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子白月光(重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绮里眠
也不想想他是为了谁
殷长阑这一刻心里说不出的柔软。
这柔软很快就变成了一抹苦笑。
心心念念放在心头上这么多年的小姑娘,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躺在自己的身下。
上辈子相处的时候,他知道小姑娘并不是“她自己”,再加上连年征伐,有什么精力,也都在生死沙场上宣泄出去了。
可是这一辈子……
这个傻傻的小姑娘,看着他的目光一天比一天更热烈,偏偏十八、九岁的少年郎君,一腔用不完的精力,随时都可能烧成一片燎原之火。
他咬着牙,撑着身子的手肘用力,就要直起身来,然而手臂还没有缩到一半,就被挂在他臂上的、纤细的手腕阻住了。
睡梦里的小姑娘没有使力,只松松地搭在他臂间,轻盈得像一片羽毛,殷长阑手臂上鼓着的、方向与她相悖的力道,却就这样泄去了。
他就着这样一个怪异而别扭的姿势坐了良久,慢慢地将身下激荡的血气平息了下去。
落地罩的珠帘外头有脚步声近了又远,放得极轻,但殷长阑正是耳目极敏锐的时候,细微的小小响动也一点不差地落进他耳朵里。
他微微闭了闭眼。
女孩儿挽在他臂弯的手臂随着时间和好眠,已经自然地垂回了身边,殷长阑直起了腰,就站起身往外来。
侍奉在帘外的阿讷刚想上前来替他打帘子,就看到殷长阑已经握着帘珠,稍稍倾着身子出了门。
恢复垂落的珠帘只有极轻微的晃动,没有一点珠玉相击而发出的声音。
“炭盆再烧热些,攒盒里换些果子,不要切。”殷长阑声音低哑,简洁地吩咐道“预备一壶热水,灶上火不要断。”
阿讷同样声音低低地屈膝应“是”。
殷长阑点了点头,又道“无事就不必进来服侍了。”
阿讷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微微抿起了唇。
殷长阑没有关注她的反应,交代过了话,就转回内室去。
隔着无声摇曳的珠帘,在侍女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高大的身躯俯下去,将少女密密地笼罩在了自己的形影之中。
侍女蹑手蹑脚地退出了门。
容晚初醒转的时候,窗外的日光正穿透稀薄的云层,隔着琉璃窗洒进屋里来。
她躺在那里,朦朦胧胧地出了一回神,依稀记得睡梦中曾有个人将她抱在怀里,仿佛她就是他最珍重的宝物。
是她的……幻觉吗。
蜜合色的锦褥上,捻金提花的纹样反射着斑驳的浮光,她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
忽然有一片阴影支了起来,遮住了那点碎光映照的影子,让她的眼睛重新回到微微的昏暗里。
身边有温热倾过来,轻抚落在她颊上,男人的声音低哑温柔“这回醒了”
“呀。”
她沉在自己的思绪里,忽然听到外界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浅浅的惊讶。
男人低低地笑了起来。
容晚初蒙昧的睡意被他的声音驱走了,就着躺在枕上的姿势仰起头来,对上一双冬星似的,含着笑意的沉邃眼眸。
“七哥”她犹然有些不相信似的,喃喃地叫了一声“你怎么在这儿……我睡了多久呀……”
“没有多久。”殷长阑又捏了捏她的脸,温声道“起来醒醒神,免得晚上吃不下饭。”
容晚初被他捏了脸,颊上红扑扑的,拥着身上的遮盖坐起了身。
她睡的时候身上只套了件他的衣裳,这时候衣裳还挂在她手臂上,身上却又搭了一件薄薄的锦被,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去。
殷长阑就坐在她的身侧。
他随意地支着一条长腿,搭过膝上的手握着那本她睡前在翻看的游记,微微侧着身子,垂眸逗弄着她,像一头饱腹之后懒洋洋晒着太阳的猛兽。
容晚初目光在他身上流连着,忽而生出些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来,胡乱地道“七、七哥怎么在这里陪着我……”
话说出口的时候,竟然还有些结巴。
殷长阑微微地笑了笑,道“今天忽然有人到我跟前来哭诉,我才知道我的贵妃娘娘大发神威。为了维护娘娘的威严,我也只好闭门谢客了!”
他抬起手来,轻易地遮住了女孩儿含着水意瞪过来的眼,柔声笑道“阿晚替我平了件大麻烦,你说我要怎么谢你”
容晚初嘴角高高地撅了起来,道“不过是因为她们争闹起来,与其教她们大过年里这样没着没落的,还不如早些送回家里去,既圆了天伦之情,也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又同我有什么相干”
前头还有些磕磕绊绊的,到后来越说越是顺畅,简直仿佛从最初就是这样的考量,浑然天成的逻辑一般。
殷长阑低低地笑出声来。
他柔声道“阿晚说的没错,就是这样的道理。”
赞扬起来也下足了力气,毫不吝惜地道“世间再没有比阿晚更纯善温柔,更能体贴我心的人了。”
他说得这样光明磊落,几乎让容晚初怀疑起自己来。
她一时间有些困惑。
难道她真的有这么善意无私
她不由得讷讷地道“袁氏和许氏,还有几个人,前头对翁氏生了恶意,寒冬腊月里却布了局陷她落水。这样恶毒的心思,于我是不能容的。纵然遣了她们回家去,我也必定要明旨申斥……她们以为回了家万事大吉,可是却未必能就如想的那样……”
殷长阑温声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去做。”
容晚初沉默了片刻,道“其实忍冬已经查明了当日的情形,只是她们那时行事都在言辞之间,少有实证……”
她说了半晌,到底喟出一口气来,神态有些怅然,垂睫盯着殷长阑衣袖上的花纹,轻声道“我只是不想单留她们几个人在宫里,脏了我的地。”
殷长阑不由得有些后悔。
原本不过是调侃,没想到她心里压着结,反而招了她的心。
也幸好教他误打误撞,不然更不知道这小姑娘夜里要辗转几宿。
容晚初眼睫低垂,就看见视野里那只纹着黼黻章纹的衣袖忽然扬了起来,男人温热的手掌落在她颈后,温柔地捏了捏,道“放心好了。这件事就交给我。”
他含着笑意道“家中的儿女都约束不好,何谈治国平天下”
容晚初轻轻应了一声,神色到底有些怏怏的,道“到底对不住明珠,我不曾替她主持了公道。”
殷长阑微微眉梢微微地动了动。
又是翁氏。
说曹操,曹操就到。
侍女的声音在帘外响起来,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唯恐打扰了房中人的谨慎,道“翁姑娘求见娘娘。”
殷长阑放开了手,向后靠在了迎枕里,道“去罢。”
他语气有些懒散,容晚初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微微抿起了唇,道“我去一去就回来。”
殷长阑轻轻地哼笑了一声,声音太过轻微,以至于难以分辨这一声里的情绪。
翁明珠在前头的小偏厅里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容晚初从回廊角里露出身形来,她就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出去,挽住了容晚初的手臂。
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红通通的一片,像只兔子似的。
一看就是刚狠狠地哭过一场。
容晚初拍了拍她的手,缓声道“这是怎么了。”
翁明珠声音还闷闷的,有些未歇的哽咽,道“娘娘,方才尚宫局的姑姑来同我说,明日我就能回家去了。”
她住在凤池宫里,受容晚初的庇护,尚宫局对她不敢造次,态度也十分的殷勤恭敬。
容晚初闻言就微微地笑了笑,道“这是件好事,怎么反而掉起泪来。”
翁明珠有些赧然,逃避似地转了转头,道“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您还为我费了心,实在是……实在是羞愧。”
声如蚊蚋似的。
容晚初笑了起来,道“这也值当是个事。”
她温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既然得了消息,就收拾、收拾,明日里等着回家去。我使人给你家里递个信儿,教他们知道明儿到宫门口来接你。”
翁明珠抿着唇,眼睛亮亮地看着容晚初。
她不是一个善于矫饰的人,眼睛里头的不舍几乎全然没有掩饰,但她就这样看着容晚初,到最后也没有说出“舍不得您,往后还能不能常来看您”这样的话。
即使是天真如翁明珠,也朦朦胧胧地知道,宫里只有贵妃娘娘一个人,对娘娘才是最好的。
往后出了宫,内外有别,就只有三节两寿、宫宴朝贺的时候,才能见一见了。
她会在家里悄悄地烧香,替娘娘祈福、保佑她一生安泰,长命百岁的!
小姑娘的小心思,容晚初并不清楚。
她看着翁明珠面上一时欢喜,一时怏怏,又问她道“是不是我来的太不巧啦阿讷姐姐都替我去通报了,我才知道原来陛下也在您这儿……”
容晚初微微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默认了。
翁明珠原本搀着她的手臂,在游廊里缓缓地走动,这时候就顿住了脚,道“那您快回房去吧。”
她赧然道“我就是太欢喜了,没有忍住来找您说说话,打扰了您和陛下相处,就是我的罪过了。”
她面上神色澄澈,站在地下眼神真挚地看着容晚初,还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
容晚初不由得笑了笑,道“好。”
她招了招手,在廊底等着侍奉的青女就趋近来,听她吩咐道“送明珠回去,我给的东西都替她收好了,一并带回家去。”
又回头看翁明珠,温声叮嘱道“明日我就不送你了。往后家去,倘有什么事,就悄悄地给我递个消息,我替你做主。”
翁明珠头点得小鸡啄米似的,看着容晚初由人服侍着离开了,小姑娘站在原地,眼睛一眨,无声无息地流出泪来。
容晚初出门的时候不久,再回到暖坞里来,殷长阑还如她出去时的一样,斜斜地倚坐着,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手里的书。
容晚初前头看那册游记看到一半,著者是个前朝不甚得志的书生,在序中自陈落第之后立志游遍山河,但在容晚初看到的部分里,还只是在写西北、北境的风光见闻。
这些地方,原本都是殷长阑曾铁骑踏遍的所在了。
她不由得微微地笑了起来,道“七哥看他写得如何”
殷长阑翻着书的时候态度漫不经心的,并没有看得多认真,忽然被她问了一句,就挑了挑眉,道“远不如阿晚当日的词章。”
容晚初忍不住轻轻啐他一口,道“你见过什么好的。”
殷长阑却合了书,低吟道“浩歌昔向天阑越。万里寒来玉关雪。旧帐弓刀犹照夜。”
小小的女孩儿,跟在个草莽将军的身边,看的是早梅风,旌旗烈。写的是边庭月,君侯血。
少年时新愁赋尽的涂鸦之作,如今被男人低沉而微哑的声音徐徐诵出口,让容晚初一时觉得脸上都烧透了。
她探臂掩上了殷长阑的口,水润的眸子盯住了他,控诉似地看着,道“你还说出来!还不快忘了,再不许提的。”
男人的颔上有了浅浅的绒须,在面上看不出来,贴在手掌柔软的皮肤上,就略生出分明的触感。
殷长阑还在笑,嘴角微微挑上去的时候,温热的唇瓣就蹭过了细腻敏感的掌心。
容晚初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
殷长阑迎着她的视线,抬手将她的手握住了,微微用力,将女孩儿带到了自己的身边,低低地道“阿晚的每个字,我都记在心里。”
他声音低沉,像是带笑,又像是认真的苦恼,道“阿晚要把我怎么办”
他一双眼又深又黑,凝视着容晚初的时候,几乎要把她拉进不见底的漩涡中去。
女孩儿被他握着手,力气并不大,却让她不由自主地贴近了他,不盈一尺的距离,连他喉结滚动时微微牵动的皮肤都看的一清二楚。
她一时之间连回应都忘了,只能身不由己地回望着他。
殷长阑却揉了揉眉,有些无奈地低低笑了起来。
他温声道“傻丫头!”
他拂过容晚初又乖又明媚的眼,拢着她的肩,引着她在他身边坐下来,交错之间鼻息拂过她的颊和耳,小姑娘的手指在他掌心里无措地握紧了。
他捏了捏容晚初的脸,道“这个时候,还不斥责我,推开我。就这么一点都不知道保护自己!”
容晚初恍回神来,嘟呶道“还不是你欺负我。”
她一双眼左右瞟着,只再不肯落在殷长阑的身上。又想着怎么打破这教她羞窘的气氛,又不舍得叫了服侍的人进来打扰,一时又觉得口舌都有些发干。
炕上的小方桌之前被她踢得远远的,攒盒半盖着盖子,露出里头攒金簇红的果子来。
容晚初的视线落在上头,就像见了救星似的,推开了殷长阑偏过来的肩,娇娇地道“我渴了,快替我剥个冻梨子吃。”
想做出个颐指气使的样子来,落在殷长阑的眼睛里,却只觉得她娇憨可爱。
男人看了她一眼,微微含着笑意,果真起身去替她拿果子。
容晚初在他那分明温柔的一眼里,一颗心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危险和胁迫,无意识地“怦怦”剧烈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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