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生镜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关山空门
观生镜 分卷阅读20
他,一同万劫不复。
“公子且宽心,再等些时日,在下定送你出去。”
清亮平和的嗓音一下将我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纹着沧海孤月的屏风上投下清减修长一道人影。
那一句许诺让我瞬间热血沸腾,心激动得像马上就要跳出来,我止不住地颤抖,一把攥紧了拳头,手腕上转来细碎的“叮当”声,几不可闻。
如同电光一闪,裴桢身姿笔挺地立在我榻前,锦衣华服,面如冠玉。
我吃力地仰起头再去望那面屏风,却发现薄纱后面是面小轩窗,空空荡荡的,刚才的人影、人声真如黄粱一梦。
裴桢蹲下来,拉过我的手腕,在他脸上轻轻摩挲,闭着眼睛嘴角轻扬,摆出一副令人作呕的享受模样。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地狱飘出的魔音“刚才发生了什么?不是让你不要乱动么?我晚来一步灵蛇就缠上来了。”
曙光乍退,心境会比没有看到希望时更绝望,我转过头愣愣地看着他,吐息都是滚烫的,脑子里无数声音在吵吵嚷嚷。
他睁开眼,欣喜若狂地把我搂在怀里,十指缓缓顺着我已经半长的发丝“你终于舍得看我了。”
他的胸膛宽阔坚实,说话间胸腔小幅震动,我止不住地想象用冰锥将它洞穿,用斧头将他的如簧的巧舌剁烂。
我猛地从他怀里挣脱,一拳砸在他颈侧,狠狠把他按在榻上,用挂在手腕上的铁链在他脖颈上飞快绕几圈,膝盖跪在他脊背上,拼命地勒着绞在他脖子上的铁链。
我紧咬着牙关,用力得太阳穴阵痛,手心开始出汗,甚至剧烈地摩擦出黏湿的血。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挣扎呼喊,我心里有些慌张,但坚定地不放手。
为了结束他野蛮地纠缠和决绝地伤害,我别无选择,我甚至无所谓逆天弑神!
当我手臂几乎脱臼,指节发软,整个人虚脱力竭时,铁链从我无力握紧的掌心滑了出去。
裴桢一动不动地趴在榻上,如瀑墨发铺在背上,落在锦被上的手苍白如纸。
我屏住呼吸伸手力地将他翻过身来。他闭着眼睛,满脸泪痕,颈项上横着狰狞刺目的勒痕。
我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堂堂冥帝勒死了,颤抖着手指,去探他鼻息,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我终于杀了他!我无法自制地狂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呛咳不止,眼泪却止不住大颗大颗地从脸颊滑落。
他突然睁开眼,面目冷峻,伸手拭去眼角的泪痕,坐起身来。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脖子上的勒痕变浅变淡直至消失。
我的笑凝固在脸上,如醉冰窟,我拼尽全力的挣扎却仍是被他戏耍。
他指尖顺着沾满我掌心鲜血的铁链往下滑,眼帘半合,周身散发着冰冷的煞气。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别再乱动,这次就当我陪你玩!”
他发狂一般捧着我的脸,强行把我眼皮撑开,用拇指慢慢擦着我的眼球“否则我会把你冻在万年玄冰里,你既不可以呼喊也不能眨眼,你眼珠子前面就是坚冰,寒气刺骨,痛得钻心断肠。”
他翻着我的手掌查看我掌心渗血的伤口“小何兆,你还记得我在人世死前吞下的安眠药吗?总共四十八粒,按它的药性,二十四粒就可致命。其实那另外的二十四粒我是给你留的,我很早就有了和你同归于尽的念头!生不能同心那就死后同穴!但我不忍心,我一次次地给你机会,总奢望着我们还能够尽释前嫌,重归于好……”
尽释前嫌,重归于好?我再也听不下去,抽出手掌向他脸上大力扇去,给他脸上重重印上血淋淋的五指印。
他偏了偏脸,紧紧拽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将我骨头捏碎,眼神阴鸷骇人。
“这是我挨的第二巴掌,我真恨自己记忆力这么好,我提醒你一句,你如果害的我灰飞烟灭,按天条律法你会被扔进炼火池里,那是诸天神佛都奈何不了的极刑,千年万年不得解脱,受尽煎熬。”
是么?诸天神佛都奈何不了。
我被他紧拽着的手腕,渐渐发紫,骨头咯吱咯吱地响,我痛得咬破了下唇,嘴里满是咸涩的血的味道。
他另一只手一把钳住我的下巴,迫使我张嘴。“求我!”
我心里直犯恶心,轻蔑地吐了他一口唾沫“呸!滚!”
手腕顿时传来灭顶的痛,像是所有血管突然爆开,皮肤一寸寸炸裂,我惨叫了出来。
我的手掌耷拉下来,几乎与麻杆样的小臂平行,关节处诡异地高高凸起,我的腕骨被他活活拆开来。
他平静淡漠地轻轻拨了拨我死气沉沉的手指。
“你这手,总不安分,乖,我们不要了。”他语气温和平淡竟和曾经他劝我喝他熬出的奇葩药汤一模一样。
接下来几天我都表现得十分乖巧,任由他抱,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每次他去处理公务,我都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地抱着废手蜷在软榻上。
手腕上的伤既没有发炎也没有恶化,就只是痛,像是有把尖刀在皮下一寸一寸细细地割。
裴桢抱着我站在大开的轩窗前,外面罩着浓重的黑雾,火焰从白骨堆中高高蹿起,暗紫的火舌猛烈地肆虐攀爬。
地府戒备并不森严,没见着几个披甲的阴兵。黄泉路上不断有魂跟着漂浮的纸灯笼踏上奈河桥,有的饮完孟婆汤就宛如新生一般,东张西望地赶着去见判官,乐呵呵地走上轮回道;有的痴念难解,便化成森森白骨,被过客来来往往碾成飞灰;而生前丧尽天良、穷凶极恶的,多半是被阴兵押着抛进炼火池,从此往后永不见天日。
裴桢在我耳后喃喃道“看到那束天光了吗,那里是冥殿,我办公的地方,你不听话时,我就是从那里赶过来教训你的。”
他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你最近真乖,是不是终于发现我的好了?”
他又扬了扬下巴“那条飘着花瓣淌着黑水的河是忘川河,连通着阴阳两界,永不干涸,你还在黄泉路上晃时,我常常逆流而上来找你。”
我眨了眨眼,他说什么我都不想搭理,我无力地摇了摇完好的那只手,银铃铛“叮叮当当”的响。
“我不要再挂铁链。”嗓子很干涩,几个字颤颤地吐出来,自己听着都觉得可怜。
裴桢下巴蹭着我的后颈,“不挂铁链,你哪有这么听话。”
我咬咬牙,算是揣着忍辱负重的心,低头做出副战战兢兢地样子,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拇指“我不会乱跑,再说,再说地府都是你的耳目,我又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我眼中泛起泪花,委屈巴巴地吸了吸鼻子。
裴桢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紧紧搂着我磨着我瘦骨嶙峋的背“小何兆,你就爱装可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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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次,我还是就吃你这一套。”
他爽快地打了个响指,我身上的铁链霎时就消失了,只留下手腕和脚腕上的铁圈穿着脆响个不停的小铃铛。
“铃铛,也不要。”
他扳着我的下巴,凑过来轻轻嗫了一口“不可以,我把雄黄缨络给你束上,忘川水里的灵蛇不敢靠近,而铃铛声可以驱恶魔散邪灵。”
“是不是只要带着铃铛,你就能感受到我在哪?”
裴桢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后脑勺“你这小脑袋瓜还是这么聪明。”
我悄悄回头,却被他的眼睛逮了个正着,他眼里像是转着一汪破冰春水,亮晶晶地闪着灵气。
气氛正好,也许我可以再进一步。
“我,我想自己出去转转,这里,太闷了。”
他明显地愣了一下,干笑一声“觉得闷,我可以带你出去。”
我一把将他的手打开,狠狠地横了他一眼“滚开,我要睡了!”
裴桢微微蹙眉,抿了抿嘴唇“好,我答应你,但你不能踏入冥界禁地,还有,不可以走远。”
闻言,我立马点了点头,耳朵尖都兴奋得发烫“嗯嗯!”
裴桢眼睛弯弯笑盈盈地伸指点了点我额头“你这只小狐狸。”
☆、第18章
空气里浮着纸钱灰和甜腻的花粉,地面铺着菱形的青石,我一路“叮叮当当”地走过去,立在颗枝繁叶茂的桑树下,望着奈河桥。
孟婆依旧着华裳,插着满头珠翠,肤白胜雪,站在桥头笑得花枝乱颤。
奈河桥上度过形形色色的魂,每一缕魂魄都有处归宿,生前种因,死后结果,只有我受得都是飞来横祸。
无论人世还是冥界都看不到公平,裴桢总能在我身边只手遮天,操纵我的命运,我不甘心!即使魂飞魄散我也要讨回公道!
我耐心地等着。
不多时,两个阴兵押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士不多做停留,直接从孟婆身边掠过。
那位先生戴着金丝边眼镜,西服挺括,从头到脚一尘不染。看着倒是温文尔雅,刚正不阿,没想到竟是罪孽深重到人神共愤的地步。我一下联想到裴桢,裴桢是真好命,死后不用清算生前的欠债,甚至还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冥界之主。
我远远地跟着他们。既然没喝孟婆汤,也没化成垫脚的枯骨,那最有可能的去处就是炼火池。
溶洞四周古老的冲击岩已经被熊熊燃烧的地狱炼火炙烤成红褐色,热浪一股股地迎面涌来,烫的指尖几乎脱水干裂。池中岩浆状的暗金液体翻滚不止,黑晶石的池壁上爬满狰狞的裂痕。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惊悚恐怖的,每一粒砂石都写满罪恶,热气里飘着破碎的怨灵。
滚烫的火星飞出来,溅在年轻男人脚下,他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掸了掸衣角,扯着微微勾起嘴角,极有修养地递给来路一个嘲讽的浅笑。
他被阴使用铁链抽进了炼火池,甚至连一声惊呼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沸腾的暗金池水淹没。
阴使利落地五指一抓,回铁链,宽大的黑袍无风自动,轻飘飘地退出了湿热的岩洞。
我一步步地靠近炼火池,伸出手掌挡着刺目的火光。
铁圈上的铃铛像是惹怒的小兽,吵吵嚷嚷互相碰撞。
离池沿仅差一线,再进毫厘,我就万劫不复。我怔怔地看着池中汹澎湃的金浪,脑子中回闪过我和裴桢乱成一团的恩怨纠葛。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用力抠着掌心,热气在眉毛上凝成亮晶晶的水滴。
我从来就清楚自己不是完人,有小毛病,也有阴暗面,我很小气很记仇,我知道我这个决定会引起天怒人怨,但我就是不愿妥协,我忍气吞声、温顺乖觉的活了三十多年,现如今无牵无挂,是该好好放肆一次,有仇报仇、有冤伸冤!
我在池沿猛地甩了甩手腕后,轻手轻脚地溜到了刻着烫金咒文的断龙石后。
不出所料,华光一闪,裴桢出现在了池畔。他玄袍上金丝蟠龙张牙舞爪,气势汹汹。急匆匆地赶来,头上还戴着华丽的冕冠,额前悬着的金色冕旒颤动不止。
他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悲喜,也许他无所谓我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他只是来看看,如同狗主人要弄清楚自己的死狗到底埋在哪,并不心痛纯粹是好奇。
但好在他来了。
他负手沿池畔缓缓踱步,目光平静地投在依旧咆哮着的水面上。
一步一步,离我越来越近,我把自己掩得严严实实,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掌心汗湿,把断龙石抓得滑腻腻的。
他慢慢转过身去,留给我一个高挑的背影。宽肩窄腰,颈背挺直,蝴蝶骨在暗纹布料下微微凸起,长发如墨如瀑。
我曾经迷恋他的一切,只背影就足以让我抓狂,但我现在心是冷的,只想远远逃开,落个眼不见为净。
我猛地扑了过去,伸出两掌向他推去,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我没丝毫保留,带起的风甚至将他披在背后的长发高高卷起。
电光火石间,我触到了他的背,我紧咬牙关,手背的青筋鼓起,小臂的肌肉爆发力释放到极致,拼命地将他往炼火池中推。
我仿佛看到了我和他之间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尘埃落定,从此不复相见。我甚至尝到了这段畸形感情终结的快感,狂笑声几乎就要冲出喉咙爆发出来!
然而他却立在我跟前,像是屹立的石雕一样纹丝不动。
我红着双眼发狂地不断施力去推他,甚至抬脚向他膝弯猛踢,丧失理智地撕咬他的肩膀,披散着头发涕泗横流地呜咽着。
裴桢转过身来,把我的脑袋按在他他胸前,他的胸膛温热而坚实,像是这世间地裂山崩都无法摧毁的所在,我不该妄想着除掉他,一只小小的蚂蚱翻不了天!
他的手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平稳的吐息徐徐拂过我的耳际“何兆,我说话算话,我会把你永远困在万年玄冰里,你不要怕,我会常常来陪你。我总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痛,我俩都该不得好死,我笨,你狠!”
孤注一掷却落得一场空,我像是一张薄薄的纱布,软绵绵地滑了下去。裴桢立即揽着我的腰,将我横抱起来。
浓重的黑云又挤挤挨挨漫了上来,等烟消云散后,眼前是圣洁得令人心惊的冰天雪地,寂寂无声、沆瀣一气。
前方是冻结的湖泊,鹅毛大雪簌簌的落,湖畔支着几簇挂满剔透冰凌的枯树,四角耸立着巍峨的雪白石兽,张着巨口,尖牙锋利无比,往湖里源源不断吐着冷泉,水滴一落入湖中,便四散成冰渣。
裴桢抱着我不紧不慢地往湖心踱去。
“何兆,记住我身上的温度,因为从此以后你再也感受不到热气了。”
他把我平放在湖面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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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脸,身下的冰寒彻骨,我嘴唇抑制不住地发抖,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吻了吻我泪湿的眼睛“我不怪你了,你也别怪我。”
我身下的冰面突然软化了,瞬间变成粘稠的沼泽,将我牢牢吸附住,不断向深处拖去,如同陷入了饥肠辘辘的雪狮口中,我挣了挣,伸手攥住了裴桢的衣袍一角。
裴桢低着头看着我,眼中依旧是和风细雨,满满地柔情,但他手上却毫不迟疑地将我死死扣着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我缓缓地下沉,最后被湖水淹没,没有想象中的窒息感,但水中的刺骨冰冷却比想象中难受不止百倍。
我沉到了湖底,四周蛰伏着的粗壮的古藤突然醒了,飞速缠绕上来,编织成坚不可摧的牢笼见我困在其中。
水一点点凝固成冰,挤压着我的皮肤和眼球。我不能动作、无法呼喊,体会到了直击心脏的悲痛和绝望。
湖底并不黑暗,上空雪光丝丝缕缕的渗进来,像是救世者的双手,但事实上光的存在只是为了让我更加清晰真切地感受这极刑。
透过古藤的缝隙,我看到前方像是盘踞着什么东西,我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心咚咚地狂跳着,我害怕那是裴桢口中缠人的灵蛇,裴桢折磨人向来都是不择手段的。
等我定睛细看,才发现,那是一条巨型银龙。
龙角如同古树干的枝桠高高支楞着,身上的龙鳞一片片银光闪闪,光滑圆润,淡金色的龙目微微睁开,斜飞着不怒自威。
我胆颤心惊地盯了它半天,它却始终盘踞在交错的树根深处,一动不动,眼睛瞄着我,半天竟没眨一下。
大概是镇守冰湖的卧龙,他虽然睁着眼,但还没有苏醒,我心落回肚子里。
在冰封的湖底,寂静得令人发指,有个活物陪着其实也不错。
☆、第19章
我被困在冰湖底,没有月落日升的变换,被惨白的雪光和刺骨的寒冰包裹着,既疲惫又无聊,甚至也开始睁着眼睛睡觉。
那条银龙像石化了一般,木讷地半眯着眼看着我,盘踞在虬结的树根深处,几乎与玄冰融为一体。
裴桢偶尔会来,他一出现,坚冰立即融化,池底瞬间万物复苏,水草摇曳生长,游鱼往来翕忽。
他穿过雪亮的光晕来到我的面前,衣裙漫飞,眉目如画,披着至高无上的神最尊贵的光华。
每次他来,银龙都会无声无息地突然消失,交错的树根丛中空空荡荡,它果然是有灵性的神物,比我还识趣。
他的手拨开古藤新生的翠叶,手背轻轻蹭着我的脸。
我全身肌肉被湖底的低温折腾得几乎僵化,也没有心思反抗,他在我眼中是糟粕、是垃圾,就算再宽容,也只能把他当空气。
裴桢守在我身边轻声细语地给我讲冥殿里他见过的鬼魂和他们悲惨离奇的故事。
他心平气和地徐徐道来,三两句就是别人辛酸的一生。
他高高在上,见得多了,自然可以把悲喜都当故事,心肠也硬。看来是我运气不好,世上那么多人,轻易就能凑成一家幸福,偏偏却惹到了他。
裴桢装作不经意地问我“你要不要试试求我,其实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铁了心要永远把你困在这里,在你面前,我的话从来都算不了数。”
他的演技非常拙劣,我别不开脸只好把焦距投往远处,脑子放空,不理睬他。每次我做这种反应,耳边都会荡过他的苦笑声。
他伸指轻轻摩挲着我的眉心“何兆,你总是摆出这副样子,皱着眉头,眸子水汪汪的却对我视而不见,好像理都在你那边,所有人都对不住你。”
他又悠悠说着什么,我再不想听,只觉得耳边模模糊糊有个讨厌的声音。
我在湖底待了无比漫长的一段时光,我木然地冻在冰里,梦和现实相互胶着,我清醒时间越来越少,有时甚至会忘了裴桢,忘了自己是谁。他来看我时,我也是麻木的,一颗心波澜不惊。
我原以为往后的万儿八千年都会这么过,没想到那条一直纹丝不动的银色巨龙突然猛烈地甩了甩头,冲破坚硬的冰层,飞快地向我靠近,鳞甲与玄冰激烈地摩擦出火花,锋利的龙爪像是剜骨的尖钩,所到之处,屏障碎成冰花。
它淡金色的眼睛牢牢地锁在我身上,撕碎古藤如同摧枯拉朽。
我软软地跌在白玉台上,身下是满月状的巨型铁铸图腾。
我为鱼肉、它为刀俎。我像是个虚弱的祭品,被呈上了祭台。
粗壮的龙身缠在高台下,龙头却凑近到我眼前,几乎贴到我的鼻尖,龙须在透亮的冰水里起伏,金眸深邃像是藏了处洞天。
它的吐息是滚烫的,扑在我的脸上,陌生的温暖竟让我一时间忘记了恐惧,呆呆地望着它,它也凶巴巴地瞪着我。
我莫名觉着亲切,甚至从它的獠牙和利爪里瞅出一分可爱来,我确实理应无所畏惧了,因为囚在裴桢身边才是真正地地狱。
我非常渴望它能将我的魂魄撕成碎片,让裴桢上天入地再也抓不到我。
我的手慢慢恢复了知觉,颤抖着伸出去,狠狠地拽了拽他银色的龙须,他突然摆头,闪得远远的,巨尾扫得白玉台不停剧烈晃动。
我力地爬起身来,咬着下唇望着他,等着它扑过来给我个了结。
它眨巴了下圆滚滚的眼睛,周身突然罩着层刺眼白光,摇身一变,成了个眉眼清秀,雪衣银冠的翩翩少年郎。
他一步步迈过来,微微偏头打量着我,他已经看了我那么多时日了,化为人形还紧盯着我,我顿时膈应得手足无措。
他弯腰凑了上来,密实的眼睫微微卷翘,嘴巴勾起浅浅的弧度,用把乌骨扇轻轻挑起我下巴“小不点,好久不见。”
我愣愣地瞧着他,满脸的惊诧。
他起折扇,双肘垫在脑后随意的躺在我身边“我说过,你迟早会来找我的。”
“你迟早会来找我的。”和厉燃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隔着时空完美地重合。
他眉清目秀的脸和厉燃没一处相似,厉燃是标准的成熟男性面孔,面部线条刚硬,眼睛深邃薄唇棱角分明。
我又被抛入了深渊里,求告无门。
对于他,我反射性地抗拒,猛地暴起抬腿跪在了他小腹上,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他的皮肤雪白几近透明,血管细细的,看着纯洁无瑕脆弱无比,让我有种犯罪的愧怍感。
但我浑身血液都是滚烫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脸上,像个丧心病狂的疯子,我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报仇!
脉搏依旧不疾不徐地跳动,他弯着眉眼笑靥如花,用折扇轻轻在我额上敲了一记,我顿时感到头晕眼花、天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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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捂着额头小声吱吱呜呜起来。
他抽出一只手将遮在我眼前的头发撩到耳后,支着下巴戏谑道“你这只疯疯癫癫的小犬。”
我咽不下这口气,使劲蹬了蹬他小腹,他低了低眼帘,笑嘻嘻地“哎呦哎呦”嚎叫了两声。
我正打算拾他一顿,他却骤然起身将我扑倒,把我严严实实地压在身下。
我手脚都被他牢牢制住动作不得,气呼呼地怒视着他,恨不能将他拆吃入腹。
他将头埋在我颈侧,像条狗一样一个劲儿地狂嗅,手掌在我腰上游移大力地掐揉。
我奋力挣了挣“死狗滚开!”
他突然开始在我脖子上细细碎碎地啃咬起来,模模糊糊的嘟囔“别动,我太……想你了,让我,抱会儿。”
我没好气地道“你不得好死!你,对了,你怎么死的?”
他缠着在我身上厮磨半天才不情不愿地抬起头“笑话!我怎么会死,我只是回来了而已。”
我一头雾水地盯着他。
他理着水纹阔袖,瞥着我的喉结色眯眯地舔了舔唇“我就是去凡间执行公务而已,顺便抢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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