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林”
“旭坤”
“天狂”
“所有人都给我过来”
强化过的身体拥有巨大肺活量,他发出堪比饥饿时节暴鬃熊更有威胁力的咆哮。喊道名字的几个人匆匆跑来,在天浩面前站成一排。
“怎么回事”天浩面色阴沉“为什么这么乱”
“漳浦寨的人不守规矩。”长林无可奈何地解释“他们随地大小便,我让他们把粪便清理干净,他们却说以前在寨里就是这样,反正过会儿会风干,说了半天就是不肯动手。”
旭坤愤愤不平道“平林寨的人说是安排给他们的房间太挤了,至少要增加一倍才够。我过去看了,有两个百人首在带头闹事,他们霸占了最好哦度房间,下面二十多个十人首就有样学样,自己占了一间,剩下的人当然不够分。”
“庆元寨的那帮家伙在偷藏粮食。”天狂偏头冲着地上啐了口浓痰,凶神恶煞地回答“我按照人均每天的定量给他们分发粮食,面饼和烤鱼各半,还有你规定数量的蔬菜。他们倒好,几个领头的家伙先把鱼肉吃了,只把饼和菜分下去,没吃到的那些人当然不愿意,为首的那几个混蛋根本不承认,说是咱们分配的数量就这么多。”
天浩脸上显出一抹狠辣。
“让所有负责警戒的人上塔,战团成员集合。”他没有刻意降低音量,附近所有人都能听见“把闹事的抓起来。有一个抓一个,拒绝反抗的格杀勿论”
“等等,先等等”开着门,益丰连忙跑过来,伸手拽住天浩的胳膊,低声劝道“阿浩,还是让我去吧这件事情我来解决。”
建平也离开房间走到近前,广胜跟在他的后面。建平对长林很不满意,挺不高兴地嚷嚷“不就是撒个苗拉泡屎的事情,有必要搞得那么严重吗我承认你们磐石寨是挺干净,但我的人已经习惯了。怎么着,难道还要让他们憋着不成”
天浩缓缓转身,冷冷地注视着建平。后者被他刀子般森冷的目光盯得心里发虚,嘴上却兀自强硬“阿浩你看我干什么本来就是嘛,鸡毛蒜皮大的一点儿事情被闹得这么大,咱们眼前的麻烦可是鹿族人。我劝你还是”
天浩的眉毛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没有任何预兆,喋喋不休的建平突然感觉视线被无比巨大的拳头填充,可怕的冲击力迎面砸来,建平脑子一阵眩晕,短暂的麻木感支配了视觉神经,眼球在眼眶里一阵摇晃,有种随时可能飞脱出去的恐惧思维。他惨叫着歪倒,却被天浩一把抓住头发,右手像拔萝卜那样将整个人狠狠揪起,左手冲着他眉头上方皮肤破裂流出鲜血的位置抓去,直接从额头上撕去巴掌大的一块皮。
“啊”
建平惨叫着,双手分别捂住头顶和伤处,痛到极点的尖叫立刻覆盖了广场其它声音。
“放开我”
“我要去大王那儿告你”
“老丰、广胜,帮帮我快把他的手拿开救命,救命啊”
天浩猛然转身,抓住建平头发的右手丝毫没有松开。他狞笑着盯住想要动手的益丰和广胜“你们想跟他一样吗”
益丰粗大的喉结明显耸动了一下,他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脑子里下意识联想起上次来磐石寨的时候,双手指甲被活生生撬飞,至今下落不明的雄奎。
“别这样阿浩,不要这样。”他不断用舌头舔着黏糊糊的嘴唇,感觉自己的劝解没有丝毫说服力“有话好好说,咱们都是一个部落的兄弟。”
广胜浑身肌肉紧绷,他觉得身上的血液有很大一部分停止了流动,导致神经与皮肤无比相应,只有大脑勉强保持着思考能力。张着嘴站在益丰侧后的位置,双手感觉没地方放,颤抖沿着足尖向上延伸,爬上膝盖,越过腰部,攀上胸口,直至肩膀。
“你阿浩你想干什么”这不是广胜平时正常的说话语调,惊恐到极点,听起来就像见了鬼“难道你要杀了我们”
凶狠的目光直接从益丰和广胜身上掠过,松开手,一脚踢中建平的肚子。他双手紧紧捂住腹部,像断线的风筝惨叫着飞出好几米远。
淤积在天浩胸口的怒意稍稍缓和,他随即发出残忍冰冷的命令。
“把所有闹事的人抓起来,拒捕者当场格杀。这里是磐石寨,不是你们随便撒野的地方。”
三十三颗血淋淋的人头高挂在木杆上。死者睁着眼睛,张着嘴,有恐惧的表情,愤怒凝固,祈怜求饶的也有,它们混合扭曲在一起,成为残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存在物,随着时间在阳光下腐烂,成为苍蝇蚊虫争相撕咬的美餐。
随地大小便,杀
抢占房间,杀
欺上瞒下,截留本该分发给其他人的粮食,杀
这些人态度嚣张,平时在各自寨子里蛮横惯了,谁也不觉得屁大点儿事情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天狂带人把让他们抓起来的时候,一个个叫嚷得比谁都厉害,愤怒不甘的嗓门堪比炸雷。天狂性子粗豪,笨嘴拙舌,最烦的就是摆事实讲道理,直接把人抓过来,照准脖子一斧头劈砍过去,全世界都清净了。
很多人围上来劝解,还有更多人满面怒意要找磐石寨的年轻头领讨说法。他们觉得不该这样做,大家都是一个部落的兄弟,何况这些人罪责不大,如果连撒尿拉屎弄错了地方都要杀头,磐石寨的规矩也未免太可怕了。
残酷的事实让他们明白这个世界必须有规矩存在。面对几十上百号人的哀告求情,天浩冷酷得就像魔鬼。
杀,全家株连,一个不留。
老人、女人、孩子只要是犯者家属,所有脑袋统统挂在一起。
留下心底深埋仇恨种子的幼小敌人,给自己未来增加难度更大的变数,这种事情无论怎么看都很愚蠢。
只要有不服的人就杀,杀到所有人彻底惧怕、拜服为止。
建平的肋骨断了,胸前有一大块明显的凹陷。他躺在地板上疼得死去活来,却只能死死咬住亲信递过来的一根硬木,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现在是四个寨子所有头领和祭司共同参加的会议。天浩说了谁要是在会上胡乱说话打断会议进程,就直接把人拖出去,砍头敬神。
“既然你们来了磐石寨,就必须遵守这里的规矩。我把大家约在一起是为了对付鹿族人,如果你们觉得没这个必要,现在就可以离开。寨子大门在那边,走出去就是。但是有一点你们最好记住一旦离开,就别指望我会看在同族的份上出兵救援。”
天浩用凶狠暴戾的目光横扫四周,无人胆敢应答。
“看来是没有人反对。”他对现在的状况很满意“很好,你们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益丰连忙战战兢兢地接上话问“阿浩,我们该怎么做”
他被吓怕了。
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凶残的人。根本不给自己这个寨子头领情面,两个百人首全家说杀就杀。感觉天浩就像一块硬度强悍的金属,威胁哀求全然无用。
益丰觉得这次带领所有人离开庆元寨恐怕不是什么好主意,他隐隐有些后悔。
比较下来,继续留在庆元寨肯定没有来到磐石寨这么安全。益丰知道牡鹿族长的名字,可是没办法,庆元寨之名沿用了千百年,如果因为惧怕鹿族人报复就更换寨名,族长牛伟邦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我要从章浦、庆元、平林三个寨子里挑出最勇敢的战士。这一战,我们共同对敌。”天浩说得轻描淡写,丝毫没有商量的语气“益丰大哥、广胜头领,你们就在磐石寨待着,所有事情我负责处理。放心吧,我能打赢鹿族人。”
听到这里,益丰的心猛然往下一沉。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无形的山脉活活压倒“阿浩你你这是要吞了我的寨子”
“你想到哪儿去了”满面惊诧的天浩不像是撒谎“这怎么可能大王不会允许我这样做。”
这回答同时也让广胜惴惴不安的心落了下来。他急忙问“可阿浩你刚才说”
“如果不把所有人的力量集中到一处,你们觉得有多大把握打赢这一仗”天浩平静地注视着他,脸上没有高傲,只有一种诡异且令人不安的冷漠。
益丰和广胜毫无选择。
阿菊与几个妇人领着他们出去了。
他们抬着载有建平的担架。一行人从天浩身边走过的时候,奄奄一息的建平连大气都不敢出,仍然死死咬住那块硬木,整张脸膛憋得发紫。
很快,议事厅里只剩下天浩与天狂。后者透过半开的房门,看着已经走远的人群,眼眸深处闪烁着嗜血的光。
“老三,你怎么不制造点儿机会,把建平那个混蛋干掉”天狂说着,右手掌面平摆在脖子中间,狠狠朝着旁边用力一拉。
“这次的情况不一样。”天浩淡淡地解释“人太多了,三个寨子几千号人聚在一起,很多双眼睛盯着我们,不方便下手。”
天狂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要吞了漳浦寨。”
天浩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你没猜错,我的确有这个想法。”
“那你刚才不是说”天狂有些摸不着头脑。
“必须解决眼前的问题。”天浩重新变得严肃“先解决鹿族人,再解决漳浦寨,这是顺序。”
从走进漳浦寨的大门到现在,鹿庆东一直保持着凝重的神情。
积麦寨已经荡平,连同现在的漳浦寨在内,这次出兵已经连续攻下了三座牛族村寨。
在永利寨和积麦寨,所有鹿族战士都认为这次作战没什么困难,轻而易举就能打败牛族人。想赢其实很简单,只要看看兽皮口袋里那些从死者身上割下的耳朵就行。除此之外还有从两寨抓获的六十多个女人,她们属于战利品的一部分。
积麦寨的规模与永利寨差不多,都是小寨。
包括鹿庆东在内,所有鹿族战士都对漳浦寨寄予厚望,认为可以在这里好好捞上一笔。
可是这里竟然是个空寨。
亲信急匆匆小跑着过来,在鹿庆东面前单膝跪倒“启禀殿下,我们仔细查看过每一个房间,没有找到一个人,仓库也是空的。”
鹿庆东缓缓点头“知道了,安排下去,让大伙儿休息。空了就空了,没什么大不了。应该是牛族人提前得到消息躲了起来。用不着担心,他们总会回来的。”
亲信答应着转身离开。看着他的背影,鹿庆南走到鹿庆东身侧,不无忧虑地说“大哥,情况不太对劲儿啊漳浦寨的人全走空了,咱们什么好处也没捞到。从积麦寨到这儿我们走了四天,会不会是速度太慢,走漏了消息”
“有这种可能。”鹿庆东略低着头,手指轻轻按揉着太阳穴。他对此也感到无可奈何,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一百零九节 空寨
鹿庆南显得有些焦躁“大哥,你说他们会不会去了庆元寨还是直接逃往赤蹄城”
“可能吧”鹿庆东的回答很含糊。事实上他自己对此也没有多少底气。行军打仗,斥候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带领大军进入牛族领地之后,他在第一时间派出了大量哨探。这些人做得很不错,每天都能带回不少有用的情报。
接连攻下永利寨和积麦寨后,情况明显产生了变化。
从前天到现在,一个斥候也没有回来。他们仿佛消失在空气中,无影无踪。
鹿庆东感觉不妙,接连又派出了上百名哨探,然而还是与之前一样,这些人有去无回。
直到现在,来到了空无一人的漳浦寨。
他默默陷入了思考,慢慢走到最近的一幢木屋前,仔细观察着门板内侧,过了半分钟,这才推开缓步走进。
房间里一片阴暗。北方蛮族很多村寨房屋都是这种建造模式朝南的墙壁上把木头锯开,厚重的粗木窗户底部必须用撑杆才能打开。平时关上窗户的时候,光线难以照进来,必须在位于中央的火塘生火,才能看清屋子里的各种摆设。
鹿庆南满面焦躁,他跟在鹿庆东后面,左手反叉着腰,一直撮着牙,砸吧着嘴,满脸都是想要杀人泄愤的表情。
他不明白,这间空荡荡的木屋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大哥在这里耽搁了很长时间。
看来看去,还不是与别的屋子一个样。反正漳浦寨里没有人,感觉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一名领队的百人首从远处匆匆跑来,他在木屋外的台阶上单膝跪倒,恭恭敬敬地问“启禀大王子,已经到了做饭的时间,今天该怎么安排”
北方蛮族各部落纷争不断,大族内部又有更多的部落。通常情况下,各大族族长可称呼为“陛下”,像牡鹿族长鹿庆元这样的小族长称为“殿下”。因为身份上的限制,族长后代只能直呼“王子”和“公主”,无法使用“殿下”的称谓。
鹿庆东从黑暗笼罩的屋子里走出来,站在阳光笼罩的区域边缘,淡淡地问“我们还有多少从积麦寨和永利寨带出来的女人”
跪在地上的百人首略微思索了一下“六十二个。”
“把她们都杀了。”鹿庆东的语调平淡无奇,仿佛在说着普普通通的生活话题“不准有人藏私,所有女人必须全部杀掉,加上一点儿干粮掺进去今天的晚餐和明天的早餐,差不多够了。”
这命令让鹿庆南和百人首听得张口结舌。
前者连忙快步上前,急匆匆地问“大哥,这为什么啊”
跪在地上的百人首也满面惊愕,觉得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
这批掳掠而来的女人有些特殊。其中有几个长得很漂亮,就连鹿庆东自己也试过,称赞不已。攻下积麦寨的时候,他亲口告诉鹿庆南要把这几个女人带回去,当做礼物献给父王。
还有几个女人是铁匠。她们懂得铸造兵器,从辨识矿料到精炼成钢,拥有一整套锻造技术。鹿庆东一再吩咐下面对她们严加看管,将其当做最重要战利品的一部分。
“我们现在不需要女人。杀了她们,一个不留。”鹿庆东没有当着百人首的面解释,他加重了语气“我们需要食物。”
充满威严的命令不容置疑。尽管内心充满疑问,忠心耿耿的百人首还是面朝鹿庆东弯下腰,额头在地面上轻轻一触,他随即站起来,带着疑惑去执行上位者血腥残忍的意志。
“我们来晚了。估计是之前被我们攻下来的两个寨子有人逃掉,要不就是我们的斥候被他们抓住。”鹿庆东一边思考一边解释“消息传到赤蹄城至少需要一个星期,雷角城就更久。从做出反应,集结部队,然后派出,抵达整个过程差不多也是一个星期左右。综合计算下来,我们至少还有十五天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