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瘾患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南行拾荒者
说完了见穆没反应,宋尧抬手抹了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占领了整片脸颊的眼泪,哽咽着发出略显可怖的笑声:“哈哈哈……挺好笑的对不对?你倒是笑笑啊……你昨天不是觉得挺好笑的吗?怎么现在不笑了?我就说不好笑吧,你还不信……你不也没笑吗?有什么可笑的?本来就不好笑……挺没意思的……”
穆天常和李忻夫妇看不下去了,俯身去拉宋尧。宋尧奋力挣脱扑上前,双手颤抖着像捧起易碎的宝贝一样捧起穆的脸,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听到喉咙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
医生见穆天常夫妇不忍心再拉开宋尧,就使了个眼色让另一个医生和自己合力把他拖拽开。
宋尧瘫坐在地上,看着护士把那张床,那个人推向电梯,推向停尸间,推向另一个世界。
“据新闻记者报道,今天下午17时44分,a市人民中路一辆黑色桑塔纳失控冲入人行道,撞伤行人后在路边树上撞停。记者表示,这是一起意外事故,事故造成5人受伤,现已送医治疗。肇事司机当场被民警控制,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
穆就是那5个人之一。而现在,成了停尸间的一员。
“根据超市门口的监控录像显示,昨天下午17时43分,受害人穆先生刚从超市买完东西出来,就被一辆失控冲入人行道的黑色桑塔纳撞倒并碾压。我队接到报案立刻赶往现场,对伤者进行救助并控制住肇事者,但是很遗憾……肇事司机经过酒检测以后定为酒驾,现在在拘留,他承认自己酒驾的事实并愿意承担穆先生所有的丧葬用以及对其家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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损失赔偿……”
穆死的第二天。宋尧在警局外,穆天常夫妇在警局内,宋尧可以听见每一句话。
“据记者得到的第一人民医院消息称,昨天下午解放中路桑塔纳撞人事件5名伤者中,三人轻伤已出院,一人重伤但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还有一人抢救无效身亡,很遗憾……肇事司机已被拘留,疑似酒驾……”
不痛不痒的新闻播报让伤痛中的人躲都躲不掉,哪哪都是电视,哪哪都是悲伤。医院病房里传来的主持人播报的声音穿透了一层一层的钢筋混水泥,传到地下一层接穆去殡仪馆的人的耳朵里。真是太刺耳了。
“据本台记者报道,3月5日解放中路桑塔纳撞人事件已有新进展,肇事司机袁某拘留期间承认酒驾事实并表示愿意承担所有受害者医疗用、丧葬用及其他损失用,同时接受吊销驾驶证、罚款2000元的处罚。开车一杯酒,亲人两行泪,主持人在此提醒各位开车的朋友,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宋尧想,火化是怎样的一种感觉,痛吗?会不会穆觉得痛了,就痛醒了?穆那颗深爱自己的心在火化时会不会舍不得自己?他那双曾经深情注视自己的双眼会不会再看自己一眼?他柔软的唇……对了,自己怎么忘了再向穆索要一个吻?穆已经欠了自己好几天的早安吻和晚安吻了,怎么忘了一次性全部讨要回来?
“据新闻记者报道,今日a市文化广场地铁b入站口一名年轻男子打伤安保人员并将其推下电梯,保安李某表示自己并不认识该男子。现该男子已被公安部门以扰乱公共治安和故意伤人拘留……”
穆出殡,穆天常夫妇短短几天就苍老了不知道多少岁,宋尧一身黑西服抱着穆笑容灿烂的黑白照,步履蹒跚像个百岁老人。但他今天很高兴,因为这是穆的葬礼,也是他们俩的婚礼。他想,自己抱着穆遗像的样子,多像新郎抱着新娘啊,遗憾的是,别的新郎抱新娘是步入婚姻的殿堂,而他抱着新郎,是步入死亡的坟墓。但他告诉自己,没关系,他们不需要步入婚姻的殿堂,因为他们一直在爱情的殿堂里,从没离开过。
“据本台记者报道……”
新闻永远都在报道着新鲜事,因为日子在往前走,每天都会有新的事情发生。而茶余饭后的谈资,就像蔬菜瓜果,人们总喜欢挑新鲜的。而穆和那起桑塔纳撞人事件,就是被遗弃的变质商品,没人要,没人提,只有穆天常夫妇和宋尧,像拾荒者,背着一个破旧不堪的蛇皮袋,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捡起来放在袋子里,隔段时间就拿出来晒晒太阳擦擦灰,直至腐化成一种叫回忆的东西。
天晴了,天阴过吗?没有吧,就连穆出殡那天都是晴天,可宋尧为什么觉得天晴了呢?他也不知道。穆的东西,他什么也没扔,不是舍不得,而是那些东西只要少了一样,就会提醒宋尧,穆丢了。
交警再次打电话通知宋尧携带有效证件去人民中路交警支队拿穆的遗留物品。
宋尧看着摆在招待室桌子上的东西手机、钱包,和一个超市的环保袋。袋子里有他喜欢的水果,有他爱吃的零食,有两块密封的生牛排,穆煎的牛排是这个世界上他吃过最好吃的。还有一盒狗粮和一只狗咬胶……
“等我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宋尧把袋子抱在怀里出了交警支队大门,捧着袋子底部的手触摸到一片硬块,是凝固的血迹,穆的……
再也无法忍住泪水的宋尧匆忙钻进车里,打开环保袋,拿出一个苹果,撕开一包零食。不顾苹果上有药渍,也不顾自己刚摸过陈旧血迹的手不干净,抓起一把薯片就往嘴里塞,还没嚼完又狠狠咬了一口苹果,撑得嘴角撕裂出一个小口,生疼。
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直到喉咙里犯恶心,宋尧才趴在方向盘上哭得声泪俱下。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宋尧什么都没干,却觉得身心俱疲。他颓废地拿起穆那个已经关机的手机,接上电源,然后开机。他摇摇头笑了笑锁屏居然还是那张自己睡觉的照片,他已经不记得那是穆什么时候偷拍的了,原来他一直在用。
不仅如此,这个人啊,总是那么懒散,锁屏也没个密码,是为了方便自己查岗吗?指尖向上滑动,是通话记录界面。最后一通电话,是呼出去的,对象是“老婆”。
打开详细信息,那是宋尧的号码……联系人头像是一张结婚证封面照,宋尧点开联系人头像,以相册方式打开,发现这是个以“性瘾患者”命名的相册,相册里有他们的所有照片,宋尧的,穆的,他们的,还有那张结婚证封面照,以及内里……里面是……穆和他……
宋尧“嗤”地一声笑出声来,眼泪决堤。这个傻子,居然自己做了两张结婚证,还把他们的正装照p在了一起换了红底,甚至还不知道哪里弄了个公章盖在上面……
原来这些就是穆那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里已经具备的“万事”,那“东风”又是什么呢?
“穆你这个傻子,以为自己是学设计的就可以随便违法盖/章/办/证吗?自以为是的家伙……我都没有同意就背着我把证办了,我不承认……除非你回来给我说清楚……”宋尧瘫坐在墙角里,嘴里念叨着,慢慢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觉得车祸梗都好low啊,又土又老套,俗!但是引用的车祸梗是之前看到的一个很触动我心的场景,就是一辆轿车冲到超市门口,把一位购物结束的母亲撞到在地,跟在母亲身后的孩子捧着一排酸奶边哭边把滚出来的橘子捡回袋子里……
不得不说小说里写车祸梗真的很容易造成读者的视觉疲劳,但是这种事情却每天都在发生,很多时候只是一秒钟的事情,会让很多人一无所有,包括生命。所以,珍爱生命,平安出行……哈哈哈,什么鬼?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喊口号笑死,虽然我是认真的……
第29章失魂落魄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容忍黑暗。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变成更新的荒凉。艾米丽狄金森
“老公我饿了,起床给我做早餐,老公我饿了,起床给我做早餐……”熟悉的闹铃伴随着震动在宋尧手里响个不停。
“穆,我累了,今天早餐我们出去吃好不好?”宋尧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
……回答他的是一片无声。
感觉眼睛浮肿刺痛,甚至有些睁不开,宋尧想抬手揉揉。可刚一抬手,他就“嘶”地倒吸一口凉气。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昨晚坐在墙角就这样睡着了,把手臂压得又麻又痛。真不知道穆是怎么做到每天搂着自己睡一夜到亮手不疼不麻的。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从墙角醒来,有时是在白天,有时是在夜晚。宋尧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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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什么时候天黑,自己什么时候是沉睡的,什么时候是清醒的。
也没有任何人回答他这些问题,因为他拒绝见任何人,拒绝上班,拒绝带穆沐出门遛弯甚至不再陪它玩耍。他只是在它饿的时候给它倒狗粮,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想起来给自己热一份寡淡无味的白饭。
渐渐地,穆沐最爱吃的狗粮总是剩一点,越剩越多,直到再也不碰,宋尧上一天倒多少下一天就还剩多少。而宋尧也不再给自己热饭。如果不是一通陌生的电话打来,也许宋尧真的会这样和穆沐一人一狗自生自灭。
“你好,是穆吗?”
“您哪位?”
“我是布朗先生的助理candy啊,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还真是过分呢。你托布朗先生为你爱人制作的礼服已经完成了,我打电话来是想问你,是你亲自来取还是给你寄到家里?”
宋尧皱了皱眉,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你好?穆你在听吗?”
“我就是他爱人。你寄过来吧。”
“先生你是姓宋吧?”
“宋尧。”
“宋先生你好,那我把订单链接发到你手机上,你点开填完提交,我到以后会立刻给你安排寄件,你注意查。冒昧问一句,穆不在吗?”
“他……他出远门了。”
“那你们现在还是两地分居吗?你在中国吗?穆一直说要把你接到底特律来赴布朗先生个人设计展的邀约,但他好像一直没做到,真是个没信用的家伙呢。”
“是啊,言而无信。那礼服……”
“那是他为你准备的惊喜,感觉现在被我搞砸了,真是糟糕!只有上帝才会知道为什么他的号码会是你在用,看来你们感情真的很好。很希望你能来底特律,我和布朗先生都很想见见你,如果可以,我们更希望能够参加你和穆的婚礼。”
“谢谢。”如鲠在喉。
挂完电话宋尧心里五味杂陈,他背靠着墙撑起虚弱无力的身体,去厨房煮了一碗面,没有任何佐料,只是一碗清汤寡水的面,虽然有了新的希望和值得等待的事情,但他似乎只是在为了活着而吃东西。
第二天生活好像又回到穆在的时候的样子,宋尧开始洗衣服、打扫卫生、给穆沐洗澡、为自己剃须。然而过了三四天,没有任何快件寄到家里,宋尧开始变得焦虑。
他坐立不安无所适从,就想找点事情消磨时间。于是他把好不容易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家弄乱,然后再一一整理得井井有条。
一遍又一遍擦着茶几,擦累了就看着手里的抹布发呆。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宋尧跑回卧室换了身衣服,提上一只小桶,桶里放两块毛巾和几瓶水,还有一个刷子,就开车去了墓地。
死亡是一个人曾经活过的最好的证明,而墓碑是证明一个人死亡的最直白的证据。
宋尧用刷子刷去石台上的灰尘和落叶,然后跪坐在墓碑前轻轻擦洗着墓碑。其实时间并不可以清洗掉一切,他发现痛苦原来可以在一个人的生命里停留这么久。
他不止一次想过穆怎么会忍心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的残忍?没有穆,以后谁来捂住他的耳朵和眼睛,谁来保护他不被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所伤害?
有时他甚至会产生一个极恶毒且自私的想法为什么死的不是别人而偏偏是自己独一无二的爱人。可过后他又暗自嘲讽自己的幼稚有人死去就会有人悲伤,这世界上谁不是独一无二的?
口袋里传来短信提示音,宋尧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一条陌生短信“逝者长已矣,生者且珍惜。替他好好活着,替他好好爱自己。”他不想去猜发短信的人是谁,因为他把自己的电话卡插在穆手机里以后,这种吊唁短信太多太多了,大多是发给穆的,也有少部分发给自己的。
短信发出者看了一眼身边看电视的妻子、女儿和侄女,缓缓舒了一口气,用手机和茶几上的烟做了交换,起身往阳台走去,留给妻子和侄女一个颓废的背影。
他伏在冰凉的栏杆上俯视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一滴眼泪没出息地滑落在栏杆上,隐隐映出他下巴上几根没剃干净的胡茬。
“阿穆,一路走好……”火机在颤抖的手里打了几次都没打着,他拿下嘴角的烟,并着火机一起反手摔在阳台上。
妻子上前递来新的打火机和烟,开口试探性地问着:“廷杰,妈下午打电话说想看看妞妞,要过来住两天,你有空开车回去把她接过来吧。”
“好。有空再说吧,我累了。”苏廷杰点燃烟狠狠吸了一口,把还剩半截的烟按灭在陶瓷花盆边上,把烟头和话随便一扔,就回书房了。
侄女可可晃着两根小辫子跑到阳台边上,捡起地上的烟扔在垃圾桶里,奶声奶气地抱怨:“姑父是个坏小孩,乱扔垃圾!”
孟兰把可可拉到怀里摸着她的头温柔地说:“不许说姑父是坏小孩,姑父只是累了。”说完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鼻头一酸,她想可能是晚餐吃得太咸了,连眼泪都咸的发苦。
宋尧看完短信把手机随手放在一边,坐在穆墓碑前,指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墓碑的黑白照上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的穆,头依靠着墓碑一侧,像靠着穆的肩膀那样享受。
不顾其他扫墓人投来或同情或疑惑的目光,宋尧旁若无人地喃喃自语着……
“国内的证不合/法,我们过段时间去挪威吧,或者丹麦,瑞典也可以,听说德国也不错,不过我还是最喜欢法国的典雅和意大利的浪漫,我们去那儿吧。如果一定要去底特律也可以……”
“你还没有向我求婚,但是我现在已经答应你了,戒指呢?你人去哪里了?”
“之前你去底特律的时候我看到了一款男戒,觉得很适合我俩,我问店员可不可以买两只一模一样的,她告诉我可以私人定制,还问我我们俩手指的尺寸。我抬起手看了很久,一时间手足无措,我已经太久没有握过你的手了,连牵着你的那种安全感都找不到了,又怎么会记得你手指的尺寸……后来我慌张地离开了那家店,店员一定觉得我很无礼,像个神经病,但是我没办法,我怕再多待一分钟都会没出息地哭成狗,我讨厌别人通过各种有意无意的举动告诉我你不在我身边,现在更讨厌了……”
说着说着他突然掏出手机,把闹铃调到下一分钟,然后静静地等着。
“老公我饿了,起床给我做早餐,老公我饿了,起床给我做早餐……”闹铃准时响起,宋尧也不关,就任由手机响着,震动着,然后自动关闭。他又调到下一分钟,又等,又响,一遍一遍……
直到手机震得手都麻木了,宋尧才抱头痛哭:“你不是喜欢听我叫你老公吗?老公,老公,老公,老公……我叫了,叫了很多遍,你听见了吗?……既然你听见了,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
“为什么要抛下我?你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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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我的人本来就不多,爷爷走了,你也走了,你让我怎么办……”
站在不远处的槐忆安看着宋尧颤抖着蜷缩在墓碑前,心如刀绞。他记得大学时曾看《爱情礼赞》,书里说“爱情一字,拉丁文作amor,起始于爱慕,终极于死亡。”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的,爱情不仅没有终极于死亡,反而因为爱情一方的死亡变得更加深植于骨髓。
诉说的人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守护的人一守也是几个小时。直到看着宋尧把车开进小区,槐忆安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和破碎的心回宠物医院。
宋尧刚从车库出来就被小区门卫处保安叫住了。原来是从底特律寄过来的包裹到了,快递员送上门时没人在家,就放在门卫室了。
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裹一看,是两个致的礼盒。
一个是纯黑色系白绸带的,里面平整地放着一套礼服,正面是纯黑色西服,背面是纯白色婚纱,设计独特,别出心裁。
另一个是深海蓝盒面,盒顶粘着一个米色蝴蝶结,打开一看里边有几张用过的画纸、一个全新的相机和一个相机形状的u盘。
有四五张画纸是穆为宋尧画的素描,还有一张是署名穆的设计稿,设计作品正是那套礼服。最后一张是折叠起来的旧画《性瘾患者》。
看着久违的画和熟悉的班级姓名,看着画上那个左手撕扯着胸前的t恤,右手伸向远处模糊的身影,极力扭曲着身体的男人,宋尧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
6年前穆画这幅画时,他是那个跪在地上求而不得、扭曲而痛苦的男人,宋尧是那个貌似可望而不可即的模糊背影;而现在恰恰相反,宋尧成了那个一无所有、唇角溢血脸颊垂泪的男人,而穆成了那个再也触碰不到的模糊背影。
一切像是巧合,又像是征兆。
把u盘插进电脑打开,里面全是小视频。宋尧随便点开一个,画面里出现了穆在和一个外国男人讨论着设计稿细节,过程中还提及宋尧的身材比例和腰围肩宽。再点开一个是穆在镜子面前臭美地试着一套西服,镜头切换到一个金色长发的漂亮女人,她笑着朝镜头招手,嘴里说着一口流利中文:“宋先生你好啊,我是candy,布朗先生的助理。”说着把镜头转向在工作台上裁剪布料的外国男人,“这就是布朗先生,他可是著名的设计师喔,他一般只做自己设计的东西,所以当穆拿着已经设计好的稿子过来找他时,他都快被气死了。”再次把镜头给穆,candy继续解说:“看,这就是把布朗先生气坏了的自大的家伙。”画面里的穆转过身抬手挡住镜头:“别闹!试衣服呢!”
“你看看他有多凶,宋先生你真应该尽快过来管管他。听他说你很快就会来底特律了是吗?真是让人期待呢!而且婚礼的事他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不许说!”镜头剧烈晃动后一片漆黑,可以猜到应该是相机被谁抢走了。
过了一会儿穆把头凑到镜头前,咧嘴一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等我。”最后镜头就停在了穆的笑颜上。
宋尧脸上表情复杂,说不上来是笑还是哭。他继续点开其他视频,或长或短,都与穆和自己有关。
看着看着天又亮了。
从这天晚上开始,宋尧再也无法在黑夜里入睡。睁着眼时,满世界都是穆阳光般的笑颜,一闭上眼就是白布下那张流血的脸。
在组长的催促下,他再次回到工作岗位,他想或许忙于工作就能够使身体达到一种足够劳累的状态,就不会再失眠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
以为大脑可以忘记的东西,身体会帮你牢牢记住。比如说,宋尧开车接送穆沐去宠物医院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让它坐后座而把副驾座留给穆;比如说,宋尧晚上泡澡总会等着穆来抱而在浴缸里等到水凉才意识到穆不在了;再比如说……
一开始槐忆安只是觉得宋尧因为悲伤过度而身体疫下降,神状态不好,即使听宋尧说他连夜失眠也只是带他去医院开了安眠药,他以为吃了药一切就会好的。可后来他才意识到没那么简单。
他发现宋尧不那么喜欢笑了,而且他的笑像是失去了灵魂。他经常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前一秒在做的事情后一秒就忘得一干二净。他甚至会忘了吃饭,忘了穆已经不在了。也许他已经在穆去世的阴霾里迷了路,一直在痛苦的记忆里兜圈子。
预感这样下去宋尧会抑郁而终,槐忆安给宋尧介绍并预约了心理医生。他向心理医生描述完宋尧的所有信息和情况,就把宋尧带了过去。
“宋尧是吧?请坐。”医生拍拍椅子示意宋尧坐下。
“谢谢。”
“我听忆安说你懂茶道?”
“一点点而已。”
“谦虚了,那我们今天就喝喝茶聊聊天怎么样?”
宋尧瞥一眼槐忆安,朝心理医生点点头。
“我喜欢喝茶,但是却不能每天像这样坐下来细品,所以也少有茶友。非要找一个出来,那就只能是我的小女儿了。有一次我泡了杯茶忘喝了,她好奇,就喝了一口,苦得打冷噤。于是她就把我的茶水给倒了,添了新水,泡上几分钟又倒了再换上新水,反复几次看着茶水基本没什么颜色了,尝了一口就端来给我。我问她为什么要倒我的茶,她说浓茶太苦,多换几次水就不苦了。哈哈,真是个傻丫头。”
心理医生给宋尧添了两回茶,接着说:“人的感情很复杂,有失落,有悲伤,有思念,有怨恨,就像茶,第一杯总是苦的,多花些时间换几次水,自然就淡了。时间越长,悲伤越淡,就像我女儿给我的那杯不断稀释的茶。”
宋尧拿起茶杯轻呷了一口,淡然说道:“医生,谢谢你,你的意思我领会到了。可是喝茶不就是苦中寻乐吗?过度稀释的茶和白水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多了些无味的茶叶残渣罢了。我知道纠结于过去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可是人生短短数十载,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呢,你说是不是?所以,我很感谢你的开导,浪你宝贵的时间我也只能说抱歉。”
宋尧的反应完全出乎心理医生的意料,他的言语中听不出一点逻辑混乱的地方,虽然确实有些悲观,却还是让心理医生无言以对。他清晰地感受得到,宋尧在拒绝一切试图把穆从他心里挖出去的人和事。
按计划这样的心理治疗有三次,但后来的两次宋尧再也没去过。没用的,他知道一切都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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