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瓮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花缘豆
“既然好了就走了,不能再耽搁了。”
云满应了一声,便下去做安排,没过片刻,楼下却传来了吵吵嚷嚷之声,其中还夹杂着傲慢的呵斥:“这是纯种的汗血宝马,要是少了一根汗毛,你们这满屋子的人就都下去陪葬。”
顾长澜皱起了眉头。
云满飞快地回来合上了门,小声道:“主子,是平安郡主来了!”
平安郡主又是谁?这要过年了怎么京城里的贵人都往外跑?宋程和颜照面面相觑,脸上都是同样的不解。
屏风后的锦钟却飞快地将颜照床上的帷幔放下,将人挡了个严严实实,小声道:“别出声。”然后将宋程拉了出来,站到了顾长澜身后。
这是个什么情况,有热闹瞧了!唯恐天下不乱的颜照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将耳朵贴在了帷幔上。
房门“咚咚咚”地敲响了。
房门一开,宋程的眼睛又直了,若他是只孔雀,只怕此时早已花花绿绿地开屏炫耀引人注目了。
进来的人披着月白色的斗篷,领口上一圈白白的绒毛衬着雪白的小脸,明眸皓齿,手中捧着镂空银香球,朱红色的流苏绕在手上更衬得她手指白皙娇嫩,似一株风吹即落的娇花,让人恨不能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爱。
“顾大哥,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您,您这是要回京吗?”她说话娇娇柔柔却字字清晰,带着独特的韵味散落在众人耳朵里。
“正是要回京,郡主如何在此。”顾长澜沉着脸,完全没有因为对方是娇花而怜惜她。
“因父亲近几日病着,小妹想着大和寺的平安符最灵,所以前来求取,如今也正要回京,没曾想在这里碰上顾大哥。”平安郡主一面回答,一面暗暗观察屋中的情形。
屋中除了云满和锦钟,还多了个文文弱弱地书生,直勾勾地看着她,实在让人讨厌,一架屏风隔开了她一部分视线,屋中还有淡淡地药味。
最重要的是,每个人的眼睛下面都挂着淡淡的青色。
这屋子里还有别人!
而且是个病人,所有人都因为这个人一宿未睡,或者说是彻夜照顾!
平安郡主心中掀起怒涛,面上却分毫不露,仍旧是笑意盈盈问道:“这屋中药味十分的重,可是有谁病了吗?”
“不过是个侍卫。”顾长澜随口答道。
云满与锦钟都悄悄地舒了口气,这位郡主视顾长澜如囊中之物,最恨他人觊觎顾长澜,生了副菩萨面孔,手段却十分毒辣,连锦钟都吃过她不少亏,若是让她知道颜照是个姑娘,又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来。
偏偏她在人前每每都十分柔弱无辜,让人吃了暗亏还没处说,当真是防不胜防。
平安郡主怀疑地看了一眼屏风,道:“既然顾大哥也要进京,不如我们一起走吧,这雪越来越大,还请顾大哥多多照应。”
“苏国公如何病了?”顾长澜反而说起苏国公的病来。
平安郡主愣了一下,答道:“前几日贪杯喝多了两口,又吹了冷风,父亲他年纪大了,一时禁不住就病倒了。”
“本王记得京城的光宝寺十分灵验,各位小姐夫人都常在光宝寺进香,郡主如何舍近求远跑到这么远的大和寺来了。”顾长澜语带讽刺,毫不留情地拆穿平安郡主的托词。
颜照隔着帘子和屏风仿佛都能看到平安郡主强忍着不落下的盈盈泪水,暗道顾长澜当真不解风情,上大和寺不过是个借口,最重要的是能与顾王爷一道回京,朝夕相处罢了。
平安郡主张了张嘴,红了眼圈,小声道:“小妹,小妹不过是......”
不过是倾慕你,不过是仰慕你,不过是爱慕你。
不过是一朝见了你,便爱上你高高在上的孤傲,如同一尊神邸,不能亲近,不能触摸,只能远远的跪伏。
可这些话却没有一句能说,平安郡主攥了攥拳头,想到自己的身份与美貌,又有贵妃姐姐与皇上相助,她必定能如愿以偿。
“本王的行踪竟然连你个弱女子也能轻而易举查到,看来本王身边的人都得换一批才行。”
“不是的!”平安郡主连忙出声解释:“是我求了姐姐,姐姐才告诉我的,您别怪他们。”
顾长澜的手指动了动,沉默了片刻才道:“一个时辰后启程,若是要同行,郡主请尽快安排好。”
平安郡主微笑着称是,她屈膝行了平礼,不急不缓地走了出去,只有飞扬的裙角能透露出她的心意。
一言一行,一举一止,都堪称大家闺秀的典范。
顾长澜低声对云满交代:“派人去查查贵妃如何拿到皇上的密信。”
“是。”
“锦钟,去替颜照寻一套衣服,别叫人看出来她的身份。”
“是。”
“宋程。”待云满与锦钟都各行其是,顾长澜唤了一声宋程,却不见他答应,抬头一看宋程居然还望着平安郡主离开的方向流哈喇子。
颜照从屏风缝隙里见他不怒反笑,一阵毛骨悚然,赤着脚就蹦了下来,狠狠踹了宋程一脚。
“哎呦!”宋程痛呼一声,这才回过神来,抱着腿瞪颜照,回头一看,就见顾长澜乌黑的眼睛如同深渊一般盯着他。
“王、王爷?”
该死,这平安郡主一看便是与顾王爷内定了的,他竟然还盯着人家不放,顾王爷会不会派人挖了他的眼珠子。
宋程越想越怕,顾长澜还什么说,他就已经冷汗淋漓,求助地看着颜照。
好在顾长澜此时心中也有事情要计较,并未吓唬他太久,开口道:“从今往后你跟着颜照,警醒点,不要被人现她是女儿身。”
“知、知道了。”
宋程抹了抹额头,暗道这是小事,这么多年他可是把颜照藏得滴水不漏,颜照正要笑他胆小,就见顾长澜狠狠瞪了他一眼,训斥道:“还不回床上去!”
颜照一愣,回过神来才看到自己正露着白嫩嫩的两个脚丫子在外面,顿时羞的满脸通红,一咕噜爬上了床,将自己包了起来。
顾长澜坐下来,脑子里浮现出从前的一幕,她也是这样露着两只小脚丫,提着绣鞋从墙头翻过来,借着伸出去的桃花树上跳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在树下小憩的他身上。
漫天的桃花扑簌簌地落下,他一把握住她圆润的小脚,脚底上沾着灰尘与砂砾,看着她绯红的面庞,璀璨的目光,如同春雨里疯长的春笋一般生机勃勃,一扫他心中的阴霾,他轻声笑起来,问道:“你是谁?”
她也笑起来,露出整齐的两排细瓷白牙,又有些不好意思,朗声道:“二哥哥,你怎么病的连我都不记得了!”
他还记得她是谁,可是她已经全忘了。
忘了也好,再坏也不能比从前更坏了。
请君入瓮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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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义嘉王一行出行的简陋,平安郡主的队伍堪称浩大,光是马车就有三辆,更别提跟着的侍卫和良驹,粽子一样一长串跟在后面,只差“举个郡主出行,闲人避让”的大红牌。【ㄨ】
“主子,要不要让郡主撤下一些人手?”云满在前面驾车,也很是郁闷,人一多便会拖慢速度,别的不说,连三餐的时间都拉长了。
“不必,这样我们也省些麻烦。”顾长澜翻着账本十分淡然。
云满脸色有些发白,一张忠义的方脸都快皱成一坨,人多混乱,颜照的手段防不胜防,身边还有宋程这个号称“小神医”的帮凶,这一天下来,他不是浑身痒就是腹痛不止,好几次都不得不停下队伍,冲出去解决。
一天下来,郡主带的人里已经有不少看他的眼神都带着轻视了。
他出生二十多年,还从未如此丢脸过,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主子,我这都是替您受过啊,您怎么还不出声啊。
宋程坐在云满旁边将自己的存在缩了又缩,生怕云满发起火来也将他这个帮凶一块办了。
“一点小小的回报,没想到云满大哥这么快就没法笑纳了。”颜照探出脑袋来,冲着云满直乐,因是扮成侍卫,嗓音被她习惯性地压低了。
害她挨了这么多板子,这点回报算什么。
“宋程,我记得黄连治积热上火,若是我再看到你们二人做什么勾当,就都好好喝上两壶去去火。”就在云满快要暴起的时候,顾长澜终于听到了云满的心声,出声了。
颜照的笑声嘎然而止,宋程瞪了她一眼,小心地道:“王爷放心,不会了不会了。”
“云满大哥,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以后的日子还请多多指教。”颜照朝云满做了个鬼脸,不甘心地钻回了车厢里。
车厢里百无聊赖,锦钟安静地坐在一角,她性情本就温婉,不爱言语,顾长澜更是惜字如金,她钻回车厢,将十二分的精神都用在了吃上。
蜜饯点心果仁吃的渣屑横飞,还时不时地递上一把给宋程,安静的车厢里充斥着各色的咀嚼声,顾长澜被她闹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痛,便干脆将账本递给她。
“你可知道和陈百仲银钱来往最多的人是谁?”
“卧、怎么吱道!”颜照腮帮子塞的鼓鼓囊囊话都说不利索,却利索地翻了个白眼,接过账本翻了起来。
淡黄色的纸张上瞬间印上了五个油指印,顾长澜额角生疼,只好让自己目空一切,摆出看不见的样子。
“这何子丁是什么人,他与陈百仲交易,不仅数目大,而且每一笔抽成都极大,别的人都只能抽三成水,这姓何的竟然能从陈百仲手里抽七成。”颜照一边吃一边翻,一边发问。
“你倒是看出条大鱼来。”顾长澜赞扬了她一句,又将点心匣子移开,怕她再这么吃下去,账本夹缝里都能抖出一碟子点心来。
“何子丁是何伏玉的长随,而何伏玉是兵部尚书何成的独子,陈百仲能稳坐临渝关这么多年,便是因为孝敬得当。”
颜照一边听一边去拿瓜子磕,一副听八卦的模样,顾长澜哭笑不得,只好合上账本,道:“我们已经进了庄家口,这里临近运河,又临近京城,每年从南方运瓜果的运船都会在此停泊,我叫云满慢点走,你好好看看。”
“真的?”颜照闻言果然扔了手里的瓜子掀开了窗格,天色已近黄昏,街上却还是热闹喧嚣,来往商贩行人插肩而过,见了顾长澜和平安郡主一长串的车队,都侧身避开,却没有十分的害怕。
“云满,你慢点,再慢点!”颜照土包子进城一般,连见了冰糖葫芦也要流连半晌,云满听颜照喊的这么热情,小心翼翼地将马车速度放慢,任由她东张西望。
“宋程,快看,有糖人儿!比我们在乡下看到的捏的好多啦”
宋程与颜照一般年纪,也热热闹闹的看着,在云满旁边反驳道:“哪里有,这猴便没有那么精神。”
“城里又没猴,当然是乡下捏的好些,你看还有风车!”颜照眼力极好,原本平平无奇的玩意儿被她两眼发亮的说出来,也变得格外可爱,惹得锦钟都频频往外看去。
因着他们的速度慢了下来,后面平安郡主的车队便也慢了下来,她隔着马车听不到前面的动静,便遣了人去前面打探。【ㄨ】
“郡主,是王爷的马车上有人要看热闹,所以慢下来了。”
平安郡主手中的帕子顿时被狠狠绞在了一起,她按捺着怒火问道:“是谁?”
“是那个面生的侍卫。”
难道是早上受伤的那个侍卫,碍于身份她也只有下马车休息时才能与顾长澜说上几句话,每次都没见到这个侍卫和直勾勾盯着她瞧的书生。
一个侍卫能让顾长澜彻夜照料,此时还特意放慢速递只为了看看热闹。
这做派可不像是冷清的义嘉王会做的事。
“你可瞧清楚了,确实是个男人?”真的是个男子,而不是什么贱女人出些心思女扮男装勾引顾长澜,觊觎她平安郡主未来的夫婿。
不自觉地,平安郡主的语气狠辣起来。
“奴才没有细瞧,不过听声确实是个男人。”
难道这个人是什么重要的人?平安郡主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将此事放下,等回京之后再细细打听。
等到他们一行人找了地方住下,平安郡主急急忙忙要见顾长澜,却被锦钟拦在了门外。
“郡主还请安歇,王爷旧疾犯了,实在不能见客。”
“旧疾?那可曾带了药?”平安郡主自是知道顾长澜有旧疾的,也不勉强,只在门口关心道。
“劳郡主挂心,都带了的。”
“那你们好生照顾着,若是有什么事只管遣人来寻我。”
“是。”
锦钟打发走了平安郡主,却没见到在拐角探头探脑的宋程和颜照。
“宋程,你说顾王爷是不是真的犯了旧疾?”颜照小声的问道。
“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宋程小声的警告着颜照。
“我就看看!”颜照一把拽住宋程,宋程空生了副男儿身,稍一挣脱就被颜照狠狠攥住了手腕,痛得他龇牙咧嘴,被颜照两眼发光地拖到了顾长澜门口。
“顾王爷!顾王爷!”颜照中气十足,将门板拍的啪啪作响,完全不似有伤在身的人。
“何事?”顾长澜冷淡的声音足以浇熄所有的热情,尤其将胆小的宋程唬了个结结实实。
可宋程很快就听出了声音的不对劲,他狐疑的看了一眼颜照,用口型传递着信息。
真病了?
好机会!
“顾王爷,您开开门啊!您要是再不开门我就......”
“吱”的一声轻响,门后出现了云满精忠报国的脸,一脸苦大仇深将两位让了进去。
炭火还未将屋中升暖,锦钟用玉著小心地拨弄着银炭,紧皱的眉头露出几分忧虑,顾长澜竟然已经褪了披风和外衣,只穿了一件丝质的单衣,身上的玉饰等物都去的干干净净,连头发都放了下来,显然是已经准备歇息的模样。
颜照看着他慵懒的双眼和白衣里若隐若现的锁骨,红着脸咽了口口水,一颗心也成了小鹿乱撞。
“说吧,找我什么事?”顾长澜的声音有些疲累,乌黑的头发束在脑后,额头上隐隐透出一层薄汗,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
“你、你旧疾犯了吗?”颜照莫名的就有些底气不足,小声问道。
“不碍事。”顾长澜一眼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宋程会看病,让他给你看看吗?”颜照心里打鼓,小声地建议道。
鬼才要给他看病!宋程翻了个白眼,迫于常年被颜照欺压的威慑,小声附和道:“对、对。”
顾长澜却冷笑了一声,走到了颜照跟前,他身上带着一种合着梅花香味的冰冷气息,侵袭着颜照有些紧张的神经。
“不用了,你好好在房里呆着,若是出了差错,我会让云满打断你的腿!”
颜照瞥着他深不见底的黑眸,有一瞬间几乎要本能地打消自己的念头,她后退一步:“我会好好呆着的。”
顾长澜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他们两个出了门。
“主子,您要用药吗?”云满拿出一个紫檀小木盒来,里面只有两颗小小的药丸,有些忧心道:“主子,您病发毫无规律可寻,以后还是多带些药比较好。”
顾长澜却没有急着吃药,他站着想了想,又吩咐道:“锦钟,你去跟着他们两个,有动静就来回我。”
“主子!您......”
“你在这也不方便,去吧,我这有云满就够了。”
“是。”
锦钟担心地看了顾长澜一眼,咬牙走了出去。
顾长澜这才伸手拿了药吃,半晌过后才轻轻舒了口气,虚弱地坐在了椅子上,刚才打起精神与颜照周旋,已经耗尽了他全身力气。
这毒发的时候十分霸道,如芒在身,哪怕是十分柔顺的丝衣也变得如针一般扎人,不能躺不能坐,随便挨着什么都如千万根针一齐落下,扎进骨头里。
大理寺酷刑,也不过如此了。
“这药也只能让我丧失痛感,并没什么用,何况我当初只吃了半颗,每次发病时也不过几个时辰便好,药带的多了也无什么用处。”
“是。”云满小心地收起药盒,盘算着什么时候才能回京。
而颜照与宋程早已出门游荡,天色渐黑之后便如同泥鳅一般,摆脱了锦钟,滑进了茫茫人海之中。
“你当真看他是犯病了?”颜照撬了成衣铺的门,换了身粉嫩的女装,小声问道。
“那是当然,你没看见吗?你跟他说话的时候,我看他衣襟处都汗湿了,屋里那么冷,不是体虚盗汗又是什么?”宋程一脸鄙视白痴的模样看着颜照。
“我、我一个姑娘家,哪里好盯着别人看!”
“是吗?”
我怎么看你的眼睛都快粘到人家胸口上去了?
颜照在宋程的质疑声中红透了脸,好在屋里漆黑一片,她梗着脖子辩道:“在这里啰嗦什么,快宵禁了,快点走!”
“嘿嘿,我看舍不得走的人是你吧。”
“哎呀!”宋程话音未落就挨了一个爆栗,颜照将火折子凑到他跟前,威胁道:“你再乱说话我就给你烫个满脸花,让你再不敢盯着人家姑娘看。”
“知道了知道了,还不快出去。”宋程心痛的从袖中掏出一些散碎银两来,依依不舍地将二钱银子放在了桌上。
“诶,你哪儿来的钱,你不是什么都没带出来吗?谁给你的?”
“你病的时候我省下来的药钱。”
......
请君入瓮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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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吵吵闹闹,换了衣裳出去,朝着白天看好的地方走去。【ㄨ】
“你确定是这方向?”颜照许久不做女子打扮,好好一条裙子穿的磕磕绊绊,险些被自己绊倒。
“当然是这里了,你在马车上一个劲地叫我好好看看,我敢不好好看。”宋程带着颜照朝白天看好的方向走去。
他们二人朝夕相处五年时间,彼此已然十分默契,就算一时不清楚颜照打什么鬼主意,他也不会不去留心。
两人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到了目的地。
颜照抬头看去,“鎏金街”的大招牌高高的挂着,整齐的红灯笼一路高亮着从头连到尾,寒风中裹着脂粉香,靡靡荡荡的乐声夹杂着欢声笑语洋洋入耳。
“还跟从前一样?”颜照笑嘻嘻地问。
“一样。”宋程点点头,挺起了腰杆:“走吧。”
奉春楼前男子谈笑着路过,宋程大摇大摆地领着颜照,停了下来。
“这位姐姐,劳烦带我寻一下管事的妈妈。”宋程佝着腰,谄媚的笑着,拉着颜照的手狠狠地攥着,怕她突然跑了一般。
门前的女子穿着薄纱,只看一眼便当宋程是要卖人,心中鄙夷,却不敢不让他们进去,她同情地看了一眼一直低着头的颜照,甩了帕子道:“等着吧!”
“诶,好类,多谢这位姐姐。”宋程赶忙道谢,一边拉着颜照,一边骂道:“拿什么乔,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不给你卖了我哪里来的银钱讨媳妇!”
“老刘,去叫文芳妈妈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什么事情就叫我,不知道妈妈我有多忙呢。”一个中年妇女擦着厚厚的粉,高高的发髻上玉钗金钗插了满头,甩着帕子扭了出来。
她一出门,就看到了宋程腆着笑脸死劲拉扯着颜照。
“哟喝!这是做什么?”文芳一见两人的神情,心里便跟明镜一般敞亮,她伸出一根红艳艳的手指,用力在颜照低着的头颅上一戳,将颜照戳的晃了一步,惊慌地抬起了头。
明亮的灯火将颜照的脸庞照了个清清楚楚,文芳心中有了计较。
虽然肤色有些蜡黄,但是五官分明鼻梁挺翘,眼眸乌黑明亮,调教两年......
“妈妈,您看......”宋程弓着腰,笑的十分讨好。
“看什么看,进来吧。”文芳鼻孔朝天哼了一声,鄙夷地看了宋程一眼,朝一旁的侧门进去。
宋程悄悄地朝颜照挤了挤眼,颜照会心一笑,两个人低眉顺眼地跟了上去,过了热闹的前厅,穿过一座冬日里萧瑟颓败的花园,偶有貌美的女子披着厚重的披风从园子里穿过,身上带着冰冷的芬芳。
“拿纸笔来。”文芳将人带到了屋内,立马便吩咐小丫头。
等那小丫头张罗好了,文芳才笑着转过身来,趾高气昂地对着宋程道:“十两银子。”
“这、这也有些太少了。”宋程老实巴交地看着文芳,脸上带着拘谨与贪婪。
“十两还少!你在地里侍弄一年也不过一二两银子,十两还嫌少!你当你带的是什么上好货色,奇货可居!”文芳指着宋程的鼻子便骂起来。
“妈妈、妈妈,您别生气,您多少添点,我这也不是卖庄稼,这也只能卖一回不是,我这九代单传,就等着这点银子成家。”
“哼,瞧你可怜,那就再添二两,再要说,你就把人领回去吧。”
“是是是,我晓得分寸的。”
“卖身契签了吧。”文芳尖尖的红指甲在纸上点了点。
“她不会写,我来我来。”宋程忙拿过笔,在卖身契上签字画押。
穷人家的女子少有认字的,文芳也懒得去验证真假,只要人进了她的门,还有跑脱的不成,她正要去取银子,就见前头的小丫头叫道:“妈妈,您先出来会,唐公子来了,正问起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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