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瓮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花缘豆
“主子,皇上过来了。”
皇上!
颜照下意识地往顾长澜身后躲去,顾长澜安抚地摸了摸颜照的头,道:“云满,带着颜照回去,别让皇上的人发现了。”
“来不及了,皇上没有通传,属下发现的时候已经到竹楼里了。”云满焦急地道。
顾长澜神色一凛,四周只有几颗生的十分高大的古槐树,枝叶扶苏,密密丛丛,高耸入浓雾之中,连一丝风也透不过去。
“带她上去。”顾长澜当机立断,指了指不远处的古槐树。
颜照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云满拉着手臂连跃两三丈,隐入了树冠之中。
不是说顾王爷与皇上关系甚好吗?怎么顾长澜还如临大敌,颜照有些不解地想着,见云满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心知皇权之下,并无亲情,便小小地扒开一从树枝,安静地盯着顾长澜的方向。
等不多时,果然有一人穿一身玄色,带着两个随从上来了。
等他走近了,颜照才看清他的面容,与顾长澜分毫不差的脸上,气度温和,眼中温情脉脉,吴带当风,可称温润如玉。
颜照看着他的脸,却没来由地一阵厌恶,连心底都翻动着一抹愤恨地躁动。
颜照大气不敢出,抑住心中的激荡,竖起耳朵听下面的动静。
“臣弟给皇兄请安。”顾长澜就地要跪,被穆采一把扶住了。
“长澜无需多礼,朕瞧你一个月没进宫,也没上朝,知你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在西灵寺住一个月,正巧沈太医的药制出来了,朕便过来看看你。”
穆采身边的太监贺闻忙从袖中掏出一个朱红色的木匣子来,恭敬地递给了顾长澜。
“多谢皇兄记挂。”顾长澜神色淡淡地接了药,拢在袖中。
“长澜不随朕去祭天,还在怪罪母妃吗?”穆采接过随侍手中的油纸伞,也看着远处的灯楼。
话音一落,颜照看的分明,顾长澜的眉眼一变,变得冷然肃杀起来:“她是皇兄的母妃,与臣弟并无什么相干。”
“是母妃对不住你,可你毕竟是她的骨肉,逝者已矣,长澜也该放下了。”穆采有些不悦地皱着眉,道。
“她若是顾念骨肉亲情,怎么会任由我在孤山长大,又怎么会亲手喂我那一颗药,死算什么,若是她活着,我必叫她给师父抵命。”顾长澜眼角泛起一丝戾气,如同以为索命的修罗。
“长澜!你是在怨恨朕吗!因为给朕驱毒,你师父才会遭人暗算,又怎么能算到母妃身上。”穆采也冷了脸,斥责道。
“臣弟不敢。”顾长澜口称不敢,却笔直地站着,如同一枝蓄势而发的羽箭,握着伞柄的手用力的泛起青白色:“若是师父遭人暗算,我自找人拼命,分明是她怕师父见了我泄露秘密,才痛下杀手,她对皇兄是慈母之心,于我却是蛇蝎妇人!”
“住口!”穆采怒喝一声,却也知顾长澜所受之苦是母亲一手加之于身,又有自己的缘故在其中,他看着冷漠的胞弟,又不忍心训斥,沉默了一晌,才缓缓道:“凶手到底是谁还需要寻访,父皇只余我们兄弟二人,不可因此而分了心。”
顾长澜的手这才轻轻地松下来,低声道:“臣弟明白。”
穆采这才叹了口气,道:“御林军还在下面等着,朕得走了,住够了,就回京吧。”
“是。”
穆采见顾长澜低着头,这才提步往山下走去,等他的背影消失在云雾中,颜照正要从槐树上下来,就听到有人“啪啪”地拍掌。
“好一幕手足情深,当真叫人感动。”有人从一旁的槐树上跃下,讥笑道。
听见来人的声音云满猛地紧张起来,拎着颜照一跃而下,飞身护到了顾长澜身前。
颜照见来人身材高大,浓眉大眼,却带着恨意,心中一紧,也拔了剑站在顾长澜身旁。
“你来干什么!”顾长澜神色不耐道。
“我自然是来瞧瞧师弟给师父报了仇没有,若是师弟被亲情迷了眼,那我只好先替师父清理门户,再亲自替师父报仇了,不过刚才看了一场好戏,我倒是放心了。”
来人全然不将云满与颜照放在眼中,双手抱着剑,似笑非笑。
“师兄要如何报仇?将那日随行的御林军都灭杀?还是将太妃的坟刨出来,鞭尸三日?”顾长澜冷笑道。
“你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我自然是等着你将真正的凶手找出来,不过留给你的日子不多了,你千万记得死前要把人找出来,不然我可不念什么旧情,拼死也要杀他个天翻地覆。”
来人扫视了一眼戒备的云满与颜照,不屑地哼了一声,兔起鹘落之间,便出了众人的视线。
云满的神情这才松懈下来,他看了一眼顾长澜,却见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颜照满腹疑问,尤其是顾长澜的师兄说他时日不多的话,再想到顾长澜有一日说旧伤复发,隐隐知道此事不假,心中如同针扎一般心痛起来,她抬头看着顾长澜,他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远处,微微皱起的眉眼刺的颜照眼睛生疼。
天色渐渐暗下来,他才回过头来,对着颜照道:“走吧。”
请君入瓮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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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楼中,颜照焦躁的来回踱步,宋程说的太妃死的蹊跷的话总是在她脑海中打转,一时想起顾长澜咬牙切齿地说太妃是蛇蝎妇人,又想起顾长澜的师兄说他时日不多的话来。
她越想越心慌,屁股着火一般坐不住,她看着顾长澜还在安安静静地就着烛火抄佛经,白玉一般的脸融在温暖的灯火中,将自己的满腹悲哀都顺着笔墨一笔一笔地融入到佛经中去。
“颜照,过来。”顾长澜见她猴子一样转来转去,伸手将她招到身边,道:“饿了吗?寺里的豆腐羹做的好,我让云满带你去吃。”
“你不要管我,我不饿。”颜照心里堵的慌,哪里吃的下东西,她转头一想,又道:“你等我一会。”
说完转头冲进了夜色中,顾长澜刚要阻拦的手停在空中,想到她身边还有两个暗卫跟着,纵使惹出什么乱子也不妨事。
只是不知道要他等什么。
颜照迎着细雨一路飞奔下山,她轻功了得却也敌不过天色昏暗,山路崎岖泥泞,她连摔了几个跟头,灰色的衣服上都是泥水,山脚下的村民都已经熄灭了灯,不多的铺子也都关了。
她走到一家门前将门敲得“砰砰”作响,等店家骂骂咧咧地开了门,她丢过身上不多的碎银子,抱了东西就走,又飞快的往山上赶。
不到两个时辰,她便气喘吁吁地赶回了竹林,撑着门喘气:“王爷久等了。”
顾长澜闻声回望,见颜照倚着门口,气喘吁吁,满身雨水泥泞,束着的头发散成一窝,狼狈不堪,漆黑的双眼却明亮地看着他。
她手中还紧紧地抱着一大坛子酒,一路行来分毫无损。
“酒能忘怀,顾王爷喝一点吗?”
顾长澜惊讶地站了起来,寺中清修之地,自然无酒,那这酒便是她下山去打的,为了清静,他们住在半山腰,下山都要两个时辰,她却两个时辰走了个来回。
只为了一句酒能忘怀。
顾长澜只觉得心神震荡,一抹暖意如同春潮一般在他心底蔓延,将他一颗心都揉碎了。
他走过去,接住那坛酒,然后将颜照按到椅子上坐下,取下她头上的发冠,用双手将她的乱发梳拢。
颜照笑嘻嘻地不说话,乖乖坐着让他梳头,她头发又少又细软,握在顾长澜手中,如同一个孩童。
“我帮你斟酒。”等头发梳好,颜照拾掇出两个杯子来,殷勤地替他斟酒。
倒出来的酒却有些浑浊,酒味也有些涩口烧喉。
“算了算了。”颜照有些不好意思的去捂住杯子,王府中连烧菜用的酒都比这要清亮,她不敢叫顾长澜下口。
顾长澜却拂开她的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淡淡地道:“我从前在孤山,也常喝这个。”
说完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如同溃堤只需蚂穴,他一杯一杯下去,很快便有了醉意。
“顾王爷,你还好吗?”颜照看着顾长澜水润荧光的双眼,退去一层寒冰,便透出哀伤欲绝的悲痛。
顾长澜听她问自己,便低声笑了起来,他伸手去拿酒杯,却觉得酒杯有些晃,好不容易喝了下去,他才道:“不好,很不好。”
风过竹林,一阵沙沙地竹叶之声传来,顾长澜低头聆听了一会,道:“你瞧,我年年都在这里,连这里的竹子都知道我过的不好。”
他连醉了都压抑着,不肯将自己的伤疤掀开给人看,只肯说一声自己过的不好。
颜照只觉得心中酸痛,不禁落下眼泪来,她轻声道:“王爷,你说给我听吧。”
顾长澜抬头看着颜照,她的脸上还有泥点,眼泪似清泉洗过,在脏兮兮地脸上冲出一道痕迹,泪珠烫的他心都痛了,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一人肯为自己落泪。
命运如刀,裁决无情,这几滴泪便足以填满他心中的沟壑。
颜照却猛地站了起来,走出门去,一把拽住了站在门口的云满,将他拖入了竹林之中。
“快说!到底是些什么事,叫你们一个个都张不开嘴?”她气势汹汹地威胁云满。
云满任由她拉扯着,嘴巴闭的比河蚌还严实,无论如何也不肯开口,这其中涉及到不少秘辛,纵使是颜照要听,也得顾长澜准了才行。
他可不想去和唐起作伴。
颜照左右打量着云满,眼珠子一转,突然道:“顾王爷活不久了吧。”
云满默不作声,即不否认也不确认,只是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被注视着他的颜照抓了个正着。
果然如此!
颜照心中一痛,那时在客栈中逃走,宋程便说他身上是真的带伤,她心中带着侥幸的喜悦,兴冲冲地逃了。
却没想到他那时便已经时日不远,数九寒冬,他就穿着单衣站在雪地里,自己却连问也没有问一句。
难怪顾长澜行事如此狠辣,从不替自己留后路,原来他、他早就......
内疚与悔恨几乎将颜照淹没,她脸色煞白,伸手抓住一旁的竹枝,竹枝上汇聚的雨滴一齐簌簌落下,浇在她脸上身上,冰凉的雨水从她脖颈里滑落进去,才将她跳如擂鼓的心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宫中这么多太医,都看不好吗?”
云满依旧不说话,夜色越来越浓,已经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了。
“我和宋程流浪的时候,曾经在山中遇到过一位隐居的大夫,宋程的医术有一些是传承自他。”颜照小声道。
云满想到宋程的医术,心中一动,将这话听在了心中。
一开始宋程说自己会医术时,所有人都是一笑置之,可是颜照断了腿,是他接的骨,到如今一丝一毫的缺陷都看不出。
唐起的肩伤,箭还留在骨中,太医不敢轻举妄动,亦是他一力医治,不出一个月,唐起就好的能去山西挖石墨了。
为此,唐起临走前都还十分不高兴地说他治的太快,害他这么快就要去受酷刑。
宋程若是进太医院,定然是太医院中的翘楚,那么教他的人,就更不能小觑了。
颜照又道:“我要听到我想听的,这位隐者我和宋程去找。”
若是有灯光,定能看到云满纠结的脸,顾长澜的毒发作的越来越频繁,太医院的药不过是掩耳盗铃,再这样下去,只怕撑不过两年。
若是说出来,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可顾长澜没了,他与这些暗卫,同样活不了,没有顾长澜这般的机巧心思替他们打算,很快便会被皇上的暗卫追杀,将所有的秘密一同埋进黄土里。
云满沉默地站了许久,突然道:“你等我一会儿。”
他反身朝竹楼走去,屋中顾长澜靠在太师椅上,神色如常,若是不细看绝看不出醉酒来,可眼神却已经混乱,没有焦距地看着进来的云满。
站在一旁的暗卫见云满进来,悄无声息地退到了暗处,顾长澜身边不能离人,可他们终究不是站在光下的人。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颜照看着黑暗中去而复返的云满,道:“可以说了吗?”
云满点了点头。
请君入瓮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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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澜出生时,比穆采晚了那么片刻,不过是这片刻的时间,便叫两人从此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先帝沉迷于炼丹,贤德贵妃生产的那一晚,正有一炉丹药开炉,那一炉丹药再几乎掏空了国库,其中有许多的药材皆是从外海而来,其中有一株千年人参,竟生出了婴儿模样。
这一炉丹药承载着先帝长生的梦,和炼丹道士张天师富贵梦。
可这么重要的一炉丹药,却炸了。
先帝怒不可遏,他看着被炸毁的太极殿,命令禁军将张天师立刻处死时,报喜的小太监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皇上、皇上,贵妃娘娘生了,生了一对皇子。”
是孪生子!张天师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皇上!请听臣一言,这双生子中定有一子不祥,冲撞了皇上才导致这丹药炉炸了啊!皇上若是不信,算一算时辰便知。”
报信的小太监一时也蒙了,怎么这生了双生子这样大的喜事,到了张天师口中就成了坏事了。
“一派胡言!”先帝出言呵斥,却没有叫人将他押走。
人入了魔,连鬼话也能听出三分道理来,更何况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皇上,他享受过了这倾天的权势,万人敬仰,便开始害怕。
害怕自己老去,死去,再无法享受到这一切,这么好的东西,若是能长生不老,永生不死,该有多好。
张天师已有五十多岁了,却容颜不老,每每给他服用的丹药都能让他觉得年轻几岁,他的话比言官御史管用的多。
“皇上,这一炉丹药微臣准备三年之久,寻访海外仙草更是有数十年,以微臣炼丹的本事,怎么会犯下炸炉这样的错误,微臣方才听闻有双生子降生,定是其中一人命格中有灾,与皇上您的命格相冲。”
张天师言之凿凿,先帝便信了八分,待张天师卜卦之后,认定这灾星是顾长澜。
贤德贵妃为了盛宠不衰,连夜将顾长澜送出了宫,将他交给了训练暗卫的白鹿抚养。
“云满,你如今胆子越发大了,连我的主也敢做了。”凉凉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打断了云满,云满与颜照回头望去,就见顾长澜披了披风,从一片竹枝中走来,他手中拎着一盏八角琉璃灯,眼中酒意已经散去,身后远远地跟了几个影子。
“属下不敢,请主子责罚。”云满就地跪下,不敢去看顾长澜的神情。
“去找叶无青领罚。”
“是。”云满站起来,越过颜照,朝黑暗中的人影走去。
叶无青掌管着所有的刑罚,若云满是顾长澜的左右手,那么叶无青便是给顾长澜暗处的分身。
相比起来,唐起去挖石墨,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
颜照没料到顾长澜的酒醒的那么快,她眼睁睁看着云满离开,看着顾长澜走进,低头不说话。
顾长澜替她拂去头上的竹叶,沉声道:“你这么想知道吗?”
颜照坚定地点了点头,她迫切地想要知道顾长澜的一切,不论是他的坚硬还是他的脆弱,她都想要知道。
“你随我来。”顾长澜拎着灯,走在前方,照着一条崎岖的石板路。
他们要走的路,是通往灯楼的路,那石板路为寺中的和尚一块一块铺成,一直铺到灯楼之下。
两侧绿竹沙沙,似一条往生之路。
颜照忍不住回头看去,见两条影子远远地跟上来,像黑暗中飘忽的鬼影,她心中一颤,有些害怕地快步走到顾长澜身边。
“不必害怕,他们是我的护卫。”顾长澜将灯照在颜照跟前,以免她摔跤。
守着灯楼的小沙弥见来人是顾长澜,并不多礼,只欠身让开了道。
颜照跟在顾长澜身后,心中疑惑,她看着顾长澜不做停留,顺着灯楼的楼梯蜿蜒而上,渐渐地下面的长明灯便一盏一盏地收入颜照眼底。
到了顶楼,几十盏长明灯暖暖的燃着,灯座下都压着个人的姓名和生辰。
颜照一张一张看过去,在最角落里看到了顾长澜的灯,那时他还姓穆,灯下压的油纸上只写了姓名,并不曾写下生辰。
顾长澜走到自己的长明灯旁,剪去一截灯花,道:“先帝在时,喜爱炼丹,道教兴盛,佛门衰落,京中权贵怕落了口舌,都不再点长明灯,这灯楼里的长明灯多时寻常百姓点在此处的。”
“那你的长明灯是谁点的?”颜照问道。
“是我师父,白鹿点的。”顾长澜微微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他眼中的伤感,他让颜照在一旁的小桌上坐下来,自己往油灯里添油。
“贤德贵妃将我送出宫后,我便在这里等着我师父前来,师父收到飞鸽传书后,日夜兼程快马走了六日才赶来这里,这六日里我无人照料,想必那时贤德贵妃并不想叫我活命。”
颜照听着他一口一个贤德贵妃,只怕这四个字如同刀子一般每喊一声都要在他心上割一刀,她低着头,不忍去看他的神情。
“是这寺中的方丈于心不忍,每日叫了人悄悄地进来用一些米汤喂我,饶是如此,师父赶来时,我已是奄奄一息。
他用一块袈裟包住我,亲自上灯楼,替我点了这一盏长明灯,他不能替我取名,所以替我取了长澜二字,愿我性命无忧,波澜不惊。
这盏灯一点便是二十多年,我也还活着,他若是能看到,定要说当浮一大白,拿着酒壶在孤山撒酒疯了。”
颜照听到他声音中有悲音,正要抬头看,却被顾长澜从背后伸手捂住了双眼,他手掌冰凉,覆在颜照的眼睛上,一滴眼泪滴落在颜照梳拢的头发里,凉凉的将颜照的头皮都打湿了。
他哭了吗?颜照心中酸涩,两眼发涨,一股无名的愁绪在胸中翻腾,如同一只野兽,随时都要破壳而出。
她安静地任由他捂住自己的眼睛,过了许久才道:“你师父待你好吗?”
“好,贤德贵妃因为我的缘故宠爱渐弛,连衣服鞋袜也不替我送,都是我师父一手操持,我幼年时十分淘气,经常偷他的酒去山里抓猴子,常被他满山的追着揍,连我师兄都替我背过不少黑锅。
他从不叫我知道这些阴暗的事,我在孤山度过的十七年,最是洒脱飞扬,从无忧愁之事。”
顾长澜想起从前在孤山的日子,露出一丝笑容,松开了捂着颜照眼睛的手,他坐下来,看着颜照红红的双眼,笑道:“傻姑娘,这有什么好伤心的。”
每次他挨了揍,总是要生气地不理睬白鹿,白鹿就会摸摸他的头,笑道:“好孩子,这有什么好伤心的。”
可他那时候却觉得挨罚大抵是世界上最值得伤心的事,他总是拂开师父的手,气恼道:“不要你管我。”
可真当他再不能管自己时,顾长澜觉得天都塌了。
请君入瓮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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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照依旧低着头,不去看顾长澜,她怕看到顾长澜泫然欲泣的双眼,她沙哑着声音道:“那你为何要回京?”
“先帝上了年纪,想要享天伦之乐,过了年,我十七岁时,便将我召了回去,我回去后贤德贵妃对我始终淡淡的,我也不以为意,倒是与皇兄处的十分好,时常穿着一样的衣裳四处玩乐。”
“那白鹿先生呢,他也陪着你进京吗?”颜照问道。
顾长澜摇了摇头,道:“孤山是专为皇家训练暗卫的地方,我师父没有旨意是不能进京的。”
颜照十分可惜地”哦“了一声。
顾长澜道:“我进京时太子已经三十七岁了,先帝丝毫没有禅位的意思,我与皇兄又正年轻,他因此十分忌惮我二人,平常也不与我们来往,不想有一日竟邀了我们去东宫喝茶。
我不爱喝东宫点的浓茶,倒是皇兄喝了一杯,太子当时便极力要我也尝一尝,皇兄察觉有异后借口要方便拉了我一同出去,换了我们身上的玉佩,回来时替我喝了那杯本该是我喝的茶。
本来分作两倍的********合作一杯,便成了烈性毒药,当天晚上皇兄就发作起来,宫中的太医束手无策,又不敢贸然用药,贤德贵妃便用了一颗从东宫搜出来的毒,喂我吃了,好让太医拿我试手。”
顾长澜似乎不愿意多说当日发生的事情,只草草地将这一段往事揭过。
颜照听完顾长澜轻描淡写的话,握着茶杯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她不明白世上为何会有这样的母亲,爱之欲其生,憎之欲其死,全然不顾骨肉之情,难怪顾长澜全然不肯称一声母亲。
那么飞扬的少年,却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一股冲天的愤怒涌上心头,颜照反而冷静下来,她看着顾长澜的冷冷清清地脸,安静地等着顾长澜开口。
顾长澜看着那些整齐的灯火,仿佛又回到了那乱哄哄的一日。
有些事三言两语便能说清,可身临其境时,便一刻也难捱。
那一日桃花含苞待放,刚过了一阵倒春寒,天气微暖,太子穆砜说自己得了一把好弓想要两位兄弟鉴赏,太子的请帖自然是不去也得去的。
他犹记得那一日的披风是银线绞了边的墨狐,黑压压地皮毛油光水滑,是内宫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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