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叶江曲
看到,安德烈发出烦闷的鼻息,果真,没支撑够五分钟,艾德里安又奔向了卫生间。
刚落进胃里的水,裹挟着胆汁强呕出来。
跪伏在马桶旁,艾德里安的整个身子仿佛都要倾倒进去。
恶吐声,充斥耳郭。
“你已经脱水了,不要再喝了。”
站在门槛前,安德烈无奈道,他几乎帮不上什么。
“很渴……”
用手背蹭了蹭嘴角,艾德里安瘫坐在瓷砖地上。
眼白布满血丝,眨眨眼,眦角渗出了泪水。
“你这样下去,会把身体吐伤。”
嗓音已经沙哑了,放下手臂,安德烈走近。
“怎么样?好些了吗?”
“嗯。”
点点头,艾德里安试图起身,怎知眼前瞬间窜黑。
把扶在洗手盆上才于跌倒,歇缓后,黑暗被铺满的花白取代,再渐渐地,世界恢复了原貌。
“你还好吧?”
眼前,安德烈的眉心攒得紧密。
“没事……”
双眸晃晃,定在一旁的毛巾架上,艾德里安将它扯下,抹擦身上的秽物。
很不妙,虽然竭力保持镇定,但安德烈看得出,他可能快撑不住了。
“这里。”
安德烈指指自己的颈部,提示艾德里安。
“是右侧……”
一急,艾德里安的额上浮出细密的汗。
“还是我来吧。”
抓过毛巾,蘸湿,抹过艾德里安的嘴角、脖颈……稍稍扯开衣襟,抹去锁骨处的汗污。
投进水里洗净,拧干,再擦净艾德里安的脸颊、额头。
犹豫一番,艾德里安伸出手,触碰到安德烈腰部,再抓上……
安德烈感觉到了,但他没有拒绝。
背靠洗手池,艾德里安环着安德烈的腰肢,安德烈拭擦他的脸,在那对黑眸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好了。”
过长的额发捋到耳后,病憔的面容,于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透明的白。
惆怅将他裹笼住。
安德烈发出沉浊的鼻息,弯腰,将艾德里安拦腰抱起。
艾德里安被放落在沙发上,安德烈并没有立即离开,坐在了艾德里安的身旁。
“让我看看你的身体。”他认真道。
没等艾德里安回应,安德烈扯起衣襟,将纽扣一个个解开。
汗湿的胸脯在衬衫间隐现,安德烈却像是熟视无睹。
艾德里安表现地无比紧张。
衣尾的最后一枚扣子解除,安德烈翻看起他的身体。
前脯接连锁骨、喉部有几道明显的抓痕,而在肋骨底端的位置上,有片肤色偏红。
摸过去,有些硬胀。
安德烈试图让艾德里安翻身,艾德里安笨拙地配合。
侧过身子,安德烈的手掌伸摸进腰后,他掀开他的衬衣,又扯低腰带。
稍稍放妥了心,在他所能看得到的地方,没有发现想象中的红斑、淤点或是疹子。
“你发烧了……”
安德烈为他整好衣服。
“身体有点烫。”
躺正,艾德里安依次扣上纽扣,一脸的憋窘。
顿顿,安德烈像是想起什么,看向艾德里安的左踝。
它被长裤遮掩住,干结的血污呈现出暗沉的黑色,腐臭的气味隐隐传出。
脑内一闪而过楼梯阶下斑驳的血痕,那天夜里,他的伤口再次撕裂了。
伸手,可是在下一秒,被艾德里安制止住了。
艾德里安坐起身,把住安德烈的手腕,双目直直地看着他。
“别看了,安德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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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低垂下眼睑,像是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艾德里安说:“化脓、溃烂了。不要看了。”
抓起椅背上的大衣,摸出一叠军用票,安德烈将它攥成团揣进兜里。
准备出门,想想,又折返回来。
铁桶内剩余的水倒干净,安德烈把它放在了沙发旁。
“再想吐就吐到桶里。”
“嗯。”
“……我去去就回。”
本想责问艾德里安,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但话到嘴前,安德烈就放弃了。
是啊,他知道那一夜发生的事情,他看见浸透布料的红迹,看到了艾德里安病憔的面容。
是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为艾德里安保守这个愚蠢的秘密。
艾德里安咳嗽、发烧还呕吐,他竟然乐观的以为只是一场表现有些夸张胃疾。
“哪里有医院?”赶到城区,安德烈揪住一名路过的行人,劈头便道。
据安德烈所知的两所市区医院,已被炮火炸毁,废弃掉了。
“我不清楚。”那人一脸懵状,摊了摊手。
推开,安德烈往前几步,又拦截了一名小妇人的去路。
“你知道哪里有医院吗?”
她一惊,提紧了臂弯里的篮子,左右躲闪。
安德烈没有放过她,随了上去。
“或者哪里能拿到药?”
小妇人使劲摇头,小跑着溜走了。
“该死!”
“奥塞斯中学!”这时,树荫底下,一个不认识的人忽然冲他喊道。
“那里有红十字会的人。”
昔日的学校礼堂被改建成了临时医院,数十张病床,簇集在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场地里。
安德烈赶过去时,高窗外的日光斜打进礼堂,光道里的氛埃幽幽地飘浮游走。
场地里,光线半暗半明,伤患们裹着绷带,或坐或躺在床上,也有几个人,木讷在地面来回走动。对于安德烈的突然闯入,似乎没人在意。
一位身穿白色围兜的女护士,手推换药车擦身而过,推车上摆有数种安德烈说不上名称的药品与器械。
看着那些大小不一的茶色药瓶,安德烈随了上去。
停下,护士为病人分发药片和水,叮嘱他们用药后,再推车向前。
“你好。”
尾随一段时间,安德烈决意上前。
护士转过身,仰头注视安德烈。
“你好,需要什么吗?”
“是的……可否给我些消炎和退烧药?”
安德烈瞥向推车上的药瓶。
“我的朋友受伤了,还有些低烧。”
“什么时候受的伤?严重吗?”
安德烈不想说太多。
“……几天前,只是用酒和食盐水简单处理过伤口。”
护士皱眉,说:“你或许应该带他过来,让医生看看。”
“好,不过先给我些药和绷带应急吧……”
“等一下。”
看她消失在一扇半掩的门后,安德烈抿嘴,抱起臂膀,倚靠在一旁的病床床尾。
病床上的患者,懒懒地睥睨他。
“德尼老爹,我说了几次了,你不能吐在这里!”
忽然,某处响起了一个尖锐的女声。
角落里,一位老年人正扶住墙壁呕吐。
放下病历夹,女护士皱眉走了过去,对他一阵奚落。
“如果你想吐,就举手告诉我们,这都记不住吗?!”
老人靠墙坐下,灰白的胡子上沾满秽物。
护士掩鼻,嫌弃地后退几步。
“天,这肯定是霍乱。”她小声嘀咕,又说:“我真是受够了这个地方!”
“德尼,你还好吗?”
一个人影,小跑到老人身旁,摸摸他的额头,又掏出手帕为他抹擦嘴角。
“别担心,等下我会清理干净的。”
将帕巾掖回口袋,那人尝试搀起老人。
“里昂……她说的没错,这是传染病……你也离我远点吧。”老人唉声叹气道。
里昂?
“这瓶是感冒药,镇痛退烧。另外这个是磺胺粉,撒在伤口上消炎。”
正诧异里昂也在这里,取药的护士回来了,她手拿两瓶药和一卷绷带,并向安德烈大致说了一下用药方法。
“试试吧,如果症状没减轻,就把病人……”
叮咛道,却见安德烈的注意力在别处。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先生。”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最近都是些上吐下泻的病人。”
顺安德烈的视线望去,护士叹气,她将药塞给安德烈,边说:“……但愿你朋友得的不是败血病,那就需要盘尼西林,整个北部地区连一支盘尼西林都没有了。”
老人捂住腹部,随同里昂走一拐一瘸地向了病床,他重重地躺倒在床上,如释负重。
低伏在他的耳旁,里昂又说些了安抚的话。
“……只能眼睁睁看病人死去,真是让人感到伤感。”说完,她推起换药车,继续去忙了。
安德烈握紧了手里的药物。
为德尼盖上被子,里昂抬头,注意到了安德烈。
安德烈转身,走向礼堂大门。
“安德烈!”里昂跟了上去。
那高峻的背脊迟疑后,才转回身,与他寒暄。
“里昂,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红十字会的人允许我在这里过夜,但我要帮忙看护病患。”
“看来你找到了可以暂时安身的地方,祝贺你。”
笑笑,里昂看向安德烈手里,问:“‘ibuprofen’和磺胺粉?安德烈,你生病了吗?”
“……嗯,施工的时候受了点轻伤,没什么事。”
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
忽然,里昂靠前,伸手摸上了安德烈的前额。
略略碰触到,安德烈及时躲避开来。
“我说了没事,你继续忙吧。”
安德烈显得很烦闷,没再给里昂说话的机会,扭头走远了。
凝看那轮背影,里昂低垂眼睑,喃喃:“安德烈……”
他攥攥手,再张开,看着掌心斑驳的纹路,感受那抹余温。
第37章败露
“珍。”
备药室里,叫珍的护士正手握注射器,用针头抽取药物。
“打扰你一下……刚才向你借药的那个男人,他生病了吗?”
反感被打断,珍攒攒眉头。
“不是噢,里昂。”索性放下针筒,珍回答说:“是他的朋友。”
路经西城区时,一群人正在排队汲水,他们往井里撒下粉末状的明巩,谈论最近在坦卡特爆发的疫情,忧心忡忡。
观望片刻,安德烈上前,与队伍的前侧佝偻着腰背摇晃绞轮的老妪攀谈了起来。
说着说着,老人家堆起满脸笑容,接过辘轳,安德烈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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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车上的水桶灌满了。
推到一旁,安德烈俯下身,掬水饮了起来。
他像是渴坏了,水淋湿前襟。
喝得差不多了,安德烈抬胳膊擦擦嘴,与老妪道别。
看到,里昂跟随上去。
继续往北走去,末了,安德烈停在一间店铺门口。
透过橱窗,里昂看到安德烈在货架间走动,随意挑选了些食品,很快便又出来了。
就这样,他们一前一后,越走越北,日光悄悄偏斜,拖落出斜长的影子。
里昂也越想越多。
果真,他还是很在意。明明不是一个人,安德烈为什么要欺骗他呢?他又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
待回过神,里昂才发觉自己一路跟踪到了市郊。
路上已没有什么行人,蔽体的建筑物愈来愈少,他有些忐忑,于是放轻慢脚步,尽量拉远距离。
直至离开了城区。
看过去,那是一条一眼望不见头的泥石道,道旁栽种有魁大的法国梧桐,斑白的枝桠抽芽吐绿,满满的翠色,风来,整个树林都活动了起来。
安德烈独走在这成排的梧桐树之间,渐渐地,化成一个灰白的小点。
里昂迟疑了。
彼处披霞,色浓抹,周遭很快就要沦入黑夜。
他这样看起来,十分地愚蠢可笑吧?即便安德烈有意欺骗、隐瞒,他又能过问什么呢?
正犹豫,前方,安德烈忽然停住,转向了右侧。
眼看他即将消失在岔道上,里昂来不及再多想什么,咬咬牙,跟了上去。
“……安德烈。”
门被推开,又阖上。
安德烈抬眼,看见艾德里安依然清醒着。没有过多的对望,他穿过客厅,将牛皮纸袋摆放在流理台上。
焦色的法棍面包露出一小截,艾德里安却提不起一丝一毫的食欲。
“还好吧?”
走近,低睑看看桶内,里面空无一物。
将它踢到一旁,安德烈俯下身,注视着艾德里安问道。
“没喝水吗?”
“没。”
“我拿回两瓶药,一个消炎,一个退烧。”
摸出药瓶,一瓶摆在茶几上,一瓶安德烈拧开,取下棉塞,倒了三粒在掌心。
“来,吃下去。”
托住艾德里安的颈后,将他扶起。
捻住药片,艾德里安放在嘴里硬咽了下去。
干咽药片可不好受,反倒起了催吐的效果。
“如果吐了,就再吃。”
“……”
“你会好起来的。”
安德烈伸出手,抚抓艾德里安的头发、耳郭与脖颈,依然是那湿湿烫烫的触感。
光线愈加黯淡,黑暗迫近,注定了是个难熬之夜。
可怜的艾德里安。
躲在窗后,里昂屏住了呼吸。
那抹金发,惹眼又令人厌畏,是他长达数年的梦魇。
安德烈抚摸它,指缝与发丝交葛、缠绕。
艾德里安轻眯起双眼。
他难以置信、也无法理解……后退,脚跟出了矮阶,一趄趔,重重地跌倒。
“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墙根的瓦盆碎了,沾上一手的黏土。
“谁?!”
闻声,安德烈警觉,几步走到门前。
挣扎站起,里昂顾及不了太多,踉跄逃跑。
翻出栅栏,踩到裸石上湿滑的地衣,近乎连滚带爬下了缓坡。
“里昂!”
窜出一身的冷汗,他知道他追赶了上来。
“我看到你了,里昂!不要跑!快给我站住!”
下到麓脚,来不及提起落肩的外套,里昂掩紧帽子,起身便跑。
此时此刻,日光已无比稀薄,安德烈看着他没入丛林里,泄气般,重重地拍了拍栅栏。
“跑远了,没追上。”
回到屋内,安德烈颓然地坐到围椅上。
他竟然毫无发现。
“……是谁?”
“里昂。”
报出一个名字,安德烈顿顿,补充说:“八号营房的那小个子,有印象吗?”
“他看到我了?”
“是啊,否则就不会逃走了。”
艾德里安不说话了。
俩人陷入沉默,夕阳在地板上偏移过一个角度。
“处理一下伤口吧。”许久,安德烈提议道。
“好。”
划开脓疱,水状的脓液滴沥而下,安德烈甚至能看见红肉里森白的胫骨。
撒上磺胺粉、包扎,艾德里安终感不支,歪倒在了床上。
嘴里含糊不清地呜咽几声,而后,便悄无声息了。
“艾德里安……艾德里安!……”
揉揉那副肩膀,近乎贴附在耳畔,唤他的名字。
没有半点的反响。
提提手,安德烈撩开遮脸的碎发,端看那苍色的面颊半晌,再伸向鼻下……
他哽咽了,捧住艾德里安的脑袋,低俯下身,亲吻鬓发。
坐在躺椅上,凝看双人床间的那副身躯,待到天明。
安德烈无法合眼,也不敢合眼。
他假想了许多,趁夜,里昂为美国人领路,一个、两个,又或是三四个美国兵持械闯进。深黑的夜里,他是该躲该逃,还是与之硬搏呢?
渐渐地,安德烈又忧虑起艾德里安的身体,那骇人的伤口,糟糕的病状……他回想起一个多月前,他是如何一路走到这栋淡蓝色的小屋里,与之邂逅。
天亮了,春阳一如既往耀眼。
南徙的鸟类,跨过深邃的大西洋,迁回故地。虽遭炮火轰袭,可这些小生物依然挚爱这里的草木,聒聒噪噪地在林间乱飞乱鸣。
拉开遮帘,光柔柔地透过纱布。艾德里安苏醒过来,安德烈询问他感觉如何,并建议适当吃点食物。
将法棍切碎,浸泡在热水中,端送到了二楼。
软化过的面包,特别温和,握住羹匙,艾德里安一勺勺送入口中。
没有不适的反应。
安德烈看着他,看他将满满的一碗吃见了底。
转身,走前几步,拉开了抽屉。
屉柜里,安然躺放着那柄空匣的德式手枪和军刀。
“我打算去市区,找里昂谈谈。”
拿出来,一一摆在桌面上。
“如果出了什么状况,你就用它们自保吧。”
说完,安德烈抬眼,注视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回应这抹目光,但他什么都没有问,也什么都没有多说。
“还需要什么吗?壶里有刚烧开的热水,另外还剩有一些饼干和面包……”
“给我一个吻吧,安德烈。”
“……”
“一个早安吻。”
安德烈杵在原地。
没有给他拒绝他的机会,艾德里安撑坐起身,挪到床的另一侧,与安德烈半米之隔。
屈膝,跪立在床缘,身体向前倾,攥上安德烈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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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视他,蓝眸映出窗外掠动的粼光,在眉梢、唇角流连。
安德烈闭上了眼。
缱绻而又温柔的一个吻,绵长地像这个春天,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第38章忠告
院后的蓄水池旁,里昂蘸湿抹布,用力擦洗袖口。
“去换身衣服吧,这都是饮用水,要是被污染可就麻烦了。”
护工模样的小青年,正坐在水池旁,手握瓢勺帮里昂舀水,同时劝道。
里昂没予理会,埋头拭擦。
今早照料病患,一点预兆都没,那人便突然呕吐起来,秽物溅到了里昂衣服和裤子上。
现在呕吐物是抹净了,可白色的衬衣上满是青青黄黄的痕渍,怎么擦都擦不掉。
“再给我点水。”
里昂说道,却见小青年的注意在别处。
眯眼看去,瞳仁瞬间缩小了。
丢下抹布,里昂连招呼都没打,匆忙离开。
“诶?里昂?”
小青年还想叫住他,却见里昂已经走远了。
而正朝这走过来的陌生男人,也径直忽略过他,紧跟了上去。
“里昂!”
“里昂,我们谈谈!”
“我有话对你说!”
礼堂后方的廊道里,偶有几名患者护士擦身而过。
安德烈表现得既克制又谨慎,虽紧跟不舍,但没有强行做什么。
因而无人察觉到异常。
从走廊这头,绕到那头。
前方便是礼堂,里昂索性下到庭院,穿过花坛,抄快道走去。
“几分钟,就给我几分钟时间!”
眼看周遭嘈杂的人越来越多,安德烈一个快步,横挡在里昂的身前。
里昂试图躲闪。
“够了,听我把话说完!”
安德烈一把抓住的里昂臂膀。
“别碰我!”
里昂反射性甩开。
动作幅度有些大,气氛微妙。
“……我现在身上很脏。”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好。那你只需听我说……”
“不,不要在这里……换个地方吧。”里昂将他打断。
昔日修剪平整的坪地,杂草冒出头来,里昂沉默不语地走在前方,周遭的人愈发稀少,可他一直没有停下来。
直至将安德烈带进一处偏僻的仓库。
推开门,灰霾扑面,霉味和干燥感接踵而来。
一整个冬季,学校都处于停课状态,这里也被撂荒多时。
看模样应该是校内的体育器材室,林林种种的器械被堆放在了墙脚,空出来的地面上,有几簇小山状的衣裤、鞋靴、腰带……
男人女人的衣物被杂堆在了一起,一件件码数大小各异、花式样式不同的服饰,勾勒出一个又一个模糊暗暧的人影。
什么也没说,里昂弯腰,将身上的衬衣脱了下来。
裸着上半身,里昂蹲在衣堆旁,翻挑起来。
摸出一件稍稍泛黄的衬衫,贴身比比。
安德烈也走近了,蹲下身,拿起一件,攥了攥衣袖。
他有些诧异,也有些好奇。
“这些……”
“是遗物。”
简单明了地回答,里昂抿了抿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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