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诸葛筷子
等到皇帝祭拜完天地先祖,就着人将玉蓉带来问话。
快要入冬了,夜里的风大的很。皇陵正中有一个祭酒和星官观星的地方星月楼。
以前先皇每年都要在星月楼与星官探究龙脉运势。隆盛帝并不笃信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他信人不信天。
星月楼上,两人一站一跪。夜风忽而袭来,玉蓉的衣服略显单薄。
皇帝背对着他,喝着西漠送来的烈酒御寒。眼中盯着天上的星河,今晚是个下弦月。
他不说话,玉蓉也不说话,即便是嘴唇冻得青紫,他也抑制着自己瑟瑟发抖的牙齿。
就这么僵持着,就像是互相较量着,也似是有各自的心事。
“朕知道你不想说。”
“呵呵,到了现在说与不说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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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了。有些时候有的事就是,你想查的时候查不到,想瞒的时候又瞒不住。”
皇帝也感叹着,“这件事对朕很重要,是朕追了二十年的秘密。”
“当你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也许就会后悔了。况且,现在并非我一人知道了。所以我也没法要挟你了。”
“难道这里还有人知道?是那个又聋又哑又瞎的老人吗?”
“嗯,我早就知道燕山玉不会瞒着你做事。陛下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皇帝转过身,将手中的牛皮小酒囊扔给玉容。“暖暖身子。”
玉蓉用僵直的双手一把抓住酒囊,用力太大,有些洒了出来。他举起酒囊就喝了起来。没喝一口就呛的不停咳嗽,胸口闷疼。
皇帝笑话道,“这才是男人喝的酒。不是你的火屠鲁。”
是啊,这才应该是男人喝的酒,玉蓉止住了咳嗽,月光下双颊潮红,他擦了擦嘴角,闭着眼细细品味着这清冽火辣的感觉,仿佛血液都燃了起来。
“那个人是闵弟的生母。林裕妃。”
皇帝也是相当震惊,“闵王的生母不是……不是被赐死在祖庙了吗。”
玉蓉笑着摇摇头,看着那弯下弦月,“世事难料啊,杀她的人起了恻隐之心,才给我留了今天最大的麻烦。如果燕山玉跟你说了我要杀这个人,想必你也里外都找过了吧。”
“朕的确派人查过了,没人知道有过这个人。”
玉蓉又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轻微的分析着“闵弟为人及其聪慧谨慎,虽然当年被废了双腿,但他怎么能想不到这其中关联。恐怕他早就将人找到并且藏到了一个我们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闵王早有可能知道这个朕一直心心念念的秘密了?”
玉蓉傻笑着,“罪臣不知道,那得等皇上抓到这个仙人才能问了。”
“朕不问他,就是想问问你。朕的蓉儿,从前嚣张跋扈,然后又顺从乖巧。最后你还是成功的骗了朕,你知道吗,你辜负了朕的信任、朕的心意。”
玉蓉感觉眼前的月色有些迷糊起来,他用手揉着微痛的额头,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了。全身感觉微微的麻痒,整个人仿佛飘在半空中。
“怎么样,朕特制的酒是不是感觉很好啊。也许当日燕山府君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玉蓉听着皇帝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有些飘渺。他慢慢的反应过来,酒里放了药,可是皇帝也喝了……他的思绪有些混乱,两侧太阳穴开始发紧。
皇帝就这么看着那人在地上痉挛着呻吟着,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他狠狠的说道,“你知道吗,朕日日承受的要比你难受百倍千倍,朕恨先皇,恨静蓉那个贱人,恨那些不停想要救你的人,恨那些不告诉朕秘密的人,朕最最最恨你。恨你的模样,恨你的不屈服,恨你时时刻刻想要离开朕。现在豫北侯病了,燕山府君死了,皇后也被朕软禁起来了。你还能去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哪里也去不了,只能不断的承受朕和先皇带给你的痛苦。至死方休。每次朕都以为你会死了,没想到每次你都还能活下来。为什么又那么多的人要去救你呢,你分明是一个废物一个满身罪孽的人。”
说了这么多的话,皇帝的心忽然空了。他发现他恨不得玉蓉去死,可是最后却杀不了他。
“是啊,现在知道从前的秘密还有什么意义呢。朕已经是这天下的主人了,朕手里有万民的生杀大权,朕……”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了玉蓉的话,你带着皇帝的面具不累吗。
摘了面具,他是谁?他是哥舒忆澜,一个一下生就没有父母的人,一个一下生就步步为营为了当上皇帝而活的人,一个一下生就要跟眼前这个人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纠葛至死不渝的人。
“朕没有自己,朕就是皇帝,朕就是权力,朕就是你们的天,你们的神。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越朕,也没有人可以忤逆朕。除非他不怕死了,朕……”
在地上滚动的玉容,忽然哈哈哈的笑起来,“我就不怕死,我……更不怕你”他扼住了自己全身的不适,渐渐坐起身来。
“为什么不怕”皇帝的眼神有些狂乱。
“因为你是一个可怜可悲的人,我为什么要怕一个可怜可悲,靠着杀人立信立德的人。”他缓缓的转过头看着瞪大眼睛的皇帝,苍白的脸,笑的扭曲,“有时候,我觉得你还有些可爱。我也恨过你。恨你比我更适合当这个皇帝,恨你拥有了我想要的一切,恨……恨自己有时候对你动了恻隐之心怜爱之心,恨我自己在承受这些之后竟然不那么恨你了。”
皇帝忽然将那人从地上拽起来,紧紧的搂紧怀里,疯了一样亲吻他干涩的唇,还残留着酒味儿。那不安分的牙齿细细密密的咬噬着皇帝的唇。直到他疼的有些清醒。从癫狂里抽出了神思,他刚刚忘记了自己还是皇帝,而怀里的人只是一个罪臣。
他猛地将人推到在地,踉跄着后退几步,渐渐坐下。两人都喘着粗气,呛人的酒味儿弥漫开来。
“你是说皇后吗?现在,你还喜欢她吗?”皇帝的声音有些清冷。
玉蓉苦笑着摇摇头,“这都不重要了”。他喘息着,背靠着冰冷的石台,仿佛是一抹沉浸在夜色里的柔光,直到呼吸平复了,才缓缓的说,“她想要的,我永远也给不了。你能给,那你喜欢她就够了。”
“可是,朕知道,她心里有你,一直都有。现在她怀了朕的皇子,还央求朕不要杀生。她还是要救你。”
“救我?哈哈哈,谁也救不了我。太好了,她一直都想要一个孩子的。”说着他迷蒙的眼睛晦暗了下来,声音有些颤抖战栗,“这是我永远都给不了她的,永远也给不了的。喜不喜欢还有意义吗?”说着有些自嘲,“你说你恨我母妃,我又何尝不恨她,那个自私的女人,为了权力,她什么都做得出来。所以现在看来,她死了也挺好的。下面那么多人等着她呢。”
皇帝有些惊讶“你是说,当年你得的那场大病,导致先皇将锦兰赐给朕,是因为……”
玉蓉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不错,因为当年我母妃和林裕妃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逼死了齐纳氏,林裕妃并不受宠,事事要受制于我母妃,她很不甘心。更不甘心的是她有一个比我出色那么多的儿子。所以她威胁我母妃。不帮助闵弟封王,她就把当年的事情告诉先皇,我母妃很害怕,就在阳明山狩猎的时候指使燕山府君害了闵弟。借此警告林裕妃。林裕妃被逼的给我下了毒,这毒就是当年我母妃怀孕的时候,齐纳氏给下的。我将养多年的身体被旧毒的忽然复发弄的差点死去,多亏了我命大,保住了命可是从此再也不能生育。所以先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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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能,朕不信,分明是静蓉害死了齐纳氏的……”
“呵呵,你信不信还那么重要吗,他们都已经死了,仇恨那些还有什么用吗。还有,你以为先皇对这些女子手段什么都不知道吗,他其实应该什么都知道,所以才隐瞒这许多年,为这个秘密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就让它就此终结吧。”
皇帝挥手,怒道,“不行,这个秘密折磨了朕这么多年。怎么能就此罢手。别忘了你开始为了保住秘密,也杀了人的。你凭什么此时又来装作菩萨心肠。你……”
皇帝气血攻心,指着玉蓉吐出了一口鲜血,渐渐的眼前发黑,他大吼了一句,来人呐……
燕山玉从暗夜中飞上星月楼,将晕厥的皇帝抱起,路过玉蓉面前的时候停了一会儿,
“皇后让我问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没。”
玉蓉笑了笑,轻声说,“让她帮我在青林宫的茅竹旁种几棵栀子吧。”
皇帝和圣女连夜返京,齐瑞麟被留下来看守玉蓉。
不几日,圣旨传来,去玉蓉昭仪和宫内行走的封号。贬黜为守墓罪人奴,在祖陵和圣庙里做苦工赎罪,刑部的人用烙铁在他后颈处烙了一个奴字。
第36章八王之死
自从那日中了毒以来,玉蓉的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癫狂,经常看着一处傻笑,记忆也渐渐出了问题。
齐瑞麟每日也很无聊,不过就是看着一个半疯半傻的人洒扫庭院,同被关在祖陵的皇家罪人还有他的旧主八王爷。每次都是这个傻子进去给人送水送饭,他为了避嫌被看守拦在门口。
等看到那人端着原封不动的饭食出来,他额边的青筋不停的抽搐,“不是让你去送饭,你怎么给端出来了。”
玉蓉的眼神有些呆滞,想了许久,他呐呐的回应,“八弟说了,他不想见你也不想看你写的东西,所以”他将饭盒直接推到齐瑞麟怀里,“以后别给他做什么好吃的了。”说完就踉踉跄跄的走了。
齐瑞麟看着怀中的食盒,暗叹着,既然无法营救,说这些安慰的话又有什么用呢。只是他不能去救,那个笨蛋哥哥还在皇帝身边办事……
玉蓉在柴房烧火,这几日他没少挨打,至少记住了如何劈柴烧水做些简单饭食。锅里还剩下一个半馒头和小半碗酬神剩下的猪肉。热好了之后,他蹲在炉灶边,也不管不顾的狼吞虎咽起来。
听到身后有人走动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从背后按到在地。他本来就虚弱劳累,根本挣动不得。身后那人身手利索的狠,将他的内衫一把掀开,将裤子推到脚踝处。随即感到下身一阵钻心的疼,紧接着就是身后人渐渐沉闷的嘶吼声……
他很饿,伸着手还想去拿前面的馒头。只是疲累和疼痛似是海浪一般一波一波袭来。他实在承受不住了,在晕过去之前,恍惚听到后面的人说,“南宫道长说,你居然想杀无辜的人,所以让我来惩罚惩罚你……”
无辜?呵呵呵,虽然他再也睁不开眼了,依旧觉得可笑。这辈子这世间他还没见过无辜的人。
再次醒来,下身剧痛不止。他趴在稻草上,眼前爬过了忙忙碌碌的老鼠和蟑螂。本来应该好奇的,只是他现在忽然很想知道这些老鼠和蟑螂到底要匆忙去做什么。
目光顺着它们而去,一个衣衫褴褛的囚犯口吐白沫死在他面前,并且面目狰狞死不瞑目。
他盯着这张熟悉的脸半晌,撇开那些下颌的浓密胡须,暗黄的肌肤,消瘦的双颊和额头中间的罪人二字。这不正是当年威风凛凛势夺皇位和他一样野心勃勃的八王爷吗。
他看着对面瞪得要爆出的眼球,从微笑到哈哈大笑起来,笑的鼻涕眼泪都出来了。他忍着疼痛爬起来,指着地上的死人,碎碎念叨着,“喂,哥舒忆臣,你怎么变成这幅德行了?当年你不是说本宫文不成武不就,只有一个得宠的母妃而已吗?现在你我共处一室,你倒是起来说话啊。说说你当年骂我的那些话,我来跟你理论理论。起来啊……哎,顽皮,都多大了还要哥哥抱抱,等等啊哥哥受伤了,要慢慢过去,”他像狗一样慢慢挪爬过去,到了那具变得僵硬青紫的尸体边上,尽力气的将那人的头抱到了怀里,还一边拍着他的肩膀,轻轻的吟唱母妃曾经唱过的汉南小调。特别适合哄婴儿入睡。
唱着唱着忽然觉得胃不舒服,像是昨晚吃的不适了,他把头扭向一边,哇的一声全都吐了个干净。牢房里顿时充斥着尸臭和呕吐物的酸臭味道。
他恍如未闻,只是笑的很平静很祥和,像是怀里的不是死去的八王而是幼时需要轻哄入睡的八弟。最先发现罪人疯了的是早晨来换班的首领侍卫,然后迅速禀报了齐瑞麟。
齐瑞麟草草的将上衣套上,还没来得及系上颈间的盘扣。就看到内牢里诡异的景象。罪奴抱着八王的尸体,坐着傻笑着嘴边留着口水,絮絮叨叨的跟那具尸体说着什么。齐瑞麟定定的看着这个人,眼神深邃,许久他让人用皇陵的枭鸟给皇帝的暗卫传递消息。
晌午还没过就看到燕山玉一袭紫色蟒袍玉带打马而来。她骑在马上也不进内牢查看。
只是拿着皇帝的令牌,冷漠的说,“陛下口谕,本君速速带罪奴回京受审,押宗人府内牢。八王尸体就地火化,齐瑞麟操办。办完后火速回宫,陛下有其他安排。”
齐瑞麟眼中似有怒火,毕竟八王也算是他的好兄弟。就地火化居然连个像样的仪式都没有。燕山玉看他不回话,嘴角不经意调笑起来,脸上的疤痕也有些扭曲,“本君劝你好送八王,陛下也是用心良苦,至少还能葬在这祖宗园子里不是。这之后你就要改头换面了,多想想你的母妃和……太学士大人的安康吧。”
齐瑞麟低头不语,随即一挥手,有两个侍卫就将罪奴从内牢中拖出来送到马前,燕山君一手捞起那人腰带不见如何用力就将人轻巧横放在身前的马背上。随即对着齐瑞麟邪佞一笑,就挥着鞭子打马离去。
看着前方烟尘滚滚,正午的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齐瑞麟对着侍卫说,八王的葬礼我一个人处理,你们不要插手。齐瑞云匆匆骑马赶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人孤寂冷漠的背影,被夕阳拉的长长的。早晨听到八王死讯,他就猜到了,瑞麟肯定会尽忠到最后的。
他从马上下来,走到瑞麟身后。捏着马鞭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跪在地上的人的肩膀。也许还不够宽阔但是足够坚毅,这样的肩膀是要承担起王府的前程的。
齐瑞麟将火化后的骨灰和碎骨放进一个大木盒里,恭恭敬敬无比小心,随后封好木盒,裹进陀罗尼经被里。在帝陵最靠近光武帝的地方挖了一个小深坑,随即掩埋,泥土和着鲜血纠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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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
慢慢的天空下起了小雪,一片片一点点,天气要变冷了。瑞云从军汉手里拿过水盆,将呆跪在那一小方土堆前的人的手用清水洗了又洗。然后将随身早已准备好的伤药给仔细涂抹了一遍。
那满是伤痕的修长手掌忽的将他的手握紧,瑞云皱了皱眉,动了动唇始终没有开口。他能明白他心中的痛。虽然玉蓉还活着,但是下场可能不比八王好。听说皇帝将他贬为有史以来罪不容诛的罪人,人从帝陵出来就直接被刑部进了死牢,皇帝竟然连见一见都不愿意。
“他……最后八哥都没有碑。”许是一直没有开口,声音粗嘎难听。
瑞云反手握住他的手指,继续涂药,小声说,“陛下还是念着兄弟情谊的,明日就有人过来立碑。”
齐瑞麟些许无神的眼睛有了些许光芒,转头盯着眼前的人,“你……你去求的吗,谢谢你。我……”欲言又止,他不止一次伤害过这个人,现在却是只有他在帮忙。
瑞云有些尴尬,转头起身,拾起马鞭走了几步,又停下身说道,“有个人跟我说过,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是天罡五年了,陛下治世都七八个年头了,你还要别扭多久,现在旧主已逝,你也该为自己考虑了。淳于家的前程重任还要你来承担呢。母亲近来一直都很想你,你有时间多回去看看她。还有……如果陛下忌讳你是八王党一早就可以杀了你。一直留你到现在一定是欣赏你的才华。你也应该尽早筹谋,明年过了父王三周年也该成家为淳于王府开枝散叶了。你在堕落下去,我可真是看不起你了。”
说完这些瑞云刚要上马,就听后头那人刚起身就摔了一个跟头。他又慌忙跑过去将他扶起来,
齐瑞麟顺势一把将人抱进怀里,不停的说,“瑞云,我听你的。以后别再说什么开枝散叶了。”
齐瑞云心里一疼,使劲推着那个人的怀抱,有些气恼,“这还有好多人看着呢,你不丢人我丢人。还有我现在是大学士了,要住在学士府,大量的文撰需要日以继夜的编纂。你多回府陪陪母亲。”
齐瑞麟冷漠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温暖的笑意,从小到大他总有办法让他暖心。
第37章打入死牢
“陛下,今冬下了第一场小雪。”昭赐将热茶恭敬的放到御案上,随即将灯花剪了剪,屋内瞬间更明亮了。
隆盛帝放下批改奏章的朱笔,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肩膀。昭赐很有眼力见儿的上前帮皇帝捶肩。
皇帝眯着眼皱着眉,“都开始下雪了,皇后那里可还妥当?”
“回陛下的话,还是按照宫中以往的惯例,皇后和圣妃的宫中早早的就燃了地龙。皇后的手握常常换着呢,保证过个最暖和的冬天。”
皇帝点了点头,“还有奇芳宫,也不能怠慢,豫北侯身子不好,一到冬天就腿疼,记得把内库里最好的皮毛送五十套过去。还有阳明山的紫心炭也送些过去。”
“是。”
皇帝喝了一口热茶,随即起身,披了件银狐大氅走出了勤政殿,背着手看夜色里漫天的飞雪。呼出一口哈气便是雾气茫茫。
燕山玉跟六王爷玉诚一同从殿外的御道前走来,一看皇帝就在勤政殿门口。俯身便拜。
“你们两个怎么凑一起过来了。”
燕山玉回禀,“帝陵罪人奴已经押入死牢,转交刑部侍郎刘靖。”
皇帝嗯了一声,又瞟了一眼六王,“你也是为罪人而来?”
六王也不敢抬头,“臣总领皇亲国戚内务之职,按照宗规,此等大逆不道之人理应在宗祠除名。还有臣想请示陛下,此等逆臣是否立斩。”
皇帝冷笑了一声,“看来六王是后怕朕在将你派到边远地区赈灾吧,现在都学会请示了?”
“臣……臣都是为了陛下啊。这罪人先后谋害燕山府君和八王,切不可再留啊。”
皇帝蹲下,饶有兴味的看着跪地磕头的六王,嗤笑着“玉诚是如何得知八弟是被人谋害的?可有证据证人啊。”
“这”六王小心抬头看着皇帝阴晴不定的脸,随即恳切的说,“有,陛下请屏退左右在看。”说罢伸手将怀中的书信拿出来呈给皇帝,“请陛下圣裁。”
皇帝拿过信笺,打开之后,那熟悉的字体让他不禁有些惊讶。认真看了所写内容后,一张俊脸瞬间如同冰山。许久他挥了挥手说道,“你二人都退下吧。”
后半夜皇帝在勤政殿的偏殿休息,在那张小床上辗转反侧,想起那个夏天他和皇后在内殿行荒唐事气那个人的时候。他应该就在这张小床辗转难眠吧。从承袭大统以来也过去八个年头了,他和那个人的相处始终非君臣非兄弟非夫妻。更像是虎鹿同行,有时候将他当成不共戴天的仇人,有时候将他当做将心比心的对手。但是好似始终都未走进他的心里,也许是因为谁都不想摘下自己的面具,面对对方那颗真心。
想到此处,皇帝哼了一声,心想着,真心,他那种罪人杀了那么多人怎么会有真心。
快要子时了,常琴愣是让小黄门太监福顺儿从老婆被窝里给拽了出来。迷迷糊糊的到了刑部,又跟着皇帝到了死牢。只不过大冷天儿的给守着门口儿。远远的看见皇帝捂着鼻子走到死牢最里间儿,人没进去,就是皱着眉盯着牢里最暗的一团模糊的影子看着。
已经差不多快小半年没看到这个人了,依旧是那身儿罪人奴的素白粗布衣服,只是褶皱肮脏的不成样子。头发散乱的披着,头低着整个人缩进了墙角,灯光昏暗,不仔细看,还以为那是个冤死的鬼。
“玉蓉”起初皇帝的声音有些小,然后便渐渐大声起来“蓉儿,朕来看你了。”
那团模糊的影子动了动,仿佛没有听到。
“哥舒忆隆,你看看朕是谁。”
那团脏兮兮的小脸儿从鸡窝似的头发里探出来,借着微弱的灯光,仿佛凄惨的猫儿。他两眼无神,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咿咿呀呀不知所云。皇帝知道,他可能疯傻了。也许是□□也许是受了八王之死的刺激。
“太子殿下,哥舒忆隆,朕的玉蓉昭仪”皇帝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咬牙切齿,“居然都是你,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皇帝蹲下,紧了紧身上的银狐大氅,向着那团影子招了招手,有些温柔的说“忆隆,到朕这里
来,这里暖和。”
那团影子似是对这句话有了反应,慢慢的僵硬的爬过去,两人隔着牢笼彼此有一臂的距离。待他看清楚眼前那张脸,便不再向前爬了。甚至还有了退后的迹象。那声音颤颤巍巍缥缈无踪,“本宫,我不认识你。你不是父皇,你不是。”他摇了摇头,刚要转身。就听身后那人温柔低沉的嗓音,“是啊,父皇已经仙去了,你母妃也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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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死了。老七老八老九老十都去了,还有王福海,温克旭,余世存,燕山府君”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那团影子发出了尖利刺耳的嘶吼,“不!!!!!!!!!!不是我不是我”
皇帝满意的笑着,继续温柔的说,“还有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桃林。都是拜你所赐。因你而死。论杀伐果断心狠手辣,朕真的自愧不如。跟你比起来,朕对手足兄弟一向是宽容有加的。你呢,哪怕是沦为守陵的罪人奴,都能想办法杀死八弟,你于心何忍啊忆隆。是因为他也羞辱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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