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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灵人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水无舟
林乐皱了眉,说:“其他人都有,另外,我查了失踪人口,一样没有这个人的资料,根据人口记录在案,也没有任何家庭成员关系。”
李承天问:“他们去得是什么地方?”
林乐说:“位于慕城和泾城之间的云山县,也就是滨河的源头。这个县占地约4600亩,县里小山村成片,村里都是自给自足,流动人口特别少。”隔了一阵,林乐没见李承天说话,才又问了一句,“李副?”
李承天认真思考,道:“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对了,县里有没有什么历史遗迹?比较古老的那种。”
林乐查了查,说:“遗迹没有,倒是有个古村叫桐柏村,对了,以前还叫过福禄村、程家村,还有……盘古村。十几年前的时候,村里留守着老人和孩子,这几年再去统计,已经没人了。剩几个破房子,就是个死村。”
“盘古村……林乐,帮我把所有的资料打印一份。”他凝望着电脑屏幕好一会,说,“看得亲自去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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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李承天开着车,带着程欢从泾城出发,驶向慕城方向。
程欢简直不想扭头看李承天,一大早,他半梦半醒地睡着正想,结果一睁眼,就看到老流氓带着墨镜穿着冲锋衣,一身野游劲装,特别瑟地冲着他笑。
程欢冷静一下,连枪带炮。
“我批你假了吗?”
“你这是打算去长住?”
“好,那你自己路上慢点。”
李承天听完,脸都绿了,厚着脸皮催着程欢洗脸刷牙,要不然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不走。
一上高速,程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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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机就响个不停。李承天扭头看了一眼,说:“挂第四回了,这老头也不容易,要不你接了吧。”
程欢皱皱眉头,拿起电话,说:“喂”
电话里是宋德令标准地高八度嚎叫声,李承天隔着话筒,都忍不住颤了一下:“正队和副队同时请假,还连请三天,谁……谁给你们准的假?”
程欢言简意赅:“嗯,有事吗?”
他为了保护耳朵,一不小心把电话举得太远,嘴离着话筒也远,声音没传进电话,宋德令感觉电话那边没了声音,又喂了两声,程欢还是没有回答。
他瞬间丧失所有的安全感,自我反省可能话说重了,缓了下语气说:“休息归休息,知道你们前段时间查案比较辛苦,没什么时间放假,可是就算是要撞一起,是不是应该提前跟我报备一下,我也好做安排。”
“哦……”程欢这才听明白,慢悠悠地说,“您误会了,不是撞到一起,是约好一起出门,李承天就在我边上,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啊?一块……没……没了……你们早去早回!”
程欢挂了电话,扭头看见李承天正抿着嘴乐,问:“你笑什么?”
李承天说:“这宋老头碰上你也是够倒霉的。你知道吗?你有一种气质,特别感人。”
程欢问:“什么气质?”
李承天说:“可以坦然享受每一个尴尬的时刻。”
程欢把手枕在脑后,说:“我最烦有人有事没事的瞎聊,时间这么宝贵为什么不动动脑子选一个既能一针见血,还可以言简意赅的表述方式。”
“……”
李承天不再说话,默默闭上嘴,专心开车。
程欢随意翻了下手机,又在群里交代了一些事,这才抬起头,说:“吴爷也请假了,说是回乡。”
“回乡?他不是阴差吗?回哪儿的乡?”
程欢说:“不知道,每年都要走两天,老人家,总有些事需要惦记。”
第63章守灵灯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李承天和程欢驱车进入云山县。
县城不大,就一个十字路口,两人稍作休息,向人询问了桐柏村的方向,又继续上路。
穿过一个长长的隧道,再绕过几座大山,终于在天黑之前,到达桐柏村的邻村,上河村。村里灯暗得早,还不到晚上八点,整个村子已经寂静一片,只留村口一盏大灯和卧在灯下面的几条黄狗。
村子不大,只有一家旅馆,李承天在路边停好车,和程欢一起进了挂着农家乐招牌的小巷。
巷子里门挨着门,顶到头,有一户人家挂着两排红灯笼,每排各四个。门口左侧有一小片地方,落满了红色的蜡烛灯。
程欢看了一眼,不由自主的朝那户人家走去。李承天拽住了他,说:“旅馆在这边,你去哪里?”
程欢说:“我想去那家看一下?门口的那些灯不是普通的灯,没有六七十年的手艺根本做不出来。”
“什么灯?”
程欢一字一顿道:“守灵灯。”
他走过去站在门口,头顶左右四盏红色灯笼泛着幽幽的光。再蹲下来,仔细瞧瞧地上的烛火,烛火泛着红光,灯壁上雕金龙缠凤鸾,张牙舞爪徐徐如生,细细看去,龙头眉目之间,胡须左右各四,刻在这么小的蜡烛壁上,却十分清晰。
程欢说:“故人归途,亲属家人怕魂灵找不到回家的路,便点一盏灯,亮七七四十九个时辰用来指路,活着的人怕灯灭,就一个时辰再一个时辰的守着,彻夜点在遗体旁,手艺越高,指出的方向自然越清明,而且有了这一点光亮,活人死人也都能求个心安。”
李承天说:“现在很少见这种灯了,我到是知道祭奠亡灵时,灵牌左右一红一白两根粗蜡烛,也是指路用。”
程欢站起来,凝视一眼头顶的灯笼,说:“守灵灯制作繁杂,没有几十年的老手艺,就算花再多的钱也做不出来。这灯虽然美,可造价也高,还是给逝世的人用得。到了现在,旧风俗也成了陈词滥调,没人买,自然也就没人卖,就地上这些,除了阴冥的鬼市,近一百年我都都见过这么复杂的,奇怪……”
“什么奇怪?”
程欢没有回答,再往前走两步就要进院,李承天拉住他说:“天色不早了,赶了一天路,要不我们等明天再看?”
程欢眉头紧锁,说:“守灵灯价高,一来确实因为手艺复杂而稀有,另一方面,是因为它对镇压亡灵有奇效,所以,这也是民间愿意以守灵灯手艺代代相传的真正原因,换句话说,有守灵灯出没的地方……”
李承天继续道:“自然有无法被超度的亡灵。”
程欢点点头,冲着敞开的大门,径直走进去。
目光所及,硕大的院子漆黑一片。只在屋前的房檐上,挂着几盏红灯笼。一个驼背男人坐在灯笼下,面前是一张小一号的桌台,摆着一盏做了一半的守灵灯,他带着一顶宽大的黑色帽子,前檐一遮,根本看不清眉眼。
他就着头顶的一点光,趴在守灵灯的外壁上,一点一滴细心描摹,虽然看不到神情,可凭着这小心翼翼的动作,十有八九想象的到这人专注的心境。
驼背男人身后的房间都暗着,只在左面角落的窗户上隐隐泛着黄光,被红灯笼一照,到是有点分不清,是屋里的灯还是屋外的灯。
李承天快走几步,把程欢拉在身后,两人一起,这才向男人走近。
男人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仿佛没有看到进来的人,依旧认认真真摆弄着手里的雕线笔。
李承天说:“你好。”
男人似乎是没有听到他说话,程欢绕到他身后,提高音量说了句:“你好?”
见他没有反应,这才冲李承天指了指耳朵,又摆摆手。
李承天眉头微皱,伸出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男人抬头,猛然看见两个陌生人,被吓得坐到地上。他摔倒的时候露出一张下半截布满胡子的脸,和头顶的帽子一搭配,依旧看不清面容。看来这驼背男人抬不抬头都是一个样,上下半截从鼻子分开各自罩着,反正都看不到。
“啊!”
男人半张嘴,发出一丝低哑的吼声,入了耳,如指甲盖蹭过黑板,单薄凌厉,极其难听。程欢冲李承天指指嘴,又摆摆手。
李承天赶紧把驼背男人从地上扶起来,程欢缓步从他身后绕到身前。
驼背男人重新坐回到椅子,“哎哎”喊两声,裂开一个难看的笑容,目光略过,瞟到程欢,突然张牙舞爪的“啊!啊!”怪叫两声,屁股一歪又坐到了地上。
程欢想要伸手扶他,那人一边摆着手,一边喊得诡异,李承天瞧了眼程欢,程欢了手,男人这才稍稍安静,李承天伸出手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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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到椅子上。
男人拿出一把小尖刀,从箱子里翻出一小把铅笔,就着灯削起铅笔来,等稍微削出了笔尖,顺着灯壁继续描摹起来。
程欢皱了皱眉头,嗅了嗅,隐约闻到一股清香。他扭头看看李承天,李承天冲程欢指了指自己的头,又继续摆了摆手。
程欢脸色有点难看,这驼背男人耳不能听,口不能言,照李承天的推测,脑子还有问题,讲真的就这个推理水平,他简直想把李承天给麻溜地踢出去。
程欢白了他一眼,跃过男人向屋子走去,他由左至右,细细查探,走到最里面的一间,隐约看到窗户缝上透出隐秘的光。
奇怪?刚才外面的动静这么大,若是这屋里有人,听到声音为什么不出来?除非……
他下了台阶,走到李承天身边,摇了摇头。
李承天拉住程欢的手,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示意他放松心情,说:“走吧,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程欢点点头,和李承天一起向大门走去,临出门的时候,他最后看了一眼驼背男人,隐约瞧见驼背男人也在抬头看着他。
屋里的人听到大门的响动,这才走出屋子,他拍拍驼背男人的肩,说:“走吧,时辰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
“啊啊!”
驼背男人点点头,这才站起来,两人一起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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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欢和李承天走到巷子口,就是农家乐的小院,隔不了几步路,恍若两个世界。一进房间,李承天问:“找到让你怀疑的东西了吗?”
程欢摇摇头说:“没有,刚刚那个驼背男人太奇怪了,我有种感觉,觉得他不像是活人。”
李承天细细回忆道:“气息是对的,别想这么多了,恶灵要是有本事进真身,怎么也得找个差不多的身子骨。呆在这么个地方,做盏灯自己守着自己?”
程欢说:“那屋里分明有人,这么大的响动,他却没有出来。”
李承天走过去,双手扶着程欢的肩膀,坐到床边说:“我的程大队长,咱不是出来工作的,离着泾城几百公里,你说这会,月黑风高,咱要不先忘了白天查案晚上度灵这些破事,好好睡上一觉,毕竟……”他把嘴唇凑到程欢的耳边,一字一顿,“这可是咱第一次开|房。”
程欢照着脸抬手就是一巴掌,李承天动作矫健迅速躲开,说:“早就防着你这……”
他话还没说完,就捂着脸原地起跳:“大晚上的,不让睡就不让睡!你谋杀亲夫啊!”就在说话前,李承天的眼角结结实实挨了程欢一肘子,这会直接跳上了床,嘴里直叨叨,“看来我今天必须得给你点好看,要不然你就不知道这家里谁做主!哎呦……”他着急着躲,哪知道自己左脚绊了右脚,在床上结结实实来了个平地摔。
程欢笑了笑,一脸嫌弃地说:“荒郊野外,还有心思惦记别的,不拾你拾谁?”
李承天捂着后脑勺,呲牙咧嘴地说:“我手上功夫确实比不上你,但也不用一直下黑手吧!你打我就跟打狗似的。”
程欢点点头,能动手的时候谁废话?他抬手又是一巴掌,结果被李承天一把抓住。
李承天“嘿嘿”一笑,得意地说:“刚刚我装的。”手上一使劲,倒个身把程欢直接拉到了床上,说:“你真是没良心。”
程欢嘴角轻弯,眼神锐利,再一侧身就把李承天压在身下,他们肌|肤|撕|磨,虽然隔着衣服,李承天依然感受得到程欢清瘦且健|硕的肌肉|线|条。这一下,他顿时心|火|燃|烧,痒痒起来。臭不要脸地放弃抵抗,四仰八叉地躺成大字,说:“要杀要剐随便你!来!英雄!吻|我!别犹豫!”
程欢简直想一巴掌呼死他,忍了忍动手的冲动,稍稍了脸色,问道:“要是我把从前的记忆统统想起来……我是说,就像宋晴一样,是不是也会被超度?”
李承天一动不动看着程欢的眼睛,忽然伸出手来,使劲把他按到胸口,用力抱着说:“哪那么容易让你走?”
他从不知道,李承天的手劲居然这么大,搁得他的骨头都疼。可是程欢却一点都不觉得难受,他把头靠在李承天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说:“不走可以吗?”
李承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随你。”
“你呢?需要付出什么?”
李承天沉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忽然觉得手上一紧,再抬眼的时候,右手已经带上了明晃晃的手铐,被铐在了床头的栏杆上,程欢坐起来,小有兴致,上下打量着李承天。
两人滚闹了一阵,李承天早就衣冠不整,这会又被铐起来,一脸茫然失措的表情,显得格外滑稽。李承天终于露出他的流氓本相,继续挺尸,说:“程大爷,你想做什么就做吧,记得轻点,明天我还得开车。”
程欢摸了摸下巴,关掉大灯,只留了一盏床头的小灯,然后进了卫生间去洗澡。
这会儿,卫生间的水声把李承天心里的节奏彻底打乱了。他从古至今,有上没下,有前没后,从某种角度上讲,他也算是一个chu男,这荒山野岭的被开瓢,他还真没这个准备。本来以为出趟院门可以促进感情,最起码能在两个人感情的基础上有个质的飞跃,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老树开花,他真怕自己一把年纪受不了,不行,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他得想个对策。
他晃了晃手铐,心里默默骂句“我x!”,这手铐是度灵人特制的,一般被锁得十有八九都是恶鬼,这材质,他或许可以直接考虑砍了手。
高下立转,李承天这下死了心,闭上眼睛,大脑飞速运转,琢磨着明天怎么开车。
程欢拿着毛巾擦着头发,一出卫生间的门就听到床上鼾声如雷。
“呼……呵……呼……”
小样儿装得还挺像。
“呼……”
李承天用眼角悄咪咪看了一眼露着大半个胸膛裹着浴衣的程欢,心里喊了句“天啊”,然后开始认真催眠自己,我看不到……看不到……
程欢弯了弯嘴角,偷笑一下,拉开被子的一角上了床,自顾自睡了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一会双更~~~鞠躬!
第64章往事
李承天打从出了旅店的门开始,就一直扯着膀子走。他时不时歪着嘴一脸委屈巴巴地看一眼程欢,程欢开始还视若无物,哪知道李承天得寸进尺,蹭到程欢面前,送过来肩膀说:“你看,看!我脖子都歪了,还有这腰,都是你的杰作!”
程欢一脸无奈,认真地说了句:“滚!”
出院子的时候,他向巷子最里面昨夜亮灯的那户望去,少了红灯笼和守灵灯,这样看去,也就是平常人家。
李承天催促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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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
车绕着盘山公路蜿蜒向上,下了山,再越过一片丛林,远远看见山坳之间隐约露着些许房檐,车开不进去,只能停在路边。
他们下了车,路遇一个背柴火的老人,指着远处说:“就是那个村子,废了几十年,居然还有人找。别看离得近,这山绕着山,再过条河,要走上好一阵。”
李承天笑了笑,认真道谢:“知道了,谢谢您。”
回了老人,两人又继续沿着山路行进。从下车开始,程欢就面无表情,绷得老紧。李承天快走两步,喊了句:“程欢。”
程欢停下脚步,转过头,勉强笑了一下。
李承天从来没有在这张习惯了淡漠地脸上,见过如此温暖的笑容,面对程欢的粉饰太平,他的心一起揪着难受。
他放低声音,又轻轻地喊了句:“程欢。”
程欢拉起他的手,掌心带着潮湿的温度,说:“要是我现在就进轮回,我想我一定会后悔,咱们相处以来,我没有说过什么认真的话,甚至没有耐着性子跟你好好相处过。”
李承天反手拉住他,快走两步,带着他在蜿蜒的山路上上下下,说:“着什么急,总会让你一件一件给我还回来。”
他们走了好一阵,远远听见河水潺潺,再沿着小路上了木板桥,由上向下看去,水流有些湍急。
木板桥摇摇晃晃,仅四根绳子牵着,李承天说:“这应该就是滨河的源头了。”过了桥,没走多远就进了村。
李承天看了眼即将落山的太阳,说:“时间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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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隐去后的村落越发显得荒凉,残岩颓壁,沾满蜘蛛网的房门,全都大开着,匆匆扫一眼,就知道这个村子荒废了很久。
程欢就着最近的房子迈过门槛,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说:“从外出打工的年轻人到留守着的老人和孩子,离了家就是一辈子,山路这么崎岖,走都走了,自然不会再回来。”
李承天走近一堵院墙,看着墙壁上栩栩如生的后羿射日图说:“从新到旧,也就一念之间,人嘛,三代以外都会忘得干干净净,谁会记得从哪来,要到哪儿去?”
程欢先一步出了院子,转个身,看到层层围墙遮挡的后面,有大半截的树脑袋露了出来,说:“就算记得又怎么样?”
他蹙了下眉,向着大树的方向走过去。
小路的两旁,耸着高高低低的围墙,再往前看,便是一块开阔的空地,空地当中,高高立着一棵柏树,枝枯叶落,一点都不像是活物。
李承天走过去,敲了敲树干说:“已经干透了,就剩这一副皮囊。”
程欢轻轻抚摸了下树干说:“枯了很久。”
说完,他就向院子的大门走去,走近了,才穿过院门隐约看到屋里的供奉,这才知道原来这以前是个寺院。
迈过门槛,一眼就看到大门左侧莹莹的柔光,就着太阳即将下山的淡漠,守灵灯越来越亮。程欢拿起灯,细细凝视说:“看来,有人比我们早到了,而且已经等了很久。”
他持灯向前走去,站在寺院的门口,转过身看向空地。
天空零星落下几片水晶,程欢伸手接在掌心,居然是六瓣的雪花,再向远处望去,天地连成一色,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阵阵的寒气侵来。
程欢伸出手,摸了摸雪花,雪花瞬间融化,形成了一片小小的水渍。这村落内高外低,地平线的尽头天地相接,白成一片,远远升起几面白色的小旗,待到举着杆子的人全部露出了头,这才看清是出殡的灵幡。
长长的唢呐声划破天空,领头的少年头顶着几根稻草,一身白色麻布衣裳淹没在雪里,驼着背鞠在一起,脚踩着漫天的飞雪,走得很慢。
离近了才看清他手里端着两块灵位,后面跟着一个平板车,车上拉着一排又一排的居然也是灵位。五人的小队,除了领头的少年,再没有人披麻戴孝,都是平常的灰色大棉袄,配着毛毡的帽子在雪里走,最后一人方方正正,端着一盏守灵灯,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这灯红得刺眼。
少年一边向前,一边抽着鼻涕,抹着眼泪。程欢一动不动地远远瞧着,待到走近了,少年才抬起头来,两人四目相接。少年眉眼看上去有些熟悉,怯生生地一下就在记忆里连了线,正是三百年前李承天捡到的小鬼。
程欢端着守灵灯,指节已经发白,队伍渐渐远去,他回目光,转身向庙里走去。
李承天快追几步,问道:“这是……”他说了半句就停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往下问。
程欢沉声道:“是我生前的场景,程家有子,是谓三克,克父,克母,克尽全族。一场大火,家眷男十八人,女十七人,程氏共计三十五人,一夜之间,无一生还,就留了个最没用的……”
程欢一步快过一步,径直进了庙里:“这里从前唤过盘古庙,大火之后,我曾在此问过签,想看清楚命,我心有怨气,自己一无作恶,二无害人,凭什么没个好命。”
“程欢……”李承天结尾带着气音,低低喊了声。
“我独自来到这儿,就跪在那,看着大厅正中央的盘古雕像……他头顶天,脚踩地,日月星辰、江河湖海,三山五岳,全部流淌着他的血液,他能以善念滋养大地,若当真在天有灵,却为何要为难……我?”
“……”
“李承天,神的职责从来就不是庇佑,命运多舛,每个人都自顾不暇,这样看来,谁能罩着谁?留着一点信念,不过是等到实在活不下去了,勉强说服自己。”
程欢迈过门槛,望着殿前蒲团上的小书生,小书生低头跪着,双手合十潜心祈祷。盘古大帝高高在上,一身赤色通体金黄,一双凝目温润有力。
一个年迈的声音自后堂响起,老人捋两下胡须,眉眼深陷在眼窝里,趁着脸色更加蜡黄:“今天来得好像早了些。”
他拉着一个灰色衣服的小男孩,小男孩粉扑扑的小脸上,吊着半截鼻涕,“呼哧呼哧”抽两下,松开了老人的手,向小书生跑过去,一下扑到他的怀里。
小书生抱着他,乐呵呵地笑了一下,说:“小胖子又重了。”再抱一下,忽然被什么东西搁着,“哎呦”一声,揉了揉腰上,问道,“干什么去了,身上这么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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