
连一个出身不明不白的人都可以登上太子的宝座,凭什么李哲[1]这个天后亲生的儿子却只能屈居人后,瞧着这母子两人的脸色过日子?
她心中猛然一失,指劲跟着一滑,错过一颗滚圆的玛瑙珠子,轻轻磕进掌心,掐出一个新月形的红印。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一个慵懒的声音散漫地在身侧响起,高大挺拔的身姿落下一片淡淡的灰霾般的影,将她整个人罩在影子里。
韦香忙松了手上的玛瑙珠串,露出一个柔柔淡淡的笑:“我是在看那燕子,你看。”
李哲顺着她抬手指的方向遥遥望去,果然有一双燕子剪破雨帘,双双飞旋在王府的天空底下。他眼中不由泛起了一阵迷惑:“燕子有什么好看的?你要喜欢,我叫人捉个十只八只地养在鸟笼里,给你玩。”
韦香忙道:“燕子本来就在家里筑巢,和家养的也没什么分别了,何必巴巴地铸了笼子看住呢?我只是羡慕那燕子,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一对,任风吹雨打,也不分离。”
李哲的目光在韦香的最后一句话中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他执了韦香的手,摩挲着她细滑如绸缎的肌肤,心中充满了柔情蜜意:“你又有什么好羡慕的呢?我们当然是一生一世,一双一对的。”
“殿下的心思,我又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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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知道?”韦香垂着头,姿态顺从,“我是替太子妃房姐姐羡慕,分明都已经替殿下辛辛苦苦生下了儿女,可太子殿下却偏偏一门心思罩在那养户奴赵道生身上,平白冷落了房姐姐的一颗心。”
李哲也听闻过兄长某些秘不见人的传闻,只不过他自己虽然一心一意对着韦香,并没有龙阳之好,却拦不住长安贵族之中的南风盛行,自然也就不当一回事。
“你若心疼太子妃,就多去东宫走动走动,也省得在王府里头憋闷坏了。”他漫不经心道,“我有空也会多劝劝殿下的,你莫要太操心。”
韦香羽睫一垂,目光在被雨丝湿润的睫毛中变得朦胧而模糊:“是啊,我记得贞观年间的时候,当时的太子李承乾就是因为太过宠幸娈童称心,才被魏王泰一举告到了太宗那里,他也因为此事而被废黜。如今太子殿下,倒是有几分昔年李承乾的影子了……”
“香儿啊,你真是思虑太多了。”李哲却不以为意地哈哈一笑,“别人不说,就连母后自己都是前朝遗妃,又改嫁给了父亲,她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贤呢?”
“我并不担心天后会因此指责他。”韦香不禁扣紧了五指,深深地箍在李哲宽大而温暖的手掌上,仿佛一株藤蔓紧紧依偎着它的大树,“我担心的正是没有人出声谏言,才会让太子殿下继续放纵自我,沉迷犬马声色,而失去了一国储君应该有的检点与气度。”
李哲这才严肃下神色,略一颔首:“你说的不错,我身为亲王,也有谏言的义务,即便太子殿下不听别人的劝告,也该听听我这个做弟弟的一席话。”
“不可。”韦香忙截住他的话。
“不是你说的应该有人要劝告太子殿下吗?”李哲不禁陷入了疑惑。
韦香只觉得心跳如擂,但出口的话犹自镇定:“殿下与您是同父同母的兄弟,情分自然非比寻常,可殿下对赵道生的态度,已经是走火入魔了,倘若因为这件事情,而让你们之间的感情生分了,岂不是得不偿失吗?所以香儿觉得,此事万万不能由您来提起。”
李哲倒被这话劝住了:“你说的也有道理,那谁去说好?”
韦香垂眸思索片刻,道:“您记得吗,我的母家有一位韦承庆韦公,他现在官任东宫司议郎,是一名谏官,若让他上奏劝谏太子,想必一定能起到作用。”
李哲不由一惊:“可这样不等于把这件事情呈到天皇与天后的面前了吗?”
韦香莞尔一笑,唇畔衔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绝:“就算韦公不说,难道天下还有谁不知道这件事情吗?再说了,您忘记太宗的话了吗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大家都说太子殿下颇有太宗风骨,那么他对于正直的谏言,自然更能听进耳去。这样也可以彰显出他纳谏如流的高尚品格,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李哲倒从未想过这一层,只觉得兄长的私事本不该端上台面,但一听韦香这样剖析利弊,倒顿时觉得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不由握紧了韦香的手:“香儿,你真是太识大体了,我改日就去和韦公商议此事,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韦香顺势贴紧了他的胸膛,听他澎湃的心潮,心中亦有三分悸动:“殿下真是笑话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有什么期望不期望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您啊。”
“我知道。”李哲不由深深动容,“我与太子本是同根生,你为他的考虑,都是为了我的考虑。”
韦香望着那对缠绵风雨中的燕子,无声地笑了笑。
“你的衣衫都湿了。”李哲这才发觉韦香不知道已经翘首盼了多久,连带藕丝绣荷花襦裙的一角都已经溅上了零星的雨点,连忙将人拉进屋里,又让人上了两碗热热的姜茶,好避风寒。
“下雨的时候,门都不能出,除了站在那里等您,我还能做什么呢?”韦香话中不由含了三分淡淡的幽怨,但出口便是柔情似水的宛然,“不说这个了,今天朝堂上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李哲道:“哪里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倒是又出了一桩命案,已经移交给大理寺处理了,听说狄仁杰聪明过人,破案无数,应当很快就会断案了吧。”
韦香心下一动,面上依然是淡若春风的笑意:“是什么人的命案,竟然要惊动狄公亲自查办?”
李哲倒未曾把这事放在心上:“就是那个常跟太子殿下唱反调的明崇俨!听说是太招摇了,而被盗贼杀死的,不过那盗贼至今也没被抓捕归案,所以才让狄公亲自办理此案。”
盗贼?韦香不由在心中冷笑片刻,什么样的盗贼有这样大的胆子,竟敢弑杀帝后面前的大红人?
“听说明公曾经说过您面相最似太宗,是可堪大任之人,而太子殿下庸碌无能,不能继承大宝。会不会是这样的话惹怒了太子殿下,才……”
“不可能!”李哲猛然扣下手中的茶碗,砰一声,仿佛一块石头,重重砸在韦香的心上。
“妾身失言了……”韦香不由眼圈一红,声音中都带了三分微微的颤抖,仿佛摇曳于寒风冷雨中的柳叶,凄凄可怜。
“我不是朝你发火。”李哲忙握住她的手,安抚着她,“太子哥哥虽然行事有些果决,但决计不是这样的小人,他就算要除去政见不合的敌人,也不会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明崇俨平素为人招摇,才惹来了这样的祸事,这是他的报应,就算他曾对我有几句美言,我也不会因此而可怜他的遭遇。你……你就别哭了。”
韦香犹自微微垂泪:“妾身不是哭明崇俨,而是为殿下哭。明崇俨曾多次夸赞您,而您却对他的死亡报以这样冷漠的态度,换做旁人,会怎么想您呢?”
李哲不由一愣:“那我……”
“您就算走个过场,也要去他的葬礼吊唁一番呀。”韦香用手绢擦了擦湿润的眼角,眼中泛着委屈的泪光,“再说了,明崇俨是父亲和母亲近些年来倚重的人才,他们失去了一位信任的大臣,一定会觉得非常悲痛,您身为人子,自然应当感同身受、同悲共苦,才符合孝道,否则,又会落下别人的话柄了……”
她虽然语带抽噎,说的话却依然有条有理,让李哲反驳不得。
“既然如此,我就去走这一趟就是了,香儿,你就别哭了。”
“不仅要去吊唁他,最好还要写一篇唁文,这样,才能让天皇天后瞧出您的孝心。”韦香难得坚持道。
“好好好,我什么都依你的。”李哲连哄带劝,宽慰了许久,才哄得韦香重新露出了笑颜。
两人闲话片刻,谁也没料到,就是这浮生半日的闲聊,就无意中改变了整个王朝接下来的命运。
第119章番外李唐的末路(二)
明崇俨的死亡,就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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枚堕入深渊的石子,在激起一阵动荡的涟漪之后,很快归复为死水般的宁静。
时光就这样悄然无声地走了近一年,他的死讯也被掩盖在厚厚的冰雪之下,直到春暖雪化,才又重新露出一点苗头。
而这一点点苗头,就出自东宫的闲言碎语之中。
也不知哪个舌头长的传出了话来,说是明崇俨原系太子李贤派人所杀害,这道本来已经跟着事情的真相一起冰封雪掩的流言,就像春光破开冰雪一般,重新流传在了东都洛阳的大街小巷之中。
不过流言终究只是流言罢了,就算再甚嚣尘上,也只能是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上不得台面。
犯罪的盗贼一日没有被缉拿,这桩案子一日就还是件悬案,它就像一把刀刃一般,随时都能往下一刺,将血淋淋的真相捅破出来。
英王府中,也照旧一派静日绵绵的宁和,蘸满了一冬的雪的天穹在初阳的日子里懒洋洋地画上一抹带着冰雪气息的春色,就连凝在枝头的初红新绿都似着了一层淡淡的霜,颜色浅而淡薄,像春神无意呵出的一口气,那样冷而清淡。
韦香坐在垂下的潇湘竹帘后头,手中挽着长长的五绣线,明晃晃的日光从消融的春雪上头折过来,在眼前渲成一片迷蒙晃眼的华。她眯着眼睛从中一根根挑出颜色不一的绣线,就像理清近日来朝堂上发生的诸多杂事,需要时间和耐心,把其中的色一点点分得清清楚楚。
韦承庆上奏的一篇言辞恳切的《谕善箴》并没有劝动太子,反倒是引发了他的诸多不满,也不知道那赵道生究竟使了什么狐媚的功夫,竟迷得这位太子爷如此神魂颠倒。
其实仔细一想,也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也许正是因为旁人都容不下他,所以太子才格外容得下他。太子妃没了自己的丈夫,尚且是高高在上的宗亲贵妇,有千人捧万人逢迎;而赵道生若没了这棵倚仗的大树,就会像随波飘零的落花一般无依无靠,不知在何处枯萎凋零。这样可怜见的,换了哪个男人能不心疼呢?
他只要攀附着太子的一点点心疼,就能渐渐在他心里扎了根,如今要把他从太子身边扯掉,无异于是割掉心头的一块肉,即使手再快,刀再利,都少不得剜心彻骨的一阵疼。
听说太医署中前两年研发了一种麻醉散,能使人割肉刮骨而不觉痛,只可惜,这药终归不能用在人心上。
不,应该说幸好这药不能用在人心上,才让她抓住了李贤那强硬的、完美的外壳下面一寸易碎的软肋,让她有了一次一击必中的机会。
正当她拈着绣线出神的时候,已有人掀了竹帘款款走了进来,簌簌的脚步犹带着碾雪成冰的声音。
知道他才从春寒趔趄的外头进来,韦香忙放下手中的绣线,招呼下人端上一碗热热的羊奶。
“今天不是上朝的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匆匆地把殿下也召去了?”韦香替李哲拂落肩头的一两枚嫩绿的柳叶,悄悄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一对刀锋似的浓眉蹙成深壑,连带眉梢都沾上了三分春寒的冷意,想来这一趟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李哲一面脱掉潮湿的外袍,换上厚厚的大氅,一面叹了口气:“你还记得你母家的那位韦承庆吗?年前,他上书了一封《谕善箴》来劝谏太子的德行。”
韦香点点头,此事还是由她提出来的:“记得,只是听说太子殿下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想来韦公的一番心思也就白白花掉了。”
李哲却怅然道:“正是因为贤不以为意,没有改正自己的言行,所以才惹怒了天后。天后说他败坏风化,有悖太子的德行,如今要三堂会审,命薛元超、裴炎、高智周三人共同审理这桩案子。”
韦香不由心下一跳,薛元超、裴炎分别为中书门下两省侍郎,而高智周则为御史大夫,这样一个来势汹汹的阵容,难道就真的只是为了一桩简简单单的风化案?
而这三人之中,薛元超、裴炎都是天后近些年来破格提拔的得力心腹,高智周则素性严苛,此案落在了这三人组成的三司合议庭之中,恐怕就不是那么好了结的了。
心下顿时有一个念头升起,如一块按不住的浮木,隐隐漂动着,撞击着她的心门。
如果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桩风华案,是决计不会动用这么打的阵仗来处置的,昔年高阳公主与荆王李元景谋反案,正是因为公主诬告房遗直对其无礼的案子而被长孙无忌抓住了把柄,最终几乎波及了整个朝野,闹出了一桩惊天巨案。
而如今,天后的意思,竟然是想效仿当初自己最大的政敌长孙无忌,也来一个以小引大了?
心念电转间,韦香已隐隐有了判断。
既然天后抓住了这一次的机会,就一定不会让机会就这么随便溜走,她必然是做了充足的布局,才露出了自己隐藏已久的爪牙。
“香儿。”李哲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追悔,“我并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得如此厉害,倘若我知道母亲会如此重视这件事情,就不会让韦公去上书谏言了,都是我害了贤啊……”
韦香猛然一惊,心跳仿佛漏了一格,也只是转瞬的功夫,很快回转过心神,柔柔握住李哲的手:“就算韦公不说,天下人也是看在眼里的,是太子殿下自己不知自尊自爱,又怎么能怪韦公去揭发他呢?”
李哲懵然地摇着头,神色凄惶而无助,像一只迷途的小兽,仿佛眼前就是悬崖绝壁,只一步踏错就会堕入无穷无底的深渊。
韦香立即读出了背后的隐情:“是否……还有别的事情发生?三司会审,也和您没有关系,一定是审出了别的结果,才会召您过去。您就告诉我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好替殿下拿拿主意。”
李哲抬头望着自己的发妻,就像绝境之人望着求生的绳索,眼中有无尽的害怕与惊恐,又藏掖着一丝渺茫的希望:“贤的养户奴赵道生一被审问,就供出了所有的事情,他说,是太子挑唆他杀人,杀了明崇俨。”
“竟然是他……”韦香讶异道,“原以为他和太子不过是情投意合而已,没想到他竟然胆大包天,仗势杀人。”
原来就是有他这样一枚暗子在手,天后才如此果决地要肃查此案,恐怕就算韦承庆没有上书谏言,天后也会借别人之口重新掀动这桩已经草草了解的案子。
而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手,竟然恰好就和天后不谋而合,想到了一块。
这禁不住让她在心中暗生了一分得意她韦香的资质,恐怕并不逊于天后,连天后那样出身低微,命途多舛的女人都能爬上那样的高位之上,她又凭什么甘心做一个小小的王妃?
她要做,就要做太子妃,做皇后,做垂帘之内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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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的人,做天下人都要仰目以望的女人!
“他竟然污蔑贤,枉太子对他一往情深,他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还推脱到太子的身上!”李哲恨得几乎咬牙切齿,“如今他供出了太子,天后已经下令,要彻底搜查东宫,查出罪证。”
说罢,他惶然地握着韦香的手,指尖微微颤抖:“你知道他们搜出了什么吗?他们在东宫马房里搜出数百具铠甲!那些铠甲上面都蒙了细细的灰尘,决计不是一两日才放进去的。”
就连韦香也不由吃了一惊:“铠甲?难道太子……”
“他们说这是太子谋反的证据,可是香儿,太子怎么可能会谋反?他都已经是太子了啊!”
“人的野心总是会膨胀的,也许他并不甘心坐在太子的位置上太久……”
“不,他是被陷害的,他是被他的情人和母亲一起陷害的。”李哲牵出一个惨淡的笑容,眼中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他清醒地看见了过去母亲所做的一切,也清醒地看见了等待着李贤的未来,“母亲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他变成一个不仁不义的叛臣、一个狼子野心的儿子,就是为了让他走下太子的宝座,变成一个可怜又可悲的阶下囚!”
“也许是您误会了天后呢?”韦香低声道,“您想想看,这一切都是有人证,有物证的,换了任何人,都会觉得这是太子的野心与阴谋,而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证这是天后所为啊。”
一闻此言,李哲就像被火燎到了脚底,猛然跳了起来,他紧紧捏住韦香的肩膀,生怕她不相信似的,狠狠地,用力地握着她纤瘦的身躯。
“证据就是安定思公主的死,就是孝敬皇帝的死。你还没有看出来吗?母亲她已经为权力发了疯,她会斩除所有阻碍她权柄的人,上一个是弘哥哥,接下来就是贤,再往下就是我了啊!”
“不会的,您什么也没有做,您不会有事的。”韦香用自己柔荑般纤细的手指慢慢褪下李哲握得死死的手,低语宽慰道,“太子的一切,不管是他自己所为也好,是他被人陷害也罢,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跋扈,才让他成为了权力的靶子。”
“可现在靶子很快就会换成我了,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韦香缓缓环抱住他颤抖的身子,像一只保护着幼崽的母兽,用自柔弱的身子支撑起眼前这个已经几近崩溃的男人。
“殿下,您想想看,这也未曾不是好事,您马上就可以做太子了,您即将拥有权力想要与权力对抗,唯一的办法就是获得更高的权力。”
“获得更高的权力……”李哲喃喃道。
“对,没错,唯有这样,我们才有击败天后的机会。”韦香松开手,面带笑意地望着李哲,仿佛一个鼓励孩子迈出第一步的母亲,朝他诱惑地招了招手,“李唐的未来,就在您的手中了。”
李哲恍然惊醒一般,眼中的痛色渐渐沉淀下来,结成一层冷冷的冰霜:“你说的不错,我绝不能将李唐的江山拱手让人,如果母亲非要用权力来挑破我们之间的亲情的话,我一样可以用权力来纠正她的错误。”
“您这样想就对了。”韦香这才展颜一笑,目光擦过李哲充满了冷意的眼睛,落在窗外冰雪消融的春光之上。
她仿佛看到了她的春天正破开冰雪,缓缓走进她已经寂寞许久的生活。
第120章番外李唐的末路(三)
调露二年,一桩小小的风化案,就在三司合议的架势下,瞬间如野火燎原般发展为挑唆杀人,以至于太子谋逆案。人们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本该就着馒头咸菜一起咽下去的小小绯闻,竟然就成为了太子李贤被废的导火索。
李贤谋逆的消息,就像一把无声的暗箭,射破迷绕在大明宫内的重重雾霾,深深地扎进了天皇李治那早已视物模糊的头上。他垂首望着自己皮包骨头、嶙峋分明的双手,它们已经再也无力扶起倾斜的天平,也无法阻止自己的妻子掠取权柄的道路。
他用这双行将就木的双手,签下了废黜李贤的奏折,又努力睁大了眼睛,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侧立李哲为太子的诏书。
而在这个真正的多事之秋,韦香终于如愿以偿地住进了自己曾经朝思暮想的东宫,霞光潋滟在东宫的朱墙碧瓦上,渲出一片炫目的光,明晃晃的日光中,一行大雁排成剪刀的形状,逆着斜阳余晖,一路飞上云霄,直到缩成一排看不清的黑点。
鸿雁高飞,这样好的兆头,她不得不有些钦羡那些高飞的大雁,能够无限高地接近天穹,俯瞰着人间万里无垠的壮丽山河。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婉转的燕啼,李哲端着一个金笼子,含笑站在她身侧:“瞧瞧,我把什么给你带来了?”
韦香打眼一瞧,原来是在一对互相簇拥着啄着羽毛的燕子,不由笑道:“从没有见过把燕子装在笼子里养的,所谓家燕,本来就是会在家里筑巢的,殿下此举,实在有些画蛇添足了。”
“这可不是东宫的燕子。”李哲眼中含了一抹化不开的柔情,“这是咱们英王府上的燕子,我特意要人捉了来,它们就是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一对的见证。”
韦香不想他竟然存了这样小儿女家的心思,不由伸出手,用水葱似的指甲轻轻逗弄着笼中的燕子。那燕子本来就是熟稔认人的,竟也不怕,也用尖尖的喙嘴啄着韦香的指尖。
李哲瞧她并不惊喜,反而淡淡的样子,心中的喜悦就散去了几分:“怎么,你又不喜欢燕子了?”
韦香唇畔衔了一抹柔柔淡淡的笑,朝李哲道:“臣妾原来是喜欢燕子的,只不过现在却觉得,燕雀焉知鸿鹄之志,既然入主了东宫,就应当要有更大的志向和抱负才是,而不该拘泥于儿女私情。”
这话明面上说着自己的心思,暗地里却是规劝李哲当有鸿鹄之志,而不要天天在这些事情上花心思。李哲岂有听不出来的,一时也扫了兴致,干脆开了鸟笼的门,令两只燕子飞翅脱出去。
“这又是发什么脾气呢。”韦香指甲一错,轻轻扣在鸟笼的金柱上,哒一声响,仿佛抚动了某根颤抖的心弦。
李哲赌气一般:“你既然已经不喜欢这些小小的燕子了,那么拘着它们倒也无趣,不如给它们自由,大家散了干净!”
“什么散不散的,说来多晦气。”韦香嗔道,“殿下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谁又惹殿下不高兴了?”
李哲负手望着斜阳,淡金的余晖勾勒出他孩子般赌气的容颜:“还能是谁,就是他薛元超薛公!他当初陷害太……贤还不够,现在反过来又要挤兑我,在父亲面前说我玩物丧志,沉迷犬马声色,不懂监国之道,担不起储君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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