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灵人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水无舟
话音还没落,就被门口的响声打断了:“呦!惯会躲着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人干瘪的嗓音,实在是难听。
待到进了屋,这才看清他的长相,一张圆圆的脸蛋,欠着两只绿豆小眼。一身黄色缎面金袄,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子弟。
王大少把玩着折扇走进来,后面跟着二三十个男人,有的拿棍,有的拿铁锹,这些人有老有少,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小书生看这阵仗,结结巴巴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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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王大少,你带这么多人,是什么意思?”
王大少“噌”得一声,打开折扇,扯着他的公鸭嗓,说:“盘古村七十多户老老少少,凑了这十几两银子修葺盘古庙,三个月了,就盼着顶天的一场大雨,解了这旱灾。谁知道啊……日防夜防,可是家贼难防……”
“你是说……我偷了钱?”
王大少斜着眼睛瞟他一眼,说:“村里各家各户看你可怜,怕你饿死在街头,这才让你借住在庙里担个差事,没想到你……哼哼……监守自盗!”
“你血口喷人!我没有!”
“没有?箱子就在后堂,你敢不敢打开让大家看看?”
几个人走出队伍,吵吵着:“对啊!没有偷就让我们看看?”
“让我们看看?”
一个小厮抱着箱子穿过人群,说:“少爷,箱子拿过来了。”
王大少接过箱子,抬眼挑衅地望着小书生,说:“是我帮你开,还是你自己开?”
小书生走到桌子跟前,从怀里拿出钥匙,手停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小书生扭头的时候,刚好看到老人拿着一把短刀指着王大少的脖子,说:“小程,快走!”
小书生犹豫一下,双眼噙着泪水越来越红。
老人说:“还等什么,快……”话音未落,就被王大少反手夺了刀,一肘子磕在眼角上。老人立即倒在地上,王大少上去又补了两脚,骂骂咧咧道:“老不死的!多管闲事,都看着干什么,把这个扫把星给我绑了,有他在,别说三个月,三年都不会有一滴雨,到时候,你们都得跟着一起死!”
众人愣了一下,转了身,向小书生步步逼近。
小书生的双眼充满惊恐,摇着头说:“我没有偷钱……我没有偷钱!”
王大少拿着扇子,笑的得意:“把他吊在外面的树上,我看他说还是不说!”
众人吵吵嚷嚷的声音瞬间落地,周围的人影猝然消失,程欢攥着拳头,手掌内侧沾满了细密的汗水。
他回头漠然地看了一眼李承天,转身向庙外走去。
少年光着上身,被吊在庙门口的大树上,头顶毒辣的日头打在身上,晒进皮里,传来阵阵胀满温度的疼痛,和勒进肉里的绳子一起撕扯着。
他看着地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一边啜泣一边哭喊:“我没有偷钱,我没有……”
王大少合上扇子,走出人群说:“天降灾祸,必是有煞星为祸世间。”他用扇子遮在头顶,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说,“看来今日得拿你祭天了。”
人群渐渐散去,小书生撑起最后一丝力气,望着远处程欢,程欢扭头看了一眼李承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李承天彻底消失。
程欢望着少年绝望的双眼,心中满是怜悯,此时,他觉得任何语言都是徒增苍白,口中呢喃:“轮回往复,死生不灭……”
话音落下的时候,小书生终于闭上了双眼。
第65章源头
程欢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之处皆是残岩颓壁,他站在空荡荡的荒村里,抬头乌云蔽月,暗成了一片。
李承天上前,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程欢望着墙壁后面的微微亮光,说:“既然来了,就是有话要说,跟了一路?我想你也累了。”
一道黑影从墙后侧身而出,弯腰驼背,虽然看不清脸,但这身形一瞧就知道上了年纪。他右手持着守灵灯。趁着夜色,这灯光越发明亮,吴爷缓缓抬起头来,沉着声道:“程公子,别来无恙。”
程欢看着吴爷布满皱纹的脸,说:“明明早已相识,你却一直呆在我的身边从来没有露面,我是迷了前世的度灵人,你甘愿做一个活在过去、背叛灵魂的阴差,吴爷,别告诉我这是巧合?”程欢抓住吴爷拿灯的手,一字一顿,“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吴爷伸出另一只手,抚上程欢的手背,轻轻拍了拍。程欢不自觉地缓了缓手上的劲,吴爷觉察到他稍稍放松,这才把守灵灯塞进他的掌心,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都是天经地义的事。三百年前,既然是我欠了你,如今还你也是应该。”
程欢低头,注视着手里的灯,烛火摇曳,他再次看向吴爷的时候,已经置身于庙前的大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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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天亮前的一抹暗色,吴爷连滚带爬地跑到树下,了老劲才把少年从树上解下来,少年“噗通”一声落到地上,昏昏沉沉的半睡着,吴爷把他抱紧在怀里,狠狠拍了拍他的脸,又拿着湿帕子喂了两滴水,小书生这才睁开眼睛。
吴爷红了眼眶,说:“程公子,老头子没用,救不了你啊!”
小书生喘了两口粗气,歇了好一阵,张开干裂的嘴唇,说:“吴……吴爷,我可能过不了这关了,你……你帮帮我,帮我解脱……好……好不好……”
“别说这话,你还年轻。来,我背着你,咱俩这就走!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我也要带你走!你振作一点!”吴爷一边说着,一边把小书生的一只手跨到自己的肩膀上,拼着力气,想要往起站,结果才扛起了一半,就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哎呦……程公子,你……你没事吧。”吴爷从地上爬起来,紧张地照看程欢,看到他奄奄一息的样子,心中实在不忍,抹了一把眼泪说,“是我……是我对不起你啊!我没用!”
周围火光四起,拿着火把的人鱼贯而出。
王大少打了大大地哈欠,说,“三更半夜的不睡觉,你个老不死的跑到这演什么演,还有你!想不到命这么大,三天三夜了,还能喘气。”
吴爷忽然爬起来,跪在地上,给王大少重重磕了个头,说:“您行行好,放了他吧!”
王大少对着吴爷的胸口抬脚就是一下,看着他翻了个跟头,才开口道:“你恶心给谁呢?”他看了眼小书生,指着吴爷说,“姓程的,就是他把钱拿走栽赃你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死不瞑目,记得报仇找对人!”
小书生瞪着眼睛,一动不动看着王大少。这眼神太过凌厉,王大少微微后撤半步,抬手在怀里摸了半天,拿出个小瓷瓶扔在吴爷的面前说:“你不是想帮他吗?鹤顶红,一口下去立即毙命,也算是给大伙和村子一个交代!”
吴爷从地上捡起瓷瓶,握在手里不住地颤抖。他看着少年,摇了摇头,说:“不……我不能……我不能这么做!”
小书生喘了两口粗气,看着吴爷一字一顿:“生……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不过就是……就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吴爷,算……算我求你了……”
吴爷抬起衣袖擦了一把泪,颤巍巍地滚了两圈,才从地上半趴起来,他把少年拉到怀里,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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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们用孙儿威胁我,是我……是我对不起你啊……”
小书生握住吴爷拿着瓷瓶的手,说:“哪有谁对不起谁,你是在救我。”
吴爷把瓷瓶放在小书生的嘴前,心里还在犹豫,小书生手上一使劲,握着吴爷的手把瓷瓶里的□□一饮而尽,他挣扎一下,扭头瞪着王大少说:“你相信人死之后有魂魄吗?”说完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嘴角抽了两下,眼神里的光彻底消失,歪着脖子倒在吴爷的怀里。
小书生最后的眼神太过诡异,人已经死透好半天,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动。
王大少拿着扇子指着众人道:“看……都看什么看!他若是不死,惹怒了老天爷,整个村子都得给他陪葬!还不把人给我拉下去,都愣着做什么?”
喊声过后,依旧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没有人动一下。“他该死……”和“他已经死透了”还是有本质的区别。
“哼!诅咒?”王大少忽然冷笑了一下,他顺手夺下身边小厮手里的大刀,走近少年的尸体,眼中的目光越来越冷漠,呢喃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了这皮相,也就没了魂,无魂之人,我看你拿什么诅咒?”
他一脚踹开吴爷,对着少年的尸体,举起了刀。天边洒下一抹白,晨起的阳光沾染了露水,潮腻腻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程欢用手指轻轻擦过脸庞,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老者,半晌,忽然嘴角轻弯,若有似无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他把守灵灯放在旁边的石台上,说:“我差一点就要相信你了,只是你这守灵灯,要守的人却不是我?”
吴爷直起了身子,错愕地看着程欢,结结巴巴说:“程队……”
程欢拿出照片,放在守灵灯的旁边,说:“照片上这三男一女,是最近这几起案子的受害人。他们相约来到这废弃的盘古村,回去之后,短短三个月里,各自丢了性命,不,准确的说,还有一个人失踪了,我想,这不是巧合吧?”
程欢最后看了一眼吴爷,低头吹灭了灯上的蜡烛,说,“有你这个阴差在,还需要用这破灯守什么?吴爷,三百年了,你还打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在世上呆多久。”他走近吴爷,低声说,“告诉我,你究竟在等什么?”
夜风袭来,从郁郁丛林中穿堂而过,深秋并没有给这片小树林留下印记,可有些寒冷,却是有生具来的。
吴爷眼光略过程欢,望向他身后的人。不知从何时,李承天已高高立在墙头,黑色袍子随风荡了两下,手里的洗魂笛落在夜里,熠熠生辉。
吴爷呢喃道:“我知道,你早晚有一天会回到这里,等了许久,盼了许久,这一刻终于来了。”
他话音刚刚落地,周围碎石残壁渐渐飘上天空,凝在半空中,仿若时间停止。程欢和李承天一起高高跃起,匆匆向后退去。
院子中央,一个闪着悠悠蓝光的黑影,伴着“嘶嘶”的低吼声,蠕动着沾满液体的身体,缓缓从地面爬出。
李承天神色顿时有些难看,苦着一张脸说:“好久没见过这么有年头的恶灵了,这样子,可真够恶心的。”
恶灵斜着脑袋,忽然看了看身边的吴爷一掌劈下,掌风迅速。吴爷翻了两滚,想要挡住这掌风,却被黑影伤了正着,他被程欢拽走,睁开眼睛的时候,咳嗽一声,呕出一口黑色的血。
程欢说:“这就是你耗尽心力守着的东西?你怕他伤人,又怕他跑,于是就用自己的血镇压着他,年复一年,忍受着噬心噬骨的痛楚。”
吴爷重重吸了口气,说:“程……程公子……一直……一直以来是我对不起你。”
程欢把吴爷轻轻放下,斩钉截铁地说:“余下的事,我来处理,等我拾了他,再跟你好好算账,你欠我多少,一定要你都还回来。
”
他抬头看一眼与恶灵缠斗的李承天,两步跃起,向前飞去。李承天举起洗魂笛,放在唇边,笛声响起,黑影顿了两秒,原地消失。
程欢大喊:“小心!”
李承天一听,极速转身想后退去。他站在程欢身边,喘了两口粗气说:“几百年的老鬼,还有这散不开的怨念,这么一个怪物,就算进了轮回也是祸害。”他右手一掷,洗魂笛绿光更甚,扭头看了一眼程欢说,“斩魂刀呢?抓紧时间,就地正法!”
程欢微微蹙眉,隔过黑影,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老者,犹豫一下,说:“好。”
“天就要亮了,吴爷压不住他了,千万不能让他逃走。”李承天说完,脚下生风,从右侧迂回而出,向黑影奔去。恶灵“嘶”地一声,钻进地里,李承天步步紧追,拿着笛子,看准机会插进地缝,黑影沿着裂缝蹿出来。李承天拔出笛子,匆匆后退,他用笛子滑过掌心,血流淌,一掌拍在黑影的头顶,大喊:“程欢!”
程欢拔出斩魂刀,高高跃起,向恶灵刺去,忽然,一道人影闪过,下一刻,刀锋已经没入吴爷的胸口,程欢惊地松了手,他扶住吴爷,两个人缓缓落下。
李承天皱了皱眉头,重重叹了口气,衣袖一挥,锁魂网罩在黑影之上,暂时困住了这怪物。
程欢抱着吴爷,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吴爷沾满血的双手,在空中抓了下,拉紧程欢,感觉到手里有了力量,这才缓缓开口:“程……程公子,你知道他是谁吗?”
程欢疑惑地看了一眼黑影,摇了摇头。
李承天拿起洗魂笛,放在唇边,笛声响起,因果生死录几个大字缓缓出现,落在恶灵头顶,映出一副桀骜不驯到惹人生厌的面容。
“是他……”程欢道。
吴爷扭头,看着恶灵说:“皮肉尽去,魂灵聚散,他自以为是的无知,害了整个村子。你死之后,暴雨下了整整一个月,暴雨过后,瘟疫横行,盘古村彻彻底底成了人间炼狱。染病之人从男子壮年开始,向女人孩子蔓延,我一个老朽,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眼见着村子一点一滴的覆灭。至于他,眼瞎耳聋,却独独吊着一口气,死不了,活不好。开始的时候,还有几个村医敢来,可是这病没治好,这些村医回去不久都染病丢了性命,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外人敢进村了,七十多户人家,大家一起等死。一人一口怨气,压在这大山里,一压就是几百年。”
李承天说:“所以,你以生魂祭死灵,镇压着盘古村。”
吴爷缓缓道:“一切……一切都因我而起,几百年过去了,有的怨气散了,就走了,有的……有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散不了,只能留在这里。程……程公子,这儿……这儿说到底是我的家,不管是生是死,人总还有个念想,有离不开舍不掉的东西。你听……听老朽一句劝,怨与恨要不得,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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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东西进不了轮回,冤冤相报何时了,扔……扔了担子,以后才能好好的活。”
程欢使劲握着吴爷的手,含泪道:“我知道。”
吴爷说:“帮……帮我把做灯人送走吧,我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多事,还……还有……”他松开手,在程欢掌心,写下一个字,说,“程……程队……帮我告诉他……就说,面对比活着更重要……至……至于……那个人……”吴爷最后看了一下锁魂网,努力抽动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闭上双眼身躯凝聚成一道白光,缓缓飘起,落在恶灵的眉心。
锁魂网慢慢退去,黑影低着头,周身散发着微微蓝光,幻化出一身白衣长袍的男子,男子抬起头来,褪去了流年里不散的桀骜和目中无人,面色显得十分祥和。
程欢说:“吴爷用最后一点血,化去了这恶灵身上积压已久的怨气。”
李承天握着洗魂笛的手,不自觉地使了下力气,他把笛子放在唇边,婉转低沉的笛声在山谷中响起,笛声中是久久散不开的阴郁与怅然。
笛声落去,白衣男子随着晨起的一抹日光一起消失。
程欢看着天边升起的红日,问李承天:“轮回究竟是什么?”
李承天沉默良久,沉声道:“放下,还有坚持。”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加更!为了尽快结局我也是拼了,大家追文愉快哈!
第66章上船
他们回到上河村,通知了当地的警务人员,一起到院子,接走了做灯人,程欢和李承天这才上了路。
刚上高速,程欢挂了电话说:“地方同志已经确定过了,做灯人就是王琦,是照片上这几个人里唯一幸存的。”
李承天说:“他们结伴来到盘古村,没有想到惊扰了吴爷拼尽性命镇压的恶灵。三个死一个呆,幸亏王琦留下了,要不然回去也活不成。”
程欢打开窗户,看着窗外山野荒坡一一闪过,说:“自从你进组之后,短短几个月,遇到的件件都是重案,组里案卷都快堆成山了,现在更牛,三百年的恶灵诅咒,我得好好想想,怎么跟阴冥交代了。”
李承天抚上程欢的手背,笑了笑说:“有因自有果,关我什么事?况且根本用不着你想,逮个机会我自然会说明的。”
程欢扭头,呆呆地看着李承天的侧脸,午后阳光,打在这人的脸上,线条清晰,透着说不出的刚毅。
程欢嘴角轻扬,说:“你的放下,我好像有点懂了。”
“什么?”
程欢说:“无畏者无惧。”
“那坚持呢?”
程欢转过头,看着蜿蜒的高速公路,没有说话。
“对了,吴爷临死之前,在你手里写了什么?”李承天问。
程欢紧紧握住李承天的手,说:“他托我照顾一个人。”
“谁?”
程欢说:“小姜,虽然还不知道小姜和吴爷是什么关系,不过这样看,他能来组里,多半吴爷是了力气的。”
李承天嘴里念叨:“姜海波……”最后一句止了话音,他再看程欢的时候,这人眯着眼睛靠着窗户,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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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海波看了看窗外的天空,乌云遮了大半个月亮,显得夜晚更加冷寂。他搓了搓手,深秋初冬,正是天气变冷暖气没来的时候,屋子里又潮又冻,他把衣服披好,又拿了一件大褂向办公室外走去。
程欢和李承天离开三天,这三天大案没有,但是意外出人命的事故可是一件接着一件,第一天外地旅游客车和两辆私家车在高速口撞了个正着,第二天,河西一家简易旅馆着了一场大火,死了十几口,今天,一对中年夫妻商城跳楼顺带砸死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此时,林乐正在对面兢兢业业的加班加点,帮助亡灵超度。讲真的,泾城三年的意外事件都没这几天多,仿佛程欢一走,城里就少了一方镇压鬼祟的邪神。媒体专栏撤下一轮又一轮,搞得宋德令下班时候都顶着一嘴的泡。
姜海波随同兄弟部门连轴转了三十多个小时,到了第三天,实在支撑不住,整整一天头脑都在发涨,好容易逮住空,窝在休息室里一觉睡到了晚上,起来的时候,脑袋里嗡嗡作响,仿佛做了一个很久的梦。
他抽了抽鼻子,觉得自己有点感冒,出了休息室,看看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难有些凄楚,瞥眼看见林乐桌子上还放着包,就随手抽了凳子上的一件外套,向门口走去。
门对门的屋子里,正泛着微弱的白色光晕。姜海波向着光晕走去,这光有些刺眼,离近了才看清简易床上躺着几具尸体。林乐坐在尸体的边上,手按着尸体的脸抬头诧异地看着睡眼惺忪的姜海波。
姜海波十分朴实地说:“林姐,你的手怎么和大灯泡一样,还能放光,你要不要轻点按,我中午那会见这人了,脸都成这样了……你还是别太使劲了。”
此刻,林乐特想一巴掌扇晕姜海波,或者更直接一点,了结她自己。
姜海波丝毫没有意识到林乐比走马灯还的表情,自顾自地走过去,把衣服披在林乐的肩膀上,说:“时间不早了,要不……我来帮你吧。”
他把食指搭在林乐的手背上,林乐的手微微一颤,感受着他指腹的温度。一瞬间,白光越发嘹亮起来,直直冲向屋顶,待到散去之时,床上的人已经眉是眉眼是眼。
姜海波双眼凝神,立刻就感受身上的一股冷气。讲真的,他从来没在林乐的脸上见到这种表情,林乐沉声道:“你是谁?”
姜海波这回彻底睡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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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天实名反对走夜路,于是,两人就在邻城多住了一天,等到真正回来,已经是第四天的傍晚。一过高速口,天边打了两声雷,伴着一抹闪电和一阵冽风,马上就零零拉拉下起雨来,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小点,结果没走一阵,小雨俨然成了暴雨。
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人挤人,车挤车,因为阴雨天气,似乎比平时还要挤,李承天开着车走走停停,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空了脑子,他无端想起了黑袍人的话:“找到源头,自然真相大白。”
回来的路上,李承天一直在思考这句话,可是源头除了三百年前的一桩旧事和被怨念压身无法被超度的恶灵,什么都没有。不对,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他把这句话碾碎了,揉烂了,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一路上刻意放慢了速度。
第一次,李承天想冲动一把,带着身边的人离开这些是是非非,管他什么正邪善恶,统统见鬼。
雨滴打在倒车镜上,晕染开一串串昏黄的车后灯,百无聊赖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再下一脚油门恨不得扎扎实实踩穿地面。
他扭头看看程欢,睡得太香了,要不是把头埋在车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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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呼噜都能打出声。
李承天打开窗户,雨滴顺着缝隙落进来,他看着看着居然晃了神。如果源头真的只是指源头……而不是所谓的源头呢?
他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得打了个激灵。一晃神,雨水打湿了他半只袖子,后面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程欢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说:“走什么神,后面催你呢?”
“哦。”李承天发动了车,说,“还得堵一阵,你再睡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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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屋,李承天就催着程欢去洗澡,他熬了大大的一锅姜汤,给程欢盛好放在桌子上,自己把着一个笔记本看得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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