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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天子白月光(重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绮里眠

    秦氏立在殿门口的飞檐底下,微微地眯起了眼,翘首望着天地间不知名的方向。

    “娘娘,雪越下越大了,咱们早些回宫去罢。”尤嬷嬷安排完了轿子,重新回到她身边来,温声道。

    “不回宫。”秦昭仪却摇了摇头,道:“后位空悬,贵妃娘娘不是后宫之主么嫔妃做了错事,开罪了陛下,难道不该请贵妃娘娘为我做主”

    她目光有些阴郁,嘴角虽然翘了起来,但并不是个完整的笑容,道:“本宫要去凤池宫叨扰贵妃娘娘。”




第7章 南柯子(2)
    第七章、南柯子2

    秦氏说话的时候,语气、神态都有些阴郁,尤嬷嬷知道她在皇帝这里头一回受了委屈,心里头必然十分的不爽快。

    她是从小奶着秦氏长大的奶嬷嬷,只怕比秦氏的生母都要了解她的性情,此刻站在一旁,心里头踌躇着不敢多说话。

    但有些话又不得不劝,她沉吟着,小心翼翼地道:“娘娘,贵妃娘娘出身容氏,容大人在朝中声势煊赫,只怕不宜在此刻与贵妃娘娘结仇。”

    她望着秦氏的面庞,心中也有些难言的哀怜。

    倘若没有先帝大行之后的种种意外,七皇子此刻还是个不受重视的闲散亲王,以他的脾气秉性,加上姑娘同他的情分,纵然秦家门第并不显赫,姑娘也未必做不得他的正妻。

    退一万步说,即使仍旧是做了妾室,做亲王的妾室,也不至于与容氏这样的煊赫贵女共侍一夫,平白生出许许多多的难处来。

    君恩易变!

    尤嬷嬷暗暗地叹了口气。

    秦氏却挑起了眉,道:“谁说本宫是去与她结仇的”

    她道:“照着原本的规矩,难道本宫今日不是正该去觐见容氏”

    尤嬷嬷面有难色。

    她苦口婆心地劝道:“娘娘若是去了,可要稍稍地收敛些。如今圣心未明,娘娘,忍一时徐徐图之啊。”

    秦氏轻轻地“嗤”了一声,道:“嬷嬷放心罢,本宫也晓得轻重,不会轻易惹出事来的!”

    尤嬷嬷稍稍地放了心,也不敢再劝,索性低下了头。

    暖轿的毡帘密密地垂下来,遮蔽了外头的风雪,也遮蔽了外面的天光。x

    秦氏的突然造访让阿讷都有些意外。

    她和声道:“我们娘娘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要在宫中深居祈福的,嬷嬷也知道神佛之事重在心诚,只怕不好随意见客。”

    “有劳姑娘。”尤嬷嬷笑得和善,口吻也温和,从袖中抽了封荷包,不动声色地递到阿讷手中,道:“我们娘娘也是照着规矩,来同贵妃娘娘见一回礼。还请姑娘通融一二。”

    那荷包是低调的浅竹青色,但看上去就颇有些分量。

    阿讷目光在尤嬷嬷身上滴溜溜地打了个转,却没有接那封荷包,仍旧推了回去,抿起唇笑了笑,福身道:“请娘娘姑且等等。”

    她原以为容晚初还在前头西侧殿的暖阁里写字,没想到一掀帘,却扑了个空。

    帘下服侍的小宫女悄声道:“娘娘先前就独个儿往后头去了。连阿敏姐姐也没有带。”

    阿讷顺口问道:“那阿敏去哪里了”

    小宫女笑着道:“奴婢瞧着是出了门,哪里敢过问阿敏姐姐的行踪。”

    阿讷不过是随口一问,也就不大在意地笑了笑,说了声“辛苦了”,穿过了穿堂往后头去。

    容晚初却没有在房中,而是披着件狐腋裘的氅衣,负手站在后殿的廊檐底下看雪。

    说起来也是奇怪,从前世算过来,她已经有些年月没有看到过紫微宫这样大的雪了。

    只除了身死的那一夜。

    不止是紫微宫。

    从升平六年以后,京畿地区乃至整个中原腹地就开始了持续的干旱。

    一年里降水竟只好有那么一点,庄稼的收成也就可想而知。多是靠着朝廷年年的赈济,才没有在京城重地酿出大乱来。

    整个升平十年间,大齐朝都陷在内忧外患里。

    国中频频涌现的天灾,割瘦了大齐的骨肉和底蕴。边境持续不断的纷乱,养肥了容玄明的军望和私兵。

    升平皇帝也曾经试图做一个好皇帝。

    他为了朝政,也曾经殚精竭虑过。

    甚至为了赈灾、抚民,连内帑都尽上了。

    当时已经做了皇后的秦氏,就曾经带头穿起了修补过的衣裳,亲手纺线织布,昭显后宫的贤德和勤俭。

    可惜,升平皇帝的对手,是因为皇权羸弱而蠢蠢欲动的权贵,是伏在大齐朝的病体上贪婪吸食着血肉的世家。

    并不仅仅是一个面如平湖而胸藏瀚海,为了权势可以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可以舍弃、甚至拱手送出的容玄明。

    雪片像是一叠叠的鹅羽,飘飘摇摇地坠落下来。洁白而蓬松的一层一层,厚厚地覆在歇山顶金碧的飞瓦上。

    虽然并没有日光反射,但这样通透一色的净琉璃世界,看得久了,依然会让眼睛都生出涩涩之意来。

    容晚初有些疲倦地垂下了眼。

    红墙白雪,曲廊深深,天井里梅树倚着湖石,深棕褐色虬曲而峥嵘。少女凭栏独立,有些纤薄的身形罩着绛红羽纱面的大氅,领口雪白的狐狸毛拱着雪白的脸儿,乌发云锦似的堆在鬓边,像幅笔墨精工的美人图。

    阿讷在廊下远远地站住了脚,一时竟有些不敢打扰。

    容晚初听到她的脚步声,微微地扭过了头来,目光像是星子似的明亮和寒凉。

    她问道:“什么事”

    声音也淡淡的,像是情绪还没有咽尽,浅浅地溢出了些许。

    阿讷没有见过这样的容晚初。

    她有些担忧地望着她,道:“夕云宫的秦昭仪来求见娘娘。”

    容晚初有些意外。

    她淡淡地道:“你去告诉秦昭仪,本宫怜她辛劳负病之体,免了她的觐见,连这几日晨省也不必折腾,请她回去好好地将养身体罢。”

    阿讷应了声“是”,却没有急着走,而是换了个话题,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不适之处半夜里冰天雪地地折腾了一回,不如奴婢请个太医来为您看一看脉罢。”

    容晚初摇了摇头。

    阿讷立在原地,一时没有动脚。

    容晚初有些诧异,对上她忧怀的视线,不由得笑了笑,心中微暖,道:“你们把我照顾得好好的,哪里就这样容易病了的。不必多想。”x

    阿讷道:“外头天寒地冻的,您也不要吹久了风。”

    凤池宫此刻的窗子还是明瓦的,并没有后来换上的琉璃窗,外面天色都昏昏的,屋里就更是晦暗。

    阿讷就顿了顿脚,道:“不如您见一见秦昭仪能陪您解一解闷也是好的。”

    容晚初失笑。

    上辈子里她同秦碧华,也算得上是宿怨了。

    后来的阿讷,更是绝不会说出“您见一见秦氏”的话来就是方圆一百步里见着了秦氏的影子,都恨不得啐上两口。

    容晚初看着侍女亮晶晶的眸子,想到她上辈子猝不及防的死,不由得纵容地道:“也好。”

    秦氏在外头等了许久,才看见阿讷再度出了门。

    她面色阴得要滴下水来。

    尤嬷嬷抚了抚她的衣袖,迎了上去,道:“有劳姑娘了!不知贵妃娘娘可有闲暇接见么”

    阿讷就和和气气地笑了笑,道:“娘娘此刻正在宫中等候,昭仪娘娘随奴婢来吧。”

    秦氏敛了神色,搭着尤嬷嬷的手进了门。

    厅中还没有人,秦氏落了座,就有小宫人送上了暖腾腾的茶汤,又寂寂无声地退了下去。

    秦氏端起桌上的茶碗,随手撇了撇盏盖,挑起唇,讥诮地笑了笑,转过头看着尤嬷嬷,压低了声音道:“嬷嬷你瞧,咱们这位贵妃娘娘,派头可比陛下大多了。不知道我等冷了这一碗茶,能不能等到她出这个门”

    尤嬷嬷默然。

    她悄声道:“娘娘慎言。”

    秦氏冷笑着将那碗茶重新放回了桌上。

    她没有收敛力气,寂静的厅堂中,瓷器与乌木相击的声响清脆而突兀。

    厅后忽然有人开口,声音温和:“可是我宫中的茶水寡淡,不合昭仪妹妹的胃口”

    秦氏不意人来得这样快,不由得有些惊愕地抬头看过去。

    穿堂的照壁后头,少女身影姗姗地转了出来。

    厅中帘帷落得密实,温度比外面的飞雪天高出不少,容晚初走过来的时候没有急着落座,先由身后的宫人服侍着解了肩上的大氅,才微微笑着看向秦氏,道:“本宫来迟,教昭仪妹妹久等了。”

    除开午夜间在九宸宫的惊鸿一瞥,秦氏还是第一次当面见到容晚初。

    说来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容晚初平素鲜少出门交际,而秦氏自己出身简薄,不足以时常出入贵女的交游圈子,她们同在京中许多年,她竟一回都没有见过这位久负盛名的容氏娘子。x

    她见过与容晚初并称双姝的霍皎,霍皎姿容冷艳,气质疏离,宛如不可攀折的霜雪之华,那样的颜色,也曾经让她许多次在心中揣摩过,这位缘悭一面的容氏女又该是怎样的姿仪。

    秦氏一直知道自己并不是个美人。

    但或许是霍皎气质太过清冷,即使是站在霍皎的面前,秦氏也并不曾有过“被比下去了”的念头她是小家里养出的碧玉娇娥,天上的月亮如何冷丽,又同她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此刻,她望着站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似乎不经意地望过来,言笑晏晏,拂袖低眉的容晚初,陡然从心里涌出一股强烈的不安之感。

    她是太史司历的女儿,并不算博学,多少也读过些书。

    而当她坐在容晚初的面前,终于知道“珠玉在侧,觉我形秽”,是一种什么样口舌生苦的滋味。



第8章 南柯子(3)
    第八章、南柯子3

    秦昭仪低着头,一时默然无语,连尤嬷嬷在她身后轻轻捅她都没有察觉。

    尤嬷嬷面上不由得露出焦急之色。

    容晚初看在眼里,已经含笑道:“听闻昭仪娘娘夜里受了风寒,可请了太医用了药不曾”

    声音低柔如冰下春水。

    秦昭仪被她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挺了挺腰,道:“嫔妾多谢娘娘的关照。嫔妾身子骨孱弱,教娘娘笑话了。”

    她说不清自己心里的念头,也已经忘了来的时候想好的那些开场白,只是一股脑地道:“杨院正要替陛下掌脉案,多亏了陛下身边的陈公公,请了施太医来,听说一向是替太后娘娘看诊的,果然极好的脉息,吃了一回药就好受许多”

    语气中有些若有若无的炫耀。

    尤嬷嬷听得冷汗都流了下来,连连地握着她臂上的披帛。x

    这熟悉的语调,倒是秦氏的作风。

    昨儿夜里皇帝出了意外,没有给秦氏凭借承宠到她面前放肆的资本,今日里就寻个皇帝身边大太监的名头,也要来凤池宫示一回威。

    容晚初轻轻地咳了一声,借着端起的茶杯遮掩了唇角的笑意。x

    她只是始终没有想通,秦氏何以从最初就对她抱着这样的敌意

    她温声道:“如此本宫就放心了。”

    秦昭仪说完了话,也从方才的情绪里稍稍地冷静了一回,感受到身后尤嬷嬷的焦心,没有回头,反而稍稍用力,将自己的披帛扯了回来,随手弹了弹。

    她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犯了错,垂了垂眼,声音也低了下来,变得客客气气的,仿佛前头的话语里藏着的刺都是旁人的错觉,道:“贵妃娘娘莫要介意。嫔妾出身低微,不大懂得礼数,倘若说错了什么话,还请娘娘海涵。”

    容晚初坐在椅子里,没有说话,目光淡淡的,面上的笑容也似有还无。

    秦昭仪垂着头,道:“嫔妾这个性子,家父在家时就教训了不止一回,今日里果然惹恼了陛下,嫔妾这心里实在是”x

    就住了口。

    说得没头没尾、糊里糊涂的。

    容晚初含笑道:“昭仪妹妹说哪里的话。陛下圣心如海,妹妹恩宠正隆,便有一时的口角,也不过人之常情。妹妹该放宽心才是。”

    秦昭仪道:“陛下今日里动了大气,像是十分的着恼了。嫔妾惶恐得不行,思来想去,只有来娘娘这里,请娘娘稍稍地照拂嫔妾一二才是。”

    容晚初浅浅地啜了口茶,眉梢就微微动了动。

    秦昭仪说了这一会子话,茶水都冷了,在水面上结出薄薄的一层浮沫。

    她随手把杯子放在了桌上。

    阿讷就提着烫好的砂壶,轻手轻脚地走上来替她换茶。

    容晚初拢起了手,重新看向秦昭仪,道:“陛下昨夜龙体不安,今日生出些脾气也是有的。昭仪妹妹是陛下的身边人,更应该多想一想陛下的苦衷,不要只念着自己的好歹。”

    这话就有些重了。

    她眼中也已经带了些冷意,但略略垂着头的秦昭仪一无所知。

    秦昭仪叹了口气,眼圈就稍稍泛起了红,道:“贵妃娘娘教训的是。您果然是宅心仁厚,嫔妾也已经晓得自己的无状,只是还请贵妃娘娘在陛下面前替嫔妾美言一二,嫔妾往后再不敢了的。”

    容晚初不由得有些腻烦。

    她静静地道:“本宫这些时日要闭宫祈福,想必是见不到陛下的,多半帮不到昭仪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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